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要如何不想她 作者:孤海寸光 内容简介 文案一: 宁恪闪婚了。 家族联姻,对象是颜家的颜云致。 宁恪骄纵任性,脾气冲的厉害,相当不好伺候。 颜云致清冷温柔,端庄大气,对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很招人喜欢。 宁恪烦她烦得要命,这人端庄到虚伪,假死了。 大她十岁不说,还是个没用的病秧子,多走两步都要喘。 婚后两年,她们分房,互不干涉,四舍五入就是丧偶式婚姻。 直到有次回家,宁恪随手推开浴室的门,不想撞见颜云致在洗澡。 宁恪,一向清冷温柔的女人在浴室的水雾中温声说,不用偷看,光明正大看。 宁恪屏住呼吸,脸都涨红了,凶巴巴怼回去:谁偷看你?都是女的,有什么好看的! 可从那天起,宁恪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吃饭时想到颜小姐,走路时想到她。 就连睡觉时听到隔壁一声咳嗽,都会瞬间清醒到睡不着。 她完了。 文案二: 当红小花宁恪拍摄综艺《完美搭档》时,著名小提琴家颜云致上过两期节目,跟她互动颇多。 CP粉嗑生嗑死,却被一顿痛斥,说宁恪这种流量花瓶也配碰瓷捆绑艺术家! 粉丝混战两天,直到第三期节目,摄像老师不经意间拍到颜云致从宁恪房间出来。 温柔娴雅,说话轻缓的颜老师柔声说:她昨晚累了,让她多睡会。 骂骂咧咧的粉丝: 注: 1、年上。温柔端庄病美人攻*明艳傲娇大小姐受 2、番外有小包子。综艺有弹幕,有bug感谢指出 3、三十万字左右。不更会请假 第1章 回家 “宁恪!” “昨天你在片场耍大牌踢人了?” “听说你谈好的品牌代言被唐希签了!” “……” 在咔咔闪动的快门声中,各个媒体的话筒径直抵到面前。问题接二连三,大多不怀好意。 宁恪站定,神色冷淡地环顾四周。 她披了件宽松黑色长西装外套,腰上系极细的牛皮腰带,内搭裙子色彩饱和度很高,是她一贯浓郁热烈的风格。 她审视着提问的记者,浓馥红唇轻轻牵起,似笑非笑。 记者见状以为她要回答问题,更是涌上前去。 ——宁恪去年因一部偶像剧大爆,颜值顶尖,演技合格,本该吸粉无数,但时不时爆出耍大牌、欺负新人的负面新闻,简直拿了恶毒女配剧本,但好在一张脸撑住了,路人好感度不高但死忠粉多,话题度也高,三天两头的上新闻,内容好坏参半。 今晚一个时尚盛典活动请她走红毯,在此之前爆出她耍大牌和代言被抢的事情,记者的问题也紧跟热点。 经纪人徐简穿黑西装白衬衫,却打了一条骚气的花领带,叫她:“可可,先走吧。” 他是见识过宁恪跟记者硬刚的场面,但今天还要回去见大老板,不要节外生枝最好。 宁恪点了下头,步履不停,迈步往前。 这时有个记者着急地跳了起来,一个手抖没拿住相机,直接砸中了助理安鱼的眼睛! 宁恪又停下来。 毕竟是砸了人,拥挤人群短暂平复了些,见被砸的人只是捂住眼睛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又挤了上来,被保镖死死拦住了。 宁恪拢了下西装外套,侧过身问安鱼:“砸到眼睛了吗?” 安鱼:“没事宁姐。就是有点疼,我们走吧。” 宁恪没应,转过身看到那记者将相机捡了起来,又急匆匆挤到她面前,相机也直对着:“宁小姐…” 宁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挥手拍开他的手臂——啪嗒一声,相机镜头直对着地面落下,刺啦一声碎了。 记者一声尖叫:“你砸我相机干嘛?素质呢!” “素质?”宁恪失笑,“你自己有素质吗?等下请你跟我助理一起去医院,别急着走。” 徐简隐约想起他叫汪淼,似乎是某个主编的手下,睨了他一眼:“你适可而止。” 这位名叫汪淼的记者还是头一次见到经纪人不拦着艺人发脾气,反而帮着开口警告的,一时间傻站在原地,忘了再跟上去。 徐简转身看到安鱼被砸红的眼尾,也来了脾气,挥手对保镖道:“都给我拦住了。” 安鱼小声嘟囔:“宁姐,我真没事,你别这么大的气性。等会媒体又要黑你了。” “哦。黑就黑呗,”宁恪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安鱼叹了口气,她知道宁恪这两天心情不好,快谈成的品牌代言被人抢了,特意空出档期的剧也被人截了胡,换了谁都会不高兴。 要进场了,宁恪调整好表情,一边走路一边找准机位,勾起唇角,嫣然一笑。 灯光落下,她穿馥郁的玫瑰色调长裙,纤细吊带扣在雪白细腻的肩膀上,锁骨清晰精致,长发披散,白皙脸颊盈润饱满,明艳又娇俏。 闪光灯明明灭灭,站在聚光灯下的人笑意深深,落落大方。 各家媒体拍照的摄像师在叫她的名字,宁恪转换角度,给了不同姿势,拍完照片,被主持人cue着聊了几句。 还没聊完,下一个进场的人俨然是才抢了她代言的唐希。 宁恪拧了下眉,今天这活动的主办方在故意制造噱头。 宁恪是五官明丽的美人,眉宇深楚,眼眸妩媚,衣着风格也是热烈馥郁的风格。唐希则恰恰跟她相反,她走清新气质路线,喜欢穿白裙、蓝白色水手服,经常演校园剧里的女主角。 虽然两人外型特点不同,但年龄相当,很多资源都撞了。再加上出道之初两人就抢过资源,是名副其实的对家。 宁恪签在音臣娱乐,唐希签在寰宇娱乐,两家公司只隔了一条马路,近年来竞争激烈——前几天,唐希才抢了她一个美妆代言。 唐希见到她先是一愣,很快又露出笑,签完字后提着裙摆款款而来。 主持人见状笑着问:“上次两位合作,已经是两三年之前了吧。目前有再合作一次的打算吗?” 唐希盈盈一笑:“是很久了。我也很期待和宁恪再次合作。” 宁恪慢悠悠地打量唐希一眼,笑着说:“算了吧。” 此话一出,闪光灯明显密集起来。 唐希的笑僵硬一秒,似乎在努力忍受难堪。 “听说唐希老师合作都排到后年去了,我哪等得起呢,”宁恪才悠然补上一句,含笑反问,“是不是啊,唐希老师?” 这话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都知道唐希抢代言的事情肯定是真的了。本以为宁恪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知道她在红毯上公开内涵! 唐希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 宁恪冷淡扫她一眼,看向主持人,指了指他的手腕。 主持人愣了两秒才恍然,低头一看时间,忙说:“好了,请两位到后台。” 宁恪再没给唐希眼神,也没去内场入座,直接选择走人。 经纪人徐简等在车上,他脱了西装外套,挽起衬衫衣袖,正对着镜子在欣赏自己的花领带,一见她们上来就说:“那个记者跑了,大概是怕我们要医药费吧。” 安鱼怕这两个祖宗再闹事,忙说:“就只是红了一小块眼角,没有真的砸到眼睛。不要紧。” 宁恪瞅了她一眼:“行吧,之后要是疼可别跟我哭。” 安鱼:“放心吧,真没事。” 话题就此岔开,快到公司时,徐简又说:“可可,等会徐总要是说话不好听,你也忍着点,别发脾气。” 宁恪:“嗯,知道了。” 徐简口中的徐总正是音臣娱乐公司的老总徐音楼,离异,刚过四十,也是徐简的姑姑。 音臣公司去年跟一家公司签了对赌协议,其中一项指标就是三年内营利两个亿。公司艺人都有任务指标,宁恪排不上一线,但硬性指标也不低,最近合作代言相继被抢,大老板找她并不意外。 一路开车过去,车里氛围压抑。 徐简安慰了两句,就到后座躺下睡着了。 宁恪往后靠着眯了会,又登了小号刷微博。 好巧不巧,热搜上看到一条 #小提琴家夏霖声回国# #夏霖声同性友人# 宁恪眉头一皱,点开热搜词条,先看到一个短视频,又看到两张照片,手指拖动后放大,照片里这位名声斐然的青年艺术家亲昵地挽着一个女人的手臂。那人穿白色大衣,背影清隽。 她盯着照片,安鱼正好想起一件事:“宁姐,刚刚颜小姐来过电话,她说会在公司楼下等您。” 听到这三个字,宁恪很不高兴地皱起了眉。 这位颜小姐叫颜云致,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妻子。 两年前,一次见面吃饭后,宁恪和颜云致闪婚了。 家族联姻,谈不上感情。 这两年她忙于事业,颜云致开了两场世界巡演,两个人没见过几次面,话更没讲几句。到现在,两人的微信对话框聊天还停在今年夏天那次——颜云致问她,给宁家的长辈准备了礼物,要怎么送过去。 因为她和颜云致的公众人物身份,再加上两家生意上的一些合作,家里人希望她们低调,是以结婚的事情从未对外提起过,连身边的朋友也很少知道。 今天颜云致爷爷过八十岁生日,昨晚回家宁恪碰见颜云致,她已经提过这件事。 安鱼见她出神,又叫了声:“宁姐?” 宁恪没好气地回了句:“我知道。” 音臣公司位于市中心,车开了一个小时才到。 公司暖气开的足,大老板还在开会,宁恪出去给朋友打了电话:“林蕴。” “可可啊,”林蕴正在那边疯狂敲键盘,“我正要打给你呢。项目资料写好了,就是这个嘉宾人选我真是发愁死了。” 这档名叫《完美搭档》的综艺,是一档旅游休闲类的慢综。林蕴写了半年的项目资料,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要赞助,好不容易准备开机了,遇上两三个嘉宾临时毁约,现在缺人。 宁恪:“之前谈好的人真跑了?” 林蕴:“都去上唐希参加的那个恋综《遇见她》了,你知道吗?” 宁恪:“知道。你还想请谁,我去问问。” 林蕴:“我托朋友给我邀请嘉宾了。然后姜泓冰…” 宁恪:“姜泓冰,她一个影后会来参加这种没名气的小综艺?” 林蕴:“我找朋友试试看。万一呢…” 宁恪不客气地打断她:“万一什么万一?节目组没名气,招商会也没拉到好的投资,后续营销也带不动。她上个糊综,她疯了还是你疯了?” 林蕴:“我…” 宁恪:“别吃回头草了,都跟人家分手了,现在还念念不忘。” “就你不吃回头草,”林蕴抓住机会,立刻反击,“你不吃回头草你还跟颜云致结婚?” 宁恪哽住:“我都说了那是家里长辈安排,我才…” 话说到一半,她瞧见徐简出来:“先不说了,简哥找我。” 林蕴:“呵,说不过我就挂电话。” 徐简叫她:“走吧,可可。” 宁恪:“来了。” 大老板在办公室等她。 见她进来,徐音楼对助理说:“你们出去。宁恪和徐简留下。” 徐简在外穿红戴绿妖里妖气,在姑姑面前低眉顺眼,站得笔直挺拔:“徐总。” 徐音楼嗯了声,问宁恪:“在剧组踢人是怎么回事?” 宁恪有些不在乎地说:“是我踢的。那时候徐简不在,没人拦我,不关他的事。” 徐音楼声音一冷:“为什么踢人?宁恪,我知道你性子野,但既然你签在了我公司,就要守我的规矩。” 宁恪闷着声不说话,徐简忙说:“可可不是为她自己…是剧组里有个摄影师朝着女三号的裙底拍,那姑娘才十六七岁,被吓到了。可可才踢了摄影师一脚…” “这样…”徐音楼神色稍霁,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定好的剧和代言没了,业绩能否完成,你自己想办法。” 宁恪点头:“我知道。徐总放心。” 徐音楼是个冷冰强势的女人,但宁恪很尊敬她,原因无二,只因为两年前被封杀后,是徐音楼帮她跟原公司解约,重新签了她。 被大老板敲打了几句,宁恪心情没有变得更坏,但实在谈不上多好。 徐简比她更惨,留下来单独挨骂。 还没进电梯,她就听见徐简一声哀嚎:“啊呦!姑姑我错了,我真没包养嫩模啊!别拿鸡毛掸子抽我脸啊!” 宁恪忍不住笑,笑完给安鱼打了个电话,叫她送衣服过来。 毕竟要去见长辈,这一身吊带红裙显然不合适。宁恪换了件奶白色羊绒外套,对着镜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不喜欢穿这些素净颜色,越是明艳张扬的颜色越适合她。但今天没办法,只能忍了。 下了电梯,宁恪把定位发给颜云致,再拍了张公司后门的照片,言简意赅:“这里。” 对方没有立刻回复。 宁恪叫安鱼不用等:“你回去吧。眼睛还红着,回家别玩手机了,小心把眼睛玩瞎了。” 安鱼早就习惯了宁恪的说话风格,笑嘻嘻地说:“那我提前下班了!开溜!拜拜!” 宁恪看着她的背影,舒了口气。 别人都下班了,她还要去颜家上工演戏呢。 片刻前发出的消息还没有回音。 宁恪盯着聊天对话框两眼,没了耐心,把手机息屏揣进口袋里,站在路边等。 冷风萧萧,前两天下的雪还没化干净,风中是雪后独有的冷冽又清新的味道,一呼一吸间,冷空气涌入肺中,宁恪揉了揉眉心,感觉这一天盘桓在心头的火气降了点。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雪又下了起来,且更大了。 等得久了有点无聊,她仰起头伸手接了几片雪花,还没来得及看清六角冰晶的形状,雪花就在她手心里融化了。 宁恪抿了下唇,才放下手,就看见路边不知何时停了辆车。 银灰色,车体线条流畅,低调,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颜云致的车。 宁恪拉开车门。 车里慢悠悠放着昆曲。 是优美婉转,柔漫悠远的水磨腔调。 车里开着暖气,却开着窗。 窗外慢悠悠落着大雪。 坐在驾驶座上的人,穿挺括硬朗的孔雀蓝色大衣,只有一条细细的束腰,颜色清淡,简约大方。 那人听见声音偏过头看她,乌黑长发落在肩头,并无其他装饰,唯有一双同色的孔雀蓝流苏耳环,在雪白脸颊边轻轻晃动。 宁恪站在车边没动。 颜云致朝她一笑,神色清丽似兰,沉静如水的眼眸弯起,吐字温和轻缓:“宁恪。回家了。” * 第2章 太太 宁恪嗯了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颜云致发动车子,驶离路边。 她车技不错,雪天为了安全开得很稳,但不算慢,一边开车,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在外面等很久了?” “还好。” “前几天在海边吹风,感冒了?” “你说微博?”宁恪想了想,淡淡嗯了声,“投资方要求发的。” ——言外之意是,只是为了宣传新剧需要。 等红绿灯的间隙,颜云致像没听懂,偏过头看着她:“感冒了吗?” “…没有。” 宁恪不太耐烦地扯了下围巾,她不习惯这种近乎关心的话,她戴上耳机,侧过身朝着窗外,很不客气地表达了不想说话的意思。 颜云致没说什么,就只是笑了笑。 也没再继续问她是不是感冒了。 车厢里还放在昆曲。 唱腔很经典,也不知是哪只曲子,音量开的小,绵绵又悠长。 宁恪戴着耳机也没放歌,看着窗外匆匆后掠的风景,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她太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怔愣了一会,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外头还在下着雪。 车停在路边,昆曲也没放了。 车厢里浮动着淡而清和的香味,宁恪深吸一口气,才转过头去。 正好撞进一双温煦的眼,眼尾稍稍弯起,弧度秀美。 也不知道颜云致这么看了她多久。 宁恪不太自在地转过眼:“怎么不叫醒我?” “才到没多久,”颜云致温声说,“很累吗,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宁恪性格有些独,最懒得听这种家长里短的关心话,再加上今天心情实在欠佳,一句不关你事都快要冒出来了,一抬眼看见颜云致温和中隐带关切的神色,硬生生忍住了。 顿了两秒,她才勉强挤出一句:“就那样吧。” 工作辛苦而已,这世上有什么工作是不辛苦的。 没什么好说的。 宁恪解开安全带,她先下车,没等颜云致锁车,径自往前走。 直到被颜云致叫住:“宁恪。” 宁恪停住脚步,转身,不解地看向她。 颜云致才锁好车,站在车边,一身孔雀蓝色大衣,冷致郁沉的色调,腰肢收得格外纤细,久病的人难免文弱瘦削,但她身姿挺拔,在皑皑白雪中清丽无双。 宁恪挪开目光:“怎么了?” 那双好看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落在宁恪身上,颜云致缓缓开口:“颜太太。” 宁恪。 颜太太。 ——演戏还是要演全套的。 宁恪看着颜云致走到自己身边,她用力抿了下唇,到底还是伸出手挽住了自己的妻子。 但两人之间隔着三十公分的距离,宽的大概能再塞下一个人。 就这么走了一段路,宁恪的手脚快僵硬了。 她一向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更别说是根本算不上熟悉的颜云致。 所幸这段路不算太长。 正好管家出来,一见她们就笑:“大小姐,宁小姐,你们回来啦!” 颜云致问:“爷爷呢?” 管家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先生下午出门了,走之前还叫我打电话说一声,叫你们不用急着今天赶回来呢!” 正说着话,二叔颜明潮迎了出来:“你爷爷老朋友突发心脏病,他去医院了,今天赶不回来了。” 颜云致叫了声二叔,偏过头对宁恪说:“爷爷不在,我们吃过饭就回去。” 宁恪哦了声,立刻抽出自己的手。装是装给颜爷爷看的,既然老人家不在,正好不用装了。 颜家上一辈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颜云致的父亲数年前去世,姑姑在外住,家里是大伯颜明海和二叔颜明潮两家人住,大伯母蒋茹和二伯母宋莹也迎了出来,拉着颜云致坐下。 老寿星不在家,余下的人正好围了一桌。饭桌上人多,无非就是聊小辈们的事情,学业,事业,以及婚姻。 蒋茹先给颜云致夹菜:“阿致,这次巡演顺利吗?” 颜云致客气地道了声谢:“很顺利,跟老师和师妹合作,不用我操心。” “你小师妹是叫夏霖声吧?”蒋茹回忆起来,“我见过那丫头,模样很俊俏啊。昨天她回国还上了新闻呢!你是不是也一起回的?” 颜云致说是,但没继续往下说。 余光落在身旁的宁恪身上,她正拿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玉米粒,一副百无聊赖模样。 二伯母宋莹笑盈盈地叫了声宁恪:“可可,你跟阿致结婚两年了,要多见面。事业虽然重要,但分开久了,再好的感情也要淡了。再说了,如果你们想要孩子的话,要早做打算的好,毕竟…” 宁恪没出声。 她不喜欢听这种话,但毕竟是颜云致家里人,她只能不搭理。 “二伯母,”颜云致笑了下,把话揭过去,“您之前让我问宁大顾教授的事,已经谈好了。” “啊呀,”宋莹一喜,瞬间忘了刚才的话头,“那可真好,我侄女就惦记着选顾教授做导师呢!” 颜云致又说了几句闲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宋莹带着孙女坐在颜云致旁边,小孩仰起头,小声问:“姑姑,我能不能喝你的果汁?” 颜云致没动这杯饮料,刚要把杯子端过去,就被宋莹急忙拦下:“不用了阿致,免得过了病气给小语。” 端起的杯子停在半空,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颜云致常年身体不好,这么多年一直吃着药,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以这种语气说出来,很不体面。 宋莹露出一丝尴尬又微妙的神情:“阿致啊,伯母就这么一说。你别当真…那什么,你不能喝鱼,那来来来,可可尝尝伯母煲的汤。” 颜云致似完全没有脾气般,温温然一笑。 正在拨弄玉米粒的宁恪却停止了动作。 这人是个木头吗? 被人欺负到跟前都一点脾气都没有! 宋莹才盛了碗鱼汤放到她面前,宁恪抬起头朝她笑了,话却是对旁边递碗的阿姨说的:“不用了。我换一碗。免得过了蠢气给我。” 宋莹神色一冷:“你说什么?” 宁恪唇角弯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伯母以为我说什么?” 颜云致要面子,她又不要。反正她脾气坏是自小就出名了,颜家人也知道,也不差这一次得罪人了。 既然被人欺负到眼前了,那就得一巴掌打回去。 宋莹差点要站起来,被丈夫拉住,蒋茹也朝她摇摇头,笑着对宁恪说:“可可想换碗啊,那吴姐,给大家都换一套碗碟吧。” 宋莹寒着脸,她听闻过这宁家大小姐的骄纵脾气,可今天是她先说错话,也只能忍了。 桌上安静下来了。 但先前表面融洽的氛围荡然无存,勉强吃完这顿饭,饭后颜云致就提出要走。 因为桌上喝了酒,司机老唐从家里赶过来接,提前等在门外。 宁恪和颜云致结婚时,颜爷爷大笔一挥,直接把名下的独栋别墅登记在了宁恪名下,那地方位于半山腰,很僻静。 就吃饭的几个小时,雪下的没停过。 路上积雪比来时更厚了些。 宁恪皱着眉,在车上先接了一通电话,是经纪人徐简打来的:“可可,唐希又盯上了我们谈的一个杂志。我们谈好的首页,她现在想上。” 宁恪压不住火气:“这个唐希最近发什么疯?” 徐简:“我也没想明白。她经纪人杨铭怎么也跟着一起发疯,等我找人查查。” 宁恪挂了电话,心情更加不好。 甚至想把车窗也降下来,吹一吹冷风。 但手都碰到按钮了,又莫名收了回来。 颜云致偏过头看了她一会,被宁恪毫不留情地瞪了一眼,以眼神问她“看什么看?”。 宁恪心情不好时看什么都不顺眼。她想起刚才在饭桌上宋莹说过了病气时的嘴脸就来气。 她半偏过头,看到车窗倒映出颜云致大衣的一角,想起记者在机场拍到的照片里,夏霖声挽她手时,她也是这般平和神情。 颜云致也不知道她今天情绪怎么这么差,以前宁恪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顶多是不搭理她,倒是很少像今天这样。 别墅区外的山道上积了雪,车轮打滑几次,司机老唐绷着脸,汗水都要流下来了:“颜小姐,宁小姐,今天的路有点不好走,我们绕路过去吧。” “不用了,”宁恪忽然说,“停车。我下来走。” 司机老唐不明所以地停下车:“还有一段路,要不…” 宁恪打开车门,一脚踩进雪地里。 车里开着暖气,闷的她喘不过气来。 已经快到别墅区的入口了,再走回去也只要二十分钟。 意外的是,她才下车,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宁恪。” 宁恪见到颜云致下车,不由皱了下眉,但没停下等她,依旧往前走。 颜云致走的慢,步子缓。 被她远远地落在后面。 走了一段,宁恪回过头叫她:“走这么慢做什么?” 身体又不好,想在这冬夜里吹冷风冻死吗? 隔着一段距离,颜云致在纷落的大雪中朝她一笑,缓步走过来:“怎么了,今天一直在生气?” 宁恪没回答,反问她:“你不生气吗?” 颜云致以为她是在说晚上的事情,嗓音温和沉静:“ 不生气。” 宁恪:“为什么不生气?” 颜云致轻声细语地说:“我为什么要生气,你不是替我骂回来了吗?” 宁恪一怔。 她眨了眨眼睛,转身就走。 但这次步子慢多了,比颜云致稍前一两米的位置。 耳朵竖起来,听到颜云致走路的声音。 很舒服。沉稳,不拖沓。 她偏过头,轻轻哼了一声。 一路冒雪回去,宁恪站在门口抖了抖雪。 颜云致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别墅里主楼只住了她们两个人,阿姨、司机、厨师都住在了配楼。 多年照顾颜云致饮食起居的卢姐正好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件白色大衣,满脸为难的样子:“回来了啊。阿致,这件大衣真的丢了啊?” 颜云致点头:“丢了。” 卢姐:“这么好的料子,还没穿几次吧,怎么就丢了呢?” 宁恪也回过头,认出了这件大衣,是昨天颜云致从机场回来穿的那件。 她没说什么,在玄关处换好鞋,径直上楼。 只是站在楼梯口,她还没动。听到楼下断断续续的讲话声。 颜云致:“被别人碰了,我不想穿了。或者你看看送人吧。” 楼梯口那道影子定了好久,这才动了。 被别人碰了。 别人。 哦。 * 第3章 宵夜 回到房间,宁恪累得直接瘫到床上。 她点开微博,毫不意外地看到今天红毯的数个热搜:#时尚庆典# #美女养眼# #许意仙女裙好仙# #赵燃的腰#。 在一众热搜中,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宁恪 我不期待# 前几天她谈好的角色被唐希抢了,两家粉丝闹得不可开交,今天红毯上的嘲讽,再加会场外跟记者的小冲突,都出现了这一词条下。 「纯路人,宁恪素质真差,说话这么不尊重人。」 「楼上唐希粉别装路人了,跟你家正主一样爱装[可爱][可爱]」 「我看还是宁恪的性格更讨厌啊。」 宁恪随手翻了几条评论,可以说是毫无新意。以前看到骂自己的评论还会生气,今天大概是太累了,她已经没有情绪了。 关掉微博,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忽然感觉饿了。 晚上在颜家不太愉快,她没吃几口饭,换了家居服下楼,打算找点吃的。 颜云致也在客厅,穿白色毛衣,长发挽起来,碎发自然地落下来。 厨房里隐约有香气,瞬间袭中味蕾,宁恪挪不动脚了。 颜云致问:“饿了吗?” 宁恪反问她:“你饿了?” 颜云致点头:“我煮点宵夜,一起吃吧。” 宁恪瞅了瞅她高挑清瘦的身段,再偷偷捏了把自己的肉,一狠心,转身上楼:“我不吃。” 颜云致吃东西没什么顾忌,而她吃了就长肉。真是,气死她算了。 颜云致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回到房间,宁恪往床上一倒。 最近几天连轴转,再加上谈好的合作接连被抢,她有点身心俱疲,又躺了二十分钟才爬起来卸了妆。 这时胃又不争气的咕噜两声。 饿死了…… 她要不行了。 宁恪对着镜子,戳了戳自己脸上的肉,颇为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端着杯子又下去。 颜云致听见动静,从厨房往外看。 没等她问,宁恪抢先说:“我下来倒杯水。” 颜云致笑着问她:“不小心煮多了,坐下陪我一起吃点好吗?” 她语气温和清淡,神情随和自然,是请她‘陪’着一起吃,免得太浪费。 宁恪倒了杯水,一副赏脸的语气:“哦。那好喽。” 颜云致煮了两碗面,放了鸡肉、香菇、笋尖和紫菜,色泽浓郁,香味正好。 宁恪卸了妆,鹅蛋脸,肌肤白嫩细腻,没有镜头上那般明艳馥郁,要温软的多。她鼓着脸,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 颜云致推了一碗面给她。 宁恪控制着自己的食欲,拿着筷子夹了一缕面,动作堪称矜持,小口小口地吃了半碗。 吃到一半接到好友林蕴的电话,聊了几句,还是在聊节目的事情。 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颜云致也才吃完,随口问她:“要去新的节目?” 宁恪嗯了声:“应该会去。” “大概要多久?”颜云致看她鼻尖冒了汗珠,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快过年了。” 宁恪接过纸巾,说了声谢,“不知道多久。反正最近工作安排不多,闲着也是闲着。” 颜云致:“别太辛苦。” 宁恪:“知道了。” 这氛围温和的有点别扭。 她们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面,难得这么和声细语的讲话。大概是吃人嘴短吧,宁恪平时讲话爱挑刺,此刻心情没来由好了些。颜云致问一句,她就答一句。 吃完面,颜云致说:“你先上去吧,我来收拾。” 宁恪瞅了她一眼:“就你?你这个病秧子可以吗,不早了,我来吧。” 明明是关切的话,但到她嘴里却有点嫌弃的意味。颜云致听了也不恼,朝她一笑,点了下头。 宁恪把碗筷收拾起来,端进厨房。 进了厨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宁大小姐被难倒了,也不知道哪个是洗碗的抹布,也找不到手套,念念有词了半天,好不容易快洗完了,手一滑,碗摔了。 晚上安静,这么大的动静更刺耳。 宁恪有种不祥的预感,回过头去,一眼就看到颜云致站在门边,倚着门,笑盈盈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宁恪尴尬到想收回自己刚才信口胡说的大话。 她鼓着脸,虎视眈眈地盯着颜云致:“手滑而已,笑什么!” 这话有点不讲理,连笑都不许人笑了,但隐约有些娇嗔的意味。 颜云致一点也没恼,反而点点头:“嗯。” 宁恪把碎瓷片简单拢了一下,颜云致拦住她:“别动了,免得扎到手指。” 她撕了张便签纸,写了两行字,提醒卢姐明早收拾碎瓷片,贴在进厨房的位置,提醒卢姐注意不要踩到。 字如其人,她的字迹很好看,清和隽永。 宁恪在一旁看着她写字,忽然问了句:“颜云致,你累不累啊?” 做事永远妥帖周到,对谁都很好,事事都为别人考虑……代入一下自己,她都觉得累死了。 颜云致不解:“什么?” 宁恪摇头:“没什么。” 吃了半碗面,宁恪心里负罪感蹭蹭往上冒,去健身室练了会深蹲才回房间。 二楼是客房、健身室和游泳池,宁恪和颜云致的房间都在三楼,她的房间靠近楼梯,颜云致的房间在里面。 这是她们婚后自然而然的默契,谁都没提,但都默认了分房睡,毕竟她们只是家族联姻,谈不上感情。 到房间门口,宁恪正要开门,就听见隔壁房间里传来低低的两声咳嗽。 是颜云致的声音。 不会是因为回来路上走路吹风的原因吧? 宁恪没往下想,回到房间。 浴缸里放满水,她泡了会澡,在浴缸里躺着差点睡着,等吹干头发再躺下,快11点了。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又听到隔壁房间的咳嗽声,不耐地翻了下身:“这破房子,隔音真差。” 她翻来覆去好多次,最后干脆拿被子蒙过头,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着。 - 第二天醒得早。 宁恪趿着拖鞋下了楼,正好看见卢姐在收拾碎瓷片。 “宁小姐啊,昨晚你们煮宵夜了吗?真是,怎么不叫我起来呢,有没有割到手指?” 宁恪说没事,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见餐桌上只摆了一人份的早餐,不太自在地问:“她呢?” 连名字都没提,卢姐委实愣了一下:“哦?阿致啊?早上我听见她咳嗽,敲门问了声,她说一夜没睡着,我给她煮了药,她这会在房间补觉呢。” 宁恪哦了声,低下头吃早饭。 卢姐说:“上去看看嘛。” 这两人聚少离多她也是知道的,这种没感情基础的婚姻大多都这样,淡淡的,彼此相敬如宾,着实谈不上喜欢。可毕竟都凑一对过日子了,不是一天两天,要过一辈子,那还是有感情才最好。 宁恪摇头:“不去了。” 卢姐叹了口气,不好再劝:“行,那你先吃了,我去厨房看看。” 宁恪独自吃完早餐,准备穿上外套外出,取下大衣又停住了,对厨房里正在忙碌的卢姐说了句:“我的包落房间里了,叫老唐多等我一下。” 卢姐探出头来:“哦,好。” 宁恪放低脚步上楼。 到了自己房间门口,正好看见颜云致房间的门没关严实,只虚掩着。 她走过去,准备随手把门带上。 在关门的前一瞬,她透过门缝往里瞅了一眼。颜云致是朝着门睡的,恬淡安静的睡颜,但眉心是微蹙起来的。 就在这时,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宁小姐?” 宁恪被吓了一跳,立刻顺手把门带上,莫名有些心虚:“我看到有老鼠跑进去了。” 卢姐:“老鼠?!” 宁恪:“嗯嗯,你有空在家里看看。” 说完她赶紧下了楼,背影匆匆忙忙。 卢姐:“啊?” 她干这一行几十年了,家里打扫的那叫一个干净敞亮,怎么会有老鼠呢? 不应该啊! - 在家里耽误了一会,宁恪到公司晚了。 办公室的门推开,穿白色呢子短外套,下搭格子半裙的女人转过头,朝她一笑:“可算等到你了,大明星。” 这人正是宁恪的好友林蕴,她大学毕业后签了一家编剧公司,做了几年后转做综艺导演,不过都是网综,不算出名。 宁恪瞅了瞅林蕴的装扮:“今天这身不错,看起来才十八。” 林蕴:“去你的,又损老娘。” 宁恪:“…你果然装不住三秒。” 她跟林蕴是发小。林蕴这姑娘,长相温婉清新小白兔,还轻微社恐,对一起长大的宁恪说话却是相当粗暴豪放。 林蕴挥挥手:“得了,我跟你装什么装。说正事吧,我这个综艺请人真的不太请得动。” 宁恪毒舌地说:“不然呢。我来参加你这个综艺,都是出于姐妹情来扶贫的。” 林蕴叹了口气:“不好好说话你会死吗?” 可话说归说,她也知道宁恪说的是大实话。 《完美搭档》是市场上常见的旅游休闲类慢综艺,很难杀出重围。林蕴在写项目资料时加了一些元素,比如分组、竞争、对抗,以及组合搭档的CP宣传——两年前同性可婚登记才在部分试点城市放开,上级主管部门对文娱影视中的同性题材依旧把控很严,所以《完美搭档》不像恋综那样点明CP,同性异性混在一起,随观众自己磕。 林蕴发愁:“这种综艺要能多请几个大咖,就有噱头制造热点话题了。” 宁恪:“别看我,我拉不下脸去求人。再说了,我这脾气,圈内也没几个关系好的。” 林蕴唉声叹气地数落她:“你瞧瞧你那狗脾气,怎么就不能改改呢?” 宁恪懒得理她:“你就做梦吧。” 林蕴:“也就是你家颜…哎?对了,颜云致是不是结束世界巡演回家了?” 宁恪颇为警觉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林蕴:“要不,把你家颜云致也请上吧!” “请她做什么?”宁恪下意识反问,又补充一句,“而且,注意你的表达,她不是我家的。” 林蕴很无语:“都结了婚了,还不是你家的?请她多好啊,她才结束巡演,又有话题度,忠实粉丝又多,你知道有多少姑娘对着她的照片喊老婆吗?” 宁恪:“谁喊她老婆?” 林蕴:“……” 敢情她说那么一大段,这祖宗只关注谁想抢她老婆?! 被林蕴盯着,宁恪偏过头:“她那病秧子,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而且她不适应现在的网络舆论环境,这种节目不适合她。” 林蕴认识宁恪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扯东扯西废话一堆的样子,心思一转,忽然问:“我随口问一句而已,你问下不就得了!你该不会是心疼她吧?” “谁心疼她?!”宁恪原本斜靠在沙发上,对上林蕴八卦兮兮的表情,瞬间坐直了,脱口而出,“问就问呗!” * 第4章 毛衣 林蕴给她比了个赞:“果然还是要靠我们宁可可女士。” 宁恪冷笑一声:“得了吧你。” 她已经后悔了。 可现在反悔更不合适了。 她跟颜云致是合法妻妻,她有难处,都不敢对颜云致开口的,反而显得她心里有鬼似的。 宁恪:“问下徐简吧。” 安鱼叫了徐简过来,徐简今天穿了件夏威夷风的花衬衫,朝着林蕴一笑:“小蕴蕴,今天来做什么啊?” 只对好友粗犷豪放的林蕴差点招架不住他给自己的爱称:“简哥。最近《完美搭档》的嘉宾被挖了好几个,我现在缺人,简哥能不能帮帮忙?” 徐简:“我有个朋友,也是我们公司的经纪人,手下有两个小爱豆最近空窗,我问问他们的档期。” 林蕴双手合十:“感谢简哥!” 徐简一向没个正形:“行了吧,大家都很熟了。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客气。我先走了啊,小蕴蕴~~” 林蕴差点没被他叫出一身鸡皮疙瘩。 宁恪笑:“他就这性子,你别理他。” “真是让人无福消受,”林蕴看了看手机:“对了,今天陶梓的店开业,我们过去看看呗。” 宁恪不太情愿:“不想去。” 林蕴:“看在陶止的面上,还是去下吧。” 宁恪勉为其难答应了:“行吧。” - 宁恪叫安鱼准备了六个花篮,挂了预祝开业顺利的横幅。 陶梓和她未婚夫周延站在门口,林蕴先打招呼:“陶梓,周延,开业大吉啊!” 陶梓穿小香风短外套和针织裙,踩了双英伦风小皮鞋,衣物的品牌Logo大到晃眼睛,她戴香奈儿的珍珠耳环,喷了浓郁的白花香水,一副富家千金的装扮。 她对林蕴点了下头,啧了一声:“呦,宁恪,你怎么也一起来了?” 宁恪还没走近就皱起眉头,差点没被她那白花香水味熏死。 陶梓:“你这是什么表情?” 宁恪很高冷地扯了下唇角:“呵。” 陶梓:“喂!” 林蕴忙走到两人中间:“好了好了,可可有点晕白花香味,她没什么意思。” 说完她又回过头看了宁恪一眼,示意她少说两句。 宁家、林家、陶家和周家以前是在一个大院的,几家的小辈也都相熟,宁恪和林蕴关系最好,跟陶梓很不对付,但她哥陶止却是她和林蕴的死党,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陶家发家晚,底子弱,陶梓父母一心挣钱,也没空管孩子。陶梓是陶家的二小姐,平时总是一副暴发户似的装扮,恨不得把品牌Logo裱在自己脸上,她留学回来在家宅了半年,现在决定自己做时装品牌。 宁恪对陶梓的品味很怀疑:“行,你今天开业,我是来捧场的。祝你生意兴隆啊。不过你记得找几个专业的设计师和模特哦。” 陶梓又不乐意了:“宁恪,你讽刺我?” 宁恪:“不是讽刺,我只是认真建议你提升品味。” 陶梓:“你以为就你眼光好?就你知道什么是好看?” 宁恪:“不然呢?不然为什么我做了明星你不是?” 陶梓:“……” 长得漂亮了不起是吧? 林蕴见她们两又要掐起来,忙劝道:“好了好了,桃子带我们进店逛逛,我挑几件衣服。” 周延一直被晾在一旁,终于有机会插上话:“就是啊宁恪,怎么趁着陶止不在欺负他妹妹呢?” 他是陶止的好兄弟,又跟陶梓订了婚,话里话外都是维护之意。 宁恪呵了一声:“我欺负谁了?再退一步说,他在又怎么样,我想欺负谁照样欺负。” 周延没在她这讨到好,讪讪地笑了下:“是是是。” 宁恪耐着性子,陪着林蕴在店里转了一圈,只能说衣服水平参差不齐,有的看不过眼,有的却还行。 林蕴低声说:“你不买两件?支持一下呗。” 宁恪:“不知道买什么,没有适合我的。” 林蕴:“给你家颜云致买两件羊毛衫呗?她那么瘦,又身体不好,肯定很怕冷吧?” 她声音放得很低,因为宁恪和颜云致结婚这事瞒得紧,这一圈朋友里只有她知道。 宁恪怔了下,想起昨晚听到的咳嗽声,手指从衣物上拂过。温软舒服的质地,倒是很适合颜云致。 她松开手:“我无缘无故送她衣服做什么?” 林蕴急了:“啊呀!这不是打算请她上节目吗,你表示一下不行吗?” 宁恪想了想,终于松了口:“行吧。” 逛了半个小时,林蕴买了四件衣服,宁恪买了两件羊毛衫。 陶梓看到她们结账时笑眯了眼:“谢啦!” 宁恪懒得跟她吵架,随意嗯了声,拉着林蕴走远了。 跟林蕴告别后,宁恪打了车回家。 到家时才四点,宁恪站在客厅往楼上看了眼,卢姐立刻说:“阿致中午起床的,这会应该在看书吧。” 宁恪:“……哦。” 她又没问颜云致在哪,跟她说干什么啊? 也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宁恪没回房间,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跟颜云致说上节目这件事。 她们两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她拉不下脸,也开不了口请颜云致帮忙。要是颜云致答应了,那以后她就欠颜云致一个人情了。 卢姐端着洗干净的车厘子过来,赧然地问:“宁小姐啊,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早上你说看到老鼠是在哪里啊?我今天在家找了一天,都没找到…” 早上宁恪说家里有老鼠,卢姐感觉她的职业素养她的业务能力她美好的品格都受到了巨大冲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找了一天,连只老鼠影子都没看到。 宁恪:“这个……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卢姐一喜:“我就说嘛…那就好那就好!” 宁恪嗯了声,不太自在地摸了下耳朵。 等卢姐进厨房忙碌,她才松了口气,吃起了车厘子,没忍住一口气吃了不少,吃着吃着又想起了女明星的自我修养,硬生生把果盘推远了。 颜云致吃饭很规律,只要她在家,吃饭时间都是雷打不动的,早上7点半,中午11点半,晚餐5点半。 饭点前十分钟,颜云致下楼了,看见宁恪时顿了一下:“今天回的挺早。” ——宁恪这种空中飞人,常年加班加点不着家的,有拍摄任务时凌晨两三点回来也是常有的。 正好开饭了,宁恪在桌边坐下吃饭,也没说话。 颜云致饭前先喝汤:“今天的汤好喝。” 卢姐立刻说:“这是前天宁小姐带回来的汤料呢。” 颜云致闻言看了宁恪一眼,笑着说:“谢谢。” 宁恪说没事,她心里惦记着林蕴说的节目,又想起自己回来路上买的衣服…但两件事都开不了口。 喝完汤,颜云致偏过头掩面低低咳嗽了一下,宁恪停筷,似随口问:“颜云致,你昨晚咳嗽了一整晚?” “抱歉,”颜云致抽了张纸巾擦手,“吵到你了吗?” 宁恪:“……是。” 话再说下去太像是关心,她一口气堵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颜云致歉意地笑了笑,轻声细语说:“抱歉吵到你了,我会注意小点声音。明天卢姐请人过来看看,是不是房间隔音效果太差了。” 她声音轻和柔缓,是一向的细致体贴,但这话落在宁恪耳中,却没来由得引起一顿火气。 早知道就不该问,这个人…跟她聊天真没意思。 吃过饭,宁恪随手将两个提袋递给了卢姐。 卢姐:“啊?给谁啊?” 宁恪扔了句你看着办,径自上了楼。 卢姐一脸茫然站在原地,喃喃自语:“这也不说是给谁的啊?难道真的是给我的?” 听到楼上传来砰的一声门响,卢姐思来想去,还是把手提袋打开,看见里面是两件羊毛衫。 她拿出来在身上比划比划,喃喃自语:“我的老天爷,这么小小的一件。我也穿不上啊?” - 宁恪在外待了一天,卸妆泡了半个小时的澡,刚准备敷面膜,林蕴的视频邀请弹了出来。 按了接听,又开了免提,林蕴穿着粉兔子睡衣的模样落在眼中。 宁恪毫不客气地说:“您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少女心,天天穿的像个女高中生啊?” “老娘这叫风华正茂,怎么能叫一把年纪,”林蕴说话比清纯秀丽的外表粗犷豪放多了,“倒是你,结婚两年了,还天天搁那守活寡呢!” 宁恪咬牙:“喂!” 林蕴立刻打住:“开个玩笑,玩笑。怎么样,你跟你的三好老婆提上综艺的事吗?” 宁恪:“没说。” 林蕴:“不是吧姐,我这正着急呢,你赶紧的啊。” 宁恪:“我跟她没话说,不知道怎么提。” 林蕴:“别啊,你们是合法妻妻,不就是现在聚少离多吗。再说了,你以前跟她…” 宁恪:“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 林蕴长长叹了口气:“那要不让我帮你想想措辞?” 宁恪哦了声:“你想吧,我在敷面膜呢。” 电话那端安静下来,宁恪也没理,她打开一瓶幸福面膜,慢条斯理地涂抹起来。 刚涂完面膜,有人在外面敲门。 宁恪随口说:“进。” 只是进来的人让她意外,是颜云致,不是卢姐。 宁恪下意识拢了下自己的V领睡衣,但又觉得这个动作很尴尬,站起来问:“有什么事吗?” “打扰你了吗,”颜云致提起手提袋,笑,“是给我的羊毛衫吗?” 宁恪:“哦…这个……” 颜云致又往前走了两步:“卢姐说,应该是给我的。” “哦…那个啊。是陶梓新开了个店,送了我几件,叫我随手送人。” 她在‘随手’这两个字上咬字很重,颜云致却像没听见一般,朝她一笑,温润的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我很喜欢。今年冬天还没来得及去商场买衣服。谢谢你,宁恪。” 换作平时,宁恪是最不喜欢她这么虚头巴脑的客气的,但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概是因为颜云致第一次进她房间吧,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更温柔。 她不太自在地偏过头,藏在发丝中的耳朵有些发烫,干巴巴挤出一句:“不用谢。就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手机里传来新的动静:“宁可可!我想到了!” 宁恪才想起来刚才林蕴没挂视频,还没等她开口,电话那端的人说话了:“你开不了口也没关系。说不过就动手,颜云致那么病歪歪的…” 宁恪立刻拿起手机,藏在面膜下的脸差点绷不住了,从牙关里挤出一句:“林蕴,行了,别胡说八道。等会我再…” 林蕴赶在她挂断前连环炮似的疯狂输出:“放心,我不是让你揍她啊!那不成家暴了吗?我是想说,实在劝不动颜云致就色。诱她啊,宁可可,对你绝美的容颜火辣的身材有点信心好吗?!” 颜云致一向平和清淡的脸庞上也浮现震惊之意,错愕地看向宁恪。 宁恪:“……” * 第5章 官宣 一室沉默。 那端林蕴似乎也感觉到不对劲:“可可?说话啊?难道颜云致在你床上?” 宁恪:“……” 她真恨不得缝上林蕴这百无禁忌的嘴。 颜云致:“抱歉,我在这里,听到你们聊天了。” 林蕴:“啊…” 她刚刚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她沉默了,感觉尴尬直接透过屏幕溢了出来。 宁恪深呼吸,装作若无其事道:“别乱开玩笑。” 颜云致问:“小林,你们要说什么?” 林蕴:“阿致姐姐,让可可跟你说吧。我挂了哈。” 颜家和林家也有交情,以前就见过,所以林蕴叫她一声姐姐。 挂了电话,宁恪不太自在地说:“她胡言乱语,不用理她。没事了。” 颜云致站着没动:“想跟我说什么?” 宁恪顿了下:“林蕴做一个节目的导演,想问你能不能参加。我跟她说你没时间,不用管了。” “可是,”颜云致笑意深深,“我有时间,可以参加的。” 宁恪:“你可以参加?” 颜云致点头:“巡演结束了,我闲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做。而且,今天你送我毛衣了,我投桃报李,不应该吗?” 宁恪抿了抿唇。 很好,这理由就很颜云致。 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就要还三分,绝不欠人人情,必须客气疏离地划清界限。 既然她开口答应了,宁恪也没话说:“好,我明天跟林蕴说。” 颜云致嗯了声,出去前站在门口回头说:“早点休息。你的面膜有点干了,记得擦掉。” 宁恪满不在乎地哦了声。 等颜云致关门出去,她才扑到镜子前,一看到自己敷着面膜惨白的脸,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哪个女鬼! 就这还绝美容颜火辣身材呢! 这么难看的样子怎么可以让颜云致看到! 啊! - 第二天,宁恪有行程安排。 安鱼来接她,去拍一个给山区小孩的新春祝福公益VCR。 路上,宁恪给林蕴发消息:“颜云致同意参加节目了。” 林蕴秒回:“我的天!宁可可!你是我的神!我以身相许!” 宁恪:“滚。” 林蕴:“你好凶,人家会伤心啦QAQ。” 宁恪:“你把合同送去家里,我今天有安排,你自己跟她联系吧。” 林蕴:“好好好,正好节目宣发在催我进度。” 交代清楚了,宁恪没再跟进这件事。 到了拍摄地点,下车时门外站了不少明星,宁恪一眼就看见唐希跟几位前辈说话,笑容温顺得体。 宁恪不爱跟人攀谈,抱着手臂站在一旁。 安鱼小声嘟囔:“她可真是长袖善舞。” “这圈子里的都是人精,她那装小白花的一套别人会很喜欢?”宁恪摇头,“行了。进去吧。” 拍摄之前,宁恪接到林蕴电话:“可、可可!你家颜云致也太配合了,合同送到后她二话不说就签了。我问今天能不能宣发,她说随时可以!” 宁恪:“多大的事,瞧你激动的!” 林蕴:“当然激动!我以为她不会答应的。” 这些年颜云致始终一副清心寡欲、无心名利的姿态,世界巡演都没开几场,央视晚会邀约她也不常去的,更未上过娱乐性质的综艺节目,这次竟然肯上一个网综! 宁恪摸了摸耳朵,偏过头:“她怎么想的,谁知道啊。” 反正…她是从来没搞懂过这个人的。 林蕴:“哈哈哈!不管她为什么答应了。你快看微博,我让官博发了预告。” 宁恪:“嗯,先挂吧。” 她微博常用的号有三个。大号被徐简要求不能随意使用,小号是有次黑热搜下她发了条自己的精准行程证明自己没有夜会某男星后,莫名其妙成了自己的大粉,第三个则是她最常用的小小号,分享记录一些日常。 她用小小号登进去。 《完美搭档》官博发了一条匿名预告博,天才小提琴家,清冷容颜,高挑身材,同时符合这几个条件的人不多,很快就有人猜是不是颜云致。 这条微博转赞评数都不高,宁恪随手评论了一条“期待颜云致老师”,就当是贡献流量了。 VCR拍摄开始了。 拍摄形式很常见,每个人先录一个片段,最后所有人合唱一首歌,版权费用作公益募捐。 宁恪穿了件红色毛衣,颜色又正又漂亮,她朝着镜头,笑容明丽:“希望你们以后能看到更大更宽广的世界。” 就只有一句话的台词,昨天她在家练习了好多次,保证自己的状态是最合适的。 拍完自己的小片段,宁恪又看了下手机,林蕴刚发来消息:“节目官博发了第二条嘉宾预告!记得大号转发!” 宁恪:“OK。” 先登上小小号,宁恪发现自己的号被投诉到这几天无法评论,她皱了眉:“毛病吧这些人,好好的卡我小号做什么?” 仔细看了下,是因为转发带了大名上了广场的缘故,被颜云致的粉丝们发现了。有大粉开始阴阳怪气内涵,说颜老师可不是什么糊综都能蹭的。 颜云致的这些粉丝战斗力这么强? 粉丝行为、正主买单。宁恪决定今晚回家要找颜云致算账! 搁下这件事,宁恪切回大号,看到第二条全员预告的微博:期待@宁恪@颜云致@江临@余游。 她昨晚问过徐简的意思,一键转发,又被叫去拍下一Part。 一结束,安鱼立刻拿着外套过来:“宁姐,冷坏了吧。简哥也过来了,他在门口碰到高齐老师,聊起天了。” 徐简是个社牛,跟谁都能聊得起来,宁恪猜他是要谈角色试镜的事:“知道了。等会还有个小彩蛋,拍完就结束了。” 林蕴说要来找她吃晚饭,宁恪回了句可以。闲着没事,她又打开微博。想起刚才被卡的小号,心里还不太高兴,大号更是出现了无数小红点。 颜云致转发了她的微博:大家好。 怎么不转官博,来转她的微博? 不过颜云致也就几百万的粉丝,怎么会这么多条消息。 宁恪正捧着手机,被安鱼叫了声:“姐。唐希。” 宁恪放下手机,冷冷地看过去。 唐希跟着同经纪人的男星陈弦说着话经过这边,停了下来。冤家路窄,宁恪跟陈弦合作过一个偶像剧,被捆绑炒了CP不说,还被男方粉丝骂了个半死。 唐希依旧是柔婉语气:“宁恪,听说颜云致要上你们节目了。你怎么请动她的啊,能不能教教我啊?” “教你啊?”宁恪骂人从来不绕弯子,“可惜了,你不配。” 唐希脸色一沉:“宁恪!” 陈弦拉住她:“你跟她计较什么,她那个综艺糊的不能再糊,请了颜云致又怎么样!” 先前陈弦吃过宁恪的亏,为了故意炒CP而拉了她的手,被她反手一巴掌打了脸,想打回去却被人拦住,说她不是他惹得起的。 宁恪有些好笑:“话别说的太早了。” 四周无人,唐希笑着说:“也是。正好我上的恋综官宣,热搜讨论的很热烈。” 她身边的小助理却脸色一变,扯了扯她的衣角:“唐姐…” 唐希皱起眉头,低声问:“怎么了?” “唐希老师还没发现吗,”徐简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还带了林蕴,他笑弯了一双桃花眼,“记得回去叫杨铭多买几个广告位。” 林蕴扬了扬手机,“我看你们的讨论度不如我们的节目啊。到底是哪个节目糊啊,唐小姐?” 简哥昨天说买热三的位置,竟然直接空降热搜第一了!太给力了! 宁恪低头瞄了眼手机,影后秦佩、影帝高齐转发了预告博,竟然是转发的她的微博。 不是她的微博…准确来说,是转发了颜云致转发她的那条。 @高齐:期待!//@颜云致:大家好//@宁恪:转发微博 @秦佩:开心!//@高齐:期待!//@颜云致:大家好//@宁恪:转发微博 这热搜估计不是徐简买的,是真的忽然爆了。 唐希脸色一白,宁恪在圈内一向人缘不好,高齐秦佩怎么会忽然转发宁恪的微博! 明明她好不容易搭上关系,才跟秦佩聊了几句啊! 宁恪打量她两眼:“唐希老师气色不太好啊,不过很适合你柔弱小白花的人设,记得自拍发微博虐粉啊。” 唐希:“你胡说什么…” 反击的话尚未说出,身后传来一阵动静,她转身一看,正好看见一对男女过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VCR的导演,影帝高齐和他的太太影后秦佩。这夫妻二人年少时就评了影帝影后,近年来高齐做起了导演,更是名声大噪。 秦佩在前,高齐则落后妻子一步。 唐希有意拿下高齐新片的女二,昨天才攀上关系跟秦佩通了电话,秦佩答应明天回复她,现在为什么就过来了? 她心里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主动伸出手:“秦佩老师,高齐老师…” 宁恪瞬间猜到这二人是因为颜云致的缘故来找自己的,于是朝着秦佩和高齐走去,同时主动伸出手。 唐希站的位置更靠外,伸出手去的手还落在半空。宁恪却又主动伸出手去,这争夺的动作过于明显,唐希脸色难看极了,目光恨恨,紧盯着宁恪。 但宁恪只用余光淡淡扫她一眼,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到秦佩面前才停下,笑容诚挚:“秦老师,高老师,你们好,我是宁恪。” 两只手同时落在半空,这无疑是道选择题。 秦佩偏过头,笑着打量了下两人,一个眼眸含笑落落大方,一个神色复杂紧捏衣角。 高下立见。这并不是一道很难的选择题。 她略做思考,在围观众人的目光中,直接握住宁恪的手:“你好宁恪。很高兴认识你。” 宁恪笑意更深:“很高兴认识两位老师,我的荣幸。” 虽然不知道颜云致做了什么,但既然是颜云致为她争取到的东西,她就一定要抓住。 她才不会……让颜云致失望呢。 第6章 谢她 宁恪握了下秦佩的手很快松开,又跟高齐握了手。 她清楚地知道高齐和秦佩手上有多少资源,正常情况下以他们的咖位,是不会主动来跟年轻人搭话。 徐简迎了上去:“高老师,秦老师。” 高齐点头:“阿简,原来你是宁小姐的经纪人啊。” 宁恪自然地接过话:“叫我小宁就行。两位老师的片段拍完了吗?” 秦佩:“拍完了,所以过来找你。” 说到这里,秦佩才回头朝唐希一笑:“你先去忙吧。” 似乎是这时才想起,有她这么一个人。 唐希简直想大吼大叫,但顾忌着自己的小白花人设,只能温柔优雅地一低头:“好,改天我请您和高齐老师吃饭。” 话里话外倒时刻不忘显得她和秦佩夫妻很熟。其实只是她跟秦佩前几天才第一次见,一点交情都没有。 宁恪没把唐希的话放在心上,姿态是一贯的落落大方,不卑不亢:“高老师,秦老师,两位有空一起喝杯咖啡吗?” 高齐瞅了眼妻子:“不用了,直接说吧。” 秦佩捂着唇笑,她今年四十三岁,但笑起来依旧一副娇嗔明艳模样:“我家阿齐,是颜老师的忠实粉丝啊。这不,听说颜老师要上这档节目。他正好闲着啊,就叫我一起来问问,你们这档节目还缺嘉宾吗?” 宁恪拉过林蕴往前:“巧了,这位是节目导演,林蕴。” 秦佩:“这正好。怎么样,欢迎我们夫妻加入的话,今天签个合同?” 林蕴:“!!!” 她没幻听吧? 宁恪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两位是来现场追星呢? 秦佩一笑:“其实还有我们的一点私心,阿齐在学小提琴,要是能得到颜老师的一点指导,那最好不过了!” 林蕴快高兴疯了,宁恪扯了她一把:“姐姐,嘴都快要咧上天了。” “是是是,”林蕴强行冷静,“签合同的事情不着急,我们改天约个时间吧!” 宁恪也要再问一下颜云致的意见,对两人笑了笑:“两位老师,改天见。” 秦佩挽着高齐,笑吟吟道:“那就说好啦。” - 离开片场上了车,林蕴笑的前俯后仰:“哈哈哈你刚没看到唐希那张惨白的脸,爽死我了!” 宁恪:“你跟她较真做什么?” 林蕴激动地想搂着她亲一口,被宁恪无情推开:“去去去,离我远点。” 宁恪不太喜欢跟人有身体接触,最烦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哪怕她跟林蕴这么多年朋友了,走路也不喜欢被挽着手。 林蕴早习惯了她说话的风格:“好了好了。话说回来啊可可,你是不是真的色。诱颜云致了啊?使出了什么狐媚伎俩?” 宁恪正喝着水,被她说得呛了一下,脸都红了:“咳,乱说什么!” 林蕴:“啊,那我知道了。那就是颜云致看到我们大美人可可,心神不宁,心旌摇曳,心猿意马!” 宁恪:“……” 色。诱个鬼,她想起自己那天敷着面膜后惨白的脸,颜云致还没瞎呢,狐媚伎俩,鬼魅伎俩差不多! 徐简也打趣她:“吆,亏我还一直跟高老师说好话帮你要本子呢,敢情你这关系硬的很,我白忙活了。” 宁恪受不了他们一个两个都拿颜云致开玩笑,收起笑意:“别胡说。我跟她就是塑料妻妻,她顺手帮个忙而已,哪知道高齐和秦佩是她的狂热粉丝。” 本来还想为小号被炸这事找她算账的…现在看来算喽,当扯平吧。 林蕴知道她不喜欢别人拿颜云致开玩笑,果断见好就收:“要不我给你家颜云致准备一份礼物,谢谢她肯来扶贫。” 宁恪说不用:“你送了她也未必收。” 徐简看热搜看得正带劲:“免费的广告位就是爽啊。等着看吧,还会有人联系你的。小蕴蕴~~” 早上徐简约林蕴一起见了同公司的经纪人魏轩,他手下有两个选秀出道的小爱豆,叫江临和余游,正好档期空着,参加了这档节目,刚才节目预告里也一起宣发了。 林蕴真是受不了他给自己起的爱称,也惦记着工作:“可可,我先不跟你吃饭了,我回去准备合同。” 宁恪骂了句过河拆桥,也没留她:“你走吧。我正好回家。” 安鱼家也在附近,跟着下了车。 车上安静下来,平时玩世不恭的徐简收起笑意:“可可,这次高齐执导的片子角色对你来说很重要,你要拿到。” 宁恪垂下眼眸:“知道了。” 年前徐简是跟徐音楼立过军令状的,她自然也知道,当时她被封杀,徐简签了她后再次捧起她花了多大精力。 她想了想:“我会跟颜云致提这件事,约高齐和秦佩见面。” 徐简露出笑意:“就是喽,你老婆的资源你都不用,太浪费了!” 宁恪嗯了声,没再说话。 天上又飘起雪花。 耳边是经纪人的絮叨,她往后靠,闭上眼睛。 - 到家时天还没黑,宁恪把茶叶给了卢姐。 颜云致性情平和,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饮茶、插花,既打磨时间,也怡情养性。回来路上,宁恪买了两罐顶尖的松针。 卢姐笑眯眯地问:“阿致在院子里,要不你过去跟她说?” 这宁小姐啊还是太年轻,小两口之间送点东西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非要叫她一个老婆子去传话呢! 宁恪下意识往外看了看,隐约看到颜云致就在院子里,她很快收回目光:“…也行。” 确实,感谢的话还是要当面说一声比较好。 院子有几块苗圃,专门给颜云致用来种些花花草草。 宁恪推开门,站着没动。 天上还飘着雪,颜云致在花园里收拾花草。 她穿白色大衣,搭了松叶绿色的披肩,背影清瘦窈窕,正弯着腰,白皙清瘦的手指抚着一株被雪压折的花叶。 天地间白雪皑皑,雪花簌簌而落。 时间在她身上也有一种凝滞不动的温柔感。 宁恪站了一会,才出声:“颜云致。” 专心侍弄花草的人站直转身,见她后展颜一笑,有种难言的温情:“才到家么?” “嗯,”宁恪应了一声,注意到颜云致今天化了妆,这人是端丽大气的长相,但因为身体不好,脸色总是失于素淡,今天却并不如此,她的眉眼是描摹过的深隽清丽,美的夺人。 颜云致拢了拢衣服,吐字轻缓:“才工作完回来吗?” 宁恪回过神:“嗯,你今天出去了吗?” 颜云致笑了笑:“去见我老师了” 宁恪没话说了:“我先上楼了。” 莫名的,她不想在这时提高齐秦佩的事情。 没走两步,她又回过头说,“对了。我带了两罐茶叶回家,给卢姐了。” 言外之意,是给她的。 颜云致听懂了:“我等会问卢姐。” 宁恪:“那我上去了。” 宁恪直接从侧边的楼梯上去,右手边是大扇的玻璃窗,一边上楼一边往下看,看到颜云致依旧站在院子里,在漫天大雪里取叶片上的雪水。 宁恪站定了,莫名想多停留一会。 但还是收回了目光,继续上楼。 昨晚没听见她咳嗽了。 应该,没事了吧。 …… 五点半,卢姐叫宁恪下楼吃饭。 宁恪正在背一个本子的台词,没下去吃,一直背到7点。她饿了,才念念有词地走下楼,拉开凳子坐下。 颜云致正在客厅里看书,抬起眼看她。 宁恪卸了妆,是素颜,长发扎了个高高蓬松的丸子头,波光粼粼的眸子,脸颊上的软肉看起来很想让人捏一把。 她轻轻笑了一下。 宁恪听到声音,看向她:“吵到你看书了?” “没有,”颜云致随口问道,“现在才吃晚饭,不饿吗?” 宁恪摇摇头,她的碗里只有可怜兮兮的半碗小米粥,配菜是青菜和水煮鸡胸肉。 才吃两口,她悲从中来,低声自言自语:“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颜云致放下书过来:“吃不下?” 宁恪:“随便吃点。” 颜云致在她对面坐下:“刚才秦佩又打电话给我了。” 宁恪停筷:“想晚点跟你说这件事的。你联系的他们?” 颜云致摇头:“前年高齐和秦佩来听我的音乐会,当时交换过联系方式,不过私下从没打过交道,也不熟。这次我发微博后,秦佩托朋友问我,我直接给她回了电话,告诉她我会参加。” 宁恪:“他们说也要参加节目。” “秦佩在电话里说了,”颜云致主动提议,“约他们吃个饭吧。” 宁恪怔了下:“好。” 她又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粥。 这次真的欠了颜云致好大一个人情了,该怎么还呢? 因为平日过于疏远,此刻就连谢她…都这么难以启口。 颜云致看出她在发呆,鼓着脸颊,眉头锁着,似乎在想些很为难的事情。 灯光自她发顶流泻而下,一圈暖暖的光晕。 一向在镁光灯下明艳夺目的人,素颜穿着家居服的模样有种难言的清醇温良。 宁恪很快察觉到颜云致在看着自己,回过神抬起头,也看向她:“颜云致……” 颜云致:“嗯?” 她弯了弯眼眸,唇角勾起,望着宁恪笑,轻声问:“不谢谢我吗?” 宁恪被她含笑又轻渺的声线触到了,因为一向不习惯欠别人人情,藏在发丝中的耳尖也隐约发烫,偏过头才说:“嗯…谢谢。” * 第7章 封杀 《完美搭档》年前开始录制,时间很赶,林蕴动作也快,次日就准备好高齐和秦佩的合同。且正如徐简所说,短短两天,不少投资方主动打来电话,提出要广告赞助。 签好合同后就准备宣发,营销号陆陆续续放出《完美搭档》的嘉宾人选和录制日期,论坛里也相当热闹。 「《遇见她》和《完美搭档》又撞档期了?」 「是啊。《遇见她》估计又要让唐希火一把了,至于宁恪,那个小糊综有谁看吗?」 「别太早下结论,没看见《完美搭档》前几天还上了热一啊!」 「热一又怎样,高齐秦佩转发微博就会参加?一群糊咖,无聊。还不如去看唐希的恋综喽。」 「报!!别吵了!看热搜!」 论坛里吵架吵出高楼,热搜开始接二连三爆了。 《遇见她》加了一对正火的女团爱豆,CP粉一直在磕她们的相爱相杀,这次竟然上了恋综,粉丝激动了,#遇见她#词条直接上了热一。 「卧槽我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我CP这是干嘛?」 「快来堵柜门啊啊啊啊!」 「今年第一爆综预订!」 热搜第一的阅读量很快破了千万,但很快的,新的词条空降热一,直接把#遇见她#挤了下去! #高齐 秦佩# #完美搭档 官宣# 点进词条,影帝高齐、影后秦佩夫妻官宣《完美搭档》,同时人气歌手景落、最近走红的模特楚瑶也一起官宣。 吃瓜群众傻眼了。 「这是什么年度阵容?!」 「这综艺要是不爆简直天理难容了吧?」 对于网上的舆论走向,宁恪知道,但有林蕴和徐简把关,她也没细看。 今天约了秦佩夫妻吃饭,她刷了会手机,就换好衣服下楼,林蕴打来电话:“可可,你知道还有谁要参加吗?” 宁恪想都没想:“姜泓冰?” 林蕴音量陡然提高:“你怎么知道?” 宁恪:“猜都猜到了。除了她,谁还能你打电话来说。” 林蕴:“她怎么会答应…” 宁恪:“她是秦佩的师妹,秦佩邀请她的。人家不是为了你来的。行了,别惦记了。” 当年是林蕴跟姜泓冰提的不再见面。如果她是姜泓冰,这种抛下自己不要的人,就不要出现在她视线里。 林蕴低声说:“我知道。” 宁恪:“我们下午跟高齐秦佩吃饭,你来吗?” 林蕴:“不来,我要跟…她的经纪人对接签约事宜,还有她的宣发视频。” 宁恪劝不动林蕴,也懒得再劝:“行,挂了。” 颜云致站在客厅,仰起头看她下楼梯:“出发吗?” 宁恪:“出发吧。简哥到了。” 徐简站在别墅大门外:“可可,颜老师。” 颜云致朝他笑:“你好,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宁恪的照顾。” 宁恪:“?” 这话说的好像她跟自己很熟一样。 徐简意味深长地看了宁恪一眼,笑着给她们拉开后座车门,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颜云致说她做东,秦佩夫妻也没再推辞,订好一家明川很有名的私房菜餐厅,环境静谧。 秦佩和高齐已经到了,高齐见到颜云致后很热情,站起来跟她握手:“颜老师,上次听到你的表演还是两年前啊!你的票真是一票难求!” 颜云致:“高导太客气了,下次我让人提前送VIP包厢票给你们。” “那太好了,”秦佩笑着问,“要不要喝酒?我们带了红酒过来。” 颜云致偏过头看宁恪,以目光征询她的意见。 宁恪想了下:“两位老师带了酒,盛情难却,简哥要开车不能喝酒,我们喝一些吧。” 颜云致对她的回答不意外:“好。” 高齐和秦佩交换了眼神,忍不住好奇颜云致和宁恪的关系。先前在网上看过这位当红小花的负面新闻,听说她性格不太好,人缘也不行,怎么会跟颜云致有交情。 颜云致性情沉静,她习惯照顾身边人,饭桌上布菜添水,体贴周到。 她不是多话的人,但跟谁都能聊得来,先跟高齐聊到他的一部文艺片,票房不高,但口碑极好。后来又聊起小提琴,高齐和秦佩都是音乐爱好者,氛围一时间好极了。 宁恪把主场交给了颜云致,低头扫了眼手机,忽然听到颜云致点到她的名字:“我们小宁现在也遇到这个难题。” ……小宁? 秦佩正跟颜云致聊到事业转型,听她这么熟稔地称呼宁恪,问道:“颜老师和宁小姐很亲近啊。” 宁恪偏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是不解。 颜云致回之以笑,神色坦荡,仿佛在说,她们本就是婚姻伴侣,就算彼此间没有感情,希望她好,不正常吗? 也是…挺正常的。 宁恪大大方方地问秦佩:“秦老师,请您指点,我演古偶和校园剧起步,但这几年的大环境是资本绑架观众审美,我演了不少干瞪眼的角色。现在想转接正剧,但手上没有一部能拿出来的代表作,就接不到好的本子,更不用说电影。我现在不知道从何开始转型?” “这不是难事。只要你基本功过关,哪天来试场戏给我看,”秦佩以手支颐,打量着这姑娘的五官,周正,大气,是适合正剧和大银幕的,就是不知演技怎么样。 宁恪闻言站起来给秦佩敬酒,说话干脆利落:“那谢谢秦老师了,等您有空,改天我专程拜访。” 秦佩捂唇娇笑:“哪里要改天,等拍节目有的是机会聊天。” 那边徐简跟高齐也聊得高兴,主题还是高齐的新片。 中途,徐简有事要先走,宁恪跟着出去。 等人走了,秦佩问颜云致:“颜老师,你跟宁小姐是好朋友吗?” 颜云致:“认识很久了。” 秦佩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很久了啊?我对她不算熟悉,只听闻过两三年前她风头正茂时被封杀过,怪可惜的。” 颜云致蹙了眉:“封杀?” 这时包厢门推开。 秦佩收了声,颜云致也没问,修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 宁恪落座后,发现颜云致似乎不太高兴。 她没去问为什么,继续跟秦佩聊拍戏的事,大概喝了半杯红酒,还想再加一些,杯子就被按住了。 “少喝点,”颜云致轻声说,“吃点温软清淡的东西吧。” 宁恪挑了下眉,这人修身养性那修自己的好了,怎么还管起她了? 但毕竟有别人在,宁恪悄悄瞪了她一眼,就此作罢。 一顿饭聊得主宾尽欢,颜云致跟他们告别,临行时还送了本曲谱给高齐。秦佩很高兴:“下次我们做东,回头见。” 颜云致笑意温煦:“应该很快就会见面。路上小心。” 宁恪站在路边,等颜云致说完话,声音比平常更温糯几分:“你去哪?” 颜云致:“回去了。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跟她一起,回家。 宁恪想了想:“也行。” 宁恪喝了半杯酒,反倒是颜云致,一点都没喝。 颜云致说:“我开车。” 徐简临时有事回了公司,叫人把宁恪停在公司备用的车开了过来。 宁恪把车钥匙给她,看着她坐进红色敞篷法拉利里,笑着说:“喂。” 颜云致的气质跟这辆车实在不搭,怎么看怎么别扭。 颜云致系好安全带,才抬头看她。 宁恪站在车边。 醉后微醺的明艳美人,浓密发丝披在肩头,肤白似瓷,脸颊如绯,一双明媚圆润的眼睛水光粼粼,偏着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她是不是醉了? 颜云致解开安全带,又下了车,拉开副驾驶座位上的车门,声线轻和舒缓:“回家了。” 宁恪:“哦。” 其实她只是微醺,意识清醒的很,靠着车座眯了会,又打开了手机。 颜云致瞅了她一眼,看见她脸上绯色渐浅,估计是酒意过了。 一打开微博,宁恪就看到了数不清的点赞、私信和评论。 她没有一一去看,只简单扫了一眼,一时兴起,点进去颜云致的主页。 颜云致的粉丝数量不算多,六百万,跟流量明星动辄几千万的基数比起来很少,但数据真金白银,一点没注水,粉丝活跃度也高,每条微博都有过万的数据。 颜云致很少发微博。 上一条微博是转发的她那条,评论区一串的?和!,怀疑自己眼瞎看错了。 上上条微博是大半年前,在海边,配字是:因为你说想看海。 配图是她站在沙滩上,逆着夕阳霞光,光影错落间清瘦端丽的背影。 宁恪心头一跳。 这个‘你’是谁? 颜云致在外头有狗了? 虽然这两年来,她们四舍五入就是丧偶式婚姻,塑料的不能再塑料了,但她绝对不能接受头上有绿光的。 宁恪点进评论区。 一串‘啊啊啊啊’的尖叫直接吵到她的眼睛。 「姐姐!老婆!」 「啊啊啊啊老婆,你怎么背着我一个人出去啦?」 「别做梦了,颜云致在我怀里!」 “做梦吧,”宁恪忍不住低头吐槽,“我才是她老婆。” 正好在等红绿灯,颜云致偏过头,看她一副不太高兴又念念有词的样子,耳朵捕捉到某个称呼,下意识问:“你叫我什么?” 是叫她,老婆吗? * 第8章 同床 宁恪怔了两秒后反问道:“什么?我叫你了吗?” 颜云致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她。 那双含雾蕴雨般的眼眸一片澄明,眼尾稍稍弯起一点弧度,过了会才轻轻点了下头。 宁恪被她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偏过头摸了摸耳朵。 她看向窗外的车流,又把微博退出了,免得等会手滑制造什么尴尬。 一路无话。 回到家天刚黑,宁恪在玄关处换鞋时接到伯父宁晖的电话:“伯伯,最近忙吗?” 宁晖为人严肃正派,说话也一板一眼:“再忙也忙不过你。回来多久了?也没回家吃个饭。” “最近在忙呢,”宁恪脱下大衣,“明天回来。” 宁晖:“阿致也在家吧?” 宁恪:“嗯,她在家。” 颜云致已然猜到她在说什么,解开围巾后轻声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宁恪用口型说了声谢谢,才回伯父:“明天我们一起回来。” 宁晖说好:“我叫你伯母准备晚饭。” 宁恪捧着手机,没有要挂的意思,一边说着话一边上楼,偶尔露出一点娇嗔的意味:“您忙着工作,都好久不跟我说话了。” 她专注讲电话,全然没注意到颜云致还站在客厅里,看着她的背影。 …… 第二天回到宁家,正好四点。 上午宁恪赶了场直播,直接从公司过来。来之前颜云致发过信息,她从家里过来,准备好了送长辈的补品。 两人在门外碰面后才按门铃,伯母孟月皎亲自开门,笑语盈盈地挽过宁恪的手:“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宁恪对家人一向会撒娇,抱着她的手臂摇了摇:“伯母,等会伯伯要是骂我,您可得护着我。” 这几天舆论动静不小,宁晖肯定也已经知道了。 果不其然,才进客厅,就看见宁晖坐在窗边看书,沉着脸,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都快过年了,怎么还要出去拍节目?” 宁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她自幼父母去世,对着将她养大的伯父,说话多少软和了点:“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呗。也不可以吗?” 宁晖:“可可,不是伯父说你。就以咱们家的条件来说,你一个女孩子要出去这么抛头露脸吗?别说一个你,就是十个你,家里也是养得起的!” 他越说越恼怒,宁恪自出道起就不太顺利,黑料、绯闻、甚至还有两年前的封杀。这些宁晖都知道,但他从不出手摆平这些事,反而希望宁恪能回家,好好做她的大小姐…或许更准确地说,现在是颜太太。 宁恪:“可我就是喜欢。” 宁晖:“你多大的人了,喜欢能当饭吃吗?” 宁恪不再说话。 宁晖也因一顿发作而血压飙升,伯母半是担心半是为了缓和气氛,上前拍了拍丈夫的背:“好了,都少说两句。可可,快点把你伯伯的降压药拿来!” 宁恪用力抿了下唇,转身上楼拿药。 颜云致倒一杯水,递给宁晖,温声说:“伯父,您消消气。小宁年纪还小,做点喜欢的事没什么不好。” 宁晖抿了口水,急促呼吸渐渐平静,才问:“阿致啊,这回是可可拉着你非要上这个综艺的吧?这个丫头,自己疯不行,还要让你陪她疯。” 颜云致摇头:“陪她做点喜欢的事,我很乐意。没什么不好的。” 孟月皎:“就是,阿致一直很宠着可可,这回一起上个节目,我是一点也不意外。行了老宁,你也别操心小两口的事情了。要是颜老爷子那边怪罪起来,我们再去赔不是也不晚。” 宁恪下楼时正好听到这么一句。 宁家和颜家是世交,但这些年宁家没落了,她跟颜云致的婚姻算是她高攀,为此家里人对颜云致很客气,生怕得罪了颜爷爷。 伯母抬头看见她:“哎呦可可,你怎么傻站着呢,赶紧把药拿下来啊!” 宁恪应了一声,下楼梯到宁晖身旁:“伯伯,吃药。” 宁晖哼了一声,接过药,没说什么了。 这一点小插曲才算揭过去。 晚上吃过饭,孟月皎说:“难得你们两最近都不忙,外头又下雪了,今晚就在家里住吧。可可的房间每日都有人打扫的。” 宁恪下意识看向颜云致,颜云致点了点头:“好。” 孟月皎:“我让赵姐炖个鸡汤,明早咱们吃鸡汤面。” 吃过饭,颜云致陪宁晖下棋,宁恪站在旁边,看到宁晖很高兴的样子,忍不住说:“伯伯,旁人要是来了,怕不知道谁才是我们宁家的姑娘呢。” 宁晖哈哈大笑起来:“你啊,还吃起你老婆的醋来了?” 颜云致也弯了弯眼眸。 宁恪这种隐隐撒娇的语气很少见的,平日里对她要么是爱答不理,要么是骄纵不善的语气。 宁晖拍拍手:“好了好了,我这个老头子也不用你们陪了。你们两回房间休息吧。” 宁恪:“好,伯伯晚安。” 她引着颜云致去她的房间。 这不是颜云致第一次过来,以前…就有来过,但因为颜云致身体不好,夜里怕吵又认床,所以长辈从没开口叫她留下过夜过。今天是恰巧赶上下雪,孟月皎才开的口。 宁恪推开房间的门:“进吧。” 房间是一个人的私人领地,当然是不喜欢别人踏入的。再不喜欢,也不可能让颜云致去睡客房。 只有一张床,也没有叫谁去睡沙发的道理。 毕竟,颜云致是她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颜云致站在门口,等她开口才进去。 她和宁恪住的别墅,因为住之前就装修好了,整体风格都偏于冷淡简约。 宁恪的房间不同,进门偏右手边是单独的衣帽间,挂着整排的连衣裙、高定礼服、名牌包包,墨镜。左边是整套纯白色家具,粉蓝色墙纸,南瓜马车形状的置物架里放了不少毛绒小熊,这些摆设都与宁恪的气质不相符,相当可爱。 宁恪进去后先摘了耳钉,又找出两套全新的睡衣:“我先洗澡。” 颜云致:“你先。” 宁恪没跟她客气,很快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发尖往下滴着水。 颜云致进浴室前说:“早点吹头发。” 宁恪:“哦。” 等浴室里水声响起,宁恪才舒了一口气。 真不习惯…这还是第一次跟颜云致在一个房间过夜。 结婚真是个麻烦事。 房间桌上摆了木质相框,是她和颜云致的结婚照。 宁恪一边吹头发,一边瞅着这张照片发呆,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摆的照片,估计是伯母放的吧。 时间过的真快,她跟颜云致结婚,一眨眼都两年了。 盯着那照片久了,宁恪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颜云致的时候,颜云致二十四岁。 巧合就是,两年前,她跟颜云致结了婚。那时她正好二十四岁,颜云致三十四岁。 宁恪看到照片里的自己冷着脸,一副苦大仇深模样,仿佛颜云致是她仇人。 依稀想起那天摄像师劝了好多次,劝她要笑,但她实在笑不出来。 最后颜云致轻声问:“宁恪,笑一笑。好吗?” 浴室水声停了。 “宁恪,”颜云致穿雾霾蓝睡裙,袅袅走了过来,“我要吹个头发。” 宁恪让地方给她,一站起来才想起结婚照忘了收,立刻说:“我伯母摆的。” 说完她又后悔了,这是她的房间,摆上结婚照有什么奇怪的,这么一说反而更欲盖弥彰。 颜云致:“挺好看的。” 她看着那照片,勾起唇角。 想起那天宁恪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她叫她笑笑,宁恪也冷冰冰地说不好。最后她没办法,揽住了宁恪的肩。 女孩还是没笑,但是红透的耳朵透露出她的别扭。 照片捕捉到那一瞬间,是悸动的,好看的。 宁恪吹完头发,擦过护肤品,掀开被子一角,躺了下去。 被子蓬松绵软,暖融融的。 时间不早,她却不困。 房间里吹风的声音停了。 隐约听到窗外北风呼啸的声音,以及院子里松树堆多了雪,雪花整团掉落下去的声音。 就这么忽然安静下来。 宁恪不太自在。 只留了床边的壁灯,很快,身旁也塌陷了一角,鼻尖捕捉到一阵有点冷的香气。 她深深呼吸了一下,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更浓重了。 宁恪不去看旁边的人,想翻身又忍住了,手机也没玩了,放在一旁。 颜云致也没说话,关了灯。 宁恪睡不着,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有了点动静。 是颜云致转过身,背影轻轻颤动着。 听起来像是忍着咳嗽。 还是…因为那天吹了风吗? 宁恪躺不住了,坐起来开灯,下床给颜云致倒水。 “谢谢,”颜云致低声说,“吵到你了吗?” 宁恪:“没事。我没睡着。” 颜云致放下杯子:“你睡吧。我去书房看会书。” “不行,你就在这待着,”宁恪叫住她,“我本来就不困,也睡不着。” 颜云致:“会吵到你的。” 她偏过头,侧影清瘦单薄,浓密眼睫因咳嗽的动作簌簌扑闪着,纤细秀长的眉蹙了起来,有种冷清的破碎感。她右手轻轻捂着胸口,低声说:“真没事。” 宁恪皱了眉,忍不住骂了句:“颜云致,你之前找的到底是什么庸医?” 颜云致摇头:“别这么说。宁恪。” “算了。总之你在这待着,这么晚了,你出去伯父伯母知道了会骂我的,”宁恪忍不住了,“我出去睡。” 别咳嗽都忍着不咳,声音都压抑在喉咙里。 “我好多了,”颜云致叫不住她,只能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要出去。” 宁恪瞬间僵住。 任由她拉着坐回了床上。 * 第9章 雪夜 宁恪最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 上学的时候,女生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结伴上厕所。她觉得怪无聊的,从不叫林蕴一起去。 虽然谈不上洁癖,但只要别人碰到她,尤其是不熟的人碰到她,她就恨不得立刻去洗手。 不过颜云致的手很快就松开了。 常年久病的人,修长指节在白皙灯光下也浮现冷白色,瘦削的手背上有淡青色血管脉络。 宁恪抿了下唇。 算了,看在颜云致身体不好的份上,不跟她计较。 颜云致:“你出去睡,明天伯父伯母也一样会说你。是窗户没关严实,关好就没事了。” 宁恪检查了门窗,又躺下了,确实如颜云致所说,她没再听到咳嗽声。 黑暗之中,颜云致的呼吸渐渐平稳,很轻很静,和她这个人一般。 她睡着了。 宁恪却始终没有睡意。 左手的手指抬起,轻轻碰了下右手手腕被拉过的地方,有点受不了似的,指腹摩挲了一下。 身旁多了个大活人,也不知道颜云致是怎么睡着的,宁恪是一直睡不着。 她听到颜云致的呼吸。 甚至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心跳。 还有淡淡的,萦绕不散,清苦的药香。 却又不尽然是药味,是某种说不上来的清泠味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困了。 - 第二天一早,宁恪是被冬天的阳光唤醒的。 醒来时颜云致已经换好衣服,是刚结婚时放的备用衣服,她穿了件白色毛衣,长发披散在肩头,见宁恪醒了,盈盈看着她笑。 宁恪没睡好,有点起床气:“看什么?” 颜云致:“看你终于醒了。” 宁恪看了眼时间,十点。 伯父伯母最不喜欢小辈睡懒觉,等会下去可能要挨骂了。 颜云致走过来:“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宁恪:“就那样吧。” 她确实很晚才睡着。 罪魁祸首就站在旁边,竟然还来问她为什么没睡好。 宁恪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凶巴巴地问:“你平时会喷香水吗?” 那味道当然是不难闻的,就是一直萦绕在她鼻尖,搅扰的她昨夜那么晚才入眠。 “香水?”颜云致怔了下,“这几天都没有用过。” 她说着话,又走了过来,站在床边陡然俯下身。 乌黑柔顺的长发一瞬间垂落下来,发尾扫到宁恪脸颊上,清淡香气迎面而来:“你再闻下。” 宁恪忙偏过头,一把摸了摸脸上被发丝扫过的地方,感觉有些痒,有点炸毛:“闻不到!” 真是…忽然靠的这么近,干什么啊! 颜云致瞅着她,瞳光温柔明亮:“要么,等会回家去看看我有哪些香水?” 宁恪:“我闲得慌才看。” 她讲话不客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颜云致听了也不生气:“好了。起床吧?” 宁恪嗯了声,这才下床,背对着她穿上衣服:“回去吧。” 两人下了楼,宁晖不在家,孟月皎刮了刮宁恪的鼻尖:“这是你伯伯去公司了,不然看见你起这么晚,肯定要骂你。” 宁恪抱着伯母的手,把脸半埋在长辈的肩上:“他骂我,有您护着我嘛。” 孟月皎捏捏她的脸:“多大的人了,还跟伯母撒娇。阿致你瞧瞧!” 颜云致:“她这样也挺好的。” 宁恪的状态跟与她相处时完全不一样,一会说要吃车厘子,一会又找孟月皎:“伯母,我的靠枕呢,这个不舒服,我要换掉。” 孟月皎拿她没办法,笑着说:“阿致,你管管她!” 宁恪斜眼看过去,那眼神怪不讲理,大有‘你敢管试试’的意思。 颜云致含笑说:“不敢。” 宁恪才转过脸,跟孟月皎说话,中午等宁晖回来,一家人吃过午饭,宁恪才说要回去。 孟月皎一阵挽留,宁恪答应过几日再回来,她才松口:“行,你们回去过二人世界吧!” 司机老唐等在门外。 宁恪有工作要忙,出了家门就跟颜云致告别:“我还要去赶个通告。” 颜云致:“让老唐先送你。” 宁恪没说什么,坐上车后戴了耳机听歌。 等车停到地方,她才说:“我走了。” 颜云致嗯了声,嗓音清泠柔和:“那我回家了。宁恪。” 宁恪低着头解安全带,听到她说“回家”两个字,动作顿了下。 ——这话听着,像她在家里等自己回来一样。 这想法真是莫名其妙,宁恪舒了口气,解开安全带下车。 - 下午是拍商务广告。 除了宁恪,还有同公司的两个小爱豆,一个叫江临,一个叫余游,这两人也一起上了《完美搭档》,正好带带同公司的人。 广告从下午三点开拍,一直到晚上九点才收工。 宁恪结束得早,在旁边接了个跨洋电话:“陶止?这个点你那边是凌晨吧?” 陶止吆了一声:“我们大小姐还记得我这边的时间啊?” 宁恪:“少阴阳怪气。说人话。” 陶止:“人话就是,我过几天回来了,你去机场接我呗?” 宁恪勾起唇角,话却说的无情:“看时间。我忙着挣钱呢。” 陶止:“你这个一心名利的女人,接我一下要多少时间?” 徐简在催她走了,宁恪笑:“你今天才认识我吗?行了,我才收工,回头聊。” “怎么这么慢,”徐简走过来,看她挂了电话,眉眼含笑的模样,“你老婆?” 宁恪:“胡说什么。陶止。” 徐简知道陶止是宁恪发小:“他啊……” 他落后宁恪一步往外走,暗自摇摇头。 众人站在门口还没散,有人想做东:“我请大家吃个宵夜吧。” 宁恪:“不去了,我要回家了。” 有人开起玩笑:“这么早就回家做什么啊?你一个女生,又不是像导演那样家有娇妻,哈哈!” 明明只是玩笑话,宁恪却不乐意了:“说不去就不去,谁规定只能男的能早点回家吗?” 见宁恪发脾气了,别人也收敛了些,知道她不爱开玩笑,说话又直,叫她去了说不定还会闹得不愉快。 徐简忙打圆场:“不去就不去了,太晚了,路上有的地方还结了冰,早点回去也好。咱们下次再聚。” 宁恪不多说,直接上车。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雪下下停停,路上也滑,到家时正好十点。 这个点颜云致一般都睡了,卢姐也回了配楼,宁恪不想惊动人,自己开了门。 在玄关处脱掉大衣才看见颜云致坐在客厅窗边,在夜晚的灯光下,眉眼柔和地看着她。 她应该是洗过澡的,银色丝绸睡衣,长发低低地束在耳后。 桌上摆着书,还有未喝完的茶。 看起来…有种她在等她回家的错觉。 宁恪捏着包走过去:“还没睡?” 颜云致:“晚上喝多了茶,睡不着。” 宁恪挑眉:“喝杯茶就睡不着?我看你是老年人吧。” 颜云致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指腹碰了碰茶杯的热度:“试试吗?” 宁恪坐下:“首先声明,不好喝我会直说,你可别不高兴。” 颜云致:“不会。” 也不知道是说不会不好喝,还是说不会生气。 等颜云致洗杯泡茶的时间,宁恪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托着脸,指尖没有节奏地敲击着景泰蓝茶杯。 颜云致把茶杯推到她面前:“好了。” 宁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冷冽清甜的味道,正好驱散风雪夜的寒气。 颜云致:“好闻吗?” 宁恪才意识到这茶的味道很熟悉:“原来是茶叶的味道。” 就是这味道,搅扰的她昨晚不得好眠。 颜云致说:“是我自己取的雪水,还有苗圃里种的花,晒干了拿来泡茶的。给你一罐。” 宁恪想起那天她在大雪中的模样:“为什么要送我东西啊?” 颜云致看着她:“昨晚我不舒服,你照顾我了。” 宁恪:“……哦。” “时间不早了,”颜云致叫她上楼,“早点休息。” 宁恪把一杯茶喝完:“那晚安。” 颜云致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也站起来,正好接到电话:“燕时,什么事情?” 打来电话的人是陆燕时,是她以前的同学,现在合作的律师。 陆燕时说:“之前你叫我准备的协议起草好了,什么时候拿给你?” “不着急,”颜云致想了想,“年后再说。” “之前不是说很重要,年前必须给你吗?怎么,最近又安排了新的巡演?” “没有,暂时不安排演出。我要空出这几个月的时间。” 陆燕时好奇:“几个月打算做什么?” 颜云致莞尔:“不做什么。” 雪花静悄悄地落下。 玻璃窗映出那道清瘦剪影,看向窗外的落雪,声音清泠干净:“陪太太。” * 第10章 好配 周末。 天公作美,雪前天就停了。 《完美搭档》要开始录制了。 节目组包了清晨的飞机,宁恪这种夜猫子最怕早起,闹钟响起又按掉,反复几次,她把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 过了片刻,卢姐叫她起床,敲了半天都没动静,站在走廊上很为难。 宁恪昨晚交代一定要敲门,但她平时又不喜欢别人进她房间,卢姐在门口敲了十分钟,也没听见房间里的动静。 “她还没起吗?”颜云致推着行李箱出来,“我进去叫她。” 卢姐松了一口气:“对对对,阿致你赶紧的,再不叫她就吃不上早饭了。” 颜云致在走廊上站了会,才敲门:“宁恪?” 依旧是没人应,又叫了两声,她推开门进去。 床头放着香薰蜡烛,是很舒服的浆果味。 被子隆起一团,宁恪睡的正香。 颜云致轻轻拉下被子:“宁恪?” 骤然出现的光亮让还在好梦的人眉头一皱,宁恪有不轻的起床气,叫她就行了,扯她被子做什么! 只是这火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听到那道声音继续说:“好了,我们小宁该起床了。” 等等,这是…颜云致的声音? 宁恪瞬间清醒。 她睁开眼睛,看见颜云致站在她的床边,弯下腰低头看着她,脸上是一贯温尔沉静的笑意:“该起床了。” 宁恪直勾勾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被子,半天没说话。 丝绸睡衣随着坐起的动作,露出前胸大片瓷白的肌肤,只是她自己没察觉到。 她睡颜怔愣,像只还没来得及竖起刺的刺猬,半分起床气都没有了,终于找回意识,声音比平常更温糯:“你怎么来了?” 颜云致:“卢姐叫不醒你。我只能进来了。” 宁恪回过神:“哦。起床了。” 颜云致嗯了声,把门给她带上了。 宁恪才后知后觉地注意起自己的形象,低头一看下滑的睡衣,凌乱的床铺…颜云致可别觉得自己在色。诱她吧? 她看了眼时间,揉了揉脸。 呼,起床。 宁恪下来时,颜云致正在跟卢姐说话。 颜云致穿松石绿色的长款大衣,内搭是白色羊绒衫和浅灰色烟管裤。 是她一贯的穿衣风格,她个子高又清瘦,身姿挺拔且端正,最适合穿长款的风衣、大衣,走起路来很好看。 她今天也化了妆,清淡温和的风格,没有画眼线,眼影淡淡的,唇釉也淡淡的。 宁恪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送她的羊绒衫。 颜云致看她穿的单薄:“不多穿一点?” 宁恪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平时就这么穿的。” 她只穿了件薄薄的大衣,内搭裙子和丝袜,踩一双过膝的长靴,很单薄。 颜云致没再劝她。 宁恪坐下来吃早餐,是菜粥、卷饼、鸡蛋、玉米粒。 卢姐过来问:“宁小姐,你们车够大吗?” 宁恪:“怎么了?” 卢姐:“阿致怕冷,我给她收拾了电热毯、羽绒服、睡袋,她说太多了带不下。可是你们拍户外节目,风餐露宿的,不多带点怎么放心啊!” 颜云致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卢姐,真不用。” 宁恪:“几个箱子?” 卢姐:“四个!除了上面说的这些,什么暖宝宝、热水袋、手套都有,阿致经常吃的药就不用说了,我都准备齐全了。” 颜云致:“带不下。” 宁恪:“带得下。” 两人异口同声的,卢姐先是愣住,然后一喜:“哎吆!带得下带得下,我这就挪到门口,等会方便搬上车!” 太好了!这宁小姐可算是知道疼老婆了! 不是她吹,阿致这么美的模样又这么好的气性,这么好的老婆上哪找去啊! 说完那句话,宁恪也没去看颜云致,埋头继续吃早饭。 仿佛这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等车到了,宁恪指挥人搬箱子:“就这些,都放上去,不够就再叫一辆车。” 安鱼看到宁恪常用的三个箱子外又多了四个,猜出那是颜云致的箱子,笑着跟徐简挤眉弄眼,徐简也露出一点了然的笑。 车开到机场时,天际才泛起一抹鱼尾白。 宁恪打起精神来,应对着可能会冒出来送机的粉丝。 不过大概是因为时间太早,冬天又冷,一路倒是很顺利。 林蕴把宁恪和颜云致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宁恪没提异议,她坐靠过道的位置,颜云致则靠窗,中间隔了一个空位。 时间太早,众人都在补觉。 宁恪戴着眼罩迷迷糊糊睡了一会,直到被一阵气流颠簸惊醒,她拉下眼罩,问颜云致:“晕机了吗?” 颜云致身体不好,一向很容易晕机,最严重那次似乎是一年前,下了飞机就进了医院。 当时宁恪进了剧组拍戏,接到医生的电话,但颜云致说不用来看她:“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一点小事,不用赶回来。” 最后宁恪没去见她。 宁恪隔着一个空位问她:“吃晕机药了吗?” 颜云致点头,声音也很低:“嗯。” 她说话的时候,浓密纤长眼睫颤了颤,眉梢是紧蹙的,声音也低微。 宁恪没说话了,转着脸看向另一边。 幸好这阵气流很快就过去了,飞机落了地。 下了飞机,林蕴过来打招呼:“可可,阿致姐,还好吗?” 颜云致朝她笑了下:“一切都好。” 林蕴:“都好就行。” 宁恪没好气地冷笑一声:“哼。” 好什么好,颜云致那张苍白的脸看不到吗? 林蕴也懵了,怎么才下飞机就不给她好脸色, 这祖宗,又怎么得罪她了? 不过现在要安排大家分批坐车,林蕴也没空问她。 第一期节目的拍摄点是中部山区的乡村,从机场辗转过去,车行小道,一路颠簸,下午4点才到。设备组提前两天赶到,后勤服务都安排到位了。 嘉宾还没到齐,今晚会陆陆续续有人到,节目组也会把到达视频剪辑成小预告,明早统一发布。 至于正片,林蕴决定用直播形式。年前就有网综选择了直播而非录制,小爆了一把。但直播也有风险,那就是容易翻车,节目组打算拿第一期试水,先看看效果。 晚饭是长桌,每人一份套餐。 宁恪很挑食,鸭鹅鱼都不爱吃,林蕴知道她的口味,特意叫安鱼给她端了一份水煮牛肉的套餐,微辣,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颜云致的那份套餐清淡许多,蟹黄豆腐,有虾肉,青菜,配了鲫鱼汤。 宁恪皱着眉头,瞅着她的那份餐,忽然说:“我吃你那份。” 颜云致偏过头,没多想:“好。” 宁恪没说谢谢,直接接过她递来的那份盒饭。但折腾了一天,食难下咽,也没吃多少。 晚上住在镇上的一家快捷酒店,条件实在算不上好。 安鱼和其他助理一起,各自住了一间单人间,早就提前把行李拿了过来。 宁恪理着自己的箱子,忽然问安鱼:“她的行李呢?” 安鱼:“啊?颜老师啊,送过来啦。” 宁恪点点头。 颜云致在她隔壁,但她没去看。 安鱼开始自说自话:“我瞧颜老师脸色比刚下飞机那会儿好多了,刚才经过她房间,她还问我要不要吃水果。” 宁恪没说话,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安鱼偷偷笑了笑:“那,没事我就先出去啦。” 宁恪:“去吧。” 收拾完行李,洗过澡,宁恪躺在床上刷手机。 照旧是睡前冲浪时间。 她日常5G冲浪,小小号被炸了后,就只能用小号刷微博,因为当时随手点了一些互关,所以毫不意外地在首页刷到自己。 「路透了!」 「新节目开机大吉,可可给妈妈冲鸭!」 「我去我去,看到最新的路透照片没,看到我直呼美女!」 宁恪继续往下滑,果然看到一张模糊的照片,放大后隐约看出是她和颜云致站在路边等车时拍的。 这条微博的评论下一片尖叫: 「啊啊啊是美女!」 「啊,可可这个腰这个腿,对不起妈粉变质一秒!」 「可可旁边是颜云致吗?」 「是的!颜老师好高,姿态真的挺拔好看!」 「朋友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我不敢说…」 「你不会要说…美女,好配吧!」 「说,说出来!美女,how pay!美女就是要跟美女在一起!」 「美女贴贴!」 宁恪切了一声。 这群粉丝真没意思。真是随时随地可以拉娘。 她退出微博,关掉手机,关了床头的灯,在黑暗中,往左翻身一次,又往右翻身一次。 不行。睡不着。 宁恪又拿起手机,打开微博。 给刚刚那条微博点了个赞。 好的。睡觉。 晚安。 * 第11章 综艺 第二天上午,《完美搭档》节目组放出了第一天的短预告。 宁恪的粉丝积极度最高,本想承包弹幕控评,没想到跟颜云致的粉丝撞上了,毕竟颜云致第一次上这种娱乐综艺,颜丝差点激动死。 短短一个三分钟的视频,弹幕被两家粉丝刷满了不说,还打起架来。 问题就出在,宁恪要了颜云致的那份饭。 颜云致粉丝不爽极了: 「早就听说某人爱耍大牌脾气大,果然吧,连一份饭都要抢?知不知道礼貌两个字怎么写啊?瞧她早上下飞机那七个行李箱,公主病晚期了是吧?」 「就是喽,不要欺负我们颜老师脾气好!」 「呵,本来就没好感,现在直接路转黑,拜拜了您。」 宁恪的粉丝也不满了: 「不是吧,颜老师也没不愿意啊?」 「就是喽,上纲上线了吧!」 「带行李箱也要说?笑死,管的真宽呢。」 两家粉丝吵来吵去,直到有人说: 「只有我觉得这两人有点CP感吗?」 「没错…我也有点kdl。颜老师好宠啊!」 两家唯粉瞬间气的调转火力开始骂人乱磕,乱拉娘、磕血糖、碰瓷捆绑…一堆粉圈话术都出来了。 最后发“磕到了”的人灰溜溜删了评论,又阴阳怪气一句:「有本事就骂吧。你们白天骂我,晚上正主就躺一个被窝睡觉。嘻嘻。」 这条评论更被撕的厉害,最后直接吵上了热搜尾巴。 但宁恪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她认床,昨晚没睡好,早上起来的很晚。 节目组来不及为上午预告的热度激动,嘉宾就到齐了,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下午的拍摄。 两家粉丝吵到一半,赶紧发射弹幕,宁丝先到达战场: 「小宁,妈妈来了!」 「崽崽今天的白色外套好好看哦,好乖好温柔!」 「呜呜,小宁的脸看起来圆圆的肉肉的,好想rua!」 颜云致粉丝紧随其后,疯狂刷起了:#颜云致 老婆 节目组一边拍摄,一边看着直播热度攀升,嘴角都快扬上天了。 随着直播观看人数的飙升,《完美搭档》第一期开始了。 节目嘉宾共8个人,除了宁恪颜云致,高齐夫妻外还有四个:跟宁恪同公司的小爱豆江临、余游,以及歌手景落,模特顾瑶。 至于林蕴的前任,影后姜泓冰,只是飞行嘉宾,后面两期才参加。 宁恪跟高齐夫妻打过招呼,又对江临、余游点了下头。 歌手景落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很符合她在粉丝中的‘拽姐’人设。模特顾瑶是某个资方大佬塞进来的,长相是很乖的娃娃脸。 节目组介绍完嘉宾,开始阐述规则:“我们这档节目叫《完美搭档》,是要分组的,但完美的搭档是要不断磨合才形成的,所以最初我们不会强制安排搭档。” “好了,现在先分4个组。” “分完组,通过一个小游戏,来决定今晚房间的选择。” 节目组播放了一个俄罗斯套娃的视频,要求两人一组,一个人说停,另一个人指出套娃在哪个娃娃里面。 弹幕又刷了起来。 「呵呵,跟大小姐分到一组就惨喽。」 「颜老师,快逃!」 「笑死,真以为你们大艺术家是人民币,谁都喜欢啊?」 「纯路人,别吵了。说不定她们两就想一间呢?」 「乱磕CP的滚!」 宁恪看着套娃视频,点评道:“真无聊。” 之前被经纪人提点过要听她的话,于是江临、余游也跟着说:“没错,无聊!” 林蕴:“……” 敢情她这发小是来拆台的呢! 颜云致认真看过视频,问宁恪:“你说停,我来选?” 宁恪心里一跳。 她忘了这是在镜头前吗? 节目组还没说分房规则,她怎么就…默认是她们两睡一间? 弹幕疯狂刷了起来: 「哈哈哈哈,颜粉打脸了没?是你家姐姐倒贴啊?」 「估计是只有颜老师能受得了大小姐的公主病吧!」 「别强行挽尊了,啊哈哈哈哈哈笑死了笑死了!」 这时节目组才出声:“目前是四位女嘉宾、两位男嘉宾和高齐秦佩两位老师,同性嘉宾一间,高老师和秦老师一间。四位女嘉宾请自由选择。请大家自己决定分组!注意哦,今晚有4个房间,第一间是有温泉的豪华大床房,两间是普通大床房,第三间只有一张单人床哦~” 宁恪:“……” 就颜云致那病歪歪的样子,抽到单人床那自己不得睡地上? 顾瑶立刻说:“我跟落落姐一个房间。” 景落没反对:“嗯。” 颜云致:“嗯。我跟宁恪一间。” 宁恪:“……也行。” 弹幕又多了起来: 「看见没,这是颜老师体贴,另外两个嘉宾都不敢跟大小姐一间好吗?」 「就挽尊呗,懂。都懂。」 颜云致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粉丝心情多复杂,笑着对宁恪说:“开始吧。” 宁恪点头:“我们先吧。” 节目组:“准备!视频,播放!” 画面出现,是很常见的俄罗斯套娃视频,以前宁恪跟林蕴、陶止他们玩马里奥游戏时经常玩到,动作快的眼花缭乱。她盯好了一个,忽然说:“停!” 节目组:“好的,请颜老师说出套娃在左、中、右哪个娃娃里?” 颜云致对着宁恪紧张期待又带着一点小暗示的眼神,温温然一笑:“右边。” 节目组:“播放画面!” “恭喜,答对了!” 弹幕上多了很多个“赞”。 「颜老师的眼神也太好了吧?」 「这就是艺术家的眼神吗?」 「别急,还有其他组呢!」 秦佩懒洋洋地靠在丈夫的臂弯里,笑着问:“导演,蒙也有1/3的蒙对几率,不是一局定胜负吧?” 节目组:“当然不是,三局,比猜中的数量。” 秦佩:“好,那现在我们来。我叫停,老公你来猜。” 节目组再次:“视频播放!” 没过几秒,秦佩叫了停,高齐说:“中间。” 画面出现,答案错了,在左边。 秦佩嗔怪地瞪了高齐一眼:“笨死了。” 「妈耶,真夫妻就是好磕,好甜哦。」 「秦老师太有魅力了,我要是被这么叫上一声老公,我愿意夭寿一年哦。」 最后才是音臣公司的小爱豆,江临和余游。 两人从选秀节目里出道的,秀粉磕CP磕的多,他两的CP粉也有不少,尝试解绑很久都没成功,哪知道狗节目一开头就把他们两人分到了一间。 江临懒洋洋叫了声停,余游没看清楚只能瞎猜‘中间’,答案错了。 江临呵一声:“余游啊,你不行啊。” 余游:“你以为你行啊?” 「哈哈哈哈,又小学鸡斗嘴了。」 「这两好傻啊。来了来了,颜老师来了!」 又开始第二轮。 宁恪多了点底气,看中一个后叫停,就听见颜云致笃定的声音:“左边。” 答案公布,颜云致又对了! 宁恪眼睛一亮,惊喜地看向她,只见颜云致依旧是平常般温和含笑的模样,只稍稍扬了下眉,像在无声问她:很意外吗? 宁恪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粉丝捕捉到那个瞬间,开始回放。 「妈呀…本人纯唯粉,刚才那个镜头,可可好娇嗔,颜老师好宠哦。好吧,我不对劲我先说。」 「默默+1,我也不对劲。」 节目继续。 余游:“那啥…可以代我们猜一轮吗?” 宁恪没好气:“做梦吧你。” 第二轮,其他三个组还是都没猜中。 毫无疑问,今晚带温泉的豪华套房,是宁恪和颜云致的。 第三轮高齐总算猜对了,一直不爱说话的歌手景落也猜对了,这两个组住普通大床房。最后江临和余游,两个身高腿长的地主家傻儿子,被分到一张单人床。 节目组送来一个信封:“Duang!这是我们豪华大床房的钥匙!恭喜宁恪、颜云致!” 弹幕又开始刷了 「乌鱼子,太无语了今天。」 「都不知道是谁更无语。」 「唯粉加油骂啊,你看你们骂我,你们姐姐睡一个被窝了吧?嘻嘻!」 宁恪心情很好,大方地问:“看不看我们的房间啊?” 余游:“算了吧宁姐,你就刺激我们吧。” 秦佩哼了一声,挽着高齐的手,半开玩笑地说:“才不看呢!老公我们走!” 宁恪忍不住笑,一转身看见颜云致也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走啦。” 颜云致:“好。回去。” 节目组准备的豪华套房,装修精良,有温泉、阳台,两个房间都配有浴室和衣帽间。 颜云致说:“你挑一间。” 宁恪挑了靠近阳台的一间:“这个。” 颜云致:“这里靠近阳台,风大,可能还会吵。” 宁恪:“就这个,我喜欢通风好的房间。” 颜云致点头:“那么…晚安。” 宁恪哦了声:“晚安。” 回到自己的房间,宁恪登上自己的小号,她的ID叫“宁今天吃草莓了吗”,江湖尊称一句“草莓老师”。 她在首页刷到不少互关大粉认真分析她昨晚为什么要抢颜云致的饭。还有唯粉开始骂乱磕CP的人,短短一天,超话竟然都建起来了。 宁恪也好奇,点进去一看。 她捧着手机,没看两分钟就皱着眉头退了出来。 她知道粉丝磕过她跟别人的CP,OOC的同人文也看过,大多时候她都一笑而过。 今天只是CP粉在解读一些截图,是她拿到钥匙一瞬间回过头看颜云致,颜云致对她笑的样子。 评论里全部都是: 「这个画面绝了!」 「这个眼神好苏好苏好苏,忽然发现她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小宁身上耶,真的好宠!」 「我有一种预感,颜老师是绝世好1。」 宁恪:“?” 颜云致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 为什么网友会认为她是1呢? 啊? 第12章 小宁 宁恪有点生气。 不过她跟颜云致井水不犯河水的,没必要纠结这么一点小问题。 她的大粉整晚都在扒那份饭的时间线,义愤填膺地说,就因为那个画面,搞得她们很被动。 有人猜宁恪是对牛肉过敏,有人猜她喜欢吃蟹黄豆腐,大多数人都怀疑是节目瞎剪辑,骂起了导演林蕴和节目组。 宁恪看不得别人骂林蕴,只能发了一条:“别瞎猜了。她对鱼虾过敏。” 这条微博很快900多条评论: 「OMG草莓老师你?」 「别走啊劳斯,给我把话说清楚,她是谁啊?」 「不会就颜云致吧?」 「我读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别骗我!」 半信半疑间,宁恪唯粉搜索了颜云致的百科资料和早年访谈。 竟然是真的,颜云致对记者说,她对鱼和虾过敏。 可自家唯粉,一向放料和瓜最准的草莓老师怎么会知道? 这才节目第一天,毒唯统一战线难道已经从内部被瓦解了! 粉丝越往下扒,越觉得崩溃。 有人翻到以前的视频,宁恪接受采访时说她不喜欢茄子、胡萝卜、虾、豆腐……可是那份饭里有虾和豆腐啊!为什么要换掉那份饭? 救命!这是在做什么啊! 宁恪并不知道这一句话,在粉丝中引起的惊涛骇浪。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一早早,节目正式环节开始了。 豪华套房就只是一个过渡,今天是要到村子里去的,一早嘉宾都上了车,到达这期节目的地点——一个偏远僻静的小山村。 节目组:“那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又到了,又到了选房间的时间!大家昨晚睡得好吗?” 江临:“不好。” 余游:“我才不好,他睡了床我睡了沙发!” 宁恪:“困死了。” 秦佩:“双人床太小。” 节目组:“……” 弹幕一串的哈哈哈打过: 「这是请了一批什么嘉宾,节目组不要面子的吗?」 「节目组也不是个好东西,大清早折腾人!」 「宁姐好拽哈哈哈,满脸写着莫挨老子。」 「哈哈哈反正让我们尊重祝福节目组。」 集体吐槽后陷入短暂的沉默,大家都笑了。 颜云致环顾四周,村里青壮年都在外务工,空心化现象很严重,只有老人和小孩留守,村子里很安静。 附近有不少农地,所以今天任务是跟劳动有关? 画外音继续:“今天的房子在这座山上,房间还没定,请大家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来获得优先选择权。” 辛勤劳动? 宁恪扫了眼颜云致,她这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能劳动吗?! 颜云致粉丝也担心了,为草莓老师透露的噩耗而失眠的宁恪粉丝姗姗来迟,两拨人又吵了起来: 「我们颜老师的身体可经不住这个折腾。」 「哎吆,就你们颜老师金贵呗!」 「宁丝别大清早在这纠缠,烦不烦啊?」 节目组:“请大家分成三组,接下来的环节是,挖萝卜!” 众人:“???” 北方冬天地里种的不少萝卜,只是在场各位大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看着节目组给的竹筐和手套,集体陷入沉思。 江临:“就这么挖呢?” 节目组:“对的。” 秦佩:“怎么挖呢?” 节目组:“用手。” 宁恪:“你先挖个我看看。” 节目组:“……” 弹幕一串“哈哈哈哈”,夸宁恪怼的好。 但怼归怼,宁恪思考起怎么完成任务。 这档休闲旅行类的慢综,加了些荒野求生元素。颜云致是她请来的,身体又不好,肯定得多照顾一些,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现在八个人要分成三个组,那就是3、3、2比较合理。宁恪决定抓个壮丁。 江临和余游都是同个公司的人,也被提点过要跟着她多在镜头前露脸的。 至于颜云致… 颜云致先问她:“组几人队?” 宁恪:“再加一个吧。江临、余游,你们两谁跟我们一起?” 「我去,颜老师和宁可可是默认在一组了?」 「没听见那个我们啊!」 「所以说两家粉丝别吵了,你们姐姐私下关系好着呢。” 一心摆烂的江临立刻答应:“我吧!” 最开始经纪人就打过招呼,跟着宁恪在一起,划水也能过关,梦想做只咸鱼的江临不用考虑就答应了,毕竟摆烂是他的特长。 余游往旁边看了看,慢了半拍:“……哦,我都行。” 第一组确定下来,第二组是高齐和秦佩夫妻。 第三组,景落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她跟顾瑶因为认识,所以还在一起,最后余游也被分了过去。 节目组读出分组节目:“第一组,宁恪、颜云致、江临;第二组,高齐、秦佩;第三组,余游、景落、顾瑶。” “现在!开始!” 宁恪对江临说:“你,跟我下来。” 江临:“?” 这位不是出了名的骄纵大小姐吗,动手挖萝卜这种事她能做吗,说好的躺平划水呢?! 「哈哈哈我笑tm死。我感觉江咸鱼心态崩了。」 「摆烂失败,建议回炉重造。」 「说实话,我也挺意外的,宁恪不是出了名公主病?」 「你见过她吗,就听黑子瞎黑!」 见宁恪打算行动了,高齐也拿起手套和竹篮,至于最后一组,余游作为唯一的男生,也准备好下田。 “那么,开始!” 宁恪指挥着江壮丁:“走吧。” 幸好她今天穿了短外套、平底鞋,行动很方便。 她没叫颜云致,颜云致叫住她:“宁恪?” 宁恪回头瞪了她一眼:“你不许下来!” 那眼神里满满是警告,凶巴巴的,很不好招惹的样子。 因为热度几次攀升,看直播的路人多了起来,弹幕多的连粉丝的弹幕都挤了下去: 「我去,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看到了满屏幕的爱心!」 「妈呀妈呀妈呀,宁崽凶凶的样子好可爱!」 「这是爱情吧这是爱情吧这是爱情吧?」 事实上不仅弹幕惊呆了,就连摆烂达人江临都傻了。 啊?大家都是一个组的啊,怎么颜老师就可以美美躺平啊! 这简直老双标了! 宁恪没多说,扫了江临一眼,先跳下田。 昨天才下过雨,地里的泥湿漉漉的,没走两步就沾到了鞋上,黑漆漆,黏糊糊的。 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位置,宁恪戴上手套,对江临说:“一人解决一块,抓紧吧。我们要拿第一。” 江临有一颗摆烂躺平的心,现在躺不平了,有气无力地说:“好的。” 宁恪话说的斩钉截铁,真做起来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大小姐从小到大连厨房都没做过,更不要说来地里挖萝卜了。 她皱着脸,一脸杀气地盯着泥土,动作却相当笨拙,先费力地扒开一片泥地,还没挖到萝卜,手套快戴不住,都要掉了。 弹幕快笑疯了: 「昔日女明星红毯争奇斗艳,今日泥地各种萝卜蹲。」 「哈哈哈大小姐真的要挖萝卜吗?」 「瞧她盯着泥地的样子仿佛看着杀父仇人!啊哈哈我怎么感觉,有点可爱啊?」 宁恪一心惦记着完成任务,随意地顺了把散落的碎发,戴上手套。 她瞄了眼第二组,高齐是在农村长大的,成功挖出了两个萝卜。宁恪瞬间感觉到压力:“江临,抓紧,我们要拿第一的。” 江临要疯了:“宁姐!我不会啊。” 这时候画面有个小小切换。 路边有几个背着竹篓的阿婆走过去,大概是看到这边人多热闹,也停了下来。 颜云致没再关注这边的进展,反而朝着那几个阿婆走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像随手摘了什么,最后提着一个竹篓走了回来。 弹幕也惊呆了: “颜老师这是摘了自己的手链换了个竹篓吗?” “还可以这样?这算不算违规啊?” “节目组没说禁止就不是违规。只是颜老师有这么想赢吗?我看她们组是宁恪最想赢吧,我感觉颜老师对这些事都无所谓的啊。” 一个小小的插播画面很快切回来。江临还在跟萝卜斗智斗勇,这人简直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宁恪深感抓错了壮丁,正在发愁,听见有人叫她:“宁恪。” 她转身看,是颜云致站在田埂上,稍弯下腰叫她。 颜云致从最初的地方走了过来,幸好只是鞋子沾了泥,大衣的衣角还是干净的。 宁恪凶她:“谁允许你下来了!” 颜云致:“我们是一个组的。” “行吧…那你站在那里别动,”宁恪偏过头,底气不太足地说,“我们会赢的。” 颜云致对她招手:“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讲。”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宁恪心里着急,听她说话。 宁恪原本紧皱着眉,听到她说问了阿婆怎么挖萝卜,又借了工具过来,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因为她们两距离很近,颜云致的声音又很低,所以直播没把声音收进去,搞得观众很不满: 「不是吧,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VIP不能听的吗?」 「过分了过分了,这么多人,这两在那咬耳朵呢?」 「不是我说,这两人好腻歪啊,真不是在谈吗?」 宁恪听完颜云致的转述,立刻把江临叫过来说了几句:“把竹篓拿过来。” 没走两步,她又回过头,没忘记再警告颜云致:“不许下来。” 颜云致笑意温煦,目光融融似春光:“好。” 有了经验和技巧的传授,第一组马上找到了状态。 宁恪终于拔出了第一个萝卜,那边江临在她的眼神威慑下,一口气连拔五个! 时间快到了。 高齐捶了捶腰,对秦佩笑了笑:“说不要你下来,就不要你下来,放心,不会让我老婆住最差的房间的。” 秦佩看他满脸汗水,已然心疼了:“算了阿齐。住最差的房间也没事,你腰椎受过伤,还是别搞了。” ——他们也已经挖出了十个萝卜了。 第三组最惨。 这组都是年轻人,没有在田地间劳作的经验,更不要说挖萝卜了。余游累到气喘吁吁,也只挖出三四个萝卜。 景落没说话,顾瑶揉了揉脸,声线清甜:“那怎么办呢。输就输吧。” 节目组开始倒计时:“还剩最后十五秒。” “十五、十四……十……” “江临,快点,你这个要露出来了!” “啊!阿齐,这个快好了!” “余游哥哥加油,还有时间!” “六、五……” “不行,真的拔不动了!” “拔不出来,放弃了!” “三、二、一!时间到!” 三个组的人都停了下来,在这种零下五六度的天气里,都汗湿了衣服。 宁恪调整着呼吸,呼着白气。 半是累的,半是紧张。 终于,节目组开始点数了。 “第一组,17个!” “第二组,12个!” “第三组,5个!” “第一组,获胜!” 赢都赢了,弹幕的吵架还在继续: 「不知道是谁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能赢只是因为大艺术家。今天艺术家女士没有动呢。」 「呵,不是吗?不是颜老师跟某花瓶说了话,才加快速度的吗?」 「直播都没收音,鬼知道颜云致说了什么啊?」 粉丝赢了也不高兴,根本不期待选择房子,但节目组已经开始派发钥匙。 第一组住一栋两层小楼,当地的传统民居,有段历史;第二组住正常人家;第三组住的是竹子做成的木屋。 一心咸鱼躺平如江临,都为这个房子激动了。 宁恪也不例外,她回过头看了颜云致一眼,想起超话里莫名其妙的CP解读,又赶紧转了回来。 节目组提醒:“大家可以前往住处了,中午休息,下午继续。” 宁恪脱掉手套,转身往回走。 她看见颜云致站在田埂边,身段盈盈,眉眼温柔。 风拂过她的衣角,颜云致伸出手,示意她拉她上来。 “不用,”宁恪没要她拉,“我自己能行。” 她身高腿长的,迈了一大步,靠自己就上去了。 颜云致把钥匙递给她:“钥匙。” 宁恪没接:“你拿着呗。走吧。” 颜云致叫住她:“等一下。” 宁恪:“怎么?” “别动,”颜云致靠近她,指了指她的头发,“这里有沾到一点泥。” 应该是中途挽头发又重新摘手套时不小心弄到的,一点点碎泥土。 弹幕瞬间被“????”占据了: 「不是吧,这两人在干什么?」 「这是正主硬塞糖吗?不是吧不是吧?」 「靠得这么近,要不小宁你给妈妈A上去一回?」 宁恪根本不知道弹幕在说什么,因为太累了,反应有些迟钝,只说了声,哦。 颜云致说完,抬起手,碰到了宁恪发丝。 这下观众傻了,宁恪也愣住了,甚至忘了往后退一步。 两人一靠近,宁恪又闻到那阵清淡好闻的香味。 她侧眸看到颜云致清白瘦削的手背,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就落在自己耳边,很轻很柔和。 颜云致说:“很快就好,不要着急。” 宁恪的目光跟她的目光对上,是不解又茫然的。 颜云致勾了勾唇,眉眼如画:“怎么了?” 语气是自然而然的,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很小的事情。 宁恪想着这是镜头前,要给她面子,再退一步说,她跟颜云致结婚两年了,没必要这么生疏。 最后她低下头:“……嗯。” “今天辛苦你,”颜云致拨拢数下,将宁恪的发丝别到耳后,微凉的指腹似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廓,“谢谢我们小宁。” 宁恪最不适应被人碰到,整个人如琴弦瞬间绷紧,眉梢皱了皱,明明是不悦的,但又没说话,仿佛是用眼神质问颜云致在“干什么”,那模样……莫名又很乖。 颜云致轻轻牵起唇角。 她知道……宁恪不会在镜头前给她难堪的。 第13章 双标 节目组上午折腾了一场游戏,下午给了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再让三个组各自准备晚饭。 一组的独栋小楼有个院子,漂漂亮亮的,院子里八角腊梅正盛开,暗香迎面而来。 楼上楼下各两间房间,条件简直好的不像话。 江临住在了第一层的房间,又把宁恪和颜云致的行李箱搬上去。 宁恪睡到四点,醒来就看到林蕴的消息:“可可,在吗在吗?” 她没好气:“不在。” 没过多久,有人敲门:“可可,是我。” 宁恪趿着鞋去开门:“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这什么坑爹节目,累死了。要不是我组里有个男的,我今天就倒数了!” 林蕴知道她一向好胜心强:“这你不是赢了吗?” 宁恪:“那也是颜云致问了别人才赢的。颜云致适合这种体力活吗,她吃得消吗?” 林蕴:“嗯哼?你到底是自己不喜欢这节目,还是担心颜云致啊?” 宁恪:“那她是我请来的…我总不能坑她吧!” 林蕴笑:“好吧,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我找你有正事的。” 宁恪:“说。” 林蕴:“你看到网上的反馈了吗?” 宁恪:“第一期的?” 林蕴:“猜猜网友的观感。” 宁恪:“骂我了?” “去你的,”林蕴拍了她一巴掌,“你怎么不想好的,就想别人骂你?” 宁恪:“真人秀,又是直播形式,我说话这么直接,骂我不正常吗?” 以前上过综艺,她就被骂过。但她还是那个观点,装模作样立人设只能装得了一时,又不能装一辈子,她就做自己,免得以后塌房翻车。 林蕴:“这次你真的错了。” 宁恪:“别给我看了。我只听别人夸我的,骂我的不想看,糟心。” 林蕴也怕负面信息影响她心情,只给她看了一些小片段,很短,就十五分钟,后期剪辑没有做太多的加工,只是选取了一些片段,调色和去除杂音,效果很自然。 画面播放。 宁恪看到自己的7个行李箱时笑了:“这你也拍?” 林蕴:“这契合你大小姐的人设嘛!” 随着进度条往下,宁恪看到自己和颜云致一起选房间的片段。 颜云致才说完一句话,画面立刻切换到自己笑的时候。 这拍摄的…好像颜云致说一句话她就忍不住笑的样子。 宁恪:“林蕴,这里是不是切了镜头?” 林蕴:“可能切了几秒,怎么了?” 宁恪:“下次别切了。” 看完视频,宁恪点评:“还不错。” 这段把江临余游互怼,高齐夫妻的糖点都拍摄到了。除了一点……颜云致看着她笑的画面少一点就好了。 - 节目组的直播录制又开始了。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宁恪下了楼,看见江临对着一筐萝卜发呆。 这时镜头也给了过来。 弹幕从多到少: 「江临好像午觉没睡醒的我啊。」 「啧,地主家的傻儿子,不对,应该说是咸鱼儿子。」 「好了,咱们宁地主又来抓壮丁干活了。” 宁恪出声问:“干嘛呢?” 江临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节目组说,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晚餐,萝卜盛宴。” 宁恪:“……” 宁恪:“林蕴,你出来我们聊聊。” 场务一听到她叫导演名字,语气里都是恐吓的意味,这才笑着说:“几位老师,你们可以考虑拿萝卜换其他食材哦。” 江临:“真的吗?” 这敢情好,他们组里的萝卜最多了! 宁恪:“早不说。” 江临问:“宁姐,你有什么忌口吗?” “我没有,”宁恪顿了下,“对了,不要鱼不要虾,淡水鱼咸水鱼都不要,海鲜也不要。” 江临苦笑:“节目组给的食材单里只有猪肉和鸡肉。” 宁恪:“那可以。” 此时观看节目的宁丝心里滋味莫名,一阵【苦涩笑】的表情刷屏了,围观路人有点懵。 宁恪不会做饭,江临又是洗菜又是做饭,也不敢开口叫她帮忙,节目组cue了一句:“可可老师不去做饭?” “不去,”宁恪不动,“古人言君子远庖厨,新时代美女远庖厨呗。” 宁恪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就抱着手臂站在门口。 夕阳余晖落在她脸上,她垂着眼,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不是吧,大小姐这架子也端的太足了吧?」 「呵,懒也懒得理直气壮。」 「大小姐好拽,我喜欢,嘻嘻。」 这时,木质楼梯上传来平稳脚步声。 宁恪抬起头,看见颜云致下来,长发微卷着,散落在肩头,她逆着暖橘色的夕阳霞光一步一步下楼,神色清淡恬静。 颜云致听见厨房的动静,问道:“江临在炒菜?” 宁恪:“嗯。” 颜云致:“我去帮忙。” 宁恪:“你会?” 颜云致:“在国外待久了,不喜欢吃西餐,自己学了做饭。” 宁恪听她提国外,抿紧了唇,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大小姐这个表情怎么有点落寞啊?我去?」 「我也愣了。啥情况啊?」 颜云致进了厨房,在门外隐约能听到她温声跟江临说话的样子。她对谁都这样,轻声细语,温文尔雅。 宁恪听着她说话的声音,闻到一阵油烟味,想了想还是走进厨房,问江临:“还有什么要做的?” 弹幕一堆“????”: 「不是吧,刚才死都不肯进厨房的人是谁?好双标啊!」 「不是吧,颜老师进去才几分钟啊,大小姐也跟着进了?好像跟着姐姐的小狗哦。」 「滚滚滚,好好的人,做什么狗?」 「姐狗文学懂吗?不懂闭麦!」 不仅弹幕不解,连江临都傻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这真不用。要不,要不你们都出去吧!” 咸鱼如他,都看出宁恪一副不太高兴进来的样子。 颜云致:“真不用帮忙?” 江临:“不用不用!” 宁恪转身往外走,颜云致也没坚持留下。 晚饭很快做好。 三菜一汤,辣椒炒肉片、云耳蒸鸡、清炒冬笋、排骨萝卜汤。还有多出来的馒头,是兑换食材时多出来的,江临开口要的。 宁恪吃了半碗饭就停下:“你们慢慢吃。” 颜云致叫住她:“下午那么辛苦,不多吃一点吗?” 宁恪:“长胖怎么办,多出来的肉分给你啊?” 本来只是常见的玩笑话,谁想到颜云致偏过头看着她笑了下:“可以。” 宁恪:“……” 「哈哈哈哈哈哈,颜老师这是干嘛啊?」 「一句话顺毛的本领,颜老师可以的!」 江临给宁恪盛汤:“姐,尝尝看?味道很好的。” 宁恪深吸一口气,没忍住:“好吧。” 正吃着饭,有人从门口探了探头:“吃上啦?” 「滴。您的小地鼠上线!」 「余游来干嘛啊?」 「要吃的?」 江临瞅见余游,呵了一声:“干嘛?来要饭啊?” 余游脸上挂不住了:“喂,你讲话怎么这么难听。” 他们两个在公司里就互怼惯了,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宁恪直接问:“余游,什么事?” 余游穿黑色毛衣,袖子半挽着,很有居家干活的贤惠气质,他笑容也腼腆:“姐,能不能借一点吃的啊?有点饿,没吃饱。” 宁恪:“随便你。” 余游:“好嘞,那我要三个馒头就行,谢谢!” 宁恪:“你拿吧。” 弹幕疯狂夸刚才猜“要吃的”那人是预言家,夸完又在感慨,大小姐傲娇易炸毛,不过好像又有点嘴硬心软。 吃过饭,今天的直播录制也结束了。 弹幕一堆“还想再看”,节目组说了句明天见,就停止了录制。 结束拍摄,宁恪换过衣服准备出门,听见颜云致叫她:“宁恪。” 颜云致朝她走过来:“晚饭吃多了,一起走走吧。” 宁恪:“可以。” 冬天很冷,天也黑的早。 颜云致走路不快,宁恪只能耐着性子放慢脚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讲话:“第一期节目上线了,你看到了吗?” 颜云致:“还没空看。怎么样?” 宁恪:“就那样吧。明天还有新任务。” 颜云致:“嗯,我知道。” 除此之外,宁恪再没话跟她说了,两个人陌生了太久,这两年见面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打电话也不超过三次,对彼此的生活都不熟悉,自然也没有共同话题。 顺着乡间小路走了一段,宁恪站定脚步:“嗯?” 颜云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池塘边站了两个人,高高瘦瘦的男孩是余游,对面似乎是三组的那个女孩,顾瑶。 余游没注意到有人靠近,拿出馒头:“喏,给你。” 顾瑶笑着接过,咬了一大口:“谢谢。我好饿哦。” 这两人心大,一个比一个笑的傻,宁恪看不下去了,叫了声:“余游。” 余游一见到她,紧张地站直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像被老师抓包谈恋爱的中学生:“姐…我、我…” 他签的合同里有条款,前几年是不许谈恋爱不许有绯闻的……再说了,这是他找宁恪要的馒头,转眼他就给人了,这也说不过去。 宁恪:“回去吧。” 再待下去,等会被有心人看到了,就不知道爆出什么新闻了。 顾瑶咬着馒头,才反应过来,羞赧地笑:“不好意思啊…” 宁恪没说什么。 对于余游和顾瑶的事情,她没兴趣管也不想去管。至于颜云致,她也不是多事的人,不必多说。 一路无话。 回到住处,颜云致大概是累了,先上楼回房间。 宁恪在客厅里接了徐简的电话,聊了会工作的事情。 她靠坐在窗台上,一抬眼就看见颜云致上楼的背影,说着说着语速就慢了下来,连徐简说什么也听得不够清楚:“嗯…什么?” 大概是听到她上扬的声音,颜云致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宁恪赶紧背过身去,朝着窗外继续说话,手指下意识在布满雾气的玻璃上划了又划。 颜云致勾起唇角,目光温融。 她看了宁恪一会,才继续迈步上楼。 宁恪站在窗边聊了一会,听到她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才挂电话。 冬夜玻璃窗户上朦胧的白雾未散,被人无意识涂抹出来的隐约看到一个‘致’字。 但很快,那字迹连同白雾一起被掌心抹去。 第14章 拥抱 第二天,《完美搭档》节目继续录制。 画外音响起:“又是美好的一天。大家上午好呀,今天的节目安排是:钓鱼。” 钓鱼? 宁恪瞅了颜云致一眼,这种慢性子养生任务还挺适合她的。 节目组介绍游戏规则:“首先,你们得找到鱼竿。” “鱼竿在哪?” “请大家自行寻找节目组给出的提示。” “提示?什么提示?” “就在大家身边哦,现在,开始!” 高齐:“喂!一句话没有就开始?” 秦佩:“导演!不要不做人!” 这话一出弹幕都笑了: 「哈哈哈我就喜欢看影帝影后怼人,咖位大就是爽。」 「猜猜是哪个组先找到提示?」 「我押一组,颜云致一看就很聪明的亚子!」 「不一定,我觉得高齐他们更有生活经验哦。」 三个组都在为哪里找提示而犯难。 宁恪:“首先,要确定提示在哪里。” 颜云致:“三个组住在不同的地方。公平起见,应该不会放在各自的房子。” 宁恪:“所以就在这个院子里。” 江临:“啊?就在这里!” 宁恪:“江临你找左边,我们找右边。” 她一说完,弹幕又有人发: 「呦。这是默认她和颜云致是我们了哎!」 「呵呵,爱蹭。」 「看一组能不能先找到提示,我压一包辣条!」 颜云致打量整个院子。 院子右边有一摞整齐码放的木柴,上面搭了个塑料雨皮,大概是用来防雨雪的。 宁恪也过来,跟她对视一眼。 宁恪:“掀开?” 颜云致:“好。” 宁恪:“你退后点,我来。” 这雨皮上存了灰,抖落起灰尘来……她怕是又要咳嗽了。 颜云致往后退了两步:“好。” 弹幕浮现一串问号: 「???我瞎了吗?」 「大小姐以前上节目都是动手不动口吗,今天又又又亲自做事了?」 「颜老师是艺术家,又是前辈,可可尊重前辈不正常吗?」 「你们不觉得…她们这该死的默契吗?」 宁恪抖落雨披,落了不少灰。 她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果然看到藏在下面的一个小竹简,第一个提示找到了! 弹幕一堆赞赞赞: 「哈哈哈她们组真的第一耶!」 「怎么发现的呢!」 「0.5倍速看了回放,两块塑料雨披,一块存了灰,另一块没有,说明肯定是被人掀开过的啦。」 「天啦,这个默契…我又磕到了!」 弹幕哗啦刷过,江临也找到第二个提示——刚才余游过来,两人斗了两句嘴,江临嫌余游碍事,推了他一下,谁知道正好撞到门框,从门头上掉下来一张纸条。 「这都可以?」 「我去,他们两小学鸡打架吗?」 「别管那么多啦!宁恪组可以出发了!」 果不其然,节目组提醒:“第一组找到两个提示,恭喜获得鱼竿、鱼饵,请即刻出发。” 第二组和第三组才找到第一个提示,秦佩苦笑着问:“这还能玩吗?” 节目组:“这只是任务的开始,不是结束哦~” 「任务的开始?」 「所以到底要钓什么鱼?」 「你们觉不觉得,节目组的语气贱贱的,让人想揍!」 「快看,到鱼塘了。」 站在鱼塘边,宁恪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天气太冷,水面冻了厚厚的冰,有七八个村民正在敲碎冰块,并下池塘捞鱼,有的鱼直接被扔在了冰面上。看样子,鱼竿也不一定能钓上来多少。 观众傻眼了: 「怎么钓啊?把鱼竿的线扔到砸开的冰块洞里?」 「其实不如直接去抓冰块上的鱼。」 「但是下到冰块上捞鱼很危险。」 「节目组真是会搞事。」 第一组到得最早,等村民砸完冰块,第二组和第三组也到了,站在路边说了起来: 余游:“这得下去捞鱼。这么冷的天会冻死吧?” 江临:“要了命哦,我不敢下水。” 顾瑶:“好危险啊,站在冰块上真的不安全。” 这季邀请的节目嘉宾都是实干派,但吐槽归吐槽,等池塘水面的冰块砸了十之五六,村民走了,三个组也开始行动了。 每组都安排了一个人钓鱼,宁恪把钓鱼的活分给了颜云致:“你在这边,我和江临到旁边看看。” 颜云致接过鱼竿:“有事叫我。” 二组是秦佩拿了鱼竿,三组则把钓鱼的活交给了景落。 「哈哈哈颜老师真的很适合钓鱼这种修身养性的事情。」 「这能钓的上?我不信!」 「这不会是今天的午餐吧?」 「快看,宁恪往那边走了。」 宁恪叫上江临,沿着池塘走:“这边冰层厚一些,那边薄一点,如果真要下去抓鱼的话,走这边。” 江临有点发怵:“我下去吗?” 宁恪知道他怕水:“我跟你一起下。” 江临:“什么?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下去!” 宁恪:“少废话,下去吧。” 江临:“真的别。我自己下去。” 江临慢悠悠下去的时候,高齐已经行动起来,他演戏多年,有武术功底,手脚利落,很快捞起了冰面上的两条鱼。 另外那边,可能是天气太冷的原因,钓鱼的三人一无所获。 「这都可以??那节目组最先给提示让大家找鱼竿干嘛?毛病吧。」 「不过这样还怎么比啊?」 「快看,余游也下去了,捞起了两条!」 镜头切换,余游才下去捞起两条鱼,对岸边的顾瑶一笑:“接着哦!” 「哇他笑起来好阳光啊!」 「这样一搞,一组的压力很大啊。」 宁恪看到二、三组都捞了鱼上来,她没理江临的劝阻,正准备下去,听见颜云致叫她:“宁恪。” 宁恪:“你钓你的鱼,不用管这边。” 颜云致:“你也要下去?” 宁恪嗯了声。 她的好胜心一向很重,决定的事更是别人劝不动的,她挽起衣袖,开始找落脚点。 「不是都说大小姐娇生惯养很矫情吗?」 「其实我觉得她只是脾气大了点,做事很拼啊。」 「一个女孩子万一落到冰水里不是搞着玩的,颜老师劝劝她啊。我好担心。」 颜云致没劝宁恪:“我拉着你下去。” 宁恪:“什么?” 颜云致:“我在这边拉着你,安全一点。把手给我,我不会松开的。” 宁恪垂着眼眸,想了片刻,才把右手交给她。 颜云致的手有些凉,清瘦的手背,修长的手指,先握了下她的指尖,又紧紧握住她手掌,声音沉缓清晰:“你放心。” 宁恪嗯了声,挑了冰层最厚的地方下去,站到冰块上的那一瞬,她感觉到手掌被紧紧握住,指尖都隐约发痛。 她没时间多想,迅速抓起冰层上的两三条鱼扔到岸边。 「好家伙,大小姐说到做到,真的太拼了,我以后再也不说她光说不做了。」 「颜老师真好,大小姐想做什么都陪着。」 「江临怕水,我感觉可能还是赶不上二组高老师啊。」 观众的预测很准,高齐童年时在农村生活过,又加上有武术功底,行动敏捷,动作精准,稳稳锁定第一,一组排再第二,三组垫了底。 时间快截止时出了一个小小意外,只听见‘噗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节目组紧张起来:“余游?余游!” 落水的大男孩很快浮上水面,擦了一脸的碎冰渣子:“没事,我没事。” 岸边,顾瑶急到快要哭出来:“你别捞了,赶紧上来。我来接你。” 余游依旧笑:“没事,真的没事!” 「我去,这个搞得有点吓人啊。」 「节目组呢?我知道你这档节目是休闲旅游+一点荒野求生元素,现在能不能休闲一点啊,啊?」 看到他落水,颜云致握紧宁恪的手:“不抓鱼了。宁恪,你上来。” 大局已定,宁恪没再坚持,握住她手借了把力上来后立刻松手:“第二。就这样吧。” 等确定余游没事后,节目组开始公布今天的成绩:“第一名,第二组;第二名,第一组;第三名,第三组。谢谢大家的努力,晚上节目组会清点鱼的数量,将有赞助商以五十倍市场价的价格采购这批鱼,钱会给到村里的困难户,让大家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哇吼,节目组还挺会来事。」 「那下午别整事了。」 节目组继续说:“我们的搭档不一定是完美的。可能会吵架可能会磨合,但最完美的搭档一定是,让你放心把手交给ta,知道ta肯定不会松开你的手。” 弹幕疯狂刷起了‘肉麻’,节目组似乎听到了大家的心声,立刻打住:“中午就请大家到村民家里吃这边的小年饭!晚上大家自由串门哦!下午就不开全程直播了,到时会随机开播哦。” 宁恪舒了一口气。 垂落在腿侧的右手轻轻蜷缩一下,又松开。 哦…幸好不是说要吃全鱼宴。 - 中午的小年饭很丰盛,村里才杀了几头猪,再加上今天捞的鱼,还有各种各样的年货,腊肠、火腿、酱鸡、卤牛肉…食材丰富,做法很有当地特色。 一大桌人围在一起吃饭,在小组对抗之余终于有了聊天的时间,说着话也熟悉起来。 江临说起话来很幽默,引人发笑。余游这个阳光大男孩,有点傻气,掉下水了有点咳嗽,但还不忘给大家描述掉下去的感觉。顾瑶上次就被撞见吃馒头,今天更会吃,一人吃了两碗米饭。 至于不爱说话的景落,众人这才发现她不是拽,只是单纯的社恐。秦佩给她夹了菜,她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红着脸:“谢谢,谢谢您!” 秦佩打趣她:“哈哈,原来你只是不爱说话,不是拽啊!” 嘉宾间关系融洽,氛围也好。 下午休息过,高齐秦佩叫上三组的人,过来一组的小楼,八个人聚在了一起。 宁恪提议:“玩点游戏?” 江临:“纸牌都没有,不知道玩什么。” 余游:“我有带尤克里里,要不要拿过来?” 高齐:“巧了,我也带了小提琴。” 因为实在缺乏道具,节目组贡献了一个九连环,八人按照座位分组,宁恪颜云致,高齐秦佩,余游顾瑶,江临景落,分成四组。第一个解开的组有奖励,可以要求其他组完成指定任务。 节目组开起了直播,苦守了一下午的粉丝激动了,直接抢占弹幕: 「宁崽,妈妈可算等到你了!」 「颜老师手上是什么啊?九连环啊?」 「哈哈哈哈输的有惩罚吗?我最爱看这种简单的环节了!」 「我看三组又要垫底了哦。」 这一环节很简单,所以当余游只花了四分钟就解开九连环的时候,其他人震惊了。 “这也太快了吧?” “余游,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天天没事解九连环啊?” “这下好了,你可以提要求了……” “这样,高老师,你演奏一首曲子。宁姐,你抱一下这个房间里你最欣赏的人,十五秒,”余游不想为难大家,但又不忘针对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江临,“江临,你们组,我指定你跳舞。” 弹幕一堆哈哈哈: 「这是报仇啊!上午江临推了他一下!」 「给高老师的任务太容易了!」 「那麻麻的宁崽要抱谁啊?」 高齐爽快答应,并主动提议:“要不,我拉小提琴,江临你伴舞?” 江临的躺平梦想彻底破碎,牙都快咬碎了:“好啊!” 高齐拿出小提琴,动作姿势很标准,观众正期待,结果他一拉动琴弦,一阵锯柴般的声音响起了! 江临正手忙脚乱地试图跳舞,一听到这阵魔音,节奏一错,整个人扭成了麻花! 「救!救命!谁来救救我的耳朵,我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我真的笑到头掉!江临跳大神呢!」 「颜老师,你一个专业人才,你听得下去吗?」 颜云致站了起来。 她走过去,也不知道跟高齐说了什么,接过小提琴,继续演奏起来。 如水音乐缓缓流淌,节奏清晰鲜明,音调醇厚动听。 她拉的曲子是一首英伦风的乡间小调,轻快又舒缓,适合温暖静谧的冬夜。 宁恪原本也在捂着耳朵笑,听到她的琴音放下手,偏过头看着她。 好久…没听到她的琴声了。 一曲终了,余游带头鼓掌。 他刚出了口气,心情最好:“那现在请宁姐完成任务,我们就结束啦!” 宁恪愣了一下。 刚才太专注,她都忘了自己还有任务了。 「救……麻麻有点紧张,崽你要好好选人啊!」 「呵,别乱蹭就可以喽。」 「前面那位好大脸,可可到底需要蹭什么?别以为你们艺术家是宝,谁都喜欢!」 宁恪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到了颜云致身上。 在座同性都不熟悉,异性不适合。平心而论,非要选一个人拥抱,她就只能选择颜云致。 但,她犹豫。 颜云致偏过头,目光跟她的目光对上,唇角勾起,笑颜盈盈。 她看着宁恪,但笑不语。 「救命!颜老师这是干什么?」 「这叫,眼神锁定!」 「磕到了!」 宁恪不想浪费时间,本着就近原则,轻轻环了下颜云致的腰,在她耳边说:“在镜头前演下戏。” 颜云致温声说:“好。” 宁恪屏住了呼吸,但鼻尖捕捉到那阵清苦的药味,搭在颜云致腰上的手指蜷缩着没敢用力。 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唤醒某些回忆。 刻意压制的回忆。 * 第15章 归程 《完美搭档》第一期节目拍摄两天,顺利结束。 节目组分析舆论风向和观看数据,第一期直播节目在线观看人数最高峰时有900万,低谷也有400多万,这节目毫无疑问爆了! 更重要的是路人口碑不错,自来水安利很多,话题度非常高。 原先回程不计划开直播,节目组趁热打铁,在征求嘉宾同意后,也打开了摄像头,作为收尾的小彩蛋。不过时间太早,观看的人数还很少。 昨晚玩过游戏,高齐拿了自带的酒。 宁恪也喝了酒,今早难得醒得早,最先出门。安鱼带着两个助理推了六个行李箱,弹幕又有人阴阳怪气说,大小姐带着她的丫鬟出门了。 今天天气稍稍回暖,飘了点毛毛细雨。 节目组的车上还没人,宁恪摇下车窗,跟林蕴说话。 林蕴:“年后开始第二期。感觉怎么样?” 宁恪:“没感觉。就那样。” 林蕴:“喂?你能不能给点面子啊?” 宁恪:“不给。” 林蕴:“服了你了。对了,过几天陶止回来,一起接他?” 宁恪:“可以。” 正说着话,宁恪看到颜云致从小楼里出来。 这人左手搭了条围巾,右手推了个小行李箱,站在屋檐边上看了眼天。雨丝不大,她也没叫人,推着箱子往前走。 宁恪对林蕴说了句先不聊,对安鱼说:“过去给她推箱子。” 安鱼:“啊?谁?颜老师啊?” 宁恪随手拿了把伞,下车走过去递给颜云致,没好气地说:“你这病病歪歪的样子,能淋雨吗?” 她把伞柄往颜云致手里一塞,自己顶着雨丝往车边走。 颜云致没来得及叫她,安鱼走到跟前,笑盈盈地说:“颜老师,行李箱给我吧。” “谢谢你,”颜云致朝安鱼笑了笑,她撑开伞,走在雨中的身影娉婷又挺拔。 还没太睡醒的观众这才反应过来,正打着瞌睡的宁丝也清醒不少: 「我去,宁恪对颜云致真的好独特啊。」 「真的好别扭哈哈哈,这是口嫌体直啊。」 「别瞎磕了,尊重前辈而已。」 「颜云致走得好慢啊,不过我觉得她体态真的好优美。」 宁恪也觉得颜云致走得太慢了,她降下车窗往外看了眼就收回目光,没过几秒又往外看,这才看到颜云致快走到了,又立刻坐正了。 「呜呜呜宁崽好可爱啊,好像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猫哦。」 「真的好乖,一见到姐姐就立刻坐直了哈哈哈。」 「这,两个人真不是在谈吗?」 这话一出,唯粉受不了了,但内部观点出现了分化: 「这是我们小宁有礼貌!」 「啊这,咱姐这爆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见她对谁有礼貌过?」 「谁是你姐?你是宁丝吗?」 「呵,还玩开除粉籍这一套呢?怒怼记者、手撕黑粉,咱姐这事的细节我都能跟你背出来?我就问问你,她对谁有这样过?」 铁血毒唯:“……” 磕到了…妈哒。 - 回程顺利。 卢姐过来开门:“哎吆,可算是回来了!” 颜云致把伞递给她:“还好,也就三四天。” 卢姐笑眯眯地看向宁恪:“宁小姐,这几天多亏你照顾阿致啊。” 她这几天很清闲,做家务和跳广场舞之外的时间都捧着手机看小视频,好几次刷到《完美搭档》节目组的片段,看着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这宁小姐性子别扭了点,但疼老婆是真的啊! 宁恪:“多亏我?” 没有的事,她那么努力完成游戏任务,只是单纯想赢而已。 跟颜云致又有什么关系? 宁恪转身上楼:“我晚上不吃了,等会不用叫我。” 颜云致看着她的背影,勾了下唇角,对卢姐说:“我们路上随便吃了点,你做点她喜欢吃的。” “她说不吃哎?”卢姐顿了下,指了指楼梯,“要不问问?” 颜云致笑着摇头:“不用问。” 卢姐没多问,进了厨房做饭,她做事利索,刚到7点,就做好了晚饭。 只是,她瞅着一桌的菜犯难,可乐鸡翅、灯影牛肉丝、干锅包菜,都是颜云致要求的。要是宁恪不下来吃饭,今晚的菜要浪费了。 她正为难着,就看见宁恪下楼:“宁小姐,你下来吃饭吗?” “我拿瓶牛奶,”宁恪从桌边经过,有点走不动道了:“做了这么多菜?” 颜云致给她拖开凳子:“一起吃点,不要浪费。” 宁恪:“会长胖。” 颜云致:“吃一点没事。” 宁恪:“下次别这么说了。” 她深吸一口气,没骨气地坐下了。 平心而论,颜云致可比她更适合做女明星,吃都吃不胖,到底是什么天怒人怨的体质。 颜云致不由莞尔,上挑的眼尾眯起来,瞳光清澈明净,倒映出她的样子。 卢姐看到眼前场景就忍不住笑,放好碗筷就轻手轻脚出去了。 宁恪夹了两块鸡翅到碗里:“林蕴说音乐剪辑的事情交给你了?” 颜云致嗯了声:“之前做的节目主题曲她觉得不合适,希望我在准备一首,还有后期音乐剪辑的工作。” 宁恪:“这么多?你忙的完吗?” 颜云致:“应该可以。” 宁恪有点后悔请她上节目了。 在参加节目外,林蕴又请颜云致做音乐总监,虽然报酬加了六位数,但颜云致根本不缺那点钱,何必这么辛苦。 但这些话她没说出来,也没挑起新的话题。 这顿饭吃得很辛苦,宁恪用尽意志力才只吃了两块鸡翅,她放下碗:“吃完了。先上去了。” 颜云致看到她悄悄揉肚子的样子,忍不住笑:“好,早点休息。” 回到房间,宁恪先称了体重,幸好没有变重。 只是今晚又又又吃那么多,都怪颜云致。 休息过两个小时,她换上吊带热裤,打开了运动视频,跟着跳起了健美操。 这几天参加节目实在太累了,她没状态,只能强行给自己找动力,放了一首很燃的快歌,跳到后面干脆喊起了口号: “坚持!冲!” “跳起来!老娘天下第一美!” “颜云致的腰那么细,忘了吗?你瞧瞧你!” 喊到最后,宁恪彻底没力了,一个腿软没站住,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跪坐在瑜伽垫上。 这时才发现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开了。 颜云致站在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有些忍不住笑般的看着她。 宁恪:“……” 她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 第16章 很 1 一阵沉默后。 宁恪先开口:“看什么看?” 语气是挺凶的,就是神情不太自然,她偏过头,不去看颜云致的脸。 “经过时看见门掩着就过来了,”颜云致克制住笑意,嗓音轻柔,“过来是跟你说一声,爷爷回家了。” “知道了,”没等颜云致开口,宁恪主动问:“什么时候过去?” 颜云致:“看你的时间安排。” 宁恪:“我都可以,随便你。” 平心而论,其实宁恪一点都不想见到颜云致的爷爷,颜歧。 老先生今年已经八十高龄,精神矍铄,思维敏锐,依旧是颜家真正的掌舵人。 颜歧和宁恪的爷爷是好友,当年她父母在一场空难中去世,爷爷悲痛之下一病不起,大伯宁晖被人陷害被调查,公司里大权旁落不说,甚至有人欺负上门,还是颜歧出现,呵退了那些小人。甚至连宁恪父母的葬礼,也是颜歧一手操办的。 后来爷爷去世,颜歧就不太跟宁家走动了。再到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两家彻底疏远了。 直到她跟颜云致结婚。 宁恪能感受到,颜爷爷不喜欢她。 但她依旧感激他,也尊重他。 每次回颜家,对她来说并不轻松,因为在颜爷爷面前,她装得很累。 她答应得爽快,但神色却恍惚,像在发呆。 颜云致低下头,目光认真地看着她。 她才运动过,穿细吊带,汗珠顺着白嫩颈侧滚落,到白皙锁骨再往下,顺着呼吸的一起一伏滚落到吊带包裹的圆润饱满里。 人间富贵红尘里娇养的大小姐。明媚饱满,纤秾合度。 除了嘴硬,她这样的身段,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该是软的。 宁恪先回过神:“刚想了点事。晚安了。” 颜云致低下头,长长眼睫覆住她的目光:“嗯。晚安。” - 这几天宁恪难得空闲,在家休息。 这两年她的行程排的满,前年去年上了地方卫视的春晚,没有回家,伯父伯母对此颇有微词。今年空出时间了,三四次打电话来交代她要去颜家。 宁恪休息了一天,又闲不住,叫徐简安排几项轻松的工作。 开年后约到了2月底进组,目前手上谈好的角色有两个。至于高齐执导的那部电影,秦佩说年后约她试戏,只看她的表现。 在家的第二天,又下了雪。 宁恪背台词背困了,下楼拿水果。 卢姐叫住她:“宁小姐,我看阿致这几天在谱什么曲子,叫她休息也不听。真怕她累坏了!要不你上去劝劝?” 宁恪:“她还在琴房?” 卢姐:“是啊,一点也没休息。” 宁恪:“我去看看。” 宁恪难免心里过意不去,她知道颜云致在准备《完美搭档》的音乐,但下一期节目要到年后了,何必这么着急。 颜云致的琴房在二楼,搬进来前专门准备了隔音材质的门墙。这么久以来,宁恪一点也没被她练琴的动静影响过。 宁恪按了两下门铃,很快门从里面打开。 颜云致见到她有些意外:“怎么过来了?” “卢姐说的,”宁恪看到她眼下青黑,“在谱曲?” 颜云致让开一步:“进来听,快好了。” 宁恪踏入她的琴房。 只见琴房里放着不少乐器,除了颜云致演奏时最常用的那把小提琴,还有钢琴、架子鼓和吉他。宁恪知道她有写歌,但基本没对外公开。 颜云致叫她坐下,给她戴上耳机:“不好听的地方,要说哦。” 宁恪听到她那个‘哦’,总感觉像是在哄小朋友的语气,抿了抿唇,毫不客气地说:“那肯定。” 颜云致打开录制好的音乐,按下开始键,音乐如水流淌。 前奏醇厚悦耳,数十秒后转入一阵清透空灵的琴音,似行走在无尽雪原之上,时而有碎冰碰溅的清音。再往后则是春风徐来冰雪消融般的暖风声,在愈发轻快的乐声中让人响起春日街头的棉花糖,温暖柔软,一阵暖融融的甜。 音乐戛然而止。 这首曲子听得人很舒服。 宁恪摘下耳机:“实事求是地说,对我这种非专业人士而言,挑不出任何毛病。” 颜云致笑:“你喜欢就好。” 宁恪:“你还是要问林蕴的意见。” 颜云致没再谈这只曲子相关的事:“嗯。我这边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做。” 她做事从来尽心尽力,第一期节目的音乐因为前期准备不足要做调适,还要花费不少时间。 宁恪想起找她的初衷:“我跟林蕴说声,叫她给你找个助手,再缓几天时间。你先别做了。” 颜云致:“没关系的。” 宁恪劝不动她,不想立刻出去,但留着这里又像是陪着她的样子,很有些为难。 颜云致看着她抿紧唇思索的模样,不由一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可以吗?” 宁恪:“你说。” 颜云致:“年初我开始收藏古籍,时不时参加几场拍卖会。不过经验不算丰富,有时候难免被人坑骗。我听说你伯父收藏古籍多年,以前也带你去过拍卖会。这次你同我一起去好吗?” 宁恪想了想:“也可以。” 伯父宁晖收藏古籍多年,家里有一个古书收藏室,她跟着去过拍卖会,也确实懂一些东西。 这次颜云致帮了她的忙,她最不喜欢欠人人情,这次随手帮个小忙,正好跟颜云致两清了。 颜云致:“那说定了。” 宁恪说了声好,又说:“那我先出去了。” 回到房间,她先跟宁晖打电话:“伯伯,在忙吗?” “没良心的东西,还知道给伯伯打电话,”宁晖先数落她一句,又问,“打给伯伯什么事?你跟阿致今年过年安排好了?” 宁恪如实说:“她说颜爷爷回来了,可能年夜饭要过去那边吃。” 宁晖忙说了两声好:“也好,初一你们再过来。” 宁恪嗯了声,顿了下:“伯伯,您那里不是有本古籍鉴定经验的书吗,我想看看。” 宁晖:“是有,你要那个做什么?” 宁恪:“哦…给颜云致看看。” 宁晖一喜:“没问题,下午我叫人送来。” 宁恪:“好,谢谢伯伯。” 宁晖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我们可可知道疼老婆了!” 宁恪:“……” 她就是还了人情,这样才好跟颜云致两清而已。 ……怎么又扯上疼老婆了。 - 第二天,宁恪午睡才起床,电话响了。 林蕴昨晚通宵干活,喝了点酒提神,整个人说话亢奋的不行,嗓音差点没刺穿宁恪的耳膜。 林蕴:“宁可可!你家颜云致真是个宝!她谱的曲也太好听了!神仙乐曲!” 宁恪:“你请的是什么级别的音乐家你不知道?” 林蕴:“呦,听起来你很骄傲啊?” 宁恪:“滚。” 林蕴:“你又凶人家。” 宁恪:“我有事,不跟你废话了。”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些古籍鉴定的功课,上午也拿到了那本古籍鉴定的书。正好颜云致说下午有卖家来家里聊聊,她打算过去看看。 宁恪下了楼,没再回复林蕴的消息。 卖家才到,五十岁上下的女士,高颧骨,尖下巴,面相不太友善:“颜小姐,你好。我叫王明芝。” 年初,颜云致在一位朋友的介绍下进入古籍拍卖圈,因为为人温和,出手豪爽,被很多卖家视为“水鱼”,都想在她这里狠狠捞上一笔。 王明芝也不例外,来之前她就打听过,颜云致对古籍了解不算多。一上来她热情介绍了自己带来的两本书,说到最后难掩急切:“好书也要遇到有缘人。颜小姐,这书我也不开高价了,这本90万,这本130万。这是私下见面,如果放到明天的拍卖会,底价我挂的都不止这个数。” 颜云致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这样。” 她目光清清淡淡似审视,耳尖捕捉到楼梯口传来的一点细碎动静,不由勾了勾唇。 宁恪站在楼梯口没过去,皱着眉头听她们说话,直觉这卖家是要坑一笔的,说的天花乱坠,又总是前后矛盾。 甚至还数次打断了颜云致的话,真是不礼貌,偏偏颜云致一点脾气也没有,依旧温温和和地笑,语气清淡和缓。 王明芝侃侃而谈:“你看这样吧,两本在一起,200万,凑个整,我也不说多的了。怎么样,可以的话今天就…” “等等,”宁恪抱着手臂走过来,冷冷地问,“我可以看吗?” 王明芝:“这位是?” 颜云致:“家人。” 王明芝本能理解成是她妹妹,犹豫着说:“小心点翻啊。” 宁恪:“不用,她翻,我在旁边看就行。” 颜云致翻动书页,宁恪坐她旁边,有点百无聊赖似的玩起手机。等王明芝没注意,她直接拍了一张图,发给了伯父:“伯伯,这两本书可以买吗?” 伯父没立刻回复,林蕴质问她‘死哪里去了’的消息又弹出来。 宁恪站起来,走到窗边,把照片发给她:“找人帮忙问下,这两本书值多少钱。” 林蕴:“好手啊!” 宁恪:“?” 林蕴:“很1的一双手啊,做过没?” 宁恪:“?” 宁恪简直懒得理这个喝醉的酒鬼。 照片是颜云致单手执着书卷,清瘦手背隐约可见青筋脉络,指节干净修长,好看是好看,明明叫她查价格的,但这损友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黄色废料? 宁恪没再回复林蕴。 她一向心高气傲,事事要强,就是这种玩笑话也不爱听的。 她会是那种被病秧子颜云致欺负的人? 这时,伯父宁晖才回了消息:“报价太高。” 她回了个OK,回头看了眼卖家站在旁边讲电话,只有颜云致坐在沙发上,宁恪打算过去告诉她别买了。 宁恪心里余了点火气,快步走回去:“颜云致!我…” 颜云致:“嗯?” “我,我…”宁恪莫名卡住,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先别买了。” 颜云致轻轻挑了下眉,不太理解她前半句怎么那么气冲冲,但后半句声音又柔和下来。 更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这种天气,雪白鼻尖溢出一层盈盈汗珠。乌黑眼眸湿漉漉的,微仰起头,樱色唇瓣有淡淡水光,很软的模样。 颜云致眼神变了一下。 她往前一步,一向清醇温和的声音压低了,是含着点笑意的:“好。都听我们小宁的。” * 第17章 拍卖 卖家着急了,连忙站起来:“颜小姐,你不能听你妹妹的啊,她年纪小没经验的。这个…” 颜云致牵起唇角,话是对别人说的,融融春水般的目光却锁在宁恪脸上:“她是我太太。” 卖家失望又不甘,劝了数次也未果,最后叹着气走了:“颜小姐啊颜小姐,不买我这个书你会后悔的。就算是太太说的,也不一定就对啊。” 颜云致挑了下眉,目光是洞察一切的清明,语气平和:“是么。” 她依旧是笑着的,但那笑意淡淡的,也疏远。 等卖家走了,宁恪不太自然地揉了下耳朵:“没事我就先上楼了。” 真别扭,被颜云致称作太太的感觉,怪怪的。 颜云致:“今晚有空吗?明早的拍卖会改成今天五点了。” 宁恪:“可以。出发吧。” 这场拍卖会是明川美术馆、宁大和一个公益NGO组织合办的,除古籍拍卖外,也有现代书画拍卖。 入口处有专人引导落座,主办方留给颜云致的位置很不错,在第六排正中间。 拍卖会很快开始了。 颜云致先后看中几本古籍,宁恪听清楚细节就问伯父,也叫林蕴找朋友一起比价。她整理完信息后给颜云致建议,最终,颜云致以还算合理的价格拍下两本古籍。 宁恪如释重负,她这次帮忙帮的尽职尽责,算两清了。 拍卖完古籍后,也有一些现代书画作品拍卖。她心不在焉,没再认真听了。 颜云致看中一幅画,问宁恪:“怎么样?” 这幅画的用色和工笔都极美,草木扶疏,浓浓淡淡的绿,繁花似锦,层层叠叠的艳色。但并不像平日里常见的花鸟画那般艳丽夺目,越看越觉得典雅素净,叫人心生愉快。 “很不错,”宁恪把这幅画跟伯父的一些藏品做了比较,“底价100万也不高。” 颜云致举牌:“120万。” 她举牌后,陆陆续续有人加价,不过加的不多,在150万上下徘徊。直到坐在前排右边的人举牌,报出了200万的价格。 宁恪:“不加码了?” 颜云致摇头:“应该是一位熟悉的朋友拍了。等会过去聊聊。” 拍卖结束后,成交的买家和卖家到后台当面交易。颜云致取过拍卖的两本书,引着宁恪过去:“那幅画在那边。” 数人围着画作闲聊。 宁恪没听别人聊什么,她看到旁边的题字:满目花开如绣,愿岁岁年年。 落款是周琅。 颜云致跟人打过招呼,给宁恪介绍:“周琅,这幅画的作者。周总,这是…” “宁恪是吧?”那人穿修剪得宜的灰色西装,“我知道你。你好。” 宁恪朝她微点下头:“你好。” 正说着话,周琅回头望去:“年年,我在这里。” 宁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一口气加了50万价格,最终拍下这幅画的女人。 周琅给她们介绍,轻轻搂过女人纤细腰肢:“我太太,纪绣年。这幅画是被我太太买回去了。” 纪绣年朝她们一点头,笑容温柔似水又有些羞赧的模样:“抱歉,让两位扫兴了。” 颜云致跟她们攀谈两句,才跟宁恪一起离开。 一路往外走,宁恪问:“她们是你朋友?” 颜云致:“不算。以前认识周琅,过了很多年认识她太太,才知道她们分开过许多年,又在一起了。” 宁恪听着她说话,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 从美术馆出来,宁恪说:“陶止今天回来,我和林蕴去接他。你先回家吧。” 她、林蕴和陶止是一同长大的交情,自小的交情,时间越久越醇厚。陶止学医,前年出国攻博,即将学成归来,也有两年多未见了。 颜云致见过陶止几次,想起来那个男孩子…以前就很喜欢调侃宁恪,非要气到宁恪揍他才肯停。 颜云致帮宁恪拦车:“几点回来?” 宁恪挥挥手:“不知道。拜拜。” 她关上车门,对司机说:“去机场。” 车开了不远,借着后视镜,宁恪忽然看见颜云致站在路边,没有立刻走。 她盯着后视镜,直到那道挺拔又纤细的身影从后视镜消失,才收回视线坐正了。 到机场时快8点了。 林蕴到得早:“可可,这呢。” 宁恪冷笑:“酒醒了?” 林蕴:“QAQ我错了。” 宁恪:“你错在哪里了?” 林蕴:“我口出狂言,我醉酒误事。你惩罚我,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宁恪丝毫不给面子:“打住。我对你没有兴趣。” 林蕴抱着她手臂骂了句死鬼,知道她没再生气了,又跟她聊起颜云致谱的曲子。 林蕴:“陶止要出来了吧?” 宁恪回过神:“飞机已经落地了。” 正说着话,远远地听见有人叫她们:“可可,阿蕴!” 林蕴一喜:“来了!” 宁恪朝来人挥手:“喂,你好大的排场啊。” 陶止身高腿长,穿了件白色长羽绒服,在一众路人中十分显眼。他摘下口罩,露出清隽五官,未语先笑,一双桃花眼开成扇:“啧啧,阿蕴你是越来越好看了。宁可可啊宁可可,你长胖啦?” “喂!”宁恪最听不得别人说她长胖了,直接给了陶止一巴掌,“你这个缺德鬼,又损我。” 陶止捂着手臂,语气做作:“完了,你力气怎么这么大,我快骨折了!” 宁恪:“骨折最好,揍不死你。” 林蕴忍不住笑:“行了行了,陶止你怎么回事啊,见面就要损可可。我们还专门来接你呢。” 陶止双手作揖:“是是是,感谢两位贵人拨冗前来。最近有空吗?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泡温泉?” 宁恪:“不去了,我最近有安排。” 什么时候回颜家还没定,她要把时间空出来。 陶止:“那今天晚上吃一顿!我做东。” 林蕴:“行,那要好好宰你了!” 宁恪:“那我就破戒一次吃宵夜吧,走!” 陶止的妹妹陶梓和她未婚夫周延都在。宁恪跟陶梓不对付,但今晚是给陶止接风洗尘,于是她忍了,一句话也没说。陶止还叫了几个朋友,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一家位于城郊的山庄。 路上,宁恪接到家里的电话:“卢姐,什么事?” 卢姐:“宁小姐啊,一直没等到你回来。我就多嘴问一句,我做了你喜欢吃的酸菜鱼和板栗烧鸡,你今晚…” 宁恪:“不回来吃饭了。给朋友接风洗尘。” 卢姐:“好好,那晚上要是不回来休息,也麻烦你提前说声。” 宁恪挂了电话。 真是奇奇怪怪。她之前工作忙碌时经常不回家,从没报备过,卢姐也不过问。可今天为什么会了她吃不吃饭,又问她回不回家? 电话那端,卢姐放下听筒:“阿致啊,宁小姐说给朋友接风洗尘在外面吃饭,没说晚上回不回来呢。” 坐在窗边斟茶的人,眉目轻轻一挑,半晌才启唇:“知道了。” - 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是越玩越high,吃过宵夜,蹦了两首歌后,有人提议玩游戏,输的人穿吊带超短裙热舞。 宁恪酒量很一般,喝了一杯红酒就有点晕了,还配合他们发了一条朋友圈:谁输了谁穿这个热舞。 配图是细吊带,超短裙。 游戏是简单的投壶游戏,很快就轮到宁恪。 她瞅准了想要投的壶,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宁恪不耐地拿起手机,本想挂断的,看见是家里的座机又接了:“卢姐?” 卢姐忙说:“是我是我!宁小姐,阿致又咳嗽了,不知道是不是过敏性咳嗽。你们下午有去哪里吗?听起来比以前都要严重啊,我真是担心的不得了!” 宁恪酒意没了:“怎么样了,请医生了吗?” 卢姐:“叫了叫了,还没来呢!” 宁恪说知道了:“我现在回来。” 挂掉电话,她对陶止说:“你们先玩,我回家了。” 林蕴:“啊?现在就走了吗,才开始呢?” 宁恪压低声音:“颜云致生病了,她睡得早,回去晚了会吵到她。” 林蕴:“喂。你是不是妻管严啊。” 宁恪:“胡说八道。” 她只是…愧疚而已。 颜云致身体不好,现在忽然病了,很大可能是因为之前上综艺太累的缘故,而且回来后她又马不停蹄做《完美搭档》的后期音乐,太辛苦了。 陶止听到她们的对话:“我送你。” 宁恪:“不用。” 陶梓看出她要走了,过来说:“宁恪你扫不扫兴啊?给我哥接风洗尘的,你半途就开溜,游戏还怎么玩?” “她有事要先回去,”陶止拦住妹妹,看着宁恪说,“我给你安排车。” 今晚宁恪懒得跟陶梓计较:“谢了。这几天别找我了。我不出来。” 陶止轻轻抿了下唇,神色一瞬黯淡,他轻声说:“好。” 宁恪没多说,转身往外走,四十分钟后才到家。 卢姐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声音就说:“阿致在楼上。” 宁恪一边上楼一边脱大衣,免得将外面的寒气带进房间里。 还没到,就听见颜云致在房间里问:“宁恪吗?” 宁恪应了声,推开颜云致房间的门。 之前闻到的那股温柔清苦的香味又涌了上来,她站在门口,没立刻进去。 颜云致原先侧卧在床上,见她进来,手掌半撑着床准备坐起来,如瀑长发顺着她动作全然洒落。 宁恪看到她脸色很不好,冲过去按住她,但步子没止住,直接撞了她肩膀一下,忙说:“小心!” 颜云致轻轻嘶了一声,宁恪手忙脚乱地扶住她肩膀,另只手环过她的腰,半环抱住她:“没事吧?” 怀里的人腰肢纤细,颜云致说:“没事。” 宁恪瞬间松开手,手指合拢下又展开,将外套递给她。 颜云致披上外套,黑发素颜,脸庞因身体不适而苍白,又泛着些许咳嗽后的潮红,唯独那一双眼眸,依旧秋水无尘般的澄明温柔。 大概是暖调灯光的缘故,夜里的她看起来太温柔…也太好抱了。 宁恪不太自在地揉了下耳朵。 她从没进过颜云致的房间,更不要说夜里来找她了。 又回想起刚才…她撞到颜云致的时候,手指似乎碰到了某些不该碰的地方。 颜云致看着宁恪的耳朵。 洁白耳廓因为刚才那场小小的意外染了绯色。 她的唇角悄悄弯了起来。 喏。 再贪玩的小朋友,天黑了也要回家的。 * 第18章 生病 片刻安静后。 宁恪先开口:“卢姐说你咳嗽很严重?” 颜云致:“没事。可能是因为忘了对那两本古籍做处理。” 宁恪想起以前伯父会请人不定期对古籍做吸尘处理,她也听宁晖提起过,不少古书收藏家因为对古籍处理不当,长期咳嗽甚至患上咽喉炎的。 “以后叫卢姐帮你处理,或者再请个人专门来做这件事。” “这次是我没注意,以后会小心的。不要紧。” 宁恪没继续这个话题:“别坐着了,躺下吧。” 颜云致摇头:“躺一晚上了,怪无聊的。” 这么久了? 怎么最开始没对她说呢? 宁恪看了眼时间:“你的私人医生要多久到?” 颜云致:“刚才电话里说还要一刻钟。” 宁恪低声嘟囔了句:“真慢。” 颜云致弯了弯唇角:“比较突然,不怪他的。” 她一贯如此,遇到再大的事情情绪也淡淡的,不曾说谁一句不好,更不要说怪过谁。 医生还没到,宁恪只能在房间里等。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颜云致的房间。米色家具,设计简约,只有书桌旁挂了一幅山水墨画,旁边用毛笔题了四个字:林下风致。 宁恪想,这字倒是很衬她。 “爷爷的朋友送的,咳咳咳…”颜云致说到一半咳嗽数声,“没地方放,就挂在这里了。” 宁恪没心思管这幅画了:“你真的不用躺下?” 颜云致看她坚持,掩面低咳了两声:“好。” 她蹙起眉头,一副病弱冷清模样,清丽秀雅如汝窑白瓷,温润端庄,美丽易碎。 宁恪伸出手想帮忙,却根本无从下手。 颜云致朝她一笑,清瘦手指在她手臂虚虚搭了下,借了把力,才侧卧着躺下。 宁恪下意识看她的手,莫名想起林蕴那天说这双手好1…不就是修长好看了点吗,怎么就1了。 ……等等,她想什么呢? 宁恪回过神,看见卢姐领了个戴金丝细眼镜的医生到门口,立刻走过去。 “宁小姐,这是谢医生。” “谢医生,这位是宁小姐,阿致的太太。” 宁恪:“谢医生,您好。麻烦您待会检查更细致点。她前段时间就因为吹风咳嗽过,这次大概是因为接触了两本古书的灰尘。” 谢医生点头:“好的,放心。我跟颜小姐打交道很多年了。” 医生进去检查,门关上了。 宁恪站在走廊上没动。 卢姐心中正陷入一阵狂喜。 婚后两年多来,宁小姐对阿致是不闻不问,把这么好的老婆冷在一旁,就连那次颜云致回国下飞机晕机住院,也没见她去医院看望,那时卢姐就当她是捂不热的石头,心硬! 可现在呢?晚上匆忙赶回来不说,还这么清楚老婆的病情,又要交代医生,可见这姑娘只是慢热了点,才学会疼人呢! 这么好看又知道心疼人的年轻姑娘,有点小脾气也该宠着惯着,疼起老婆来比臭男人好多了,她瞧阿致这婚结对了! 卢姐笑眯眯地瞅着宁恪,心底原先的那点不满灰飞烟灭,她是越看越满意了,就盼着这两人早日坦诚以待,甜甜蜜蜜了! 宁恪被卢姐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卢姐,你看着我做什么?” 那眼神……活脱脱像看饥荒年代饿坏的人看猪肉,恨不得啃她一口! 卢姐尬笑两声:“没什么,没什么。” 她嘴上说着没什么,笑弯的眼眸弧度一点也没收,就差在宁恪脸上嘬一口了! 宁恪被她看得不自在,幸好医生出来了。 谢医生说:“这次生病,诱因是灰尘,但不该反应这么大的。我跟颜小姐聊了下,也有她前段时间奔波劳碌的缘故。家属最近要好好照顾她。” “好,知道了,”宁恪陡然间成了“病人家属”,还有点不适应,反应慢了半拍,“哦…对了,她要吃什么药?饮食需要注意什么?” 谢医生听她问完,未语先笑:“明早会有人把药送给卢姐,饮食注意她也知道。” 宁恪才明白他在笑什么,那笑里有无奈也有调侃……她作为颜云致的太太,对自己老婆的身体状况,竟然都不如卢姐清楚。 这不应该。 一种微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不是愧疚也不是难为情,她说不清楚,但这感觉并不好。 谢医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宁恪压下那种复杂的感觉:“我送您。” 她领着医生下楼,一边说话。 “您做颜…她的私人医生多久了?” “十多年了吧,不过断断续续的,因为她在国内的时间不多。” “那,最近这两年呢?” “也不算多,有过来两次。” 宁恪对医生道了两声谢,送他上了车。 赶在车发动前,她又走过去:“谢医生,加个微信?” 谢医生笑着打量她,答应得却爽快:“好。” 回到楼上,卢姐还站在走廊,她瞅见宁恪,压低声音说:“刚才开门看见阿致睡着了,你还进去看吗?” 宁恪站在门边,朝里看了一眼。 那人睡着了,像睡梦中也被病痛缠身,眉梢蹙起,但神色却平静。 是她一贯温和又隐忍模样。 宁恪站着没动。 过了会,她带上门,对卢姐说:“不打扰她了。” - 第二天一早,宁恪被闹钟吵醒了。 也怪她这人天生忙碌命,前两天稍闲了点就叫徐简安排工作,结果昨晚搞到那么晚睡,今天又早起,她差不多废了半条命才起了床。 幸好今天的工作不复杂,有个秀请明星去站台,不用走台也不用接受采访,就只需要坐在前排,看完这场秀演。 对方给她安排两个座位,宁恪叫上了林蕴,跟她一起坐在前排,看着秀,时不时点评几句。 不过林蕴说得多,宁恪偶尔应一句,有些心不在焉的。三五次下来,林蕴也察觉到了不对。 林蕴:“可可,你今天怎么了?” 宁恪:“什么怎么了?” 林蕴:“拜托,现在模特穿的是即将上市的春季限定耶,以前你不是最爱收集各大品牌的春季限定了,尤其是高跟鞋。那双鞋子不好看吗?一点兴趣也没有?” 宁恪:“就那样吧。” 中场休息时间到了,别的嘉宾都起了身,三三两两聊着天,半是攀谈半是叙旧。 唯独宁恪坐着没动,丝毫没有跟人说话的意思。 林蕴狐疑地打量着她,忽然问:“你不会在惦记着你家颜云致吧?” 宁恪卡了一瞬:“……胡说什么?” 林蕴:“真被我说中啦?” 宁恪:“没有。” 林蕴最了解宁恪的性子,换了个方向问:“是因为什么生病?” 宁恪:“古籍上的灰尘是诱因。医生说前段时间她劳累了也是原因。” 林蕴:“还说不是在想她?” 宁恪:“……” 林蕴叹了口气:“你跟颜云致都结婚两年了,关心她不正常吗?” 宁恪:“谈不上什么关心不关心。” 这下林蕴没话说了。 她这亲闺蜜挺倔的,她知道。 后半程,宁恪兴致缺缺,看完秀直接回家。 别墅大门前停了一辆黑色加长轿车,进了家门,宁恪看见了她不太想看见的人,她快步走过去:“爷爷,您来了。” 颜云致的爷爷颜岐,正在客厅里跟颜云致说话。 颜云致批了件羊毛开衫,膝盖上搭了条细羊绒的毛毯。 老先生头发雪白,目光锐利,他长相严肃板正不说,说话做事更是一板一眼,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回来得还挺早。 宁恪:“今天有个工作安排,要知道您过来我就推了。” 颜岐:“顺路经过就来了。要是不进来看看,阿致生病的事她还得瞒着我呢。” 颜云致拢了拢披着的羊毛开衫:“很小的事,哪用得着专程跟您说呢,免得叫您操心。” 颜岐哼了声:“这回是怎么病的?” 问完,他抬头看向宁恪,目光愈发雪亮锐利。 颜云致没看宁恪,神色自然地牵了牵膝盖上的毛毯:“我吹了点风,快好了。” 昨晚医生提的过于疲累,她半句都没提,只说是自己不小心。 宁恪心里不大是滋味,她深吸一口气:“爷爷对不起。是,是我没照顾好她。” 颜岐板着脸声音沉沉的:“你是没照顾好她。” “爷爷,”颜云致打断他,“跟小宁没关系,真的只是我自己不小心。” 颜岐盯着她,眼神变了又变,最后站起来:“算了,我先走了。不用送,你们都不用送。” 他说不用就不用,宁恪站着看他走出去。 颜云致偏过头轻咳了两声:“不用把爷爷的话放在心上,不要愧疚。我身体不好,跟你没关系的。” 宁恪侧过头:“哦。那句话我是说给爷爷听的。” 颜云致静了一瞬,没像以前那样温和又疏远地说‘她知道’,忽然问:“是吗?” 宁恪被她这突然的‘是吗’问到头脑一瞬空白,不过她很快回过神,凶了一句:“不然呢?” 语气凶巴巴的,一副很不好招惹的样子。 颜爷爷是宁家的恩人,她没照顾好恩人的孙女,她愧疚…是应该的。 跟颜云致才没有关系呢。 * 第19章 洗澡 年前,颜云致在家休息了数天,病算是好了。 今年过年要回颜家过,她提前准备好了带给伯父伯母的东西和给侄子侄女的礼物。 宁恪没去管这些事,唯独送给颜爷爷的礼物是她亲自去挑选的。老先生喜欢写字,她就去一家古玩店里订了一方上好的砚台和一只毛笔。因为预订的时间紧,到三十那天才能去取。 取了砚台毛笔,宁恪又叫司机开车去中药材店,在人参燕窝等补品外,又选了西洋参、天麻、三七等中药。 颜云致站在一旁等她。 她依旧穿的素淡,浅咖色长大衣,白色内搭,软面羊毛靴。 唯独耳朵上戴了对银流苏耳坠,偏过头笑的时候,流苏在耳边晃荡出温柔的光芒:“够了,不用再买了。” 宁恪:“嗯。那走吧。” 颜家大伯和二伯两家人都在,颜云致的姑姑多年前远嫁,宁恪只见过她一次,今天倒没见到。 大伯母蒋茹过来开门,眉开眼笑:“下次可不许带这么多东西回来了!阿致,管管可可,不能把好东西都搬回家啊。” 其实以颜家的家业,根本不缺这么点东西,但她说话热情又客气,语气又亲近。 颜云致温温然一笑:“您操持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最辛苦。买点东西而已,应该的。” 蒋茹笑着叫阿姨把东西放下了。 正说着话,二伯母宋莹也牵着孙女过来。她上次被宁恪怼过,今天依旧笑盈盈地打招呼,一把拉过颜云致的手:“瞧瞧,结婚两年了,这才在家里过第一个年。阿致,你比可可年长几岁,要多陪陪她,两个人感情才会好。” 颜云致嗯了声,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伯母,可可给您买了翡翠镯子,您要不要戴上试试?” “好好,那我来试试!” “弟妹啊,这个好看!” “大嫂,我瞧你的珍珠项链也不错!” “都好都好,可可眼光就是好!” 宁恪不喜欢说客套话,也最烦虚情假意的客气。 颜爷爷还在楼上没下来,她就安心装她的透明人。 颜云致大概也知道她没耐心,给她挡了许多话。 快到饭点,颜岐下来了,站在楼梯上瞅了她们一眼:“可算知道回来了。” 颜云致看了宁恪一眼,以眼神示意她‘没事’,才接话:“爷爷,我们就等你吃饭了。” 颜岐看她脸色不错,丝毫没有之前病恹恹的样子,神色和缓不少:“嗯,开饭吧。” 宁恪坐颜云致旁边,该敬酒的时候敬酒,其余时候都不太爱说话。 颜云致靠近她,温声问:“小宁,牛肉吃不吃?” 宁恪很不习惯她这样的语气,哄小朋友似的,但她装也要装的彻底,用力点点头,模样很乖巧。 颜云致朝她一笑,给她夹了麻辣牛肉,又给她盛了碗藕汤:“先喝点汤暖暖胃,不然直接吃辣菜伤胃。” 宁恪:“嗯,好。” 颜岐瞅了一眼,心里也是很无奈。 阿致是他的长孙女,父亲去世的早,这孩子身体也不好,所以他格外上心些。这孩子也讨人喜欢,待人温和,沉稳大气,就是性子独了些,从没见她对谁上过心。 除了对宁家这丫头。 ……算了。 颜岐停了筷,众人也跟着停下来。 老先生拿了一沓厚厚的红包出来,给每个小辈都发了两个大红包,又厚又实在。 宁恪也被塞了两个红包,眼睛弯了弯,笑着对颜爷爷道谢:“我也有啊?谢谢爷爷!” 她穿长辈最喜欢的正红色毛衣,肩膀处有两个毛绒绒的小白球,这个年纪的姑娘笑起来唇红齿白,眼睛明亮,很难让人不喜欢。 颜岐难得笑了下:“当然有。阿致总说你还没长大呢。” 蒋茹打趣:“呦。咱们阿致可真会疼人。” 宋莹也接话:“是啊,阿致之前说可可只是有点小脾气,其他时候都很乖的。” 很乖? 宁恪怔了下。 颜云致到底跟别人怎么描述她们的塑料婚姻?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晚,打麻将。 宁恪是跟林蕴学的麻将,技术不错,但今晚她是颜爷爷上家,正大光明地给爷爷喂了不少牌。 老先生几乎独赢,搞得其他人叫苦连连。 一到九点,颜云致开口:“爷爷,时间不早了。” 颜岐:“你们要回去?” 颜云致:“嗯。” 颜岐皱了皱眉,略一思索后说:“知道了。” 他是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开口后两位伯母都没敢挽留。 走之前,颜云致说回房间拿两本书,还专程把宁恪买的砚台和毛笔带了上去,大概是跟颜岐聊了会,过了一刻钟才下来。 回去路上。 宁恪看着窗外:“我没所谓,今晚在这边休息也可以。反正一年也回不了两次。” 颜云致:“不是因为你。我自己也不想多待。” 宁恪很意外。 除了二伯母宋莹说话不太好听外,其他人对颜云致是不错的。 颜云致没多解释,转而问她:“今晚输了这么多钱,我怎么赔你?” “提那个做什么,”宁恪一向懒得关注小事,“算这么清楚?” “当然不,“颜云致看着她的侧脸,“我跟你不用算得太清楚。” 宁恪摸了摸耳朵,没说话。 回到家,她要回房间。 颜云致叫住她:“新的一年,有许新年愿望吗?” 宁恪回头看了她一眼。 明丽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轻轻笑了下:“没有。” 颜云致怔了下,似失望般的点了下头:“好。那么,晚安。 宁恪:“嗯。晚安。” - 初一到初三,宁恪在家休息,也回了宁家两次,见了见亲戚。 到初三晚上才空出时间,林蕴约她出去转转。 难得过年期间人少,商场里不少店还在营业,宁恪跟林蕴逛街的功力不相上下,踩着高跟鞋连续走五六个小时都不带累的。 两个人买了十几个手提袋的衣服,扔给司机后打算去做个美甲再回家。 只是才出店外,就看见了一家女装店前站着熟悉的人。 宁恪叫住林蕴:“那是陶梓?” 林蕴定睛一看:“啊对,上次开业我们还来捧过场的,记得吗?” 宁恪点点头,站着没动。 不远处,陶梓红着眼,对她未婚夫周延吼了声:“我们都快结婚了!你还跟别人乱搞!” 周延将店里的小职员拉在身后,寒着脸:“就你大小姐金贵,平时碰都碰不得,还不允许我找别的女人?” 陶梓快被他气傻了:“你有毛病吧?” 周延冷笑一声:“要不是看在你爸妈有钱的面上,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陶梓冲上去就要给他一巴掌,反被他用力推开,没站稳就往后倒,腰在桌上狠狠一撞,冷茶落了满身,瞬间狼狈到了极点。 宁恪将手包塞给林蕴,快步走了过去,直接把手里的热咖啡泼到了周延脸上:“姓周的,要点脸吧。” 男人被热咖啡一烫,‘啊’得尖叫了一声,抱着头胡乱擦了擦脸,怒吼一声:“宁恪!你有病啊!” 宁恪冷冰冰地看着他:“我看你才有病。” 说完她一把拉过陶梓往外走,全然不顾周延的大吼大叫。 陶梓呜咽着说:“你、你别看我笑话。” 宁恪没好气:“我闲得慌来看你笑话!” 林蕴住在附近,两人把陶梓带了过去,见她情绪很不稳定,衣物又都湿透了,先给她找了衣服叫她洗澡,但陶梓不肯,非叫嚣着要喝酒。 林蕴跟她关系稍微好一点,只能舍命陪君子,陪她喝了起来。 宁恪坐在旁边,看着两个酒鬼喝酒。 陶梓喝多了,流着眼泪说:“其实、其实我们也经常一起玩的,但是后来你不理我了。” 宁恪摇了摇头,神色也有些怅然:“那时你跟周家人走近了,我劝不动你。” 她跟陶梓以前关系不错,直到陶梓跟周延的姐姐周岚走得太近,她看不惯周家人唯利是图的样子,劝过几次,陶梓也没听。后来两人就疏远了,讲话更不合,没两句话就要吵架。 陶梓哇哇哭了起来:“我错了…那时候我很不自信,我哥哥也好,你也好林蕴也好,你们都考上很好的学校。只有我,我连大学都考不上。身边没人说我好,只有周岚会夸我,说我好看说我聪明…” 宁恪:“……说你聪明你就聪明了?你以为你很聪明吗?” 陶梓挂着眼泪:“宁恪你安慰我一句会死啊?” 宁恪语气一如既往硬邦邦的:“会死。我不会安慰人。” 陶梓瞪她一眼,又是哭又是笑的,忽然靠过去抱了她一下:“对不起。” 宁恪皱着眉忍了三秒钟,才把她推开,也忍不住笑了:“行了行了,别跟我肉麻。好了酒鬼,快去洗澡吧。” 宁恪一滴酒没沾,不得不给两个酒鬼善后,收拾完都夜里两点多了。 再一看手机,才看见颜云致给她发的消息:几点回家? 那时候都凌晨一点了。 她不会等到那个点的吧? 宁恪下意识想给她个电话,但很快这个念头被否定了。 这么晚了,应该已经睡了。 要现在回家吗? 也不行……现在这么晚,回家会吵到颜云致。 算了,明天再说。 - 翌日清晨。 宁恪抓起包下楼。 林蕴在厨房忙碌,听见动静回头问她:“可可,早饭想吃什么?” 宁恪:“不吃了,我先回家了。” 林蕴:“吃点早饭再走啊!我厨艺又不差。” 宁恪:“不吃,没空。” 林蕴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一刻也不肯多待的样子,不解地嘟囔一句:“走这么快干嘛,家里有什么宝贝啊。” 宁恪隐约听到她的声音,但脚步没停,进了电梯下到停车场,坐上车后拿起手机,给颜云致打了个电话。 才拨出去,她就后悔了。 ——这是结婚以来,她第一次给颜云致打电话。 可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宁恪抿了下唇:“颜云致,是我。” 那端的人笑:“我知道。” 宁恪:“昨晚我有点事,没看到你的消息。” “没事。昨晚口渴醒了,经过你房间看见门开着,就问了一句,”颜云致语气轻缓,“遇到什么事了,解决了吗?” 宁恪:“没事了。回头再跟你说吧。” 颜云致:“回家么?” 宁恪嗯了声:“先挂了,我开车” 颜云致:“好,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宁恪舒了一口气。 昨晚没休息好,太阳穴隐隐作痛,她戴了耳机听歌,暂时转移注意力。 到家是半小时后。 家里静悄悄的,应该是没人。这几天卢姐也休假,除了做饭会过来,其他时间都回家了。至于颜云致,她提过今早要回一趟颜家。 昨晚折腾到太晚,又累又困的,宁恪不想回房间洗澡,直接拿了睡衣进了一楼的公共浴室。 她先摘耳机,快到浴室才想起耳钉还没摘,一手推开门一手摘耳钉,结果推开门的那瞬间,潮湿热气迎面扑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进去。 站在浴室雾气中的人高挑纤细,曲线优美,身段玲珑,绵绵隆起的那处似琼脂白玉,捧在手心也会融化。 宁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颜云致…在洗澡。 她站在门口。 有那么几个瞬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目光却不受控制似的,落在不该看的地方。 等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犯,开口解释:“颜云致,我刚才只是…” “宁恪,”站在水雾中的女人声音里含着笑意,难得打断她的话,“不用偷看,光明正大看。” 宁恪屏住呼吸,脸都涨红了,凶巴巴怼回去:“谁偷看你?都是女的,有什么好看的!” * 第20章 心烦 宁恪硬邦邦回怼了两句, 把门重重一摔,关上了。 颜云致没说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说了什么, 但宁恪没听到。 宁恪抱着睡衣回到房间,越想越生气。 这大白天的, 颜云致在家洗什么澡? 再说了, 洗澡就洗澡, 回自己房间就好了,竟然还要在一楼的公共浴室洗澡。重点是, 还不关门! 还叫她别偷看? 她宁恪是偷偷摸摸做这种不要脸的事的人吗? 都是女的,颜云致有的她都有, 她干什么要偷看。 退一万步说, 就算要看她也不会偷看。把颜云致捆起来扒光了看,才符合她嚣张的人设好吗! “呼……” 宁恪越想越觉得火大, 抱在睡衣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走了好几圈,最后忍着火气进了浴室。 她一进浴室的门就把门关上,反锁住了,还不放心地检查了两次。 打开花洒,水喷洒而出。 水温不高,甚至有些偏凉。 宁恪仰起头, 任由偏凉的水落在自己脸上,浇灭了某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洗过澡, 脸上的温度也降了点。 她吹干头发,擦完护肤品, 才看见颜云致给她打了语音电话, 没接到。 后来发了消息:「我回家看看爷爷, 要晚点回来。一个人在家好好吃饭。」 回家就回家, 跟她说做什么? 她恨不得这几天都看不见她呢! 宁恪往上翻了翻信息,最近的那条是颜云致开车来接她,她给颜云致发了个定位。 她关掉对话框,选择高冷地不做回复。 整个白天,宁恪一个人在家。 闲着没事,她窝在沙发上,看徐简发过来的新本子。 女主是大家闺秀,温雅清正,知书达理。一日她正在房间里洗澡,刺客男主闯了进来,女主见他面色苍白流血不止,最后将他藏了起来。两人的缘分就此结下。 宁恪看得皱眉:“这还把人藏起来?万一藏得是坏蛋呢!女孩子洗澡,又不是听不见水声看不见灯光,还这样闯进去。都是借口,流氓!” 骂完她先愣了一下。 那照这么说,她现在也是冒犯了颜云致的登徒子。 等等……早上颜云致打来语音要说什么,她是开个玩笑还是认真的? 不会真以为自己是故意的吧? 不行,她要跟颜云致解释一下。 宁恪看不下去剧本了。 她下楼,在客厅来回转了几圈,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颜云致回来,搞得她心情很不美好。 晚饭时也没见到她,卢姐从家里赶回来做饭,问她要吃什么,宁恪也没胃口:“随便。” 可吃过晚饭,颜云致还没回来。 卢姐看她三番两次往门外看,忍不住问:“是等阿致呢?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 宁恪:“谁等她了?” 她扔下这么一句话,直接上了楼,回到房间,收拾行李。 艺人是没有过年的,前两年她都去了新年晚会,今年已然轻松许多。 徐简在安排年后的工作,时不时会打电话过来征求她的意见。因为《完美搭档》带来的热度,已经有两个代言找上门来,也有一本杂志抛出橄榄枝,跟她约了三月杂志的封面。 年前徐简谈了个新商务,一个一线大牌的中高端护肤线代言。 宁恪用过这个系列的产品,也对此颇有好感,但这个品牌基础线代言人是唐希。 当时听完情况,她直接说:“跟唐希代言一个品牌?晦气。不接。” 徐简叫住她,反复说明这个代言对她商业价值提升的好处。宁恪松了口,要品牌先确定是否跟唐希续约。 后来徐简跟品牌方沟通协调了几次,品牌市场部的经理打算签宁恪,但有资本要保唐希,最后协商的结果是,开两场直播,直接PK两个人的带货能力。 宁恪参加的那场直播定在大年初七。 此外还有个视频的拍摄取景没做完,所以提前两天过去,明早就要出发。 晚上十点,宁恪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 应该是颜云致回家了。 等了那么久,宁恪现在反而不想见到颜云致。她一边收行李,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走廊外的动静。 她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 似乎经过了自己的房间。 又关门了。 宁恪舒了一口气,继续收拾行李。 才收拾完,敲门的声音响起来。 宁恪过去开门:“什么事?” 颜云致站在门口,穿珠光银的长款浴袍,领口微敞,收腰设计,长度及膝,露出圆润白皙的膝盖和纤细雪白的小腿。 她看起来才洗过澡,整个人还带着一点清新水汽,未语先笑:“听见你这边的声音,就过来看一下。” 宁恪瞅了眼她的睡衣,从领口隐隐约约能看见清瘦锁骨,靠近她说话的时候,那阵清雅好闻的香气,似有若无。 哪有人这么晚洗澡了来找别人说话的? ……简直像在勾引她。 宁恪往后退了一步:“什么事?” 颜云致说:“是收拾行李准备出差吗?” 宁恪:“嗯,有个商务代言在谈,要上个直播间。” 颜云致:“不多在家休息几天?” 宁恪摇头:“再看吧。” 颜云致点了点头,换了话题:“今天在家忙什么?”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宁恪就不高兴了。 早上平白无故说了那些话,又整天不见人影,害得她一天都没怎么背下剧本,时间都浪费了。 宁恪凶巴巴地怼了一句:“我的事不用向你报告。” 颜云致看她一副气坏了的样子,眉眼悄悄弯了弯:“好。那你早点休息。” “哎!”宁恪看着她要走,忍不住叫住她。 颜云致:“嗯?” 宁恪看她全然不提早上的事情,也开不了口了:“没事了。” 颜云致笑了:“好好休息。小宁。” - 翌日一早。 “这就开工啦?”卢姐买菜回来,看见安鱼来接宁恪,有些惋惜似的,“不在家多待几天?” 这小两口结婚两年,就最近多点时间接触,怎么还不多相处相处呢? 宁恪没睡好,情绪不高,只嗯了声。 年前有个视频外景没拍,飞机落地后先是去了几个地方取景。 路上,宁恪配合品牌方,发了微博预告:今晚八点,直播间见。 《完美搭档》节目组很给面子,转发了直播预告微博:「今晚宁可可上播,转发并关注@宁恪,抽五份同款面霜~」 她抓着车上的时间看这次商务直播的产品介绍,心里大概有了数。 一个品牌不同系列产品签几个代言人是很常见的,唐希主推一款平价线精华,而这次宁恪要接的代言是中高端线的精华和面霜。 一般来说,平价线的产品因为价格缘故,比较好冲销量。但这两年消费者的年龄结构和消费偏好发生变化,年轻一代,尤其是护肤、美妆爱好者,更倾向于购买中高端线产品。但这一切都只是估计,很难预测最终的销量数据。 唐希昨晚进的直播,推过平价线单品,粉丝已经在论坛吹起了数据: 「看到好多路人下单哦,都夸我们希希直播时太可爱了!」 「单链销量过八万了!把唐希nb打在公屏上!」 「品牌爸爸们看过来,这是复工前夕啊,这个销量没话说了吧!」 「希希的路人缘没话说,这个数据不是谁都能碰瓷的,嘻嘻。」 明眼人都知道唐希粉丝在内涵宁恪,宁恪粉丝好不客气地回怼了,但直播快开始了,她们赶在直播前,进了直播间。 除了宁恪的粉丝外,还有一波CP粉在看直播。 不过大粉已经在CP超话里号召了,单人直播勿刷CP相关,免得败坏路人好感,所以CP粉还算克制,没发不该发的东西。 8点,准时开播。 宁恪今天穿了一身暗银碎闪的鱼尾长裙,雪肤乌发,烈焰红唇,美的明艳张扬,光芒四射。 主播笑容满面,提高音调:“欢迎今天的嘉宾,宁恪!欢迎我们的宁可可!” 宁恪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大家好。” 「卧槽姐姐今天美出新高度了吧?」 「是我女朋友!!!」 「你没有女朋友吗?怎么能这么说我的老婆!小宁!老婆!」 主播:“哇,可可的可乐们很热情哦!” 宁恪:“大家过年在家开心吗?” 「开心!」 「如果要能看到《完美搭档》第二期,我会更开心!」 「老婆!你亲我一下我会更开心!」 主播一见到这么多弹幕,人也激动起来,先后抛了几个话题,让宁恪跟粉丝互动起来。 等气氛活跃起来,主播开始介绍产品:“姐妹们,这款面霜呢,主打抗衰老,过了25+的姐妹们真的要注意初抗老了。这款日常价1250,今天直播送同容量中样,再……” 一段天花乱坠的猛吹后,宁恪很配合地让主播在自己脸上抹了层面霜。 主播:“大家看见没,这个面霜的肤感特别好,推开后就吸收了哦,哑光的,不会泛油光哦!” 「我也……我的关注点偏了,我没注意到这个面霜质地多好了,就注意到可可的脸白白嫩嫩,想rua~」 「我也想摸宁崽的脸QAQ。」 「清醒点清醒点,赶紧加购了,给姐姐排面!」 一通介绍完,主播开始让大家加购了。 但开抢前,她又加了个环节:“宁老师,咱们现在加个互动环节好不好?” 宁恪:“什么环节?” 主播:“打开手机,找到最近你拨出的那个电话,打出去。请你这位好朋友跟我们直播间连下麦好不好?” 这倒也不少见。 直播间连麦的,多是关系比较好的明星。 宁恪把手机递给了工作人员:“打吧。” 工作人员接过手机,顺着通话记录往底下翻,最近几天都是接入电话,经纪人的、助理的…… 最近的一个拨出电话是三天前。 联系人是颜云致。 工作人员感觉吃了口大瓜,给宁恪看了眼手机。 宁恪也怔了下。 这不是前两天她打给颜云致的电话吗? 但是时间到了,她点了下头:“打吧。” 工作人员才按拨号。 嘟嘟两声后,电话接通了,是一道清润柔和的嗓音:“宁恪?” 「卧槽卧槽卧槽!我幻听了吗,是颜云致吗?」 「救命!谁来掐掐我人中!」 明明是隔着电流声传来的声音,宁恪却感觉自己耳尖被暖风拨了一下,她嗯了声:“在忙吗?” “不忙,可以说话,”颜云致顿了下,“是电话连线吗?” 宁恪说是:“在直播。” 颜云致很配合:“我可以做什么?” 主播看过《完美搭档》的第一期节目,浅浅磕了下CP,这会激动起来了:“颜老师?是颜老师吗?你那边方便连线一起直播吗?” 抛开她个人磕的CP外,要知道颜云致粉丝里富婆多,邀请她了,这销量还愁上不去吗? 宁恪:“不用了。” 她的直播,给颜云致打电话本来就已经不太好了。 主播回过神:“是是是,不好意思。” 与其同时,品牌方直接把热搜买了起来:#宁恪直播 颜云致# 颜云致才进来几分钟,直播间观看人数又是一个暴增。 主播问颜云致:“颜老师有用过我们家的产品吗?” 颜云致:“小宁推荐了,我下次会试试看。” 正纷纷涌入直播间的颜云致粉丝傻眼了。 小宁??? 宁恪对主播说:“先这样吧。” 主播见好就收:“好好好,颜老师,拜拜。” 颜云致笑着说了声:“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小宁喔。拜拜。” 不过就短短的几分钟,CP粉差点没磕晕: 「好好好,支持我们小宁!」 「颜老师都发话了,一定支持一定支持!」 「好甜喔!」 主播看热度炒得差不多了:“姐妹们注意啦,马上开抢喽。倒计时,5、4、3、2、1!!!” 随着最后一声数字,观看直播的销量开始剧增。 徐简和安鱼在后台计数:“五千、九千……一万三了!” 又过几秒,销量还在涨。 徐简握拳:“还差最后一点点就超过唐希的带货量。” 安鱼屏住呼吸:“五万六、七万七……八万一!破了!!!” 徐简叫她冷静:“别急,还在涨……九万了!” 与此同时,关注销量的还有唐希的工作团队。 “希姐…” “没事,这个代言之外还有别的,我们还在谈…” “闭嘴!别跟我说话!” 就在她发火的时候,经纪人也打了电话来:“希希啊,这次的事情搞得……哎,之前要跟你谈的两个品牌也说要再考虑一下!” 唐希神色难看极了,忽然吼了一句:“滚!” 她咬紧牙关,发泄似的将桌面所有东西一扫而下! 这个商务是去年她好不容易从宁恪手里抢的,现在宁恪不仅拿回基础线代言,还把中高端线拿下了。现在不止这个代言,其他代言也黄了,简直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此时,直播间的主播还在吼最后一波:“还有人没下单吗?快结束了哦~” 最后,销量停在了十一万,因为产品拍空,下架了。 主播对宁恪暗自比了个大拇指:“今天的直播就到尾声啦。现在到粉丝互动环节,欢迎大家提问哦!” 宁恪不知道唐希是不是也在镜头前,但她挑了一个问题:“你不介意跟唐希代言一个品牌的产品吗?” “什么?唐希老师也代言了这个产品吗?”宁恪反问了一句,她没去管主播尴尬的神色,冲着镜头一笑,“据我所知,那份合约要到期了。至于以后如何,大家很快就知道了。” 弹幕一片哈哈哈: 「我们宁姐就是睚眦必报!爽了!」 「对待绿茶就要当面打脸!」 「舒服了舒服了舒服了!」 「《完美搭档》见!」 宁恪没再回答问题,对着一脸尴尬的主播点头示意:“下播吧。” - 当晚,宁恪收到消息,新商务谈下了。 《完美搭档》节目才第一期就破了观看人数记录,后面几期还有的火。品牌方看准了这一点,承诺跟唐希解约,请宁恪一同代言基础线和中端线产品。 宁恪算了算报酬,对徐简说:“商务差不多完成对赌协议分配的指标了。之后还是把重点放在接剧本上吧。” 徐简:“我知道。你今年的重心是完成角色转型,高齐那边我还在争取。” 宁恪嗯了声,难得松了口气。 她其实不太喜欢直播带货,有好几次都忍不住劝粉丝理性消费。现在完成了硬性指标,以后的工作,她可以根据自己的偏好安排。 签下这个商务,宁恪后续安排松了一些。 她计划先回家休息两天,中间抽出一天试戏,再接着拍《完美搭档》第二期。 机票定在明早,今晚还要再多住一晚。 没到初七就提前开工,宁恪给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发了一份红包,又请大家出去吃饭。 宁恪不太饿,只点了一份沙拉。 其他都是安鱼负责点的,荤素搭配,犒劳最近的辛苦。 宁恪没胃口,没吃几口,有点走神。 等服务员端了一盘油焖大虾上来,她忽然抬起头问安鱼:“你怎么点虾了?她不能吃虾。” 安鱼啊了一声:“她是谁啊?” 这不是下午才跟她说过年吃太油了,要吃点低脂肪高蛋白食物吗? 宁恪:“……” 等等,她怎么又想起颜云致了? 那个人可真难伺候,忌口多,睡眠差,规矩一大堆。 都怪最近跟颜云致接触太多了,不然她怎么会记住颜云致的偏好呢。 她低下头,拿勺子戳了戳碗里的米粒。 权当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 一想起颜云致,她又想起那天浴室的尴尬。 好几天了,还在她脑子里盘桓不下,让她耿耿于怀。幸好这几天都在外面,不用看见她。 安鱼不明所以,不知道她好端端怎么冒出来一个‘她’来,拼命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上次拍《完美搭档》第一期的时候…不是吧?难道说的是颜老师! 宁恪看到她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抬手比了个静音的手势,叫她别问了。 饭后,回到酒店,宁恪接到电话。 一看到家里的座机,她愣了下。 不会是颜云致又生病了吧? 宁恪按下接通:“卢姐?” 卢姐:“宁小姐啊,最近天气很好,我想问下,明天给你晒被子可以吗?” 宁恪一向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不管是进去打扫还是浇花,卢姐都会提前问她。 宁恪:“可以。我明天就回来了。” 卢姐一喜:“啊呀!明天回来最好了!阿致啊,她手指有个地方被割到了,还非要在那练琴!我劝也不肯停呢,你回来可要好好劝劝。” 宁恪皱了下眉:“知道了。” 卢姐:“那几点回来?赶得上吃晚饭吧,我跟阿致说声,叫她明晚在家吃晚饭。” 宁恪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她回到房间,收拾完行李,浴缸里早已放好了热水,也倒过精油。 泡澡前,她又检查了浴室的门,再次确定锁好了,才放心的脱了衣服。 在大片氤氲的湿漉热汽里,甜橙精油的香味舒缓又治愈。 这几天奔波忙碌下来,宁恪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疲倦裹住她下沉,忙碌时紧绷的思绪渐渐松弛下来。 有零碎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相似的湿热水汽,瓷砖上缓缓滚落的水准,以及白雾包裹着的…女人曼妙的身体曲线。 哗啦一声,水波洒落。 ——宁恪陡然从浴缸中坐了起来,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一滴又一滴,滴入水中。 先前还算放松的感觉荡然无存,心情不美妙到了极点。 她怎么又想到颜云致了? 这几天一天到晚都想到她,吃饭的时候想到她,洗澡的时候也要想到她,这几天就没个消停的。 宁恪有点心烦意乱的,拿手掌拍了拍脸颊,试图把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空干净。 不就是不小心看了她一下吗? 是,她那天没反应过来,是不小心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 但也不至于好几天了还惦记着,还在烦吧? 烦什么烦? 烦颜云致好看,身材比自己好吗? 她是得了颜云致感染症吗? * 第21章 意乱 又下雪了。 所幸这场雪下的晚, 飞机没晚点。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宁恪戴着眼罩,有点犯困。 拜某人所赐, 她昨晚心烦意乱了好久,没睡好。 安鱼捧着手机冲浪, 刷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先给徐简看了才叫宁恪:“姐, 好像是唐希又给你买了点黑料。” “哦,”宁恪反应平淡, 她一点也不意外,接过手机扫了一眼, “还是这些老掉牙的东西。” 所谓的黑料就是她出道之初疑似是某位大佬的情人, 后来因为被正室抓包而被封杀,或者又是她跟哪些男的关系暧昧……无聊至极的黑料。 封杀是真的, 但那是因为她对那位大佬动了手,差点把人鼻梁骨打断。 暧昧就搞笑了,她都不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模样了。 徐简转着笔,一副玩世不恭贵公子的打扮,嘴角噙着笑:“唐希又玩这老一套啊。可可,别着急, 我快知道她背后有谁了。到时候叫她自作孽,不可活。” 宁恪嗯了一声, 没说什么。 连日奔波忙碌后,她有点没精神, 靠着车窗, 看着窗外的落雪。 这个冬天雪格外多。 年前断断续续下了十几天, 年关前后停了几天, 今天又下了起来。 好大的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似羽毛又似柳絮,飘飘转转地落下,覆下一片洁白的皑皑。 宁恪半仰着头,看着偏偏雪花落下。 她忽然说:“停车,我要下来。” 徐简踩下刹车:“要下去走?叫小鱼陪你一起。” 宁恪:“不用,我快到家了。行李明天给我送过来就行。” 她没撑伞,下了车。 那辆宾利在她身后跟了一段距离,见她实在没有要上来的意思,才调转方向,离开了。 宁恪走在漫天的落雪里,又想起了颜云致。 想起那次,颜云致在大雪中收拾花草,呼吸一下睫毛就颤动一下。 奇怪,怎么走路的时候也想到她? 是因为……又下雪了吧。 - “又下雪了。” 颜云致站在窗边,推开了窗。 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风雪催促着夜归人,早日归家。 陆燕时劝她:“你身体不好,少吹风。” 颜云致走回客厅:“我知道,就是开窗透透气。” 卢姐走过来:“陆先生,咖啡。” 陆燕时跟颜云致是多年同学,中学时他去过颜家找颜云致讨论奥数题。卢姐曾经还以为他们两能成一对呢,毕竟这些年来颜云致单着,陆燕时也单着。后来颜云致跟宁恪闪婚了,那些不该提的话,卢姐自始至终一句都没提。 陆燕时接过咖啡:“谢谢。” 他修长挺拔,穿灰色衬衫,套一件英伦风的马甲,笑容温文尔雅,品了一口咖啡:“嗯,还是在英国时的味道。” “我很少喝,不知道味道怎样,”颜云致回归正题,“我问你的事情,怎么看?” 陆燕时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拜托了阿致,我不是维护公众人物名誉权问题的律师。你又在给我出难题了。” 颜云致:“那你帮我问问别人。论坛里那些骂人的话,太难听了。” 陆燕时打趣似地反问一句:“就那么心疼你的小太太?” 颜云致没回答:“如果是假的,对于造谣的人,我要求起诉。燕时,帮我跟好这件事。” 陆燕时失笑:“你难得这么坚持。” 两人说着话,指纹锁滴了一下,门开了。 宁恪站在门外,肩上落着雪,发丝上也有雪。 她看着客厅里站着的人,穿衬衫马甲的男人,她认识。 他跟颜云致一同长大。 他至今单身。 宁恪:“陆律师。” 陆燕时想起以前颜云致逼着他给这位大小姐写历史大事梳理的痛苦回忆,笑容有点微妙:“宁小姐。” 宁恪朝他点了下头,拍掉肩上的雪,没跟颜云致打招呼,甚至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颜云致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才收回目光。 陆燕时:“生气了?不去哄哄?” 颜云致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摇了摇头:“先把正事说完吧。” 陆燕时笑意一敛:“之前你问我股权的事情,我仔细想过了。” …… 宁恪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 她看着颜云致送陆燕时出去,雪已经很深了,走过就留下很深很深的脚印。 车停在大门外。 陆燕时拉开车门坐上去,颜云致没走,在跟他说话,良久才挥手告别。 冬天天黑得早,此时也不过才六点半。 那人站在路灯的暖黄色光晕下,背影端丽温柔。 宁恪转身回到房间。 下次她要跟颜云致提,她不喜欢别人进家里,有事到外面去谈,办公室、咖啡厅、公园,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带回家。 卢姐又来敲门:“宁小姐,下来吃晚饭啦。” 刚才她在厨房里忙碌,还没留意到宁恪回家。也不明白她怎么就直接上楼了?再保持身材,那也不能不吃晚饭啊! 宁恪知道卢姐做了不少菜。 回来的路上,她还在微信上发来照片,一道一道问她喜欢吃什么,宁恪被她搞得没办法,选了几道。 换过家居服,宁恪开门:“来了。” 卢姐笑眯眯地看着她:“这就对了。下楼吧,阿致等你,也还没吃。” “怎么没留陆律师在家里吃饭?” “他啊?他过来找阿致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谈,根本没提吃饭啦。” 下到客厅,颜云致正好从外面进来,宁恪径自坐下了,也没对她打招呼。 颜云致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怎么了,工作还顺利吗?” 宁恪只蹦出三个字:“就那样。” 卢姐眨了眨眼睛,只觉这两人间氛围怪怪的,是吵架啦? 要不然怎么才回来,宁小姐就不跟阿致说话呢? 宁恪就差把‘不想说话’这四个字刻在脸上了,神色淡淡的。 颜云致也没再问她。 两个人都不说话,客厅里很安静,以至于卢姐在厨房里的念叨声如此清晰:“哎吆!我这醋怎么没了啊!这酸味哪来的呢?” 宁恪咬着筷子,立刻扭头看向她。 卢姐被她看得吓一跳:“怎么了啊?” 那眼神,跟被她说中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想杀人灭口似的。 她不就是不小心把一瓶醋放倒了吗? 宁恪这才看清她手里拿了瓶醋,神色变了变,低下头继续吃饭。 颜云致观察着她的神色,温声细语说:“今天燕时过来跟我谈了会工作,他办公室在装修,我又不喜欢去外面,就请他顺路经过时来家里坐坐。” 宁恪哦了声。 还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颜云致继续说:“不过我想了想,以后还是要约在外面见面好。家里还是不要请外人过来了,哪怕是熟悉的朋友。” 宁恪抿了下唇,神色没那么紧绷了:“没事,我不介意啊……你随意。” 颜云致勾了勾唇:“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毕竟是我们两个人的家,我没有提前跟你说这件事,抱歉。以后会更尊重你的意见。” 宁恪被她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搞得不好意思,耳尖有点发烫:“干嘛说抱歉啊。我都说了没事了。” 她放下碗筷:“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背影是急匆匆的,但分明比先前活跃些。 颜云致看着她的背影,笑意深深。 “我这瓶醋太可惜了,大半瓶都倒掉了,”卢姐捧着醋瓶出来,“宁小姐吃完啦?阿致你笑什么啊?” 颜云致站起来,拍了下她肩膀:“卢姐,这个月起给你涨工资。” 卢姐有点不好意思,赧然地问:“不是年初才涨过吗?又涨啊?是不是…不太好啊?” 颜云致笑:“没事。每个月多三千。” 卢姐:“!” 这个可以有! - 大年初九上午,宁恪在家补了会觉。 中午吃过午饭,又匆匆忙忙出去,安排有变化,她今天要试镜。 本来这个角色定了明早试镜,但导演有其他安排,就突然改了。 难得遇上正剧的本子,宁恪很珍惜机会,早就熟悉剧本和角色,她决心要拿下这个角色。 剧本的名字叫《无她》 民国剧,宁恪要试戏的女二叫沈孤鸿,是个心狠手辣的女警官,间谍。她杀过很多人,做过很多坏事,不择手段,没有底线,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最后她完成了卧底任务,死了。 她的墓志铭是:不追逐光的人生不值得过。 宁恪今天要试的戏份,就是沈孤鸿为了完成一个任务,杀掉了自己的同伴的那一幕。 导演是之前拍公益VCR合作过的章导,对她点了下头:“抓紧时间吧。” 宁恪:“随时可以开始。” 时间太赶,她没换衣服直接进场。 冤家路窄,搭戏的男配不是别人,正是跟唐希同经纪人的陈弦,之前宁恪被他粉丝骂过不少次。 陈弦看见她皱了皱眉,宁恪却从进场那刻进入角色了,只淡淡看着他——那不是她的眼神,是沈孤鸿的眼神,居高临下的、俯视蝼蚁般的眼神。 陈弦被她的眼神惹怒了,但毕竟是在试镜,他压住怒火,努力摆出符合人设的挑衅姿态,眼神中却藏着悲痛:“你杀了我啊,你这种黑心黑肺的人渣,替贪官卖命的走狗!呸!” 宁恪依旧是那副冷漠神色,却在他说出‘呸’那个字的瞬间陡然从后腰掏出一把枪,右腿一抬,黑色长靴重重踩到陈弦胸口,语气悠然地说:“骂啊。” 陈弦一怔。 那瞬间他差点分不清,这眼神是沈孤鸿,还是宁恪本身的眼神。 宁恪偏过头,漠然地打量着他。 打量他的愤怒,打量着他的错愕,打量着他的探究。 陈弦回过神,试图找回情绪状态。 宁恪却没给他时间。 她神色冷凝,眼神淡漠扫过,唯独眼角有一丝水光一闪而过。 砰的一声,她按下了扳机! “卡!” 章导走过来,对宁恪说:“不错。这个角色就你了。” 宁恪才从角色的情绪状态中恢复出来,怔了一下才笑:“那谢谢章导了!” 章导朝她笑了笑,颇为嫌弃地看向一旁的陈弦:“出去吧。回家再练练演技吧。” 陈弦脸色铁青:“章导,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刚刚状态不好,章导……” 章导脾气不太好,一挥手:“下一个!” 陈弦咬紧牙关,阴恻恻地看着宁恪,冷哼一声,才往外走。 宁恪没把他放在心上。只要这个角色能拿到手,其他事情不重要。 试完刚才那一场戏,她的衣服后背全部汗湿,出去后被北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拿下想要的角色,宁恪心情好得不能再好,请工作人员吃了顿火锅。 回程路上,宁恪听着歌,还在回想试的那一幕。 安鱼正在打理她的微博号,忽然她收到好多条@,点进去一看,又是陈弦粉丝@了宁恪在骂她。 「又是这个花瓶?不倒贴会死?」 「离我哥远点!垃圾!」 「滚滚滚啊!」 宁恪拿过安鱼手机,随便点进去看了一眼。应该是工作人员下场带节奏,让他的粉丝脑补了一场片场偶遇后自家哥哥又被纠缠的戏。果然,沾到了这块牛皮糖就没好事。 徐简很快打电话过来:“可可,你上黑热搜了,买到前几的位置。不用想都知道是唐希经纪人买的,这是报仇报的一箭双雕。” 热搜下,两家粉丝混战起来。 宁恪粉丝气炸了,这都多久没合作了,竟然又强行捆绑。 「又碰瓷了?呵呵,多久没跟你家的丑哥哥合作了,心里没点数?」 「最近糊了是吧,非要蹭?」 「滚滚滚,这么难磕的CP还捆绑什么?我们克(恪)制(致)CP好磕一万倍!」 第三条评论很快上了热门。 宁恪唯粉的心情有点微妙,作为铁血毒唯是最讨厌CP粉的,但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磕美女和美女的CP,总比磕美女和丑男的CP好啊! 不过舆论还是没控住。 对方有预谋,提前买了不少水军下场,再加上有所谓的路人放出下午试戏的照片,话题还是回到潜规则、暧昧、劈腿等黑料上。 徐简难免急躁:“现在处理不掉,有人买的,给了不少钱。” 宁恪:“没事,先放着。也不是什么新料了。” 徐简:“再看看,有变化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宁恪:“辛苦简哥。” 有徐简盯着,宁恪暂时没把这件事看得太重。 换了平时她会生气,但今天有好事值得开心,她不想破坏心情。 到家时,颜云致在窗边打电话,宁恪站在玄关处换鞋,听见她压低声音说:“今天处理一下。” 颜云致转身看见她,挂了电话。 宁恪问:“打扰你了?” 颜云致:“没有。下午试镜怎么样?” 宁恪眼眸一弯,抬起手,两根手指交错着比划一下:“拿捏。” 她笑的样子是少见的娇俏和明媚,看起来是心情很好,要是有尾巴,估计早就翘起来了。 颜云致:“不意外。你的演技被低估了。” 宁恪不得不承认这话听着很受用,朝她一笑:“我晚上去吃了火锅,先上去了。” 她回到房间,往床上重重一躺。 躺完才发现糟糕,今晚吃多了,怪撑的。 宁恪对自己的身材管理一向严格,吃撑了就绝不躺着,她今天找不到运动的状态,决定下楼走走。 下了楼,宁恪看见颜云致坐在客厅沙发上,问她:“怎么在这?” 颜云致指了指自己还在滴水的发丝,又指了指旁边的吹风:“房间里的坏了,就下来了。你呢?” 宁恪难得好声好气地交代自己的事:“晚上火锅味道不错,吃多了,下来消消食。” “有空吗?”颜云致偏过头看着她,“我的手有点疼,帮我吹下头发,好吗?” 宁恪立刻想到卢姐在电话里说过,颜云致的手被割伤了。 但她没立场去问这件事,也没开口。 “你叫卢姐帮你吧,”宁恪下意识拒绝了,说完顿了下才问,“手怎么回事?” 颜云致对她的拒绝并不意外:“前两天修剪花草,不小心用剪刀划到左手了。” 宁恪:“我看看。” 颜云致说了声好,大大方方地抬起手。放到自己膝盖上。掌心朝上,左手虎口往下有一道不算浅的伤口,很长,结了暗红色的痂。 宁恪没去碰她的手,而是弯腰低下头,靠近了去看她手上的伤口,模样专注又小心。 ……应该很疼吧? 颜云致见她这般神态动作,笑意似春风过境,眼底一片柔软,温煦又融融。 宁恪很快就注意到她在看着自己,眼眸温柔含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她很快坐直了,回看了颜云致一眼。 还笑? 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被剪刀划到手。 笨死了。 * 第22章 咳嗽 翌日一早, 宁恪醒来时就看见徐简的消息:“昨晚热搜撤了。陈弦那边,我这几天安排反击。” 撤了? 还有这种好事呢? 宁恪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以前黑热搜挂个三四天都有过, 时间久了,她只能习惯。 一直有黑料在猜她背后的资本, 宁家确实是资本, 但不是她的。 宁晖反对她进娱乐圈, 哪怕在她被封杀,被雪藏了近两年, 接不到任何工作的时候,也没问过一句她是不是受了委屈, 只是板着脸说, 玩够了就该回家了。 后来,宁恪在婚姻方面做出让步。她答应他要找人联姻, 挽救当时陷入危机的宁氏企业。那天跟相亲对象见面,才发现那个人是…颜云致。 也不知道伯父和颜爷爷有了什么约定,总之当场就定下婚约,快的不可思议。 后来,大概是作为回报,宁晖出手摆平了她被封杀的事, 让她跟音臣公司签约。徐音楼看重她,第一年就让她接了五部剧, 婚后第一年宁恪几乎没日没夜泡在剧组,年底终于重归大众视野, 才算走出低谷。 时过境迁, 此刻回想起来, 这段回忆也不是令人愉快的。 宁恪想起两年前的事情, 依旧感慨莫名。那时她是待价而沽的商品,利益交换的筹码,唯独不是她自己。 她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算了,再不愉快的回忆,也都过去了。 今天休息一天,林蕴约了她出去逛街,正好顺路去取之前订的稀有皮birkin。 两人逛了会专柜,宁恪给伯父挑了条LV皮带,给伯母选了条香奈儿丝巾,林蕴又挑了两个菜篮子包送人。 陶梓的店年后第一天开业,林蕴拉着宁恪过去捧场。 远远地就看见陶止在店门口忙碌,搬动几个模特人像。 宁恪:“吆,我们陶医生开始做苦力了?” 陶止听见她的声音回过头,眼睛里有惊喜的光:“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大小姐。” 林蕴:“你不厚道啊陶止,今年过年期间人影都没有,我们还想约你去玩呢。” 陶止摊手:“没办法啊。年前回了老家祭祖,作为留学多年不回国的大龄单身不孝子孙,本人的新年是在水深火热中度过的。你们也不可怜可怜我,我至少瘦了三斤呢。” 宁恪损他:“这么苗条,不去参加选秀呢?” 陶止:“也就比你瘦那么一点吧。” 宁恪瞪了他一眼:“滚。” 陶止:“宁可可,你说说你这么凶,哪里还有人敢…” 哪里还有人敢要你。 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以前这种调侃的话总是挂在嘴边,都说成习惯了。可现在,不能再说了。 宁恪没注意到他不太自然的沉默,走进店里:“比之前看着好了一点,不过整体布局还可以改进哦。这件衣服有点俗气。” 陶止跟着进去:“这你就错了。这是意大利去年冬天秀场最好看的一件。你品味下降了啊?” 宁恪:“就你品味好?” 陶止:“那比你好一点点吧。不信来比啊。” 宁恪:“怎么比?” 陶止:“敢比吗,谁输了谁是狗。” 陶梓才收拾完出来,对林蕴吐槽:“我哥在别人面前都是温柔稳重的陶医生,怎么一到大小姐这里又毒舌又幼稚啊?” 林蕴摊手:“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陶梓笑着说了句有毛病,过了会又感慨:“真好。” 年前她跟周延解除了婚约,远离渣男后世界豁然开朗,心态都平和了。 等宁恪跟陶止吵完架,陶梓给宁恪介绍了几件设计师新设计的衣服:“好看吗,送你?” 宁恪:“不要。不是我的菜。” 陶梓:“确实,不是你的风格。更像阿致姐喜欢穿的。” 宁恪:“……好好地提她做什么?” 陶梓:“怎么就不能提她了啊?她不是跟你一起上了个综艺吗,我还看了片段呢!我还在纳闷了,你以前那么黏她,她现在回国了也没见你邀她出来玩,原来你悄无声息地请了人家陪你上节目喔。” 宁恪:“谁黏她了。别瞎说。” 陶梓见她不太高兴就没再说,拉住她衣袖往里走:“好吧,我不说了。我再给你看几件衣服。” 宁恪拍她手叫她别拉拉扯扯,陶梓却故意跟她作对似的,扯着她不放。 林蕴忍不住笑:“这两人。” 陶止也笑:“好多年没见过她们这样了。” 那时候他经常带着妹妹去找宁恪和林蕴,爬山露营,海岛骑行……那是轻松自在的少年时光。 而后这么多年,天南地北,终究是渐行渐远了。 “阿蕴,”陶止轻声叫林蕴的名字,“如果我没有出国读博…” 如果他一直在宁恪身边,那么宁恪被家里逼着结婚的时候,他会在她身边。 或者再早一点,如果宁恪父母葬礼的那天,他不是回了老家,如果是他,而不是那个人…陪在宁恪身边呢? 林蕴叹了口气:“陶止,没有如果了。” 她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 那天宁恪找到她,脸色不佳,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跟颜云致结婚了。 那一刻林蕴不做他想,只觉得这世上的缘分真没什么道理好讲。人是世事的棋子。棋盘上的洁白棋子,是无法预见自己的命运的。 陶止远在海外,他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三个月后。 “我知道。我都知道,”陶止又露出一贯的轻松笑意,他有一双笑起来很温柔的眼睛,对林蕴轻轻一眨眼,神色温煦而真诚,“放心。” 林蕴凝视着他的眼睛,神色认真,声音很轻:“我当然放心。” - 在陶梓店里逛了会,宁恪回家了。 雪还没停,路上开车开的很慢。 她喜欢下雪天,尤其喜欢看雪花旋转飘落的瞬间。 到了家,卢姐迎上来:“出去一趟冷不冷啊?” 宁恪:“还好。我吃过了,晚饭不用做我那份。” 卢姐说好:“阿致还在花园里修剪花枝呢。” 宁恪:“又在修剪花枝?她不是左手伤口还没好全吗?” 卢姐:“就是啊。好像听到她咳嗽了两声,你要不去劝劝?” 宁恪想了想:“……算了,不去了。” 颜云致爱侍弄花草,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至于咳嗽…她更没道理天天管着她。 宁恪回房间,走的是侧边的楼梯。 隔着落地窗,她看见窗外纷扬的雪和站在大雪中的颜云致。 颜云致在风雪中撑了一把天青色雨伞,低头修剪花枝的动作很和缓。 她做什么事都慢条斯理,这其中一半缘故是她性情和缓,另一半大概是为了怡情养性,从不见她急躁难耐的样子。 院子里还有只小狗,在雪地里滚的不亦乐乎。那是卢姐在家门口捡到的流浪狗,做过检查,打算年后就带回家养着的,暂时放在了院子里。 颜云致弯下腰,给小狗喂了点食物。 她的动作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身影在风雪中清瘦而单薄。她对小动物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只有一种淡淡的怜悯。 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甚至包括她自己。 宁恪站在楼梯的落地窗前,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直到颜云致转身,有所预感似的抬头往上看,撞入她长久凝视的目光中。 宁恪下意识垂下眼眸。 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仿佛是她单方面窥探颜云致,还被发现了。 见到她的瞬间,颜云致笑着朝宁恪招了招手,那双温润清丽的眼眸弯出好看的弧度,目光盈盈似秋水。 宁恪听不见她的声音,但看出她的口型是,过来。 宁恪站着没动。 不去。叫她过去就过去,当她是小狗呢? 她指了指楼梯,示意自己先上去了。 颜云致看清她的手势,有些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但对她的举动并不意外。 她站在院子里没上去,到了约定的时间,她等到秦佩的回电。 “颜老师,你昨晚托我问的事,我打听清楚了。宁恪当年之所以被封杀,是跟一位资方大佬深夜闯进她的房间有关,至于是不是被正室…” “不可能,后面不用说了,”颜云致打断她,“谢谢。我要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秦佩:“我可以帮忙。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颜云致:“请讲。” 秦佩笑着拖长了语调:“我只想知道一个问题,宁恪是你什么人?” 她这个人很讲义气,但界限分明,无关紧要的忙她可不帮,也不想去得罪人。 颜云致陷入沉默。 直到秦佩出声确认她是否在线:“颜老师?” 颜云致拂去肩上的落雪往回走,语气淡淡:“是我想好好照顾,却没照顾好的人。” - 是夜。 宁恪跟徐简通了电话,没讨论出来那条黑热搜究竟是被谁撤了。但事情都解决了,下次怎么反击才最重要。 讨论完热搜,徐简跟她再次确定工作安排,《完美搭档》第二期下周一开录,叫她做好准备。 聊完工作的事快十点半,明天有个拍摄要赶早。宁恪关灯,放下手机。 躺在床上,她想起颜云致那会儿叫她过去,是叫她过去说什么呢? 宁恪忽然有点后悔那会没过去了。 今天还没到她睡觉的点,好不容易酝酿出睡意,忽然听到一片静寂中细微的声响。 好像是一声…咳嗽? 宁恪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彻底清醒了。 刚才那是颜云致在咳嗽吗? 应该没听错吧? 不过……只是咳嗽了一声,偶尔咳嗽一声也是正常的。 宁恪瞅了眼时间。 十一点了…明天约的杂志封面拍摄,六点多就要起床,睡晚了气色不好,上镜不好看。 不行,睡睡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又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又拿起手机看时间。 十二点。 宁恪有点焦躁,拉过被子翻身向里。 颜云致又不是她的谁,咳嗽关她什么事啊。明天她就要跟卢姐说,家里要换隔音门。 时钟又滴滴哒哒转了一圈。 一点。 宁恪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因为太久没睡着,心情很不美妙,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要不去问问颜云致得了,免得她半夜又咳嗽,肯定会吵到自己睡不好。 但她走到门边,又站住了。 太晚了,颜云致应该睡了。 而且不能去找她。这个人假模假样的,上次在宁家问了一句,她就说要去书房。那今晚在家里,现在过去说她一句吵,说不定她今晚要到客厅里坐一夜了。 算了,算了。 宁恪有点痛苦地揉了下脸。 这个点了,求求自己赶紧睡吧。 * 第23章 心跳 “宁恪老师, 看这边。” “给个镜头。” “这个角度,来,笑。” 宁恪站在镁光灯下, 对着镜头摆出不同的姿势。 这是新的一年,她要上的第一个杂志封面, 没赶上开年刊, 定的是3月的开季刊。 最先谈的那家中途改口说只能让她上内页, 徐简打听到主编要让唐希上封面,宁恪直接回绝了。后来《完美搭档》播出, 那家杂志又找了过来,但宁恪这人小气又记仇, 直接把对方拉黑了。 这场拍摄先后换了四五套衣服, 宁恪困得快站不住了,强撑到拍摄结束。 昨晚睡的太晚, 她在车上睡着了,醒来才看见林蕴给她的夺命连环call,问她到哪了。 林蕴今年生日,她跟林父同一天生日,林父做六十大寿,于是在邻市的度假山庄摆了酒席, 车从明川过去只要两小时。 林蕴站在门口,看见宁恪就迎上去:“祖宗, 你可算来了。” 宁恪:“着什么急啊,这才三点。” 林蕴:“你家颜云致来了。” 宁恪:“她?她怎么来了?” 林蕴:“我爸妈给她发了请柬, 真是乱请人。但凡他们跟我说一声, 我也不敢劳她大驾。” 宁恪:“知道了。我进去找她。” 一进大厅, 宁恪对林蕴说的‘乱请人’更有体会。除了颜云致外, 林蕴父母还请了周延和他姐姐周岚。但仔细一想又不奇怪,林氏这半年跟周氏企业有不少商业合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罢了。 宁恪从人群中穿过,遇到熟悉的人偶尔停下打个招呼。 没走多久,她看见颜云致背对着她,在跟别人讲话,于是也没上前。 “宁恪,”陶梓在餐台处切蛋糕,叫了她,“你才到啊?” “这么多奶油,你也敢吃?”宁恪忍不住说她,“你瞧瞧你脸上的肉,还吃?” 陶梓咬了一大口蛋糕,说话含糊不清:“人生得意须尽欢。我哥今天来不了,你知道吧?” 宁恪:“知道,阿姨逼他去相亲。你别吃了,胖死你算了” 陶梓恋恋不舍地放下蛋糕:“对了,阿致姐来了哦。” 宁恪数落她数落到一半,陡然停下来:“我知道啊。” 陶梓忍不住笑。 果然一说颜云致她就忘了别的。 还说自己不黏颜云致呢。 假的。 宁恪不想去跟别人寒暄,干脆站在窗边跟陶梓说话。 陶梓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宁恪半是损她半是认真地提醒她,做好身材管理。 她们离餐台不远,不一会就看见周延姐弟来端酒水,因为站在角落里,别人倒是没看见她们。 陶梓没想到今天还能碰到前任未婚夫,盯着周延的背影吐槽:“晦气。” 宁恪喝了一点低度数的青梅酒,慢悠悠吐出一句:“别跟小人计较。” 前方周延姐弟身边围了不少人,说说笑笑,也不知道是在拿谁开玩笑。 宁恪原本准备走了,这时耳朵很敏锐地捕捉到颜云致的名字,注意力瞬间集中起来。她站定了,听着那群人聊天,一字一句,听的非常清楚。 “颜云致竟然来了。没瞧见宁恪呢,现在没缠着颜云致不放了?” “我看她们关系也没多好。颜云致当年出国走的无声无息,那么多年都不回来。宁恪那么傲的性子哪受得了。估计她们早就不联系了。” “不过她们前段时间上了同一档综艺哦。” “估计是巧合吧。笑死人了,宁大小姐脑子进水,非要进娱乐圈做戏子。” “咱们宁大小姐清醒着呢,亲爹亲妈都不在了,伯父能把她当亲女儿看?宁家以后会是她的吗?赶紧进娱乐圈捞钱啊!” “那颜云致怎么还上综艺,她也不缺钱吧?真难理解。” 宁恪勾了勾唇,无声冷笑。 陶梓听不下去,上前一步打断她们:“你们乱嚼什么舌根?” 周岚:“呦,我当是谁。原来是被我弟弟退婚不要的陶小姐啊。” 陶梓气到握拳:“周延这种人渣,随随便便把女人肚子搞大,明明是被本小姐扔掉的垃圾。到底是谁被退婚,圈子里没人不知道吧。” 周延脸色沉下去,额上青筋暴起:“你给我闭嘴!” 他盯上陶家很久了,陶止无心继承家业,专心从医,陶梓又是个没脑子的傻白甜,陶家本就是他掌中之物。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宁恪,教了陶梓一把损招,把他的……他的床照寄给了双方长辈,这下到嘴的肥肉飞了,他挨了父亲好一顿痛斥不说,还坏了名声。 宁恪这才往前踏了一步:“胡说?今天人这么多,要不把周少的照片放上投影,给大家欣赏下?” 周岚厉声说:“你敢。” 宁恪嫣然一笑:“我为什么不敢?” 周岚:“你……” 眼见着这边吵起来了,周家的长辈被惊动了,过来拦住周岚,叫她少说两句。 宁恪脾气大是众所周知的,要是惹急了她,她真敢把那些不雅的照片放出来,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周延。 周家姐弟脸色很不好看,僵站在原地。 这边动静太大,颜云致隐约听到宁恪的声音,走过来问:“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 宁恪看她神色如常,估计昨晚那一声咳嗽应该是正常的,并不严重,就偏偏害得自己难眠。 颜云致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里有几分埋怨:“怎么了?” 宁恪抿抿唇:“没事。” 周岚一看见颜云致过来,双手下意识捏住衣角。 但很快她就发现,颜云致的眼里只有宁恪,根本没有别人。 颜云致跟宁恪说了几句话,才看向周岚,很客气地笑了下:“周小姐。” 周岚深吸一口气:“阿致姐姐。” 她的目光落在颜云致身上,怎么也挪不开。前两年,她求着父亲去跟颜家谈婚事,颜爷爷都松了口,但最后还是被颜云致一口回绝了,理由也很敷衍,只有三个字:不合适。 颜云致朝她一点头,就收回视线。她问宁恪:“小林说晚饭还早,那边可以骑马,打高尔夫,过去看看吗?” 宁恪:“随便。” 这家度假山庄很大,配了马场、高尔夫球场、箭馆、游泳池、温泉,在晚饭开始之前,宾客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宁恪一看见奔驰的马匹,眼睛一亮,这两年忙碌,她好久没骑马了。 颜云致:“我问下哪里取马具。” “不用,”宁恪立刻说,“我不想骑。” “不想骑?”颜云致挑了下眉,“那也行,去别的地方看看。” 宁恪忽然问:“你很久没骑马了吧?” 颜云致嗯了声:“医生让我避免激烈运动。” 宁恪偏过头。 果然。 她知道颜云致会骑马,骑术很好。 那是因为,她学骑马,还是颜云致教的。 高尔夫人太多,泡温泉时间来不及。只有箭馆里人不多,宁恪拿了把竞技反曲弓,对准靶心后放出一箭,正中红心。 “技术不错啊,”有拍巴掌的声音响起,周延走进来,“大小姐厉害啊,有没有兴趣一起比比?” 宁恪:“跟你比,你配吗?” 周延:“又不是叫你病恹恹的颜姐姐跟我比,你都不敢?” 宁恪:“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岚忙拦住弟弟:“阿延,今天算了。” 周延冷笑:“算什么算。” 刚才当着长辈的面,他不好发作,可上次宁恪浇他一头热咖啡的仇他还记着呢。那姓颜的也不是好东西,凭什么看不上周家,看不上他姐姐!今天正好,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宁恪还没说话,被颜云致拉了下手腕:“可以。” 周延:“可以什么?” 颜云致松开手,上前一步:“我说,我跟你比。” 周岚:“阿致姐姐,你别跟阿延较真。” 宁恪也皱了眉:“颜云致。” “没事,”颜云致朝她笑了笑,又问周延,“怎么比?” 周延嗤笑一声:“你敢怎么比,我都奉陪。” 颜云致:“你安排。” 周延听不见周岚的劝,将她推到一旁:“这样吧,玩个常玩的。我是爷们我让你,你先来。我站在二十米外,头顶一次性纸杯,你要是击中纸杯算你赢。要是没击中,给爷擦破一点皮,你就给爷舔干净。等我下场了换你来。” 他心中冷嗤,瞧这病秧子的样子,还射箭? 别说二十米,五米她都要射偏到天上去! 宁恪冷冷盯着他:“周延,管好你的脏嘴。” 颜云致点了点头:“可以。” 她依旧是平时那副温文尔雅模样,神色平和,声音和缓。 宁恪跟她对视一眼,没再劝,往后退了一步。 长辈在前厅聊天,这边人不多。林蕴才给长辈敬完酒,被陶梓火急火燎拉过来:“可可,怎么回事?” 宁恪说没事:“开始了。” 周延喝了点酒,胆子越发大了,跑到远处停下,在头上顶了个一次性纸杯。 周岚捏着手机,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颜云致。 很快,周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好了,开始吧。” 颜云致拿起反曲弓,很快调整好位置,她身形清瘦单薄,修长瘦削手指搭在弓弦上,拉起那瞬间整个人绷紧了,有种难言的力量感。 只听见‘嗖’的一声,第一箭放了出去! 周延本来站的没个正形,心里也不以为意,直到眼睁睁看见那闪着银光的箭头朝着自己脑门而来——刺穿了他头上的那个一次性纸杯。 周延吓得腿都要软了。他这种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平日里除了打高尔夫赌马,就是玩牌蹦迪,箭术都是随便练的,这里不止他刚刚说的二十米,差不多五十米了啊! 可是那个病秧子怎么会…… 陶梓欢呼一声:“阿致姐好厉害!” 林蕴松了口气:“现在周某人可以滚过来道歉了。” 周延颤颤巍巍地,对别人招手,示意把他扶下去。 但还没等其他人上前,又一箭朝他而来,从他耳边穿过,刺穿他左肩衣服。再一箭,是同样的角度,刺穿到他右肩衣服,彻底将他钉在了木板上。 周延傻了眼,过了片刻才大声吼叫:“人呢,人呢!” 陶梓也看傻了:“阿致姐姐这么厉害吗?” 林蕴问宁恪:“你教她的?” 宁恪摇摇头。 骑马、射箭…都是颜云致教她的。 颜云致握着弓箭,依旧看着前方,神色平和坚定,脸色稍有些苍白,额角有汗珠滚落而下,胸膛微微起伏着,呼吸略有些不平稳。 美丽脆弱,孤独强大。 她的汗珠每滚落一滴,宁恪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颜云致放下反曲弓,走到宁恪面前,轻声说:“回家了。小宁。” 宁恪错开她的目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嗯,回家。” * 第24章 睡觉 新年伊始, 《完美搭档》官博官宣,第二期节目开始了。 一过完生日,林蕴就紧锣密鼓地筹备《完美搭档》第二期, 做好宣发工作和后勤准备后,赶在元宵节前开始拍摄了。 预告一发, 粉丝颇为震惊, 很快就把热度引爆了。 「不都说过完元宵才算过完年吗?这正月十二就开工, 简直是劳模中的劳模了。」 「节目组是看我在家太无聊了吗哈哈哈我的快乐回来了!」 「听说这次有宿舍环节哦?」 「呜呜呜我的宁崽,想死麻麻了。」 「落地后就可以开直播了吧?节目组给我gkd, 如果看不到克制CP,我的一些, 比如说我的容貌, 我的身材,我美好的道德, 我的灵魂都会被毁了。」 这期节目的地点是在云贵的大山中。 下飞机后几次辗转,节目组的商务车太大,中途因为开不进去耽误了很久。嘉宾被折腾了一天,也都配合的没抱怨。 窗外山峦延绵,重崖迭峰。 宁恪坐在车边,眺望着远处的山。 这个过年对她而言相对轻松。前前后后休息了十来天, 虽然中间有上直播、试镜和拍杂志,但相比于前两年的强度来说, 已经好很多了。 今天一路辗转,她依旧精神状态很好。 良久, 宁恪收回视线, 看向坐她左手边的颜云致。 颜云致睡着了, 考虑到要上镜也画了淡妆, 睫毛浓密纤长,唇色很淡,整个人气色谈不上多好。 宁恪想起她那天握着反曲弓的样子,那样的强度,对她来说应该是透支体力了。 “吱嘎!” 车轮卡到了山路的泥缝里,司机猛然踩下刹车,全车人都往前一倾,宁恪下意识伸出手去,手心挡在了颜云致的额头和前座之间。 不过预想中的温度并未到来。 几乎是在刹车的那瞬间,颜云致就醒了,她左手本能地抓住扶手稳住了身体,额头恰好离宁恪掌心还有两三厘米的距离。 司机很快调整好方向,车又平稳上路了。 颜云致的目光落在宁恪的洁白掌心,她勾了勾唇,偏过头说:“谢谢。” 宁恪:“……” 她顿了一下,指着颜云致前座椅袋里放着的杂志:“我刚才是想拿本杂志,看看这附近的风光介绍而已。” 宁恪迅速抽了一本出来,侧身向右,有模有样地翻看起来,翻了两页又拿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下颜云致,见她仍看着自己,又没好气地问:“看什么看。” 颜云致:“杂志好看吗?” 宁恪:“还不错。” 颜云致:“你拿反了。” 宁恪:“……” 这下她说不出话了,颜云致依旧笑意温和,但又分明有点打趣似的,故意逗弄人的感觉。 宁恪凶巴巴地瞪她一眼,侧过身,干脆不说话了。 这个人平时假模假样的,怎么现在还故意来气她了? 余游坐她们后面,小声对江临说:“宁恪姐对颜老师有点凶哦。” 江临无声翻了个白眼:“呵呵。” 这就叫凶了,上期节目里的双标是看不到吗? 秦佩和高齐坐在前面一排,也听到了这点小动静,秦佩拼命忍着笑,还对颜云致比了个大拇指,夸她做得不错。 高齐好奇地问:“笑什么?” 秦佩:“保密。” 高齐:“至于吗,你瞧你的样子。” 秦佩:“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车上又安静下来。 到了苗寨,刚好下午4点。 等嘉宾下了车,这次节目的直播开始了。 嘉宾们还拖着行李箱,就暴露在摄像头下,粉丝一涌而入。 「WOW,又看见高齐老师的小提琴了哈哈哈。想起那锯大柴般的声音,开始害怕了。」 「高老师:魔音灌耳警告。」 「哈哈哈江临这个咸鱼穿的跟个包子一样。」 「宁崽!麻麻的宁崽!」 「颜姐姐好漂亮!我老婆!」 「宁崽和颜老师好配哦,美女站在一起就是养眼。」 「光看她们两个站一起我就忍不住姨母笑了!」 宁恪瞅了摄像头一眼,拢了拢自己的衣服。 她今天穿的很御,黑色长款大衣,踩了双及膝羊绒靴子,妆容也偏冷淡。 颜云致穿了那件孔雀蓝色的大衣,清隽素雅又端庄挺拔,气质温润如瓷,因为下车前补涂了口红,这会气色看起来好了一点。 画外音介绍开始:“好久不见,大家新年好啊!今天我们来到的是云贵地区著名的苗寨,这里山高路远,交通不便。但大山孕育出的歌喉美妙动听,让我们一起享受这次美好的旅途~~” 宁恪:“这次的任务呢?” 秦佩:“对哦,赶紧说。别跟上次一样坑我们哦。” 江临:“美好的起来吗?” 节目组:“……这个,晚点预告。” 真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嘉宾哦。 弹幕一片哈哈哈哈: 「宁崽问得好,什么美好的旅途,就是扯淡。」 「节目组又又又不做人啦。」 「对不起我是LSP。我一点都不关注任务,我只关注分房吗?宁崽今晚可以跟颜老师一间吗?」 「LSP+1,希望今晚宁崽和颜老师分到一张单人床。」 「别做梦了。普通同事而已,又开始强行捆绑。」 「呵呵,上次还直播连线过哦,真的只是“普通”同事吗?」 宁恪也想到住宿的问题:“那房间呢?” “这个也晚点安排哦,”节目组,“今天时间不早了,让我们就近去一家村民家里,稍做休息。” 一行人走到安排好的地方,那是一位苗寨民间歌手的家。 这位姓禾的民间歌手年过古稀,是当地苗寨最会唱情歌的歌手,词曲就是自己创作,在十里八乡流传。禾爷爷须发皆白,笑起来十分慈祥,跟每个人都说了几句话,还在镜头前唱了两句苗族情歌。 等众人坐下后,节目组还贴心地给嘉宾准备了不同的茶水。 宁恪看了看,一共有八杯。她最开始想端一杯白开水,想了想又端了杯花茶,喝了一口就皱了皱眉。 真是,比颜云致在家酿的花茶差远了。 画外音介绍本期节目的任务安排:“上期节目被很多网友评价太紧张了,那这期作为年后的第一期,节奏相对平缓一些,各组的任务是走访我们大山里的歌者,收集苗寨的音乐,完成我们禾爷爷的愿望,筹办一场音乐会。具体安排,晚点会给到大家。现在开始分组!” “分组?怎么分?” “可以跟上次一样的分组吗?” 节目组忙说:“不不不。这次分组,是两人一组。八人共分成四组。刚才大家也喝水了,分别是柠檬茶、花茶、白开水和龙井。请喝同一杯的两个人组队!” 嘉宾对节目组的新花招毫不意外,弹幕也越来越多: 「哈哈哈节目组好狗啊,上一次节目还说不强制分组,自由组合。这次就直接整这一出。」 「音乐会?那要是不会音乐怎么办?」 「那谁分到颜老师岂不是躺赢?哦还有景落,她是专业歌手哎!」 「随机的话,我们宁崽还能跟颜老师一组吗?」 “现在,请一分钟内确定好分组。” 时间紧迫,嘉宾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有那么十几秒的混乱。 “啊,老公!我跟你选的不一样!” “什么?我这是龙井吗?” “别着急,杯子底下有写。” 宁恪看过杯底,再次确认自己这杯是花茶之后,下意识看向颜云致。 颜云致看着她:“跟你一样。花茶。” 宁恪:“哦…巧了。” “我跟阿齐不能一组了,”秦佩挽着高齐的胳膊,笑盈盈地说,“哎,还是宁恪和颜老师好啊,又是一组。” 场上安静了,弹幕却杂乱起来: 「卧槽,刚说完就应验了,宁崽和颜老师又是一组!我真的会笑死!」 「等等……秦老师这个语气这个眼神,有点微妙啊,她是不是知道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CP脑又开始脑补了是吧?什么用词啊,纯同事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八个人,很快就分成了四组。 顾瑶和余游两个吃货选了甜丝丝的柠檬茶,分到了一组;高齐选了龙井,江临也随便挑了杯龙井,两人一组;秦佩怕喝了睡不着选了白开水,跟景落分到一组。最后则是宁恪和颜云致,她们都选了花茶。 分过组,开始分配房间。 依旧是1号到4号房,有以下选择:双层小楼、一张大床的单间、两张单人床的单间、还有一张单人床单间。选择的方式不像上次那样根据任务完成的情况,而是抽签。 宁恪自认是个非酋,不适合抽签这种玄学事件,她决定让颜云致抽签。 颜云致对房间不太在意,就过去抽了一张,打开纸条一看:“单人床。” 宁恪:“单人床?” 弹幕瞬间被‘啊啊啊啊’刷屏了: 「卧槽卧槽卧槽,单人床!叫我预言家谢谢!」 「啊啊啊啊今晚请拍宿舍环节!!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VIP不能看的吗?」 「哈哈哈哈哈大家快一起跟我说:节目组,听我说,谢谢你……」 「谢谢谢谢,今晚我做梦都会笑醒了!」 宁恪难免有点着急。 颜云致那么病恹恹的样子,今晚是不是自己得睡地板了啊? 颜云致眉目平和,轻声说:“抱歉了。” 宁恪听到她说‘抱歉’有点心烦,她又没怪她:“随便,我住哪里都可以。” 颜云致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也是。” 宁恪嗯了声,不说话了。 很快,抽签结果出来。 顾瑶和余游作为本次节目唯一的异性组合,分到了两层小楼,避免了同住一间房的尴尬;高齐和江临分到了双人标准单间,秦佩和景落分到大床房;上一轮的赢家,宁恪和颜云致最惨,分到了一张单人床。 分完组,节目组说要暂停直播一个小时,并且透露了会有小惊喜。还没等粉丝猜到惊喜是什么,直播就暂停了。 嘉宾舟车劳顿,趁着摄像关闭短暂休息,快速解决了今天的晚餐。 饭后,各组回到相应房间。 宁恪过去放下行李,打量了一下这小小的单间,房间小就算了,房顶很低,看起来颇有点压抑。 放下行李,她就扔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 颜云致在换自己带来的真丝枕套:“早点回来,等下天黑了。” 宁恪嗯了一声,没走多久,正好遇到林蕴。 摄像老师自觉地暂停拍摄,两人说起话来。 林蕴:“今晚会拍一点点宿舍情节哦。注意尺度。” 宁恪:“?” 她没好气地给了林蕴一巴掌,尺度什么尺度,疯了吧?! 林蕴被她一巴掌打的莫名其妙:“我的意思是不要在镜头前脱衣服,你想什么呢?” 宁恪:“……” 林蕴瞬间懂了,对她眨了下眼睛:“淫者见淫,我算是明白了。” 宁恪:“滚。” 林蕴哈哈大笑,在宁恪的死亡凝视中才稍作收敛:“晚安宝贝,祝你今夜好梦。” 宁恪:“下次再这么作妖我掐死你。” 她放了狠话,林蕴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笑嘻嘻地挥挥手走了,背影那叫一个轻松欢快。 宁恪依旧闲逛,走着走着又走回下午到的那位老人家中。 禾爷爷坐在大门前,见到她笑眯眯招了招手,拖了个小板凳过来:“是不是没吃饱,饿啦?” 宁恪过去,在小板凳上坐下来:“没有,出来走走。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老爷爷把竹条给她看:“今天是编竹篮呢,多编几个好换钱,村里小学的屋顶都破了,还没钱去补呢。” 宁恪:“您是……” 老人笑:“我没有娶妻生子,老啦,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那些娃娃还小,不能不读书呀。” 宁恪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些沧桑的感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点了点头。 这时,间隔一个小时的休息期到了,摄像老师把直播开了。 镜头一切入,就看见宁恪跟老人一起坐在夜空下,给禾爷爷递竹条的画面。 间断一个小时后,弹幕比之前要少了些。 「可算熬过一个小时了。」 「其他人呢?」 「估计其他人还没收拾好行李吧。」 「宁崽坐小板凳的样子好乖哦。」 宁恪给老人递竹条,一边跟他说着话:“那您想办一场什么样的音乐会呢?” “音乐会啊……”说到这里,禾爷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漫山遍野的唱情歌。当时我的心上人,也是被我的歌声吸引了……” 老人仰着头看天上的星星,沧桑的目光中涌现出一丝清澈的怀念,像是想起了那时风和日丽,山碧水暖的时光了。 那时候啊,他是这九寨十八乡里最俊的后生,心上人是最美的姑娘。他每次赶集回来,都要给她带一身最好看的衣裳。 宁恪下意识问:“后来呢?” 老人笑意淡了些:“后来啊…有一天她跟着亲戚进城,再也没回来。旁人跟我说,她在城里留下,嫁人生子,再也不回来啦。他们都叫我忘了她,可我不信,我就在这里,哪都不去。她迷路了,我等她回来。” 禾爷爷说完,就轻轻弹起月琴。 他的嗓音醇厚又深情,低声唱起:“她呀 不是不回来,只是迷路啦。”[注] 是迷路在那钢铁森林冷冰陷阱里,还是迷路在十丈红尘万里繁华里? 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宁恪深吸一口气,迅速偏过头避开摄像头,缓了又缓,才继续问:“那您的音乐会是唱给她听的吗?” 禾爷爷笑了,那笑容有些腼腆,目光中仍余温润的怀念:“我们的情歌再动听,也就只能在这一方大山里。所以那位林导演来问我的时候,我立刻就答应了,也许……也许她能听到呢?” 弹幕瞬间被[哭哭]的表情刷屏了: 「迷路的那个她,你知道有人等了你一辈子吗?」 「一生只爱一个人,好想哭啊。」 「宁崽好像也哭了哦,眼睛都红了。」 「呜呜呜不行了,这谁绷得住,我也要哭了。」 宁恪:“我知道了。您还有什么要求的吗?您想要什么样的音乐会,我们一定尽力做。” 禾爷爷笑了笑,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没啦。谢谢你,姑娘。” 宁恪被他拍的有点不好意思:“没事的。您这几天有什么想法,尽管告诉我…和我的同伴。” 话说到一半,她又想起来自己对音乐根本不懂,跟她沟通根本没用,只能提了颜云致。 禾爷爷想了想:“我记着导演那会叫你宁……” “宁恪,都是第四声,”宁恪拿了根木棍,在沙地上写字给他看,“我的名字硬邦邦的,嗯,跟我性格一样,别人都知道我脾气不好。家人叫我可可,这个小名好像柔和一点。” 哦……还有,颜云致叫她小宁。 那个人的嗓音清润干净,有时又有点南方的温柔细腻,叫她的名字是第二声。 「可可真的好体贴啊。」 「没错,我们宁崽哪里硬邦邦了,我觉得她对爷爷好温柔啊。」 「就是,就只有她问爷爷想要的是什么。」 禾爷爷笑容和蔼:“你这名字没什么不好听的。你的同伴,是跟你站在一起的姑娘吧,叫什么?” 宁恪顿了下才说:“她叫颜云致。” 她很少连名带姓地叫颜云致的名字,甚至微信给她的备注都是颜女士。此刻乍一说出来,她忽然觉得这个人,名字的每个字都这么温柔。 还比自己的名字好听…真是。 禾爷爷没听清:“颜什么?” 宁恪趴在自己膝盖上,身体往前倾斜,一边拿木棍在沙地上写字:“颜云致,云致。” 云、致。 也挺好听的。 宁恪放下木棍,依旧趴在膝盖上。 画面里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弹幕简直快磕疯了: 「救命啊,不就是说了下她的名字吗,就这么不好意思又红耳朵。」 「我CP真是不用互动,甚至另一个不用在场,都可以让我磕死。」 「别脑补了,我真的谢。」 「我磕我的关你什么事!姐妹们来把“克制szd”打在公屏上!」 「克制szd!!!」 老人家哦了一声,瞅着她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样子,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好啦,回去睡觉吧。” 宁恪:“还早。” 禾爷爷:“回吧回吧,再不回你同伴要着急啦。” 宁恪:“啊…我再陪您坐一会。” 山间太冷,两人说话间都是白气,宁恪却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 观众看她坐着岿然不动,也着急了: 「回啊回啊,颜老师等着你呢!」 「好想看看单人房啥样!」 「宿舍环节到底能不能放!朕要这尊贵的VIP有何用?」 「咦?看到没,右下角又显示分镜头哦!好像是宿舍!嗷!!」 很多真人秀节目里都会加入宿舍环节,以便让观众更有代入感。这期开始,节目组就计划加入宿舍环节。不过《完美搭档》是直播形式,要同时在四个房间准备好设备,还要给观众提供切换的体验,对技术要求会高一些。 节目组已经测试了数次,比预计的一个小时多花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准备好了。 宁恪坐着不肯动,摄像老师就暂时停止了录制。 这时,四个房间的选项出现在观众面前,宿舍环节终于开放了。 1号双层小楼没的说,条件好,又是男女分开的房间,没什么好关注的;2号房间是双人标间形式,房间里两张单人床,也没问题。 3号房间是秦佩和景落的,大床房。 画面亮起,秦佩换好了真丝睡衣,站在床边抱着枕头:“妹妹你睡里边。我睡外边。” 景落还没换衣服,紧捏着衣角:“秦、秦老师,要不你自己睡吧。我坐一坐就行了。” 秦佩绕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怕什么呀!都是姐妹,睡一张床而已。” 景落手脚僵硬地被她带到床边:“我、我真的不行……我从小都没跟我妈睡过,从没有过。我不习惯跟别人离得太近。” 秦佩:“没事儿,凡事都有第一次。你放心,我不吃人啊。” 景落很为难:“好、好吧。” 相较于前两个房间的平静无澜,这个房间的关注度和弹幕讨论相对多一些: 「景落落这社恐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上次我去我姨家,也是被逼着跟她睡一张床。」 「哈哈哈当社恐遇上社牛,忽然有点期待了。」 「我不对劲,我在疯狂提醒自己,秦老师是有家室的人,我不能瞎磕。」 「默默+1,毕竟高齐老师人帅有才华还宠老婆……」 最后景落还是躺下,秦佩关了灯。 画面一片黑暗,观众火速前往最后一个房间。 画面切换。 4号房间是个小小的木屋,一切都很简单,床,椅子,门,再无其他。 但这时跟最初已经有了一点小区别,颜云致换好了从家里带来的真丝床单被套,温柔的雾霾蓝。床头挂了一幅色彩明亮的简笔画。床前放了一只小小的香薰蜡烛,暖黄色烛光晃荡着,落在她白皙清瘦的脸庞上。 弹幕都下意识安静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房间最温馨。」 「姐姐的神色好清浅平和啊……啊我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她在等一个人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颜云致站起来,走到门边。 一开门就看见宁恪站在小院里,地上的白霜在银闪闪的月光下也如碎银般,覆了很薄的脚印,有些凌乱,像是被人反反复复走过。 听到开门的声音,宁恪回头:“你出来做什么?” 这么冷的天,这么差的身体,怎么还不早早睡觉。 “宁恪,”颜云致站在门边,语气是不容商量的坚定,“进来睡觉。” 弹幕疯了: 「睡觉睡觉!」 「快进去啊!」 「宁恪你老婆叫你睡觉啦!」 * 第25章 抱着 进来睡觉? 宁恪站着没动。 睡什么觉?就一张小小的单人床, 她跟她两个人怎么睡啊。 她正犹豫着,颜云致又往下走了两步,随着她走路的动作, 大衣下隐约可见睡衣的衣角。 宁恪瞥见她大衣下露出的衣角。 再仔细看,这人在睡衣外披了件大衣就出来了。这么冷的天, 作死吧? 宁恪皱了下眉, 往屋里走:“你就不怕冻死?” 颜云致:“你在外面站着就不冷?” 宁恪:“我透透气。” 颜云致:“透气需要两个小时吗?” 宁恪第一次听到颜云致用这种反问的语气说话, 颇有些震惊地看了她一眼。 颜云致神色平和,但眉眼比平时少了点笑意, 目光凉淡如水。 她是…生气啦? 宁恪回想了一下,认识她以来, 好像都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颜丝观看着这一幕, 内心颇为微妙: 「不是吧?颜老师是生气了吗?本人唯粉,实不相瞒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颜老师对谁生气红脸。那次在机场被记者围堵问了好多不礼貌的话题, 她都没生气过。」 「唯粉+1…同没见过。她们真的好真,本人快唯粉转CP粉了,想磕CP的心蠢蠢欲动。」 「不至于不至于。普通同事,一个女孩子大半夜不回来,正常人也会担心,等久了不爽很正常吧……嗯, 一定是这样。」 随着宁恪的走动,镜头很快切换到房间内, 颜云致的神情又如往常,丝毫不见刚才的情绪。 就连宁恪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甚至怀疑刚才都是自己的错觉。 山区太冷, 房间里配了取暖器, 小屋里还是暖的。 宁恪看到床前挂着的简笔画和床头的香薰蜡烛, 就连床单被套都换好,她忽然有点别扭。 这个床跟颜云致的床有什么区别……搞得像她今晚要爬颜云致的床一样。 颜云致脱掉大衣,给宁恪倒了杯热水:“喝点热水。” 宁恪接过热水:“谢谢。” 宁恪吹了又吹热水,小口啜饮,喝了半杯水就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她把水杯放下,才注意到颜云致一直看着自己。 颜云致靠着桌子站着,她穿米色折领的真丝睡衣,她既高又瘦,哪怕是睡衣也遮不住好看的身段,睡衣衣袖的领口翻折起来,露出清瘦修长的手腕。 她取下发绳,乌黑长发流泻到肩上,顺手将左边的发丝别到耳边,站在暖色光晕下,一副温文清隽又端丽秀致的模样,古典而温润的美。 颜云致看着宁恪,灯光下她的目光也温和又融融:“我等了你好一会。” 宁恪别开目光:“不都说了出去转转…有什么好等的。” 颜云致:“遇到别人了吗?” 宁恪:“我去跟禾爷爷聊了会天,问了问他想要什么形式的音乐会,明天我们再去找他聊聊吧。” 颜云致嗯了声,依旧在灯光下看着她。 宁恪也没说话,就垂着眼,看自己的影子被灯光拖的细长。 这片刻的安静让观众着急起来: 「救命啊,谁不想被姐姐这么看着。」 「这个语气这个眼神,还穿着睡衣,真不是勾引吗?」 「别眼神凝视了,颜老师上手可以吗?亲亲抱抱啊,我是尊贵的VIP我可以看!」 「这么晚了,洗澡啊,睡觉啊!」 “这个床宽度在一米上下,相对来说不算太窄,勉强可以睡,”颜云致先打破沉默,“不早了,你先去洗澡。” 宁恪一怔。 ……洗澡? 不提还好,一提起洗澡,她就想起在家那次尴尬,那之后好多天她都心思不宁的,以至于现在提起洗澡两个字,她都有点紧张。 粉丝都是福尔摩斯,很快就注意到提到‘洗澡’两个字时宁恪的不对劲: 「这个单人床可不可以再窄一点?!」 「说到洗澡就这个表情是干什么?OMG不会是之前洗澡时发生过什么吧?」 「节目组麻烦把摄像头焊死,我在这个房间不想出去了。」 “浴室在外面,”颜云致给她指了指,“就在院子里。现在赶紧去,再晚了我怕水管结冰。” 宁恪:“……知道了。” 白天坐车辗转了这么多次,风尘碌碌的,洗澡是肯定要洗的,不然她今晚是别想睡了。 傍晚她没有收拾行李,幸好睡衣躺在行李箱最上面,宁恪抱着衣服进了浴室,又反复几次检查门锁好了,才开始洗澡。 条件简陋,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淋浴喷头,但也没什么可挑剔了。 很快冲完澡,宁恪迅速回到小屋里,从院子里过来这么两步,都差点没把她给吹冻死。 颜云致坐在床边:“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宁恪看着那窄窄的床。 一米,两个人真的可以睡吗? 她想了想:“我问问节目组还有没有多的被子,你睡床,我睡地上。” 「救命?宁崽在浴室里待了这么久,感情就是琢磨这件事呢?」 「不要啊,求求了。这么冷的天睡地上会感冒吧?」 「真的不是避嫌吗?不然两个女孩子睡在一起有什么不行啊?」 「呵呵,我们可可洁癖而已。凭什么某人睡床,可可要睡地上?丑话说在前头,可可今晚要是睡地上,我们宁丝马上手撕节目组。」 「颜老师不会答应吧?」 颜云致:“没有多的被子。” 宁恪:“我进来时看到有两床被子。” 颜云致:“我怕冷,全都垫在床上了。” 宁恪:“……” 颜云致半跪在床边,伸手牵开被子:“你睡里面,靠墙,免得滚下来。” 宁恪:“我睡外面,你睡里面吧。” 颜云致说可以,她先掀开被子坐下来。 宁恪认命般的叹了一口气,也快步走上前,掀开被子,坐在了床头。 在躺下来之前,她又说:“不许挤我。” “不要碰到我。” “别扯被子。” 颜云致差点被她这种约法三章的语气逗笑了:“好,我不会的。” 宁恪终于肯躺下来,她侧着身向外,安静了一会又说:“你别贴着墙睡,墙太冷了,会感冒的。” 这会的互动小细节实在太多,唯粉根本控不住场,弹幕成了CP粉的天下: 「哈哈哈哈终于躺下了,我的天啊宁可可你真的好别扭。」 「那个语气,好像小学生约法三章哦~~」 「还是忍不住心疼颜老师对吧,知道颜老师身体不好,就是一整个心疼老婆喽!」 颜云致:“关灯吗?” 宁恪:“好。” 一关灯,房间里就彻底黑了下来。 按照节目组之前的约定,等嘉宾关灯后,就暂停拍摄。 弹幕一圈:??? 「求求了导演,我给你跪了。我成年了,我花钱能不能看?」 「关灯了就不能看了吗?我们宁崽真的能忍住不抱香香软软的姐姐吗?我不信!」 「我要看我要接着看,真不给我看我要闹了啊?」 「这么快就切摄像头,我懂了,一定是节目组担心拍到18.禁情节,嗯嗯,我心里舒坦一点了。」 就在弹幕疯狂刷屏的时候,画面彻底没了。 工作人员在门外说了一声收工了,宁恪松了口气,收工最好。这直播形式是真的很容易叫人精神紧绷。 她保持侧身向外的姿势有一会,手脚快发麻了,只能动了动腿,结果才动一下,就感觉一脚踢中了颜云致的腿:“哎…抱歉了。” 颜云致:“没事。你别侧躺着睡了,床这么窄,等会睡着了翻身会掉下去。” 宁恪嗯了声,慢慢躺平了,手肘挪动的时候又碰到颜云致的手肘,那人的体温透过睡衣传过来,她心头一跳,赶紧把自己的手挪开了。 颜云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温声细语地问:“冷不冷?” 宁恪:“……还好。” 两个人都躺在黑暗中,谁都没说话。 不得不承认,睡了两个人的床跟一个人就是不一样的 上次回到宁家,宁恪房间的床很大,两个人各睡一边,中间还能再塞下两个人。 但这张床不是的,这床太小,冬天的被子又压得厚实。 属于颜云致的热度慢慢透过被子传过来,房间里好安静,宁恪能听到她呼吸的声音,也清楚地知道她没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恪终于酝酿出来一点睡意。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身侧有一点窸窣的动作,紧接着是温热的肌肤从她手背上一擦而过,她瞬间清醒,下意识翻身避开,却忘了这就是张小小的单人床,直接从床沿边上滚了下来,不轻不重地摔了一下:“哎呀……” “怎么了?”颜云致赶紧坐起来开灯,看她掌心撑着地面,仰坐在地上,一副有点懵然的样子。 宁恪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语气是有点委屈的:“你好好的动什么?” 颜云致有些无奈:“我刚才只是翻身。跟你一样。” 宁恪:“……” 她抿了抿唇,好嘛。 再霸道,也没有不允许别人翻身的道理。 “摔疼了没有,”颜云致挪到床外侧,伸手要来拉她,“快起来,地上凉。” 宁恪看到她的睡衣领口松松地往下垂着,露出雪白的锁骨,再往下隐隐约约可见…她忙挪开目光,避开颜云致的手:“我自己可以。” 颜云致忽然叫她的名字:“宁恪。” 就只是拉她一把而已,就非要这么避她于千里之外么。 宁恪仰着头:“嗯?” 颜云致看着她,眼神幽幽的,似初秋寒塘冷渡的夜风,有霜雪的气息。 宁恪才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跟你没关系,我就是不喜欢别人碰我。” 她又解释一句:“我对谁都这样。” 颜云致:“以前你对我不是这样。” 以前。 宁恪怔了下才说:“人是会变的。也正常。” 这么久了,她们之间,谁都不曾提以前。 曾经那么多年都没见过一面,再好的情分也被时光消磨干净了,与陌生人相比…似乎也区别不大吧。 中间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后,谁都不曾再说话。 再关了灯,她们都安静平躺在床上。 情绪似暗潮无声涌动,往事如烟波将人缭绕。 夜深人静。 宁恪先睡着了。 颜云致听着宁恪的呼吸声,莫名想起年前的那天。 那天她才结束巡演回国,站在玄关处脱掉外套,就听见宁恪的声音,在叫人开门。 她去给宁恪开门。 宁恪也不知是赴了什么酒宴,喝了酒,意识不太清醒。她穿细吊带长裙,这么冷的天就只披了一件黑色外套,画了带银色亮片的眼影,眼尾点了一点亮晶晶的闪粉,水光粼粼的,像深海里逃上岸来见心上人的美人鱼。 门打开,宁恪怔怔看了她好久,似乎没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过了半晌,她才问:“回了啊。” 颜云致嗯一声:“刚回来。正想跟你说,爷爷明天生日,你有空吗?” 宁恪点头,语气带着点自嘲:“有啊。我能没有嘛。” 宁恪侧身从她身边走过,喝多了走的不稳,差点膝盖一软往地上冲,颜云致忙一把捞过她:“宁恪?” 宁恪没站直,就半趴在她臂弯里,声音很轻:“颜云致…你怎么才回来。” 可宁恪似乎很快就醒了,挣扎着从她臂弯里站起来,踢掉高跟鞋,一步一步上楼,背影如常光鲜亮丽,却又莫名落寞。 “宁恪?” “别吵我…明天你爷爷生日,要过去那边。我知道。我都知道。” 颜云致看着宁恪倔强疏远的背影。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 颜云致…你怎么才回来。 宁恪这话不是对现在的她说的,是对那么多年不见的她说的。 …… 这一晚宁恪睡的不太好。 也不知是不是睡在床边的缘故,她最初总感觉被子漏风,有点冷。到后半夜是不冷了,就是手臂沉甸甸的,动也动不了。 闹钟响之前,宁恪有了一点意识。 她就感觉哪里不太对…好像,她的手,是被谁给压住了。她闭着眼睛,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指尖却触到温软的肌肤,指尖的神经末梢何其敏感,她彻底清醒了。 她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抱着颜云致睡觉。 怎么会这样,昨晚不是都说好了不要挤她吗? 宁恪没动,右手往后反手一摸,直接碰到背后的空间……原来是她把颜云致挤到墙角,还抱着她睡觉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挤进了颜云致的怀抱里。 这人的怀抱有淡淡的,清苦的药味,却叫人很安心。 宁恪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抽不动手了。 她左手搂住颜云致纤细的腰,因为腰太细所以直接环抱过来,手落到压在床侧的腰下,手指还穿过衣服,触到一点点温滑细腻的肌肤。 真的不是梦里的错觉。 宁恪屏住呼吸,指尖就这么僵住,再也不敢落下。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敢动。 她发现自己趴在颜云致的颈窝处,下巴几乎快要碰到…那温软的地方。 颜云致依旧熟睡,气息平缓,一起一伏。 ……她没穿内衣。 这个念头冒出来,宁恪差点被自己无语到了。 哪个女的睡觉穿内衣啊。 思绪渐渐飘忽,她又想起那次撞到颜云致洗澡,她看到的……但不过两秒,她又强迫自己收回想法。 ……她是变态吧? 宁恪强行收敛思绪,轻轻呼了口气。 昨晚她还信誓旦旦说不要碰她不要挤她,结果现在……她没有立刻挪动,怕自己一动颜云致就醒了,到时四目相对,她真是解释不清楚。 宁恪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点点往后退。 但手不敢碰到颜云致的腰,脸庞也悄悄往后挪了又挪,把距离控制好了。只要再抽出自己的手,就能退回属于她的位置。 就在这时,七点半的闹钟响起。 颜云致摸到手机,关掉。 她醒了。 宁恪心一沉,来不及多想,下意识闭上眼睛装睡。 从初醒的困乏中清醒过来,颜云致才看清楚自己睡觉的人是谁。 她昨晚睡得那么沉,都不知道宁恪是什么时候抱上来的,温暖柔软的身体,将她抱的那么紧。 颜云致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低下头看她,气息轻轻柔柔的,悉数洒落下去。 宁恪闭着眼,浓密纤细的睫毛在她的凝视下,轻轻的,如蝶翼般颤动了一下。 她在装睡。 颜云致勾了勾唇角,注意着她眼睫颤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温声叫她:“宁恪,我们该起床了。” 宁恪仍然紧闭着眼睛,力争装睡装到彻底。 “宁恪,”颜云致却不肯如她所愿,她靠近宁恪耳边,气息全都落在宁恪洁白的耳廓上,压低的声音里有种慵懒的性感,“我知道你醒了。” * 第26章 情歌 等话音落下, 宁恪才缓缓睁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状:“一大清早,你怎么这么吵。” 说完她很自然地松开手, 往床外侧一滚,成功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语气要平和自然, 神情要落落大方。 只要她装得下去, 那就问题不大。 颜云致瞅着她的动作, 声音里有压住的笑意:“才醒?” 分明是有点戏谑的语气,有点不太相信似的, 又像是故意的,想叫她难为情。 宁恪气死了, 双手在胸前捏紧被角。 颜云致这个人怎么这样! 不是一向对人温柔体贴端庄大气吗? 怎么这两天跟吃错药一样, 昨天在车上说她拿反了书,现在也是。遇到这种让人尴尬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行了? 她得罪她了啊? 宁恪打了个哈欠, 坐了起来,语气怪凶的:“没睡好。昨晚你把我挤醒了,我不爽,干脆挤了回去。” 就是要凶,凶起来就没人敢说她什么了。 颜云致要是敢再多说一句,她今天一定要跟她翻脸! “哦…”颜云致也一同坐了起来, 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似乎被说服般的点了点头, “昨晚我睡的沉,可能挤到你了。抱歉, 小宁。” 清晨才醒, 她的声音是有点点哑的。 最后那声小宁叫出来, 是温和的, 带着点纵容的宠溺。 宁恪:“算了,不跟你计较。” 她揉了把藏在发丝中的耳朵,下床趿着拖鞋走了两步:“快到时间了,我出去,你先换衣服。” “不用,”颜云致叫住她,“院子里有摄像头,别出去了。” “摄像头不一定开了吧,”宁恪有点犹豫了,如果摄像头开的,那她穿着睡衣出去,那确实不太好。 “没关系,”颜云致拿起今天要穿的衣服,声线平和,“都是女的。也没什么好看的。” 宁恪:“……” 这不是撞见她洗澡那天,自己说的话吗? 她背对着颜云致坐下了:“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颜云致没再说话了,她在换衣服。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柔软衣物摩擦时发出的声响,很快被放到床上,这声音很轻,却又莫名往宁恪耳朵里钻。 宁恪有点受不了了。 换个衣服而已,怎么这么慢啊。 催促的话还未说出口,颜云致说:“我好了。” 宁恪回头,见她穿了自己之前送的米色羊毛衫。 她很适合这种衣服,天鹅颈,温婉似水的米色。 外面套了件烟灰色大衣,是她一贯简约干净的着装风格。 为了行动方便,宁恪也穿得简单,白色毛衣和黑色烟管裤,踩一双棕色英伦短靴,换衣服前,她还特意说了句:“不许看我。” 衣柜旁放了镜子,镜面里倒映出饱满流畅的身体曲线,玲珑有致,纤秾合度。 宁恪下意识看了镜子一眼。 房间里有人,她总是觉得怪别扭。 出门前,她给安鱼打了电话。 安鱼住在了县城没进村,就是准备应对一些紧急需求。她在床上被电话吵醒就立刻起了床,承诺今天要把事办完。 颜云致耐心等着宁恪讲完电话,两人一同出门。 摄像老师指了下摄像头:“早啊,昨晚冷不冷?睡得好吗?” 宁恪不给节目组面子:“睡得好才怪。” “不冷,”颜云致给出的答案跟她的不一样,“还可以,睡得不错。” 宁恪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 还睡得不错? 直播开始的太早,弹幕以零星几个CP粉为主: 「宁崽耳朵为什么是红的?」 「她看颜老师做什么?昨晚没发生什么我死都不信……」 「天啦,大清早给我整清醒了,求求了节目组,我花钱还不行吗,给我看回放啊!」 「宁崽这个眼神到底啥意思啊?」 面对宁恪质问的眼神,颜云致柔和一笑:“怎么了?” 宁恪没好气:“没怎么。” 说完她走在最前面,把颜云致扔到了后面。 - 1号小楼的摄像头开始录制时,余游和顾瑶正捧着玉米啃。 宁恪和颜云致到得很早,顾瑶很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宁恪姐,来吃早餐!” 才说着话,2号房的江临和高齐也到了,这两个人一路走一路互怼,到了镜头前也没能停下来。 “真不是我磨牙,我睡觉很安静的。” “那更不是我打呼了,我结婚这么多年,我老婆都没说过我。” “那……说不定是秦老师不好意思说呢。” “鬼扯,那我还说你昨晚磨牙呢?” 3号房的秦佩、景落也到了:“大清早的吵什么?” 高齐一见妻子就小声诉苦:“佩佩,江临这小子非要诬陷我,说我吵到他睡觉了。” 秦佩忍俊不禁:“你是有点吵,我一直没告诉你。” 高齐:“……” 江临哈哈大笑起来,神色那叫一个得意。 秦佩也笑到不行,半边身子都快要挂在景落身上,把景落搞得很不自在。 马上就要到开播时间9点,观众也多了起来: 「哈哈哈嘉宾都好真实好可爱,一个作妖的都没有。不对,作妖的只有节目组。」 「江临敢怼高老师我还挺震惊的,秦老师也是直爽,这么不给自己老公留面子。」 「看景落落那个不自在的样子哈哈。」 「小学生吃货二人组还在专心啃玉米,好像那种偶像剧里的青梅竹马哦,般配我一脸!」 很快,节目组公布规则:“大家已经分成四个小组。请在大山里行走、采风,收集你们想要的声音,筹备后天晚上的音乐会,形式不限,自由创作可以加分哦。同时,现场观众和线上观众都可以投票哦。票数最高的小组,将获得下期自由组队、自由选择房间的权利!” 此话一出,宁恪有点心动。 如果能争取到下一轮的优选选择权,那就排除了睡单人床的风险,只是拿到第一并不容易。 弹幕也分析起四个组的特点: 「从音乐创作角度来说,小提琴家颜云致和歌手景落在的组几乎是稳赢。」 「还要考虑粉丝活跃度。宁恪和颜云致的粉丝数量和活跃度肯定不及江临和余游这种选秀爱豆,也不及顾瑶,她这种甜妹长相,死忠也很多。」 「高老师和秦老师名气大,但粉丝是佛系中年人。至于景落,我看她的话题度也不低。」 节目组公布完规则,给了嘉宾短暂思考的时间:“今天、明天是大家的准备时间,后天晚上是音乐会。” 节目组将采风用的话筒、耳机,分发给四个组:“现在,大家出发!” 四个组根据节目组的指引,分别去了苗寨的四个方向。 这是云贵山区最大的苗寨,人口稠密,木楼错落,沿途可见穿着苗族服饰,戴银首饰的本地人。 宁恪跟颜云致提过,要先去找禾爷爷。 但一路上,颜云致也没忘记采集声音。 呜咽风声、河里流淌的水声,在河边盥洗衣服的小妹随口哼唱的小调、鞭炮声……声声入耳,都被她记录采集下来。 颜云致闭上眼睛去听,唇角微微弯起来,神色恬静又专注,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玉琢般的白皙侧脸上,光与阴影交错。 宁恪多看了她两秒,立刻挪开目光。 弹幕却捕捉到那个瞬间: 「宁崽是看了颜老师一会吗?」 「是,我刚跟着宁崽一起看傻了。」 「你傻就你傻,别带上我家宁可可。抱走不约。」 「我傻?你敢保证宁崽刚才没看颜老师?」 弹幕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吵了半天,直到她们到达禾爷爷家中才暂时消停。 禾爷爷笑着问宁恪:“吃过早饭没啊?” 宁恪:“吃了半根玉米。” 禾爷爷:“那哪行喽!来来来,再吃一点。” 宁恪:“…嗯,谢谢爷爷。” 等宁恪吃早餐的时间,颜云致跟禾爷爷聊天,除了宁恪昨晚问的,她细致地问了禾爷爷有没有想唱的歌,记录下来后又问附近有无民间歌手。 颜云致:“我们去您说的这些歌手家中一一拜访,今晚到您家里来集合可以吗?” 禾爷爷:“走吧。我叫个后生仔给你们领路。” 见完几个民间歌手,宁恪的电话响了。 安鱼打来电话:“姐,我们到了。” 宁恪:“到村里小学门口,我们马上过去。” 弹幕有点疑惑: 「去小学做什么啊?」 「难道要教小孩唱歌?也不知道宁可可接了谁的电话哦。」 「搞不懂…哎哎哎,节目组,你别切镜头啊!」 大概是为了保持神秘感,节目组及时切了镜头,留下悬念。 当然也是为了给其他组镜头,所以画面切到了秦佩和景落组。 景落很消瘦,五官深邃立体,她穿黑色长大衣,黑发低低束在脑后,面容也冷冷的。 秦佩很接地气地穿了羽绒服,到她这个咖位,不用太过在意镜头前的形象。 秦佩带着景落在路上问人,问哪家的后生或者姑娘唱情歌最好听。 只是难免会遇上语言不通的情况,秦佩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比划着问了半天,得到想要的答案才作罢。 景落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秦佩问到几个歌手的地址:“小落,音乐相关的,你来跟人沟通。我是不懂的。” 景落耳尖有点红:“直接进去吗?” 秦佩:“敲门。先说我们是什么人,再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最后你问他们擅长的歌和乐器。” 景落:“我……” 秦佩没注意到她的小小停顿,往前走了数步,才发现景落在她后面,落后了一大段距离。 她回头问:“怎么了?” 景落深吸一口气:“我…我不行。” 秦佩:“怎么了?” 景落:“…我不知道怎么跟人沟通讲话。” 秦佩:“说辞我都教你了。别前怕狼后怕虎的。过来。跟我进去。” 景落一脸无奈地,跟进了门。 两人进去第一家,秦佩把话语权给到了景落。 景落红着脸:“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是想问下龙先生在家吗?” 正在扫地的女人停下:“我去叫我去叫。你们坐,坐。” 很快,那位歌手出来,一见到景落手里拿着的话筒和耳机,就猜到她也是同行,热情主动地聊了起来。听到音乐会,龙先生立刻答应,连说了三声好,还主动说:“我还有个朋友也爱唱歌,我带你们去找她!我换个衣服,等我几分钟!” 景落没想到龙先生会这么热心又主动,忍不住笑:“龙先生人真好。” 秦佩打趣似的问她:“很难吗?跟人沟通很难吗?” 景落想了想,认真地说:“跟人沟通不难,心理建设很难。每次跟人讲话前,我都要想很久。” 秦佩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一巴掌:“至于吗?你就自己在那脑补!” 弹幕看见这一幕开始刷屏: 「社牛不懂社恐的心。」 「真的,刚才看景落落讲话的样子,社恐代入感太强了。我每次跟人沟通都要说谢谢和不好意思。怜爱我们落落。」 「怜爱+1,景落不开口就是冷脸御姐,一开口就是羞涩小可爱。这个反差我爱了。」 景落抿了抿唇,似乎有点委屈。 秦佩抬起手,用指背轻轻拍了拍景落脸颊,放缓了声调:“好了。刚才不是做得很好嘛?会越来越好的。” 景落被她突如其来的触碰愣住了,不太自然地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秦佩忍不住笑,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姑娘。” 弹幕差点惊呆了: 「卧槽这就是直女吗?」 「秦老师好姐啊!」 「景落落害羞了吧?换了是我我也害羞啊,温柔大姐姐摸你的脸耶。」 「秦老师不要动手动脚啊喂!」 「节目组做个人吧,别逼我磕一些注定be的CP啊…」 画面再次切换,另外两个组进展缓慢。 镜头给过来时,吃货小学生二人组就坐在一户人家大门处啃奶馍,顾瑶注意到镜头,还特意笑了笑:“好吃!特别甜!” 余游也笑出一口白牙:“这个真的特别特别好吃,奶奶的厨艺没话说了!” 两人都不会音乐创作,于是把时间用来招揽观众。 只是才拜访了第一家,就被这香喷喷的奶馍吸引了,两人很没出息地坐在大门口啃了起来。 顾瑶吃完了,又是一顿夸,夸完就问:“奶奶我们过几天在村里唱歌,您也去听好不好?” 老人家笑眯眯地答应了:“好好好,我去。我不仅去啊,我还把前后几家的都叫上!” 瞧瞧这小年轻,金童玉女似的,模样俊俏,嘴又甜,谁能不喜欢呢。 弹幕也有点傻眼: 「还可以这样?」 「这两个吃货真是没眼看。」 「我觉得他们很聪明,这村里多的就是老人和小孩了,根本没几个年轻人。老爷爷老太太最爱热闹,去一个就得去一堆。」 等他们吃过饭,老人家说:“哎呦,孙子快放学了,我得去接他了!” 余游和顾瑶站起来:“那我们也一起,正好认认路。” 两个人走到小学门口,意外地看见了宁恪和颜云致。 宁恪的小助理安鱼正在给每一个放学的学生发文具,还不忘叮嘱一句:“后天我们有个唱歌的活动,到时候来听我们唱歌,现场会送漫画书哦~” 她们身后,学校屋顶上,安鱼带来的两个师傅正在修修补补。 弹幕瞬间爆满: 「终于又看到我的克制CP了!宁崽打电话就是说这个吧,禾爷爷那天说的话,她都全部放在心上了。」 「顾瑶和余游有点傻眼哈哈哈,我也有点震惊,我猜是宁可可的点子。」 「真好呜呜呜。不愧是我一直喜欢的宁可可。」 「宁崽好贴心,以前网友就说不要随便给孩子糖果,免得他们养成找过路人要糖的习惯。送文具和书最好,真希望他们以后能走出大山。」 分发完玩具,天都黑了。 四个组回到一处,开始吃晚饭。 宁恪:“我们白天走访了不少歌手,约他们晚上到禾爷爷家。大家要不要一起过来?” 高齐:“我们组来!” 秦佩:“我们也。” 余游:“我我我,还有我们!” 颜云致:“大家也可以整理一下今天的收获,如果有需要解决的音乐问题,可以问我或者问景落。” 这是宁恪和她认真考虑过的,单靠两个人,根本完成不了任务。 但节目组没有规定是否可以合作,最先提出合作,说不定会是一个加分点。 弹幕颇为震惊: 「颜老师这么不藏私吗?」 「但我觉得她的思路是对的。办一场好的音乐会,这不是一组两个人能做好的,必须要合作。这期注定合作大过竞争。」 「那怎么评分呢,我有点期待了。」 晚饭后,全部人在禾爷爷家里汇合。 白天走访过的民间歌手都到了,还带了自制的乐器,点了篝火,唱起了情歌。才劳作回来的苗寨女人跟着哼唱了几句,也围了过来。 高齐一听到优美动人的歌声,忍不住拿出自己的小提琴——才拉奏没两下,已然发出锯柴般的琴音。 苗寨大姐们皱了眉,一副想走的样子。 江临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上前跑到人群中央,他开始唱歌,一边唱歌还一边跳起了hiphop、甩手舞、拉丁,反正只要是自己会的全都用上了,苗寨的大姐们高兴坏了! 区别于粉丝平时观看时感慨他是顶级dancer,而这些苗寨女人七嘴八舌的,倒不是在夸赞,反而像在看一只新奇的猴子。 观众快笑晕了: 「啊哈哈哈哈哈高老师,为什么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江临又又又摆烂失败哈哈哈,被迫努力,很绝望吧?」 「江临:妈的。」 好不容易,江临靠着自己一顿骚操作把苗寨大姐们留下了,还成功活跃了氛围,围过来的人更多了。 秦佩按住了高齐蠢蠢欲动要拉小提琴的手,把他拽到了旁边。 大山的歌声淳朴又动听,温柔又情长。这是大山深处孕育出来的珍宝,每一句都充满着灵动和生机。 颜云致拉起小提琴伴奏,琴声悠扬动听,每一处节奏都把握得极好。 有歌者把话筒递到她面前,请她一起唱,唱的是最近才火的一首情歌。 “别等到绿叶黄了枯萎凋落了 别等我们老了不能相伴了 ……”[注] 这曲调优美又温柔动人,宁恪一听就被吸引了。 她看着在唱歌的颜云致,因为离得近,她能清楚在众人的声音里分辨出颜云致的声音,温润干净,柔和细腻。 宁恪听得太专注,全然没注意歌词。 直到唱到那句,“趁着好时光,快来追求她”,颜云致偏过头看她,宁恪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一跳,皱了皱眉用眼神凶她,看什么看! 可颜云致依旧看着宁恪,唱完最后一句,“正当少年时,把她娶回家”,眉眼始终弯着,笑意柔和。 弹幕被尖叫占据: 「宁崽眼神也太娇嗔了吧?颜老师眼神好宠啊,这两眼神在拉丝呢?啊?」 「卧槽颜老师这是明示了吧明示了吧啊啊啊!」 「娶她娶她娶她啊啊啊啊啊!」 「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我CP已经结婚了呢?」 「请勿捆绑,各自美丽。别太离谱!」 「就是,你才结婚,你全家都结婚!」 在歌曲浪漫悠长的尾调中,宁恪偏过头,大概是被篝火的火光熏染的,隐约感觉脸颊发烫。 在她身旁,颜云致放下小提琴后垂下手,指尖自然地碰到宁恪的指尖。 宁恪瞬间坐直,整个人紧绷起来。 她偏头看了颜云致一眼,那人关注看着人群中央唱歌的苗族歌手,唇角含笑,满是欣赏。 ……应该不是故意的。 指尖传来温温的热度。 是属于颜云致的体温和心跳。 渐渐的,她的心跳隐约失序,掌心出了薄汗。 宁恪垂下眼睫,屏住呼吸,去看彼此相触的指尖。 良久,她收回目光。 她没把手挪开。 * 第27章 似梦 众人围着篝火唱歌, 到九点才结束。 苗寨的民间歌手和听歌的人散去了,节目嘉宾还留在原地。 弹唱了两首歌后,颜云致把小提琴给回了高齐, 又拿着纸笔做起记录,记下那些歌曲和小调, 问众人:“今晚要不要再讨论下后天的安排。” “可以。” “讲到十点吧。” “颜老师, 看你一直在做记录, 你先讲吧。” 颜云致未曾谦让,嗓音清透平和:“按照节目组的要求, 音乐会共2个小时,按一首歌5-6分钟来算, 至少也要安排20首歌。今晚听过歌, 每位民间歌手都很有自己的个人特色,但太过个性化, 往往很难整合起来。” 宁恪认真听着,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这期节目她会听颜云致安排。 颜云致忽然问她:“小宁,你有什么想法?” “这场音乐会最开始是为禾爷爷设计的,这点要注意,”既然问到自己了, 宁恪也不忸怩,“再说回整合的问题。这些个人特质是宝贵的, 孕育于天地山川,与都市录音棚里的声音不同, 不一定要整齐统一才好听。他们的歌声里是有故事的, 我们能不能呈现出来?” 秦佩:“这个观点我赞同。落落, 你说下你的看法。” “啊…我啊…”景落忽然被cue到,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么多歌,是不是可以设计成五个模块,每个模块都有一个主题,讲述一些故事。” 颜云致点头:“这个想法很好。” 宁恪接过话:“那禾爷爷的故事是矢志不渝的爱情:初识、相爱、等待、苍老。” 颜云致问她:“这个单元的主题:相信爱情。可以吗?” 宁恪触到她的眼神,不太自在地挪开视线:“……听大家的。” CP粉日常震惊中: 「我去我去我去,我是搞到真的了吧?」 「颜老师你说什么!宁可可你娇羞什么!」 「相信爱情!我们克制CP是爱情!」 “这个可以,”景落也点了点头,“那我和佩佩姐拜访的龙先生,他的故事是亲情线,叛逆、游子、思乡、回归。” “可以,再概括一下最好,”秦佩拍了拍景落,“说的不错嘛。刚才还不肯说,要多讲话知不知道?” 景落笑意羞赧:“哦……好。” 另外两个组则很愁。 余游:“一个故事线啊?我们今天没认识什么歌手…就蹭了点吃的。” 顾瑶皱着一张娃娃脸:“非要说的话,那摘菜、择菜、做饭、洗碗?” 秦佩和高齐夫妇性格开朗,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高齐也愁起来:“我们组也是。” 江临凉飕飕说了句:“我们组,叫锯大柴之歌?” “你这个混球,”高齐给了他一巴掌,“再伴上你的猴子之舞?” 说完众人都笑起来,不过愁归愁,大方向都定了,小问题慢慢解决。 再说了,时间还有明天一整天和后天白天呢。 一行人边走边聊,1号房和2号房同路,3号房和4号房同路,到岔路口才分开。 高齐本该回去的,但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他还想跟妻子说说话,也跟着几位女士同行。 聊到两个组的尴尬现状,颜云致提了解决方案:“节目组没规定组与组之间不能合作。那我们明天组合一下,我们跟高老师组,景落你们跟余游组。如果有不清楚的,就来问我和景落。” 景落:“我听颜师姐的。” 宁恪:“师姐?” 景落立刻解释:“唔…不是一个老师。她老师是我师叔。颜…颜老师不认识我,我说顺嘴了,对不住。” 秦佩啧了一声:“你这丫头,嘴好紧啊。” 颜云致颇为意外:“你是…李老师的关门弟子?她对我提过有个姓景的学生。” 景落:“嗯,是。” 宁恪问她:“之前也没听你提。” 景落:“我怕…别人觉得我攀关系套近乎,本来跟颜老…跟颜师姐也不认识。” 宁恪:“她本来就是你师姐,怎么能算套近乎?” 秦佩忍不住拿指尖戳了戳她额头:“你啊!瞒得可真够深的!” 抛下颜云致的资源和人脉不说,她跟颜云致合作几次,对事业发展肯定有利无害啊! 景落捂着额头,不说话了。 颜云致:“晚点加下微信。之前听你说在准备新专辑,方便的话可以发给我听听。” 景落还怔怔的,秦佩拍了她一巴掌:“还不快说谢谢师姐!” 景落反应慢了半拍,才意识到颜云致是要帮她把关曲子,忙说:“谢、谢谢师姐。” 颜云致回之以笑,说了句没事。 她跟宁恪原本就走得稍靠后一些。 等说完正事,她放缓步子,宁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没察觉到自己也本能地放缓脚步。 她们跟其他人拉开距离,到最后,悄悄退出了直播的视野。 前方不远处,秦佩还在数落景落:“你啊,是不是傻?这些都是正常的人际沟通,你又不是活在真空中的原子,不要怕,也不要抗拒,更不要相信网上说的什么‘他人即地狱’,知道吗?” 景落小声:“知道了。” 高齐站在妻子身边,摇着头笑了笑,握了握妻子的手,就快步走到前面去了,很绅士地把这方天地留给几位女士聊天。 夜色正浓,月色如银。 秦佩声音放柔和了:“落落,你活在自己的孤独城堡里,紧紧关着你的心门,阳光和风都进不来。” 景落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是不太自然的,压抑的哑:“…嗯。知道。” 一天的直播快结束了,这会守在镜头前的观众却并不少: 「景落落以前被校园霸凌过,而且她家境很不好…哎反正不说了,想知道的自己看吧。」 「听谁说她抑郁过,但网上好多人骂她立抑郁人设,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秦姐姐凶起来的时候好凶,温柔的时候又好温柔啊。」 「景落落是不是哭啦?呜呜呜代入一下,真的很好哭。」 「还是那句…节目组做个人,别逼我磕注定be的CP,求求了……」 正被念叨的节目组却充分体现了什么叫不做人,几乎是毫无预兆地通知:今晚时间太晚,嘉宾也累了,所以没有宿舍环节。直播结束! 弹幕一串的?和!,但节目组说到做到,直接把直播给掐了! - 回到小屋,单人床旁加了两条宽宽的红漆长木凳。 宁恪跟林蕴说过自己摔下了床,但节目有规则,导演也不能随便给嘉宾换床,只能在单人床外加了等高的凳子,拿绳子绑好了,算是临时给床加宽了。 宁恪对颜云致说:“我跟林蕴提的要求。” 颜云致打量着床铺片刻,未做评价:“知道了,你先去洗澡吧。” 等宁恪洗澡的时间,颜云致还拿着纸笔,在想今晚听到的歌。 其中有一首,是唱婚礼的。 笔尖一顿,她盯着那两个字,婚礼。 她忽然想起来,她跟宁恪是没有婚礼的。 何止是没有婚礼……她们的婚姻开始,甚至是很不愉快的。 再次见到宁恪,是一个下雪天。 她和爷爷颜岐先到,宁恪和她的伯父宁晖到的稍晚些,像是冒雪走了一段路,发丝上还沾着雪花。 那个好多年不见的女孩子,先对颜岐打招呼,仿佛根本就没看见她,隔了好久才深深看她一眼,然后朝她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了。 除此之外,宁恪从头到尾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颜云致至今能回想起宁恪那时候的神情。 大概比隆冬腊月的冰块还要再冷硬一点,仿佛自己是她仇人。 后来谈婚论嫁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 她没想到宁晖会这么热衷于促成此桩婚事,让她们当天就领了证。 婚后的头两年,她在国外。 宁恪则忙着拍戏,第一年基本泡在剧组里,第二年稍好些,但也是天南地北到处飞。 给她发过消息,基本都没有回复。 似自有天地的飞鸟,早就从往事飞远了。 笔尖停顿在纸面,划出深深一道印子。 甚至连宁恪洗完澡回来,颜云致都没注意。 宁恪难得看她发呆,随口问了句:“在想什么。” “你,”颜云致补充了半句,“在想你什么时候洗完。” 宁恪:“多耽误了一会,你赶紧。” 颜云致嗯了声:“不急。” 宁恪:“?” 不是刚才还在想她什么时候洗完,怎么现在又不急了。 宁恪打量着她的神色,注意到她似乎不大高兴,也不知道是不是累的。 但她没多嘴问…颜云致的事,轮不到她来问。 不过颜云致没耽搁太久,把纸笔收起来,就出去洗澡。 宁恪听到那水声有点走神,摇了摇头,继续吹头发。 没多久,她关掉吹风,听见颜云致叫她:“宁恪?” 宁恪披上外套出去:“怎么了?” “抱歉,忘拿毛巾了,”那人的声音从木门后传来,“能不能请你帮忙拿给我?” “我……”宁恪顿了下才说,“好,你等着。” 她是不想去,可这里除了她之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这种小事,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有了上次的意外,宁恪很小心,站在门口说:“你开条缝,我递给你。” 很快,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湿热水汽再次席卷而来时,宁恪低下头,就盯着地面。 她看到颜云致赤着脚踩在地上,水珠顺着她雪白纤细小腿缓缓滚落,一滴,又一滴。她纤细脚踝上似乎戴了一条纤细的银链,但隔着水汽,看不太清。 “好了,”颜云致拿过毛巾,温声说,“谢谢你。” 宁恪立刻收手,不自觉松了口气:“我进去了。” 回到房间,宁恪接了工作电话。 徐简问她最近有两个本子,一个是正剧女三号,一个是偶像剧女一号。他把两个本子的优缺点都讲了,让宁恪自己想想再做决定。 挂掉电话,宁恪才注意颜云致进来了。 她拿干毛巾擦着头发,神色隐约可见疲倦。 宁恪拿了吹风给她:“快点吹头发吧。” 颜云致嗯了声:“先放着吧。有点累,不想动。” 宁恪知道她累了。 今天白天走了许多路不说,她采集声音,跟民间歌手聊天,晚上拉过小提琴也唱过歌,剩下的时间在做记录,最后的环节,看起来是她把问题抛出去问大家,但宁恪猜她心里早就有想法了。 宁恪站在她旁边,看到她发丝往下滴着水,卸过妆的脸庞不像在镜头前有血色,瘦削的下巴那么单薄。 她忍不住又催:“你快点吹头发。” 颜云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神色有淡淡慵懒:“不想动。你帮帮我么?” 宁恪没有立刻说话。 之前在家里,颜云致的手割到了,玩笑似的问她能不能帮她吹头发,当时她给出的答案是不能。 可是今天…… 颜云致:“你在意就算了。” “在意什么?”宁恪想了片刻,“也不是不行吧…” 在意什么在意,这么点小事都在意,说的自己多懒多计较一样。 就当是,感谢颜云致给整个节目付出的努力好了。 颜云致眉眼含笑:“好。” 宁恪左看右看,让她坐着,自己站到了椅子后面。 她头发有点长了,发丝乌黑浓密,时不时有水珠滚落。 宁恪把吹风开到中档热风,才小心地避开她的颈,捧起她的长发从发顶往下吹。 吹头发是不难,但宁恪从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有时候又怕热风对着一个地方太久,怕烫到她。 而且,还要尽量避免着自己碰到她。 但指尖穿梭,总是难免。 触到她纤细的颈,她的侧脸,她的耳廓。 温滑柔软的肤感,白皙细腻的肌肤。 宁恪更加小心起来,时间久了拿着吹风有点累,还有点热。 嗯…这个吹风的暖风风力太足了。 最后,她把热风调整成冷风,又吹了半分钟,才关掉吹风,都不去看颜云致,也没给她说谢谢的机会:“好了。” 颜云致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暖融。 宁恪放好吹风,脱了鞋爬上床:“我还睡外面,睡觉。关灯。” 颜云致没同意:“你睡里面。” 宁恪:“为什么?” 颜云致:“我睡外面不会掉下去,但你会。” 宁恪:“……” 思考数秒,她抱着自己的枕头,睡在了里面。 时间很晚了。 这一天下来她们都累了。 在睡着之前,宁恪听到颜云致叫她:“小宁。” 宁恪晕晕乎乎地应了声:“嗯?” 那人却没再说什么了。 过了许久,才在她耳边轻声说:“晚安。” - 翌日一早。 颜云致先起床换衣服,听见背后有声音,回头叫了宁恪一声:“起床吃早餐了,小宁。” 宁恪听到她的声音,躺在床上没起来,反而有点生气地翻身向里,一声不吭。 颜云致不知道她怎么一早就在生气,还没问,有人敲门了。 “阿致姐,”林蕴站在门口问她,“可可起了吗?” “她醒了,”颜云致走出去,把房间留给她们讲话,“你们聊。” 听到林蕴的声音,宁恪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副不爽的表情。 林蕴:“怎么了啊可可,昨晚又没睡好?” 宁恪没好气:“你就是罪魁祸首,还来问我。” 林蕴:“我做什么了?” 宁恪:“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叫颜云致上这个节目,不叫颜云致上节目,就不……” 林蕴忙按住她:“停停停,你这讲故事呢。说重点!” 宁恪幽幽地看着她:“我做了个梦。” 林蕴直觉这梦跟颜云致有关,在床边坐下来:“说说看。” 宁恪抿了抿唇,说半句,又停半句:“我做梦给她吹头发了…之后她去洗澡…叫我过去给她拿毛巾。” 林蕴挑眉:“然后你邪魅一笑说,女人!你逃不掉。” 宁恪一脸冷漠:“滚。” 林蕴忙说:“我错了我错了,你快说啊。” 宁恪不肯说了,双手捂了下脸,忍不住说:“烦死了。” 她最近是怎么了? 中了颜云致的毒了? 林蕴听不到最后的走向,挠心挠肺地要命,疯狂摇起宁恪的胳膊求她说。 但宁恪就是不理她,死都不肯继续往下讲。 临近节目开播,林蕴不得不离开:“好你个宁可可,你给我等着。” 宁恪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依旧坐在床上,发着呆。 她想起那梦的后半段。 颜云致在洗澡,叫她去送毛巾。 门开了一条缝,湿热水汽扑面而来。水珠顺着雪白纤细,线条优美的小腿流下来。一滴又一滴,滴答滴答,渐渐跟她的心跳同拍。 梦境的最后。 她走了进去。 她关上了门。 * 第28章 发绳 到了直播开始的时间, 宁恪才换好衣服。 摄像老师打了声招呼:“宁老师,要开始直播了哦。” 宁恪嗯了声,说知道。 她喝过水, 重重放下杯子,出门时把门一摔, 声音很大, 连摄像老师都被吓了一跳。 颜云致在院子外等她, 没听到刚才的动静。 最近一直雨雪绵绵,今天难得是个晴暖早晨, 颜云致站在日光之下,神色平和, 目光也暖洋洋的, 见到宁恪,她笑起来:“早。” 宁恪却不对她笑, 视线从她脸上扫过,落到被黑色长裤包裹着的纤细小腿上,像被烫到一般很快挪开。 颜云致看出她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怎么了?” 宁恪深吸一口气,也不看她,侧过身从她身旁走过:“……走吧。” 这下不仅颜云致注意到了宁恪心情不好,就连弹幕也讨论起来: 「啧啧, 大小姐一大清早就好大的脾气啊。」 「是是是,我们宁崽是大小姐, 那你是洗脚婢吗?」 「人身攻击的已举报了。大家火气别太重。颜老师还没生气呢,磕点糖美美过一天好吗?」 「你们没注意吗, 宁崽在偷偷看颜老师, 但是颜老师看她的时候, 她又装作没看人家哎。」 颜云致注意到今早宁恪的异常。 有几次宁恪瞄了她几眼, 她才看过去,宁恪就挪开视线,当作没看她的样子。 她想跟宁恪说话,但开口两次,宁恪都没接,也就算了。 就这么沉默走了一路,一直到禾爷爷家中。因为音乐会的舞台就在禾爷爷家旁边的空地上搭建,所以四个组也聚集到这里,讨论今天的安排。 今天八个人分成两拨,继续去附近的苗寨搜集记录音乐。本地人都热情好客要款待她们吃饭,吃过饭,江临余游他们继续上门请大家明晚记得来听歌,颜云致和景落则提出要回去梳理思路。 回到寨子里,依旧是聚在禾爷爷家中。 禾爷爷对宁恪招了招手:“来来来,来晒会太阳。正舒服嘞。” 宁恪还没说话,就听见颜云致说:“去吧。我跟景落聊会,这会没事要你做。” 宁恪这才搬了个凳子坐下。 暖洋洋的太阳晒下来,她整个人都放松了。 禾爷爷给她拿了块麦芽糖,乐呵呵地说:“吃块糖。” 宁恪忍不住笑了,禾爷爷对她好像在对小孩一样,但她没拒绝,接过了糖,认认真真地说了句:“谢谢爷爷。” 禾爷爷问她:“今天怎么啦?是因为什么不高兴啊?” “没有不高兴,”宁恪咬了口糖,又说,“就是昨晚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 禾爷爷喏了声:“一个梦而已。你们这些没长大的小朋友啊。” 宁恪:“爷爷,我早就成年了。” 禾爷爷大笑:“就因为一个梦,心情就不好,还不是小朋友是什么啊!” 宁恪也一同笑起来:“行行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远山绵延,旷野空远。 宁恪看着老人家开怀的笑,忽然问:“爷爷,这么多年您一个人,有时候会不会…” “会不会觉得孤单吗?”禾爷爷把她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低语喃喃似的,“没办法啊。” 宁恪:“那您会不会…想她?” 禾爷爷看着远处的大山,目光悠远,语气有点无奈:“你这个傻问题喽。怎么不会呢。” 漫长的时间和无望的等待没有消磨他心中的柔软和爱意,他依旧想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只是这么多年寒来暑往,那种想念不再那么急切,却总是在下雨的时候,起风的时候,想她,想见到她。 宁恪无声笑了下:“微风吹动了我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注] “怎么了,”禾爷爷收回思绪,“我瞧你这小姑娘,心里也惦记着人吧?” “没有,我只是很难想象,怎么等一个人一辈子,”宁恪摇了下头,笑意很淡,“再说了。我跟您不一样。抛下我,不喜欢我的人,我才不稀罕。” 今天是开工第一天,又是下午,弹幕不多,也比上午平和: 「宁崽像一只热爱晒太阳的小猫,好乖,好想rua!」 「我也想啊呜呜呜呜呜。不过本妈粉想说一句,记得防晒啊宁崽,咱们是女明星哦~」 「我发现不管她心情多不好,对禾爷爷讲话总是很轻声细语,她对老人家是真的很温柔,现在好像心情也变好点了哦。」 禾爷爷打量着她,没再说话了。 两个人就坐在院子里,暖烘烘地晒着太阳。 时间久了,宁恪有点犯困。 还是被工作人员叫醒的,跟她说直播暂停了半个小时,问她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宁恪回头看了眼,看见颜云致和景落还在讨论音乐,摇头说不用:“我在这里待着,免得她们有什么事叫我。” 见她站着不动,林蕴过来找她说话:“怎么样?还顺利吗?” 宁恪摊手:“听她们说还行,这种专业的事情只能听专业人士的了。” 林蕴对颜云致做事很放心,也没再关注这个,趁着开播前聊起了私事:“Christian Louboutin的so kate系列上了新款,我买几双送你?” 宁恪有收集高跟鞋的爱好,家中衣帽间里有专门两排柜子放鞋。林蕴了解她,也很会投其所好。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宁恪警惕地看着她:“做什么?” 林蕴:“把你没说完的梦告诉我?” 宁恪:“你做梦。” 林蕴啧啧两声:“肯定是什么难以启齿的梦。” 本来都要忘掉这件事了,又被林蕴提了起来。 宁恪对她没有好脸色了,推着她走远了:“滚滚滚。” 快到四点,另外四个人也回来了。 节目组那边也已经把音乐会的舞台和音响、灯光设备准备好了,今天还能测试几次。 颜云致和景落还在讨论选歌,宁恪叫上秦佩去测试设备,两人一边忙碌一边聊天。宁恪提起自己最近接到的两个本子,她想不好要挑哪个,只能请教秦佩。 秦佩听她说完,直接叫她别接正剧女三号:“那个导演人品不行,算了。你那个古偶,虽然搭的都是流量明星,但是制作班底很强,接这个。” 以秦佩在业内的资源人脉和消息,她给出的参考意见肯定是绝对权威的。 宁恪立刻做出决定:“那就选这个,我晚上跟经纪人说。秦老师,谢谢你了。” “不谢,”秦佩笑盈盈地说,“说起来还不好意思,之前还说要在节目期间抽空看看你试戏呢,结果到现在都抽不出时间。” 宁恪:“没办法,这期任务时间挺赶的。” 秦佩笑意更深,打趣似的问她:“看了我们的节目没?” 宁恪感觉她话里似乎有点深意,但她没想明白,就实事求是说:“第一期林蕴给我看过一些小片段。后面就没再看了。” 秦佩抿唇笑了下,没再提这事,只说:“今晚节目组应该会要求我们发宣传微博。” 宁恪点头:“我知道。” 等测试完舞台,天已经黑了。 晚饭都是盒饭,但没办法,条件不允许,嘉宾也没挑剔。 上门宣传的几人赶着饭点回来,吃过饭,余游过来问宁恪:“宁恪姐,节目组说可以送一批水果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宁恪想都没想:“草莓。” 余游:“啊?” 这大冬天,山疙瘩里,到哪里去给她整草莓啊。 宁恪:“算了,我就这么一说。” “没事,那我帮你问问,”余游回过头,看见颜云致,“咦,颜老师你忙完啦?工作人员让我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水果呢?” 宁恪愣住了。 也不知道刚才那话颜云致有没有听到。 “我没什么想吃的,”颜云致对余游说了声谢谢,又问宁恪,“回去吗?这边忙完了。” 宁恪说:“你们回吧,我在这陪禾爷爷聊会天。” 颜云致没劝她:“好。那你早点回去。” 宁恪嗯了声:“你去吧。” 禾爷爷见她留下来,也很高兴:“晚点我做点宵夜。晚饭你都没吃什么,可不能再挑食了。” 宁恪:“我不挑食啊,也不吃宵夜,您别忙了。” CP粉难免有点失望,唉声叹气: 「宁可可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挑食?你看看你以前上节目有多少东西不吃好吗?」 「我们宁崽就是好温柔哦呜呜呜,她看爷爷总是一个人太孤单了,才想陪陪老人家吧。我女鹅真的好乖,妈粉流泪。」 「哎…今天颜老师和宁崽还没怎么说话呢,颜老师你不哄你老婆啊?」 「宁崽,真的不跟你老婆回家睡觉吗?」 宁恪看着颜云致的背影走远了,回过头就看见禾爷爷笑眯眯看着自己,她低下头,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禾爷爷也不去问她,继续跟她聊天。 老人家早年间就被评为苗族情歌传承人,教了不少徒弟,还拿了很多奖项,他把那些照片和奖牌拿给宁恪看:“这个,参加了一个什么电视节目,现在是歌手啦。这一个,前几年的徒弟,现在在做音乐制作,监制。” 宁恪专心听他讲这些事,愈发感受到,他的一生属于大山,属于温柔浪漫的情歌和矢志不渝的爱情。 聊完这些,禾爷爷问起她的工作。 宁恪就把自己的照片给他看,之前工作去海边捡的贝壳,飞机上拍的云彩,还有自己有次摔到了腿,坐在轮椅上鼓着脸生气的样子,那照片是徐简偷偷拍的,她没删。 禾爷爷一脸慈爱地问:“摔了腿,疼吧?” “就那样,”宁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没回家,就在剧组旁边的酒店住了一个月,又回去工作了。” 今晚照旧开了宿舍环节。 秦佩和景落的3号房吸引走了大多数人,还有部分人去1号小楼看顾瑶和余游两个小学鸡半夜吃烤鸡,2号和4号房里是江临唯粉和颜云致乐迷。 这边的观众相对不多了,听到这里忍不住催宁恪回去睡觉: 「还有这件事吗?为什么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呜呜呜。」 「宁崽别说了,麻麻抱抱。」 「哎…好晚了,宁崽回去睡觉好不好?颜老师在等你。」 宁恪知道直播还开着,但她也没当回事。 更不怕别人说她立人设或者怎么样,反正她没人设,更懒得装。 时间到了九点半,直播在一堆催宁恪回去睡觉的弹幕中结束了。 直播结束,摄像老师也提醒宁恪:“宁老师,回去休息啦。” 宁恪坐着没动,今晚甚至想借宿禾爷爷家里算了,想来想去…她最近还是离颜云致远点才安全。 但她的手机响了。 她一看,是颜云致打来的电话。 她们微信都很少发,电话就更少了。 上次打电话…还是年前她才睡醒,糊里糊涂给颜云致回过一次电话,后来还在直播中意外连线一次,让她欠了颜云致人情。 宁恪接了电话:“喂,什么事?” “抱歉小宁,”颜云致轻声说,“我的笔记本落在禾爷爷家里了,能不能请你帮我带回来?” 宁恪说了句稍等,她起身进去找,果然看到音箱下压了本黑色笔记本,打开后看见扉页上写了个‘颜’,字迹清隽飘逸,字如其人,一看就知道是颜云致的。 “找到了,”宁恪跟她说了声,“我等下回来。” 颜云致:“别太晚,路上黑。” 宁恪说了声知道,就挂了电话。 她拿起笔记本,才看见本子下面还有一根发绳…她拿起来看了下,认出来这应该也是颜云致的。 左右无人,宁恪却朝旁边看了一眼,她抿了下唇,过了两秒才弯腰拿起发绳,放到了大衣口袋。 她的指尖碰到发绳的一角,忽然缩了回去。 莫名有点心虚。 这是颜云致的私人物品…她都没问颜云致。 她好像个变态哦。 想了想,宁恪给颜云致发了条消息:“是你的发绳吗?也落这边了。” 她走出去,禾爷爷才端了夜宵出来,非要叫她吃一点。 宁恪不太想吃,但又不忍心看老人家失望,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个牛肉馅饼,吃完站起来走了好几圈,才说:“爷爷,那我回去啦。” 禾爷爷说:“我送你。晚上这么黑,女孩子可不能一个人走夜路。” 宁恪拒绝不成,由他陪着走了一小段:“您回去吧,我自己回去,不远了。” 禾爷爷见她坚持,也没再送,站在路边看着她走远了,才慢慢往回走。 宁恪独自走了一段,才想起看微信消息。 这才发现颜云致早就回她了,只是没有震动提醒,因为她给颜云致开的免打扰…… 这免打扰是什么时候开的? 好像是结婚领证那天吧,颜云致问她在哪,要开车来接她。当时她心里很烦,看见她的消息更烦,所以直接开了免打扰。 不过两年了,她们的对话寥寥无几。开没开免打扰,本质上没有区别。 二十分钟前,颜云致回她了一句:“是我的。不过不要了。” 宁恪没回那消息,把手机息屏。 冬天天冷,宁恪把双手插进大衣口袋,指尖轻轻地搓了下那根发绳。 过了几秒,她把那发绳扔到了路边的田埂里。 * 第29章 如歌 山里下了一场大雨。 宁恪在雨声中醒来, 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昨晚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 颜云致大概是真的困了,上节目以来,她一向规律的作息时间都乱了。她像撑着没睡的样子, 在黑暗中含糊地叫了一声:“小宁?” 宁恪嗯了声,轻声说:“我回来了。你睡吧。” 后来等她洗漱完爬上床, 再没听见别的动静了。 一夜好梦无眠, 今早她连颜云致起床的声音都没听见。 宁恪抱着被子坐在床头, 看着窗外细细的雨丝发了会呆。 直到手机震动,是林蕴发来的消息:“祖宗, 你昨晚是不是没转官博的预告?” 宁恪确实是忘了。 山里信号不太好,这几天又忙碌, 她好久没登微博了。 登进去微博, 还是她的冲浪号@今年宁吃草莓了吗。 上一条微博还是录制上期节目发的:她不吃鱼。后来有很多人@她,让她讲清楚。不过这些消息当时宁恪没看到, 现在也什么好回复的了。 她顺手刷了下首页,看到互关的一个大粉发了条微博:天天跟nc吵架,气死我了,这鬼节目到底啥时候结束? 鬼节目? 她现在在播的只有《完美搭档》这一档节目吧。 宁恪一时好奇,点进评论去看,看到自家唯粉骂骂咧咧: 「天天说喜欢是放肆, 爱是克制。我看她们CP粉也没多克制啊,弹幕刷的路人都逆反了。」 「克制个鬼, 成天脑补什么白天客客气气,晚上把床做塌。磕糖都是硬磕, 都是磕糖姬, 笑死。」 「路人反感就算了, 我就怕她们舞到正主面前了。」 宁恪:“……” 把床做塌? 有这个本事吗? 她忍不住笑了下, 也没较这个真,退出小号后上了大号,公事公办地发了一条:“今晚7点见。” 宣传的硬性任务做了,至于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来看,她懒得管。 发完微博,她切回微信,给林蕴回了个“OK”。 退出对话框,她往下点开几个未读消息的小红点后,才看到颜云致的消息。 沉在了下方,两条。 7点20分,第一条:“我先过去了,看你睡得熟,没有叫你。记得吃早餐。” 8点10分,第二条:“下雨了。路上会打湿裤脚,记得带个吹风过来吹,别让体温烘干湿衣服,容易感冒。” 宁恪盯着那消息很久,回了一句:“知道了。” …… 等到宁恪出门时,雨已经小了很多。 为了给晚上的音乐会保留神秘感,今天白天没有直播,到音乐会开始前十分钟才会录制。 宁恪到时,颜云致在跟景落测试舞台的音响、灯光和其他设备。 鼓风机一开,那风口对着人吹,冬雨细细密密地扫了过来。 颜云致偏过头,掩面咳嗽了两声。 “别开了,不要用鼓风机,”宁恪走过去,“撤掉吧。” 工作人员有点为难:“这个是为了节目效果。” 颜云致叫住宁恪:“不用了小宁,我没事。” “又不是因为你,”宁恪抿了抿唇,“我觉得这个鼓风机设置得不好,这么冷的天,晚上会把观众吹感冒的。” 景落也跟着说:“嗯…在这边站着怪冷的,要不撤了吧。” 颜云致想了想:“也好。” 说这几句话的时间,嘉宾都到齐了。 经过这几天的采风和讨论,大家把今晚的音乐会设计成三个部分,每个小单元分别有各自的主题,分别是田园、故乡、爱情。 颜云致把关整体音乐设计,余游和江临作为唱跳爱豆,分到两首简单的歌,景落作为唯一的专业歌手,在最后一个部分安排她上场,歌曲的难度系数也最高。至于其他人,因为都是门外汉,就只能做一些辅助性工作。 外面下着雨,节目组准备的伞不够多,只能两人撑一把伞。 宁恪给颜云致撑着伞,陪着她满场走动,走路的时候手肘难免碰到身旁的人,碰到她的腰线,有那么几次抬手的时候…甚至感受到一点柔软的触感,又赶紧把手缩回去。 她屏住呼吸,握着伞的手都有点僵了,她刚才是不是都碰到颜云致的… “小宁,这一幕舞台从这个角度看可以吗?”颜云致看着舞台问她,“这个蓝色会不会太深?” “可以,”宁恪悄悄舒了一口气,“没有很深。” 很正常吧…女孩子走在一起,碰到彼此都挺正常的。 颜云致检查好舞台,回头看她有点出神:“怎么了?” 今天宁恪扎了头发,她摇头,发尾轻轻晃动一下:“没事。” 颜云致:“昨晚你说的发绳,落在哪里了?” 宁恪:“你的笔记本下面。” 那里人来人往的,说不定被别人碰过。 宁恪想起那次她说大衣被别人碰过就说不要了,又说:“已经扔了。” 颜云致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扔了’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是带了某种情绪的。 宁恪却没回视她。 她们都没说话了。 雨又大了。 蓝色长柄大伞下自成一个温暖干燥的小世界,但她们之间隔着一点距离,不远,但也不近。 她们之间横亘着的,无声涌动的,是经年光阴铸就的,距离。 - 等测试完舞台,下午开始再一次彩排。 苗寨的民间歌手们热情高涨,站在舞台上唱歌落落大方,这里依旧是他们熟悉的大山,不需要关注摄像头。 余游和江临作为爱豆,唱跳的基本功是有的,只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风格的歌曲,压力很大,在反复练习。 作为全场唯一的专业歌手,景落的心理压力更大,她的状态也不太好。这么冷的天,她脸色苍白,有汗珠顺着额头滚落。 秦佩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不得不打断她:“落落,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景落摇头:“没事。我…我就是有点紧张。” 说完她就像魔怔了似的,又到旁边练歌去了,秦佩叫不动她,只能作罢。 七点,音乐会准时开始。 宁恪和秦佩做主持人,缓缓走上台。 粉丝熬过了没有直播的白天,一开播马上冲了进来: 「呜呜呜终于可以看节目了,节目组你没有心,馋了我一天!」 「宁可可今晚好piu亮啊,她好适合穿红色啊。秦老师也好好看,好有那种港风美女,风情万种的感觉。」 「其他人呢其他人呢?」 观众找了很久,才看见颜云致在舞台一旁负责整体把控,高齐站在台下前排应对突发情况,顾瑶穿着可爱的兔耳朵长大衣,笑眼盈盈地给小朋友发文具,时不时有小孩摸她的兔耳朵。 宁恪站上舞台,跟镜头打了招呼:“台下的村民朋友、屏幕前的网友们,大家晚上好。” 秦佩也往前一步:“话不多话,今晚是个美好的夜晚,让我们一起来听歌。” 她们都站到了舞台的另一侧。 宁恪放缓了声音:“第一个单元,田园。” 灯光暗了下来。 舞台在黑暗中,渐渐盈荡出浅浅的绿,又渐渐加深,再到枯黄,又再转绿。周而复始,就如这自然万物,枯荣流转,生生不息。 第一单元分为劳作、晚风、夜色、好眠四个部分,描摹一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四位苗寨民间歌手献唱,唱的是田间劳作的小调、悠悠飒然的晚风中哼着歌回家的人们、一家人坐在树下谈笑时的溶溶月色,和母亲在夜晚哄着婴孩入眠的摇篮曲。 台下的人不自觉跟着哼唱起来,节奏舒缓又轻快,让人心情愉悦。 弹幕字体也都变成了温柔的薄荷绿: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听的吗?」 「好温柔的声音,感觉在涤荡灵魂~」 「原来大山深处有这么美的歌声。忽然很想去看看这些山水了。」 「没了吗?这么快?」 观众还没反应过来,第一单元就已经结束了。 灯光亮起,秦佩上前一步:“第二个单元,归巢。久别故乡的游子们,或许我们有一天都在幻想着,倦鸟归巢。” 灯光再次黯淡下来。 这次的舞台是稻穗般的金黄色,深沉又温柔的颜色。 这一单元分为青春、漂泊、倦鸟、归巢四个部分,自幼特立独行、追求成功的青年背起行囊,在外漂泊多年,山水万程。多少个春秋,他却成了一只孤单的倦鸟,等他回到故乡,才看见阿爸阿妈为他点着油灯,在等他回家。 这一部分是景落拜访的龙先生和余游、江临合唱。 唱到最后,镜头前每个离开故乡在外漂泊的人都难过不已,而台下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也含着热泪,想起了自己在外打工的孩子。 这一部分也快要结束。 秦佩低声说:“落落还没上来。” 宁恪对江临招了招手:“你和余游先主持一会,做点小游戏。我和秦老师去后台看看。” 后台静悄悄的。 就只有一个女孩哽咽的歌声。 景落还在练歌。 秦佩走过去,蹲下来看她:“落落,你怎么了?” 景落哽住:“我…对不起。我没法上台了。我、我跟你们不一样,舞台让我恐惧,我害怕看到这么多人。” 秦佩轻轻叹了一口气,侧抱住她:“我知道你在吃抗抑郁的药,也看到过你手上的刀疤。但我从不问你,我不觉得你是不一样的,也不觉得你是异类。” 景落捂住脸,哭声都压抑在喉咙里。 宁恪听林蕴说过景落有严重的抑郁症,也听过她的遭遇。自小家庭不幸,出道后被公司做摇钱树,逼着她一天三场商演,给她捆绑CP炒作,不尊重她的意见直接替换节目音轨…她的作品被别人盗用冠名,她被骂小三不要脸,被骂站桩假唱,被极端粉丝跟踪过甚至泼过油漆。 宁恪上前:“景落。看着我。我有话跟你说。” 景落低下头:“……嗯。我听着。” 宁恪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清淡:“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也遇到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性。骚扰、下药、封杀、恶评、网暴,我都遇到过。在那之前,我十几岁的时候,父母去世,爷爷去世。你看我现在也过得很好对不对?我知道我没你遇到的事情这么极端。我只是想告诉你…” 回忆起那些灰色的时光,宁恪压制住涌上心头的负面情绪,她握了握景落的手:“你仰起头,感受一下照在脸上的阳光有多温暖。” 景落抬起头,一滴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上。 秦佩揽着她站起来:“我们会在台下看着你。如果你害怕陌生人的眼睛,害怕别人的目光,那你看看我们,你看着我。我保证,我会一直对你笑。站起来往前走,落落,朝着光走,我们把阴影丢在身后。” 景落没再说话,用力点了点头。 秦佩给她擦干眼泪又补了妆,才带着她上台。 宁恪才转身,就看见颜云致站在身后。 她朝她点了下头:“刚才出了点小插曲,解决了。开始最后一个部分吧。” 她侧身而过时,颜云致叫住她:“宁恪。” 宁恪偏过头,挑了下眉:“快开始了,有事晚点再说。” 再次上台,宁恪轻声说:“最后一部分的主题是,相信爱情。初识、相爱、等待、苍老。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注] 灯光明灭。 舞台覆上了缥缈又空远的烟波蓝,温柔又低沉抑郁的色调。 四首歌连贯在一起,讲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事。 林间夜色下的擦肩,再到山间月夜的长长相伴,等到的却是一封信和一个再也不回来的人。 直到最后,那个等到原地的人,日益苍老。 禾爷爷在弹唱,歌声醇厚又清澈,在风中飘扬。 景落站在舞台中央,紧张地捏着话筒。 她往下看,看见秦佩站在人群之中,正对着她笑,眼睛里有灼灼的光。再往旁边看,淳朴的大山村民看着她,目光中都是温暖的善意。 景落轻轻吸了一口气,也跟着哼唱开口。 一口气合唱四首,直到唱到禾爷爷的独唱环节,她才下台,才走两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整整两年,她终于能克服心理障碍再次上台。 她泣不成声。 宁恪看到景落跌倒,上前一步想去扶她,但颜云致离得更近,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景落又站起来,终于回到后台。 宁恪看着颜云致的背影。 明明整个舞台都是她的设计,但她整场在帘幕之后,安静的几乎没有存在感。 宁恪看着她跟景落说话的样子。 又想起许多年前,父母去世,她一个人出去,坐在秋千上,整整两天。 也是这个人抱了抱她,跟她说,别哭。 她很快收回目光。 最后半首歌是禾爷爷的独唱。 灯光暗下去,伴奏都停掉,只有颜云致还在台上,她的小提琴声音温柔又哀伤。 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抱着一把破旧的古琴,嗓音很哑。 他唱,时光匆匆如水,一转眼他就老啦。 他唱,岁月悠悠如云,他等了一辈子的人啊,终究不会再回来了。 整个舞台莹荡着忧愁又动人的烟波蓝。 唱到最后,禾爷爷老泪纵横。 我等了一辈子的心上人啊。我的歌声你听到了吗? 我知道你是我人生中的飞鸟,早就飞过千山万水,不会再回来啦。 可我还是希望你平安喜乐,希望你诸事如愿,希望你一切都好。 弹幕也快哭疯了: 「这期简直是催泪特辑。」 「狗节目组,为什么要骗我的眼泪。」 「呜呜呜呜呜。我要哭死了。」 就在这一阵低郁忧伤的尾调中,整场音乐会谢幕了。 蓝色帷幕上出现闪光的字:这场音乐会最初只是为了唱给一个人听,令人感恩的是,今晚有这么多观众。也希望我们这些历史的、文化的、独特的音乐和美能被更多人看见,而不是失落在现代化进程中。 后台,景落抱住秦佩,哭的更加大声。 台前,宁恪上去抱了禾爷爷一下。 老爷爷拍拍她肩膀,低声说:“好孩子…” 把禾爷爷扶下舞台,宁恪看到林蕴也哭成泪人,过去抱了抱她。 才松开手,景落又红着眼睛从后台出来,也抱了宁恪。 粉丝看着这一幕,有点感慨: 「整个世界都在拥抱。」 「这个音乐真的太好哭了。我抱住了我的狗。」 「那……那个谁呢,怎么不出来抱抱啊?」 那漫长忧伤的尾调还没停下。 宁恪退到一角,听着那阵伤感的音乐。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的眼眶发酸,掉了两滴眼泪出来。她迅速反手擦掉眼泪,但奇怪的是眼泪有点停不下来。 直到颜云致过来找她。 宁恪一看见她,又手忙脚乱地擦眼泪:“你别过来。” 对一个骄傲的人来说,眼泪是可耻的。 尤其还是在颜云致面前,太丢人了。 颜云致站着,没动了。 她就这么看着她哭。 宁恪感觉自己狼狈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还哭得这么丑,可是被颜云致看着,她根本停不下来,又凶巴巴说了一句:“别过来了。” 她怕自己更忍不住。 颜云致就这么看着她。 双手握紧了,又松开。 摄像头给到这边,粉丝快着急死了: 「宁崽哭得好伤心,鼻子都红了,像小猫似的,妈粉心碎了。」 「呜呜呜颜老师,你快哄哄她!」 「颜老师!你还站着干什么!我恨你是个木头!」 「抱她!抱抱她啊!」 宁恪一边抹眼泪,一边避开颜云致的视线。 太奇怪了。 她到底在哭什么。 “没、没事了…”她泪眼朦胧,抬起头想叫颜云致离开,“你到外面去…” 剩下的话没说完,因为颜云致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将她拦住了。 “小宁,”颜云致拿指尖擦了擦她的眼泪,在她闪躲回避的眼神里,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别哭。” 性。骚扰、下药、封杀、恶评、网暴。 如果不是为了安慰别人,她不会说出来,那她也永远不会知道。 那些时光,她都不在她身边。 颜云致揽了揽宁恪的发丝,轻声说:“不哭了小宁。” 对不起。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 第30章 草莓 宁恪呼吸一滞。 泪珠在眼眶里止了一瞬, 又更汹涌地掉下去,甚至打湿了颜云致的肩膀。 回忆近乎不可自抑地上涌,她用尽全力才避免沉溺其中, 抬起手臂从颜云致怀抱里挣脱了,立刻背过身擦眼泪:“不要紧。我真的没事。就是……莫名有点感伤。” 颜云致看着她抽泣的背影。 分明是难过的, 却也是倔强的, 像只能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不愿意在旁人面前呈现一丝一毫的软弱。 弹幕也没想到这个拥抱这么短: 「就抱了那么一下,有5秒吗?」 「我掐表了, 4秒。」 「颜老师你是不是不行!哄她啊,抱她的时候亲她啊!」 「亲个鬼, CP粉别瞎TM乱舞行吗?KY死了, 滚!」 音乐会是结束了,但观众投票环节还没开始。 缓了片刻, 宁恪调整好情绪,眼眶还有点红,但情绪平稳下来了。 恰好秦佩过来找她,也像是哭过的样子,看见她还不忘打趣:“妆都哭花了,也不知道补一补。” “哦……”宁恪侧身从颜云致身旁走过, 像随口应了秦佩,又像对她说得一般, “我去补下妆。” 上好妆后,宁恪跟秦佩再次上台。 这轮观众评分原本是由线下和线上两个部分组成, 但由于音乐会准备和线下宣传是四个组共同进行的, 所以取消线下计分, 只开通了线上投票。 节目组把四个组的投票号放在了大屏幕上:“现在, 请大家对四个组的表现投票。” 话音才落,江临和余游的粉丝最激动,选秀爱豆的粉丝群体打投能力绝对一流,两家唯粉和CP粉平时摩擦也不少,轮到这种要PK的时候又开始盯着对方了。 路人和节目团粉较为纠结: 「想投给颜老师,节目组说整个舞台设计都是她做的。这个艺术品味没话说了,她都一直在幕后,但大家要看啊。」 「我想投景落,两年都没看见她的舞台了。刚才看她下台是跪在地上哭吧?」 「纯纯路人…本来就只是为了磕克制CP来的。我又想投给景落组又想投给我CP了,纠结……」 「具体规则呢?一个人可以两票吗?」 宁恪和秦佩作为主持人先上台。 宁恪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睛:“优胜组可以获得下一轮自由组队、优先选择房间的特权!” 秦佩补充一句:“一人一票,现在四个组可以分别为自己拉票。” “那我站在这里,是不是可以优先说呀?”从秦佩手中拿过话筒,宁恪朝着镜头明艳一笑,“大家把票投给我们最棒的景落好不好?” 一旁,景落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澎湃了。 镜头一个个切换,大家明明没有约定过,却都有了默契。 一组,余游和顾瑶对镜头比了个好大的爱心:“投给景落,这周末我们出一个美食分享Vlog。” 三组,高齐对镜头做出承诺:“投给景落,我下次拉小提琴前会预警。” 江临很不给面子地嘲笑了他一句:“所以还是要拉哦。” 高齐恨恨给了他一巴掌,江临阴阳怪气地哎吆一声,躲了过去。 避开高老师的巴掌,江临和余游一起跳起了搞怪的舞蹈,爱豆形象是彻底不要了,能多作妖就多作妖。 最后,话筒给到了颜云致。 颜云致朝着镜头,眉目温和地说:“景落是我的小师妹,我们最近在准备合作。大家投票给她,就当支持一下我好吗?” 全部嘉宾都要求观众投给景落,这情况搞得观众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是我见过最和谐的节目了吧?」 「投投投,我的票都投给景落落了,期待颜老师和她的合作!」 「呜呜呜呜大家都好暖,我好想哭!」 景落看着镜头想努力挤出笑,眼泪却掉得更凶。 节目组开始倒计时:“好了大家,距离投票还剩5秒。” “5、4、3、2、1!” “时间到!” “来!停止投票了啊!那接下来投票结果是——请看大屏幕!” 又过几十秒,大屏幕上出现票数统计。 景落以超过90%的票数,稳稳第一! “恭喜景落!票数第一!” “本次节目获胜的就是我们的三组!恭喜三组,下次将获得自由组队和挑选房间的特权!” 景落捂住唇,哭到不能自已。 秦佩看她哭成泪人,伸手环抱住她:“亲爱的落落,不要再在意那些不喜欢你的人了。看,大家都说喜欢你。” 景落哽咽着用力点头,下巴中指能磕在秦佩肩膀上,不知该如何安放的双手轻轻落下,也回抱过去。 宁恪看着她们也忍不住笑。 只是笑着笑着,瞬间回想起自己哭,不仅被颜云致看见,还抱了一下…脸颊瞬间有点发烫。 她瞄了眼颜云致,看见她在跟工作人员讲话,就很快收回目光。 在最后的暖心一幕后,节目组宣布,本期节目结束。 「是谁又磕到了。宁崽为什么不敢看颜老师啊?」 「完了,景落落和秦老师这对不得不BE的CP我快磕死了…节目组不做人啊。」 「一期这么短吗?可以明天就开始下一期吗?」 「+10086,呜呜呜我的快乐就这么没了…」 在观众恋恋不舍的情绪中,《完美搭档》第二期正式结束。 成功办完音乐会,节目组和嘉宾都松了一口气。 等收工回去,都快十点了。 偏偏年轻人精力充沛会折腾,余游借了烧烤炉,又叫助理送来了啤酒和双层奶油蛋糕:“大家要不要到我们1号小楼玩?我带了桌游,还可以狼人杀哦!” “我过去!” “正好情绪亢奋睡不着,我也一起!” 总算紧张得忙碌完一起,宁恪说:“我也去。” 她才说完,颜云致也开口:“那我也过去吧。” “你不回去休息?”宁恪不解地问她,“你不是老年人作息吗?” 秦佩笑出声:“宁可可,你给颜老师留点面子好吗?怎么就老年人了?” 颜云致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深深看了宁恪一眼:“走吧。” 宁恪:“你真的要去?” 她不太确定似的,又多问了好几句。 但颜云致没回答她,只是在她问到了第五遍的时候才平静反问:“老年人晚上不能出来?” 宁恪:“……” 不就是这么说了句老年人作息吗? 谁内涵她是老年人啦? 一旁秦佩听到她们的对话,差点没笑疯,但又不得不忍着,拉着景落走远了。 到了1号小楼,余游和江临折腾好了一个简易的小烤炉,正在做烤鸡。 桌上摆着牛肉炒饭、烤好的玉米和香肠、罐装啤酒,双层红布林奶油蛋糕,还有节目组今天特意买来的水果,洗干净了放在果盘里。 忙碌了一晚上,众人闻到香气都食欲大动,在美食和身材之间,优先选择了卡路里。 椅子不够,也没那么多讲究。众人坐在毯子上,围着一张茶几坐下了。 顾瑶给每人盛一碗牛肉炒饭,但宁恪不肯接:“算了,我还是不吃了。” “牛肉味道不错,”一旁的颜云致说,“鲜嫩可口,真不尝尝?” 宁恪:“……” 干嘛啊? 不知道她最喜欢吃牛肉吗?! 顾瑶看出来她欲拒还迎,也不多说,直接把碗塞到她手里:“吃啦吃啦,很好吃的!” 宁恪长长叹了一口气,那…那还是吃吧。 这牛肉炒饭的手艺属实不错,一碗香香的炒饭下肚,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那边的烤鸡也准备好了,再加上玉米、香肠、蛋糕,大家开了啤酒,小口小口喝一点,正好暖身。一群人天南海北的聊着天,从圈内这几年的近况说起,扯远了说起了珠峰的日出,甚至约起了明年夏天要进藏旅游。 宁恪有点醉了。 她天生酒量并不好。前两年相对好些,因为那时才结束封杀,为了谈合作,很多饭局她也会去,也难免要敬酒。这两年情况好点了,所以就连啤酒都会让她发晕。 唯有颜云致没喝酒。 秦佩问她为什么不喝,她就指了指宁恪:“不能两个都喝。” 顾瑶啃了小半只烤鸡,给大家分发水果。 余游说:“瑶瑶,草莓给宁恪姐,她要的。” 宁恪往后靠坐着,半靠着墙:“我不要。” 顾瑶挪到她面前:“真不要啊?” 宁恪不去看那果盘,轻声的,自言自语似的说:“不要。我不要草莓。” 顾瑶:“啊?不是说……” “给我吧,”颜云致坐在一旁,把果盘接了过来。她挪动位置,离宁恪更近了些,叫她,“小宁?” 宁恪:“干嘛?” 颜云致看出她喝多了,安静地把那一碟草莓放到她面前。 但哪怕是这样,宁恪也偏过头去:“不要。” 大家聊着聊着又聊回之前的话题。 这次的音乐会,最后一个部分的主题是,相信爱情。 也不知道是谁问了句:“大家相信爱情吗?” 秦佩在切蛋糕,她停下动作,偏过头和高齐相视一笑。 正在分食烤鸡的余游和顾瑶停下来,谁都没去看谁,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瞄对方的神情。 景落垂着眼眸,不说话。 还是江临先懒洋洋开口:“爱不爱无所谓。我的梦想是早点挣够退休的钱,躺平咸鱼过后半生。” 宁恪踹了他一脚:“没出息。” 江临:“踢我干嘛。你呢?” 宁恪:“我啊…” “相信爱情,”宁恪的语速比平时要慢,大概是酒精麻痹了大脑,她停顿了好一会才说,“哪怕。并不属于我。” 颜云致在拨弄木炭。 火星子爆裂绽开的瞬间,火光映亮她平和冷淡的面庞。 江临对她的理由不太满意:“敷衍,就这样还踢我。” 宁恪笑:“姐踢人不需要理由。” 话题就此又岔开了。 趁着颜云致不注意,宁恪又偷偷喝了一罐啤酒,她渐渐连坐都坐不稳,整个人往左滑倒,几乎是半靠在了颜云致的肩膀上。 颜云致看到她醉的眼睛都朦胧了,扶了她一下,让她靠着自己坐好了,才用湿巾慢条斯理擦干净手,拿起一颗草莓递到宁恪唇边:“草莓。” “哦,”宁恪就这么半仰着头看她,眼眸里有些不解似的,但还是乖乖启唇咬了一口。 淡粉的汁液瞬间润湿她唇瓣,随后她的齿尖落到白皙修长的指尖上。 她咬住了颜云致的指尖,没有松开。 颜云致却像不知疼,由着她咬了两秒后松开,才擦掉她唇角一点草莓汁,又递上一颗草莓,自言自语似的低语:“还以为,你不喜欢了。” * 第31章 置顶 《完美搭档》第二期节目录制了几天, 就在热搜上挂了几天。 直到节目结束后的第二天,热度才慢慢降了下去。 年后才开工,所有人的行程都排的满。昨晚在1号小楼里喝过酒又聊了天, 节目组才安排了车,把所有嘉宾送到县城里唯一一家三星级酒店。高齐和秦佩夫妇昨晚连夜就走。宁恪赶了最早一班飞机, 她要去赶个通告, 是年前就定下的访谈节目。 登机前, 林蕴发来数据捷报:“这个数据破在线观看节目人数的最高数据了!” 宁恪:“数据还不错,讨论度也还行。” 林蕴:“我们今天还要再放几个花絮视频哦。宝你记得到时候转发啊!” 宁恪:“知道了。先不聊了。” 上了飞机, 宁恪把手机开到飞行模式。 安鱼坐她旁边,问她:“姐, 要不要喝点蜂蜜水?看你昨晚又喝酒了, 小心胃不舒服。” 宁恪说没事:“就喝了点啤酒。现在酒量不好,太容易醉了。” 安鱼:“那就好。颜老师揽着你出来的时候, 我还以为你喝了好多。” 宁恪愣了下:“……揽着?” 安鱼:“是啊。怎么?” 宁恪回想起昨晚的情况,只记得自己喝了酒,还踢了江临一脚,是不是还…吃了草莓? 后来好像是借了颜云致的力才站起来,不过没走几步安鱼就来接了…应该也没什么。 安鱼继续说:“昨晚到县城的酒店好晚了,幸好林导叫人提前安排好了房间。颜老师住你隔壁, 我给你拿行李时碰上她,看她好像很累的样子。” 宁恪:“…哦。” 安鱼看她没有再聊的意思, 换了话题:“你休息一会吧,早上起那么早, 黑眼圈有点严重哦。” 宁恪嗯了声, 但她没拉下眼罩, 反而看了看手机。 早上被安鱼叫醒后匆忙出发, 在车上啃了个面包当早餐,一路都在补觉,除了登机前回了林蕴的消息,其他人的消息她都没点开。 这几天找她的人很多,有合作过的导演、记者,还有圈内认识的一些人,问她林蕴的节目需不需要飞行嘉宾。 微信里太多条消息,数不清的红点点。 一路划到很下方,她才看见颜云致给她发的消息。 发的时间很早,又开了免打扰,就这么静静沉在最下方,几乎没有存在感。 就像她筹备了这期音乐会的一切,昨晚却站在幕后,一脸云淡风轻模样。 宁恪长按消息,屏幕上出现标为已读、置顶、删除等选项。 但她都没点,只是点进去信息,先点右上角的小人,把免打扰关了,再返回来看消息。 第一条问她:“已经走了吗?” 隔了一个多小时,见她没回复又打了个语音电话。未接通。 她没跟颜云致提起今天一早就要走的事情。 看着这个信息有个念头蹦了出来…她把颜云致一个人丢在那了。 宁恪问安鱼:“颜云致给你发消息吗?” 安鱼:“我早上联系颜老师了呀,她的行李箱我让别人带回去了,我跟她说了一声。她问了句我们出发了吗,我说出发了。” 宁恪没说话了, 她偏过头,眺望着窗外的云海。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她的行程,也没必要向颜云致汇报。 再说了,人生海海……谁还没被丢下过呢。 - 中午,飞机降落。 娱乐圈一向最功利也最现实,谁火了谁资源就多。拍完两期节目,宁恪的微博粉丝都涨了两百万。找上门来的合作也更多,大多都被徐简挡掉了,他说越是火越不能随便接节目。 这期访谈预约的很早,主编叫于立,也是老朋友了。两年前,宁恪被封杀才复出的时候,于主编就给她做过访谈,所以她这次邀约,宁恪很爽快就答应了。 这次访谈前先拍杂志封面。 鼓风机一开,宁恪像形成了条件反射似的,立刻说:“别开了。” 工作人员停下:“怎么了?” 宁恪缓了缓:“没事。继续吧。” 那个需要时时刻刻避风不咳嗽的人…此刻并不在她身边的。 拍摄结束后是访谈环节。 于主编请她来之前就看过《完美搭档》节目,她跟林蕴也熟,在林蕴那里看了几个还没放出来的小花絮视频,问了好几个跟节目相关的问题。 聊完提纲上预先设计好的问题,两人开始像普通朋友般闲聊起来。 宁恪坐在镜头下,稍稍有些困倦。 于主编看她累了,给她递了杯红枣茶:“很辛苦吧?” 宁恪说还好:“没有两年前辛苦。说不辛苦就是假的,但说辛苦有什么用。非要说辛苦,那路上扫大街的环卫工人更辛苦。我之前遇到一个大姐,听她聊天,说他们夫妻两进城后选择做环卫工人,就是因为明川市对环卫工人的子女上学有政策倾斜。当时我听完很震撼,这个世界上努力生活的人太多了。” 主编笑:“那之前还有人说明星是高危行业哦。” 宁恪:“也是回报快的行业。” 主编:“为什么要谈回报?你打算攒够钱后做什么吗?” 宁恪:“我不缺钱。我挣钱不是为了花钱。是为了给自己绝对的自由。当你不能依靠任何人的时候,你只有依靠自己。” 于主编站起来加水,她一直很欣赏宁恪的性格,继续问:“我很喜欢你的回答。继续下一个环节,你觉得你自己生活中是个什么样的人,近期生活中有没有遇到什么苦恼和困扰的事?” 宁恪怔了下。 苦恼谈不上,困扰…她脑海中蹦出一个三个字的名字。 但很快被她否决了。 ……怎么又想到她了? 主编:“嗯?很难回答吗?” 宁恪指了指自己的脸:“非要说苦恼,那是想吃太多就不能吃吧。吃这一行的饭,就要对镜头负责,对观众负责。” 于主编笑:“我知道,你保持身材保持得很不容易。上次我们去吃海鲜,你就吃了几只虾。” 宁恪:“没办法,最近被她…最近上节目吃的太多,我都着急了。” 话题再次回到节目,主编也跟着问:“昨天拍完节目,有个小片段我看到了。为什么说相信爱情,哪怕并不属于我?你觉得你是悲观的人吗?” 宁恪才想起林蕴说的花絮视频…原来是这个。 她也没想到自己当时怎么会这么回答,想了想才说:“没有为什么,就像人会为美好的东西开心,我相信热烈真诚的爱,但并不一定要拥有。” 于主编站起来:“我明白。我这个人信奉不婚主义,但我仍然相信爱情。好了,那今天到此为止。谢谢你,宁恪。我喜欢跟你聊天。” 宁恪也站起来,跟她握手:“不客气。我也很喜欢你的问题。” 摄像拍下这一幕。 闪光灯亮起的那一瞬,宁恪却忽然想起来,她没回颜云致消息,没接到她的电话。 甚至也没回她电话。 - 拍完访谈,宁恪晚上才到家, 卢姐才收拾完准备回配楼休息了,见到她愣了下:“哎吆,怎么搞到这么晚才回来啊?” 宁恪:“有个通告,才结束。” 卢姐跟她进屋,把她的外套和围巾挂到衣帽架上:“这次录节目很累吧?我看阿致回来时脸色不太好呢。这两天我炖点汤,给你们好好补补身体。” 宁恪:“她怎么了?” 卢姐:“也没怎么。到家说累了,睡了一会。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后来上楼了,我也没去打扰她了。” 宁恪:“……哦。” 她没再问什么,放下东西后上门。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脚步声。进门前,宁恪站在门边,听了听隔壁房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过了几秒,她用力把门关上,发出的动静不小,但还是没听见隔壁的动静。 窗外冷风呼啸。 洗过澡后,宁恪坐在床上看到卢姐发来的消息,她说明天请了一天假回老家,请她记得提醒颜云致吃药。 宁恪回了句知道,把手机扔掉,把脸埋进枕头里。 有种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夹杂在一起,在看到信息后达到了巅峰。 宁恪把枕头掀开,出去走到颜云致房间外。 她敲了两下门,‘笃笃’两声后又敲了两下,但房间里没有声音,似乎没人。 这个点,她去哪里了? 宁恪转身下楼,站在楼梯上听见开门的声音,她停住脚步,下一瞬看见颜云致进来。 “回来了?”颜云致见她站在楼梯上愣了两秒,弯了弯眼眸,“正好,跟我一起喝点粥。” 宁恪往下走了两步:“我不喝粥。” 颜云致:“我刚才出去散步,还买了两个烤红薯。” 宁恪一想到她去地摊上买烤红薯的画面,忍不住笑了:“你?烤红薯?” 一向追求艺术,追求阳春白雪的小提琴家,生活规律又养生的颜老师,还要吃烤红薯? 颜云致嗯了声,进厨房端了两碗小米粥:“拍完节目有没有吃晚饭?” 宁恪含糊应了,还是坐了下来:“随便吃了点。” “那就是没吃晚饭,”颜云致把粥和烤红薯放到她面前,“不吃晚饭伤胃,你再控制身材也不能不吃晚饭。” 宁恪下意识反驳他:“那你这么晚煮粥喝也不健康,还买烤红薯。” 颜云致停了筷,在灯光下看着她,嗓音清润干净:“给你买的。” 宁恪一怔,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但这会安静了反而尴尬,停了几秒后她语气平平地问:“给我买?” 颜云致稍偏过头,眉眼在灯光下清丽如画,语气寻常仿佛在讨论天气:“希望你能记着我的好。这样,下次走之前能跟我打个招呼。” 宁恪正咬下一口红薯。 换了平时她肯定要呛她一句凭什么,但此刻,温糯香甜的口感占据味蕾,还很烫,烫到她一时说不来话。 她稍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喝完粥,宁恪回了房间。 躺了下来,她才发现,颜云致给她发过消息。算了算时间,应该就是她过去敲门那么一小会。 颜云致给她发了两条信息。 “到家了么?我煮了粥喔。” “路边有烤红薯,等我带回来。” 在那之前,一个同学群还有几个工作群发了好多条消息,还是把颜云致的消息挤到了下面。 哪怕关了免打扰,宁恪也还是没看到。 宁恪想了想,回了句:“刚才没看到。” 颜云致很快回复了她:“没关系。早点休息。” 宁恪没再回复。 退出对话框时,她指尖顿了下,思索几秒后长按两秒。 她按下了置顶。 * 第32章 医生 年后天气没有立刻回暖, 温度依旧很低。 拍完节目又赶了个访谈,宁恪没休息好,缺觉缺的厉害, 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来。 她趿着拖鞋下楼,进厨房拿了瓶酸奶, 被卢姐叫住了:“宁小姐, 空腹怎么能喝冷的呢!我给你热个牛奶。” 卢姐嘴上絮叨, 动作却麻利,很快就拿了烫好的牛奶出来:“本来想问问你吃不吃早餐的, 但是阿致说你累了要休息,我就没叫你。” “哦, 多睡了会, ”宁恪仰头喝了半瓶牛奶,又问, “她出去了?” 卢姐看了眼时间:“回老宅去了,好像说老先生不太舒服。这个点还不回来,估计不在家吃午饭了。” 宁恪本打算出去吃,但不想她白忙活一场:“我在家吃了饭再出门。” 卢姐笑:“那敢情好!” 饭后,宁恪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她在玄关处戴围巾, 卢姐端了洗干净的草莓出来:“吃点水果再走呗?” 宁恪回头看了一眼,摇头:“不想吃。我出去了。” “不喜欢啊…”卢姐听见关门的声音, 自言自语了一句,“那阿致还说她最喜欢吃草莓了…” - “宁可可, 这边!” 宁恪才下车, 就听见林蕴叫她的声音, 她戴好帽子和墨镜, 朝那边走过去。 陶止呵着白气:“大明星,你可真难约啊。” 宁恪不客气地回击:“陶医生,你这么闲怎么济世救人啊?” 林蕴:“好了好了,看在我和陶止在寒风中等你半个小时的份上,别怼他了。” 宁恪白了陶止一眼:“谁叫他总挑我的刺,成天就知道欺负我。” 陶止哭笑不得:“我哪敢啊?” 宁恪:“不敢最好。” 林蕴是听惯了两人斗嘴的,赶紧岔开话题:“下午逛一会,晚上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最近上了个片子不错的,可可你知道吧,是章导拍的片子。” 宁恪:“知道。我本来也打算看的。” 陶止对此没意见:“我都可以。” 他稍落后她们半步,很绅士地帮两位女士提着购物袋。 前两期节目的数据太好,为了感谢自家闺蜜的大力支持,林蕴一早就说了今天逛街她买单,宁恪也没跟她客气,只是看中的东西不多,她选了一顶奶白色的帽子。 林蕴倒是兴致满满,非要送她鞋。宁恪这才多了点购物欲,前前后后试了几双,对着镜子转了转圈。 陶止在一旁对林蕴说:“你还是了解她。” “那当然啦,”林蕴懒洋洋地笑,“都知道我们大小姐不爱别的,最爱高跟鞋。我当然要投其所好了。” 陶止笑着嗯了声:“是我快忘了她喜欢什么了。” 林蕴:“这次不打算走了?” 陶止摇头:“不走了,走了太久了。过几天就到明川一院实习,等夏天正式入职。” 林蕴:“陶止…” “阿蕴,”陶止忽然打断她,“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做医生吗?” 林蕴:“不知道。” 陶止却不再往下说了:“过去看看她选好没。” 林蕴也没问,过去给宁恪挑款,一双黑色及膝长靴,一双银色镶钻尖头高跟鞋,都挺好看,还挺难选。 宁恪还纠结着,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宁恪。” 一抬头,她看见了颜云致。这人穿着烟灰色长大衣,白色高领毛衣,长发低低束在脑后,本来衣服颜色就素净,她最近气色谈不上好,整个人有种素淡的冷清。 林蕴先回过头打招呼:“阿致姐。” 陶止也跟着打招呼,是一样的叫法:“阿致姐。” 颜云致朝他们笑了笑,目光在陶止身上多停了两秒,嗓音温润细腻:“你们好。” 宁恪:“怎么过来这边了?” 颜云致走到宁恪面前才停下:“过来买点东西,在自动扶梯上看到你们就过来了。” 宁恪嗯了声,她一边换回自己的靴子一边问:“爷爷还好么?” 颜云致说没事:“早上起来头晕,医生到家里看过了,说没大问题。” 宁恪点头,说知道了。 颜云致在看她挑出来的两双鞋子:“喜欢哪双?我送你。” “不用,”宁恪立刻摇头,“都不是很喜欢。不买了,走吧。” 林蕴惊讶地睁大眼睛,想说什么又忍住了:“那好吧,走吧。” 从店里出来,颜云致问:“我要去给爷爷挑杯子,一起到楼下看看吗?” 宁恪知道颜爷爷喜欢喝茶,家里也收集了不少瓷杯,她记得颜爷爷喜欢喝茶,思索片刻后点头:“去吧。” 林蕴和陶止也没多说,跟着一起过去。 商场一楼有不少卖茶具的老字号,她们走走停停看了许多家。最后颜云致停在一家古玩店,也选中了两款。她跟老板谈些有的没的,宁恪站在路边等她,林蕴到旁边接了个工作电话,陶止被宁恪打发着去买两杯咖啡。 宁恪看着天边洁白的飞机线发呆,听到她的脚步声才回头问:“买好了?” 颜云致走到她身边:“选好了,等会叫老板送过去。我今天不回那边了。” 宁恪想起今晚还有安排:“我们等会去看场电影,等下你先…” 颜云致偏过头听着她说话,她伸出手,轻轻揽住了宁恪的肩膀。 宁恪:“嗯?” 颜云致:“我有点累了。” 说完她的手确实压了些力度下来,像需要靠着人才能借点力站稳一样。 宁恪知道最近上节目多了对她而言是个负担,想了想还是没把她的手拨开,只说了句:“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到处跑。” 颜云致:“我知道。等下我去谢医生的诊所。” 宁恪:“…去做什么?” 颜云致:“定期检查。” 宁恪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她垂着眼,眼睫轻轻扑闪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隔了些人。 陶止端着热咖啡,站在原地不动。 林蕴讲完电话回来,看见他还纳闷:“站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陶止朝她笑了笑,“过去吧。” 颜云致还把手搭在宁恪肩膀上,不仅这样,手掌还似拢了下,像她把往自己这边带一下。 这动作有点别扭的亲近。宁恪忍了一会实在受不了了,往后退了一步:“你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不用,”颜云致很自然地收回手,往旁边看了看,“他们也回来了。” 林蕴喝着热咖啡:“阿致姐,你要的卡布奇诺没了哦。” 陶止把那杯递给宁恪:“你的青提拿铁。” 宁恪没接:“不用,我先回去了。你帮我解决吧。” “不看电影了?” “她没开车,还要去个地方。我送她。” 宁恪没对好友多解释,对颜云致说:“走吧。我开车了。” 颜云致笑了笑,她稍偏过头,依旧是一副温润体弱的模样,目光落在陶止手上那杯拿铁。她轻声说:“你们玩得开心。” 宁恪的车就停在路边。 很快,车辆发动,她们走了。 林蕴喝着咖啡叹气:“好不容易把宁可可约出来一趟,又走了。咱们大明星真是太忙了。” 陶止捧着热咖啡,站在原地没动。 一向俊朗温润的男孩,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她不是太忙。只是,越走越远了。” 他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街头。 先前跟林蕴没说完的话,又浮了上来。 他选择做医生…是他答应宁恪的。 那时宁恪父母空难去世,家里老人听到噩耗一病不起,宁恪每晚都守在病床前,却也无能为力。 他那时候回了老家,等半个月后回来到医院看见宁恪人都瘦了半圈。可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轻声对她说,我去做医生好了。 也许这样…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就不会再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哭泣而无能为力。 可是现在看来…她不需要了。 也许人生是没什么先来后到的。 就算…出现的更早也没什么用的。 那些旧时光里的承诺,他没忘。 宁恪忘了。 - 这次是宁恪开车。 先前都是颜云致开车载她,这次宁恪没让她开,坚持要自己开车。 颜云致报了个地址:“知道怎么走吗?” 宁恪嗯了声:“知道。” 她似乎来过这边,没开导航也开的很顺畅。 只是中途车熄火了一次,宁恪下车检查,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她很快又上车。 只是不太自在的,又回头看了一眼。 颜云致:“怎么了?” 宁恪摇摇头:“刚才下车,好像有人在拍照,不知道是不是狗仔。” 颜云致:“要不要停车下去看看?” 宁恪:“不用…可能是我的错觉。” 颜云致约的是常规检查,毕竟医生不能随时携带设备上门检查,所以她定期会过来诊所一次。 车停下,颜云致说:“你要不要先回家?” 宁恪默了两秒:“今天没什么事。我不急着回。” 颜云致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那我抓紧时间。” 宁恪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她把车停好,一手提着包,在路边走了几圈,等到无聊了才进诊所,正好遇见谢医生。 谢医生挑了下眉:“宁小姐,你今天也一起过来了吗?” 宁恪:“她没开车。我送她。” 谢医生推了推眼镜:“难怪颜小姐一进来就说要我抓紧时间。我先进去了,有事可以问我的助手,宋医生。” 他点到的宋医生看起来三十出头,扎着低马尾,闻声抬起头:“你好。” 宁恪朝她一点头:“你好。” 宋医生看着她,忽然说:“我见过你吧?” 宁恪笑了笑:“你记错了。” 宋医生:“哦……可能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啊。” 宁恪摇头:“没事。” 宋医生为人热情,给她倒了红茶,坐下来跟她聊天:“颜小姐也有段时间没来了,本来是请她年后立刻过来的,她说有工作安排,走不开。” 宁恪看着茶杯上下浮沉的茶叶,目光没有焦点:“她一般多久来一次?” 宋医生想了想:“不固定。她跟谢医生认识好多年了,不过她中间出国好多年了。两年前才回国的。说句不该说的,本来我还以为她在国外调理身体会调理的更好呢,没想到还是这么…哎。” 宁恪没说话。 搭在茶杯上的手指悄无声息收紧了。 宋医生还在闲聊些有的没的,她的思绪却悄无声息飘远了。 她想起那一天。 隔了许多年,她再次见到颜云致。 这个许多年不见的人,依旧是一副病弱清瘦模样,在国外那么多年……也没见她过得多好。 那是下雪天。 宁恪很清楚地记着自己推开包厢的门进去,站在窗边的人回过头来,朝她一笑,脸颊似乎比雪色暖不了几分,温声细语地说:“宁恪,你好。” 那么礼貌客气的说法。 是成年人之间最常说的问候语。不动声色的疏远感。 宁恪站在原地。 那一瞬间所有的话都没说出口。 放下故国千山万水,她怎么能…过成这样呢。 宁恪冷着脸不说话,听着伯父跟颜爷爷客套,听着伯父跟颜云致说话,直到点到她的名,她才抬起头,淡淡点了下头,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宋医生看她出神,叫了她一声:“宁小姐?” “嗯……”宁恪回过神,“她最近有点累,容易没精神,要怎么照顾?” 宋医生:“她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哦。” 宁恪:“……我知道病人的病情是隐私不能说的,你当我没问吧。” 她不会去问,更不会窥探颜云致的隐私。 宁恪偏过头,一副无心追问的样子。 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开了,传来一阵不太清楚的谈话声,大概是谢医生在叮嘱什么。 宋医生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啊?对家人可以说的啊。” 宁恪站起来:“没事。我不问了。” 这边聊天才结束,那边检查也做完了。 颜云致跟谢医生一起走出来,她朝宁恪笑了笑:“久等了。” 宁恪说了声没事。 她先一步下楼,走在前面:“我去开车。” 谢医生送颜云致下楼,跟她聊着天:“最近别太忙碌了,控制一下工作强度。过半个月你再抽时间过来一下。” 颜云致点头:“好。” 谢医生看到路边发动的车,尾灯的光透过冬夜的浓雾形成两条长长的光柱:“这是她第一次陪你过来啊。” 颜云致没说话,低头笑了笑。 路边。 宁恪看着那个人低下头,在路灯下轻轻一笑。 她看着这路灯这条路,握着方向盘的指尖悄悄收拢了。 某些零碎的回忆涌入,像冬夜的雾,冷冽又刺骨。 谢医生一路把颜云致送到车边,才笑着对她们挥了挥手,往回走。 宁恪一边开车,一边透着后视镜看这栋雾里的小楼。 小楼里。 宋医生忽然一个恍然:“我想起来了,我真的见过这位宁小姐!” 旁边的护士打趣她:“才想起来啊!她可是大明星啊!” 宁恪刚才一进来,她就认出来了,甚至想冲上去求个签名呢。但她们这种高端私人医院的医护人员学历高,收入不菲,自然不会去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宋医生摇头:“不对不对不对,不是在电视上看见的,是见过她本人。我记得一年多前颜小姐因为晕机还是什么原因,严重到住院。这位宁小姐就过来,站在前台这里跟我说话。然后她接了个电话,是颜小姐打给她的,问是不是家里的阿姨说了住院的事,还说如果她工作忙的话,就不用过来了。” 小护士听愣了:“啊?然后呢?” 宋医生也露出不解的神色:“然后啊,她就真的站在病房门口,站了好一会,没进去就走了。” “来都来了,还不进去?” “是啊,我当时还在想,这人好奇怪呢……” “只能说,有钱人的事情搞不懂。” “叮叮叮。” 小护士还想八卦点什么,但忙碌的电话铃声响起,谁都没空再去闲聊了。 - “叮叮。” 电话铃声响起来,颜云致接了电话。 是卢姐打过来,问她回不回家吃晚饭。 颜云致嗯了声:“我们回来吃饭,要再晚点。” 卢姐:“你跟宁小姐两个人啊?” 颜云致嗯了声:“对。” 她挂了电话,偏过头看正在开车的宁恪:“饿了么?” “还好,”宁恪盯着前方,她似乎情绪不高,不太想说话。 颜云致怕吵着她开车,也没再多聊什么。 宁恪把车开得稳,比自己开车要慢得多。路程也远,到家时都快八点半了。 车开到别墅大门外,她停下来。 车里开着暖气,车窗也关着,暖闷闷的,实在很催眠。 她发现颜云致睡着了,靠着座位,朝着窗户,清丽的眉宇间有难掩的疲倦。 宁恪没叫她。 车熄了火,宁恪坐着没动,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宁恪侧过身去,忍不住凑过去看她。 正浅浅入睡的人,乌黑浓密的发丝半遮住她的脸颊,素白柔和的侧脸若隐若现。宁恪下意识想把她的发丝拨开,手指差一点点要落下去,又停在了半空。 是不是已经很累了? 那…为什么要答应上节目,这么辛苦。 宁恪知道她并不能适应娱乐圈的工作强度,节目才拍了两期,要不……叫她中途退出吧? 这个想法冒了出来,宁恪决定要跟林蕴提这件事。 她的目光下落。 落在颜云致少了几分血色的唇瓣上。 沉睡中的睡美人。 温和冷清,美丽易碎。 某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的心像被人捏了一把,闷闷的,酸涩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宁恪盯着她失了血色的唇瓣。 她无法理解更无法说出那种情绪,心里的烦闷感更重。 宁恪低下头,鬼迷心窍似的,缓缓靠近颜云致,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宁恪听见了自己喧闹的…心跳。 只要低头。就能亲到她。 * 第33章 脸颊 “嘟, 嘟嘟!” 不知何处响起的喇叭声响起,宁恪瞬间坐正了。 她轻轻舒了口气…她想什么呢。 那喇叭声不仅惊醒了她,也惊醒了颜云致。 颜云致偏过头, 她把长发揽回耳后,声音带着点才睡醒的哑:“怎么了?” 宁恪目视前方不看她:“…没事。下车吧。” 颜云致看着她的侧脸:“我睡着了, 让你久等了。” 宁恪没说话, 等她下车, 把车停进车库。 回到家,卢姐见到她们一起回来很高兴:“这么晚才回来, 赶紧喝完汤暖暖胃。” 宁恪却不肯坐下来:“卢姐你给我盛一碗送上去。我先上楼了。” 卢姐:“不跟阿致一起吃吗?” 颜云致没问,但她看着宁恪, 目光中也有问询。 宁恪摇摇头, 不做解释,提着包匆匆上了楼, 回到自己房间。 她抵门而立,手里提着的包松开滑落下去,也没弯腰捡起。 某种莫名的情绪像气球似的,一日比一日的膨胀,充盈在她心底。 宁恪抬起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她真的得…离颜云致远点了。 - 第二天一早, 宁恪是被电话吵醒的。 “喂,”宁恪看了眼来电提示, 压住了起床气,“伯伯, 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宁晖沉着声音:“你昨天跟阿致一起出去了?怎么被记者拍到了?” 听他这么说, 宁恪瞬间没了睡意。 她从床上坐起来:“我先看看。” 宁晖不悦地说:“娱乐圈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别闹到颜家长辈那里去。” 宁恪嗯了声, 挂了电话。 有人在论坛发了她跟颜云致站在路边的照片。 所以昨天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的有娱乐记者跟着她们,还拍了照片。 最初是有人拍到下午她跟颜云致在一家古玩店的照片,发了一张图片到论坛上,很快论坛里就热闹起来。 「我去,她们两不是正在谈吧?」 「就是在店门口的一张照片,遇见同事闲聊几次不行?」 「宁恪好好的没事去古玩店干嘛?你说她去看秀买包,我觉得还差不多了。颜老师瞧着倒是文化人。」 「别瞎扯,我们可可是文化人,先去搜下她的母校明大再开麦。」 「我怎么总感觉是买东西去见家长的。」 「CP脑真可怕,闭嘴吧!」 宁恪看着照片,正好徐简的信息弹出来:“要不要处理下?” 她回了句稍等,就换了衣服下楼。 客厅里。 颜云致在吃早饭,听见她的脚步声:“今天起的还算早。” 宁恪把手机递过去:“你介意吗?” 颜云致看了看她发的照片:“不在意。” 这两年同性可婚在部分城市试点放开,明川市也是其中之一,但因为只是初步放开,上级主管部门对文娱行业把控还比较紧,对宁恪的影响大概会比对颜云致更大。 宁恪:“我会让简哥关注,不会让你有负面新闻。” 颜云致像是没听到她的后半句话,站起来给她倒了杯水:“今天跟我一起回家吗?” 宁恪:“什么事?” 颜云致:“我妈回来了,说想见你。” 宁恪怔了下:“…今天?” 颜云致也有些无奈:“她早上飞机落地,才给我打的电话。” 宁恪:“可以。我今天没有工作安排。” 她对颜云致的父母几乎没有印象。颜云致的父亲去世很早,母亲明殊开了一家珠宝公司,前几年经营范围扩大到了西欧,就很少回国了。两年前她和颜云致领证结婚,明殊也没回来。 以前她听别人提过,颜云致的父母是家族联姻,没有感情,各玩各的。 颜云致的母亲她见过一面,还是很多年前,她跟着颜云致回家,明殊打趣似的问,这是从哪骗来的小姑娘。 当时颜云致是怎么答的呢? 宁恪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了。 - 下午到了颜家老宅。 宁恪才下车,就听见有女人的笑声。 她推开门,客厅里有几个女人在玩牌,最右边的女人穿中式红色旗袍,笑的花枝乱颤:“大嫂啊,好多年不见,你的牌技还是一般啊。” 大伯母蒋茹一向温良敦厚,笑意也僵了僵:“是吗,还好吧。” 二伯母宋莹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太行。可能年纪大了反应就要迟钝些。” 蒋茹脸色冷下去,明殊却像看不见似的,她的目光落在门口,眼睛一亮:“阿致,宁家那小姑娘长这么大啦?” 还没等她们说话,明殊就热情似火的拉过宁恪,左看右看,还捏了把她的脸:“不错,是这个长相,就是五官长开了,还是个大美人。脸还有点肉肉的,手感……” “妈,”颜云致往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她,“坐吧。” 明殊捂着唇,娇俏一笑:“这就护短了啊。” 颜云致淡淡看了她一眼,明殊还是给了她面子:“进去吧。” 明殊性情外向,进了客厅也不玩牌了,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新玩具似的,就斜靠在沙发上跟宁恪讲话。 宁恪也不拘束,她一向喜欢性格爽利的人,跟明殊意外投缘。明殊也没半点长辈架子,给她看自己设计的珠宝,聊的高兴了还说要送她一盒。 妯娌们原本还坐在旁边玩牌,听到明殊这么大的口气,心里也难免有点发酸。 明殊睨了她们一眼,总算低调了些,靠近宁恪低声问:“可可啊,你们圈子里应该好看的人比较多吧?有没有什么嫩模给我介绍下?” 宁恪差点咬到舌头:“什么?” 明殊嫣然一笑:“年轻人啊。人生得意须尽欢,知道吗?” “小宁,”颜云致注意到宁恪神情古怪,过来问她,“怎么了?” 宁恪摇头:“…没事。” 颜云致没说话,看向母亲。但明殊不理她,完全无视她眼中的威胁,对宁恪眨了眨眼睛:“就这么说定啦!” 宁恪无奈地笑:“我可不敢保证。” 颜云致知道明殊一贯嘴上不把门,对宁恪说:“累吗?到我房间去休息一会。” 宁恪坐着没动:“你的房间我就不随便进了。我去院子里转转。” “吆,怎么阿致的房间你不能进啊,”二伯母宋莹抱着孙子说笑,“可可啊,以前你到家里玩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天天跟着阿致身后转,待到晚上还死乞白赖不肯走的。怎么现在结婚了还拘束了?” 宁恪没了笑意:“你说什么。” 宋莹:“你……” 明殊打了个岔:“好了好了,别上楼了,快吃晚饭了。阿致,你们去花园里转转吧。” 宁恪抿着唇,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宋莹哼笑一声:“不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她这是做什么,给长辈甩脸色吗?” 明殊语气悠悠:“我瞧可可这性格坦率,我喜欢。” 宋莹在心底呸了一声,没说话了。 度过下午的时光,一大家人吃过晚饭,宁恪和颜云致才回家。 就因为下午宋莹的那句话,宁恪像在生闷气,对颜云致也爱答不理。 走之前明殊拉着她的手问:“阿致在外面有人了吗?” 宁恪回过神:“啊?什么?” 明殊才娇娇俏俏的一笑:“瞧把你气的,一个下午都没跟她说话。我还以为她在外面养了小三儿呢。” 宁恪:“就她那个病恹恹的样子…” 明殊朝她眨了眨眼睛:“怎么了,满足不了你?” 宁恪:“……!” 饶是她再直言直语,也受不了长辈这么调侃,她越听越别扭:“没有。没有的事。” 明殊忍不住笑起来:“难怪阿致喜欢你,逗你挺好玩的。” 宁恪:“什么喜欢?” 明殊:“嗯?” 宁恪却不肯往下说了。 她看见颜云致在跟颜爷爷讲话,没多久她侄子侄女也过来要姑姑抱抱。 那瞬间一个恍惚,仿佛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她跟着颜云致来这边,吃过晚饭装作睡着了,她不想回家。 可是…再这么黏着她,也有被抛下的一天。 她再也不想黏着一个人不放了。 她低下头勾了下唇角,自嘲地想,其实宋莹那话说的是事实。 可就是这样,她才会生气。 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 回程路上,宁恪侧身向着一边,不肯说话。 颜云致想跟她说些什么,但看着司机老唐还在,一直等到回家。 宁恪在客厅里脱掉大衣和围巾:“我上楼了。” “小宁,”颜云致叫住她,走过去,认真看着她的神情,“还在生气吗?” 宁恪没看她:“没有。” “二伯母有时故意说些不好听的话,下次你不高兴就直接凶回去。别生气了。” “没有下次了。再说了,我生我的气,跟你没关系。” 宁恪抱着手臂,一副很不爽的神情。 今天如果不是明殊才回来,她肯定不会给宋莹面子。 “好了,”颜云致见她还一副气短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抬起手,用指背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生气会不好看的。” 宁恪:“……!” 她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戒备地看着颜云致。 未经允许,她怎么能随便摸她的脸呢? 在灯光下,颜云致笑眼盈盈看着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继续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的目光在灯光下温暖又柔和,宁恪被她看到哪哪都不自在,脸上被她碰过的地方有点不太自然的触感。她只能硬邦邦丢下一句:“我上楼了!” 她咚咚咚走上楼梯,走到一半回过头,发现颜云致还站在原地,依旧是看着她笑,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愉悦的。 宁恪生气地凶她一眼,转身就走。 仿佛再不走……就要被那笑迷了眼了。 * 第34章 开机 在家短暂休息了两天, 宁恪要进组了。 之前试镜的民国剧《无她》正式开机,她扮演的角色女二沈孤鸿戏份不多,但分量很重, 重头戏不少,也是真正意义上她接到的第一部正剧。对此宁恪很重视, 确认了《完美搭档》下一期要一个月后再开机, 所以提前进了组。 这部剧在明川邻市榆林市的影视城取景, 车程只要两个小时,她想回来完全可以随时回家。但宁恪收拾了两三个箱子的东西, 完全一副要长住酒店的样子。 卢姐一边给她收拾东西一边叹气。 这小两口,好不容易春节前后才有了点时间相处, 眼见着是一天比一天亲近, 怎么又要聚少离多了啊? 想了又想,卢姐忍不住问:“宁小姐啊, 你这次出去,阿致知道吗?” “还没说,”宁恪戴耳钉的动作顿了下,想起那次颜云致说,希望你记着我的好,下次走的时候能跟我打个招呼。 这两天颜云致也有事出门, 她的老师陆大昭教授即将满七十岁,想在正式退休之前开一场巡演, 作为得意门生,颜云致自然要为恩师的巡演出力。 宁恪收拾完行李上车, 还是给颜云致发了消息:“我要进组了。今天走。” 颜云致很快回复她:“要多久?” 宁恪回了句不知道, 没再看消息。 路上无聊, 她登了自己好久不登的小号@今天宁吃草莓了吗, 刷起了微博。 私信和@一堆,都是问她前几天论坛那张照片的真假。就一张她们站在路边的照片,后续徐简处理了一下,也没翻起多大的风浪。 首页刷到新的微博,是之前互关的粉丝妹子转发了一个情感博主的投稿微博,转发内容是:【直女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宁恪也点进那条微博看,看着看着就想起颜云致昨晚看着她笑还拍了拍她脸颊的样子,一不留神按到了转发键。 很快那条微博下就有了评论: 「OMG草莓老师你之前不是还说自己是直的吗?」 「你心动了哈哈哈」 「这他妈是爱情啊!姐你谈恋爱了?老婆是谁?」 宁恪:“……” 爱情个鬼。 宁恪没删微博,开了评论精选。 她早晚也要告诉颜云致,别对她动手动脚。 关掉微博,宁恪给陶梓打了个电话:“准备好了吗?等下就来接你。” 《无她》的导演章导先前要采购一批民国旗袍,宁恪跟陶梓提了一嘴,没想到陶梓还真跟章导谈妥了,这次也要送服装过来。 才接通电话,宁恪就看见了路边等待的陶梓。 陶梓穿了件深蓝色大衣,内搭是花纹明丽的旗袍,卷发,戴丝巾和礼帽。不丑,但实在不适合她这个年纪。 宁恪看着她的装扮就忍不住叹气:“你就乱穿。” 陶梓:“你又损我,跟我哥一个德性。” 宁恪:“是跟他一个德性,不是看在他的面上我才懒得叫你过来。” “他啊,”陶梓想起偶然间发现了哥哥的小秘密,但还是忍住没说,“他前两天进医院开始实习了,饱受摧残呢。” 宁恪:“已经进医院了?没听他说啊。” 陶梓:“你没时间呗。” 宁恪怔了下。 她最近在做什么呢。跟颜云致一起拍综艺,出去逛街遇到颜云致于是陪她去做身体检查,她母亲回国所以去她家…… 怎么好像,她的生活都被颜云致给占满了。 陶梓还在说话:“你不知道啊,我哥那个人在家好烦的,成天看我不顺眼,还有我妈…” 宁恪回过神,忍了陶梓的聒噪片刻后就不客气地下达指令:“少说点话。我休息一会。” 陶梓嘟囔一句:“就你规矩多。” 但车里终究是安静下来了。 宁恪闭上眼睛回想《无她》的剧本,等车停到榆林影视城,她才从那种冥想的状态中回转过来。 安鱼先下车,一眼就看见熟人:“简哥和徐总都到了。” 宁恪嗯了声,快步走上前打招呼:“徐总,简哥。” 她接下这部剧,有她试镜出色的缘故,也有徐音楼的缘故——徐音楼跟章导是旧相识,看过《无她》的本子后很喜欢,投了一笔钱,所以也算资方,今天受邀来参加开机仪式。 徐音楼穿一身高定旗袍,披了件雪白貂皮大衣,拿黑色手包,踩细高跟鞋,宛如从民国烟雨中走出的女子。 她是冷清的相貌,细长眉眼,一双柳叶眉微微上挑,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副冷淡又睥睨的模样。 她神色冷淡,对宁恪点了下头,又注意到她带了人,也微一点头,算作打了招呼:“我先过去。” 等她走了,陶梓问:“宁恪,刚才那是谁啊?” “我老板,”宁恪见她一副看傻了的神情,“你别去烦她。” 陶梓盯着那道雍容又纤细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的旗袍真好看。我想问问她是哪里买的,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店里看看。” 宁恪:“得了,她的都是私人订制。” “那我也可以给她定制啊,”陶梓总算收回目光,“你把她微信推给我呗。” 宁恪:“你想的美。” 她说完也不理陶梓了,把人扔给服化总监,也跟着去导演组那边。 徐音楼正和导演章雨说着话,露出一点笑意:“宁恪来了。” 话音才落,宁恪已然走了过来:“章导,很高兴又跟您合作了。” 章导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哈哈,我们徐总手下强将无弱兵啊,宁恪,你好好演!” 宁恪笑着应承了几句,又跟这部剧的男一号女一号打了个招呼。其他人也一一点过头。 令人恼火的是,先前试镜男二的陈弦还是进了组,据说是有资方安排的,章导对他不那么满意,但也没办法。宁恪想到要跟他搭戏,难免心生烦躁,但没办法,导演组需要平衡各个投资方的利益。 跟剧组里的人一一见过了,宁恪送徐音楼出去。 徐音楼今天在榆林办事,顺路过来看看。她拢了下自己的大衣:“昨天碰见你伯父了,跟他聊了会。我叫他不要再劝你放弃事业回家了。毕竟,事业才是你的安全感。” 宁恪:“谢谢。” 徐音楼嗯了声:“我等下就先回去了。” 宁恪忽然问:“徐总,能请您帮个忙吗?” “什么?” “我有个,”宁恪想了想才说,“有个认识的姑娘,她这两年状态不好,一直没出新歌。我想问问章导,《无她》的主题曲能不能请她来唱?” 徐音楼挑了下眉:“跟你一起上节目的景落?” 宁恪:“是她。” 徐音楼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宁恪也没再说什么。徐音楼这样的人,心情好了跟章导打一声招呼也是正常,她要是不想,谁也劝不动。 两人边说话边往外走,眼见着保镖已经拉开车门,身后传来一声:“徐总!” 徐音楼停步,转身,看到迎面而来的年轻女孩。 她认出了这是跟宁恪一起过来的姑娘,也隐约想起,她应该是陶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女儿。 她轻轻勾了下唇角,上车。 在陶梓赶来之前,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徐总!能不能……”陶梓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就被当着面关上了车门,后半句话在车尾气中说出来,“能不能加个微信……” 宁恪忍不住笑:“喂。” 陶梓看着扬长而去的黑色轿车:“这位徐总架子也太大了吧…” 宁恪睨她一眼:“是你居心不良吧。” 陶梓:“我哪有…” 嘴上说着没有,她却目光紧紧盯着远去的那辆车,半晌才收回目光,倒也没再找宁恪要她的联系方式。 宁恪看她一副左顾右盼的神情,问她:“服装都清点好了?” 陶梓:“放心,人家很满意。我没丢你的脸。” 宁恪:“我才不担心你丢我的脸。你丢也就是丢自己的脸,折腾这家店大半年了,瞧瞧你亏了多少。” 陶梓:“那我…我不是还在创业期吗。而且我家里那么多钱,我败一点也没事。谁像你啊,天天跟掉钱眼里似的,就知道挣钱挣钱。” “你……”宁恪摇头笑了,笑着笑着脸色就淡了,她往前走,扔下一句,“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为自己努力,我不做自己的大树,我要等着谁来给我遮风挡雨吗?” 陶梓讷讷,说不出话了。 她忽然想起,宁恪跟家里闹得最僵的时候,听说因为被封杀要赔付巨额违约金,宁晖冷眼旁观。宁恪性子也够硬,没找家里要一分钱,当龙套当到趴雪地里整天演死人,这事后来还被圈子里的一些人拿出来当笑柄。 宁恪走得远了,回头扔给她一句:“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我忙着呢。” 陶梓:“好吧,那我走了啊。” 宁恪背对着她挥挥手,把这个聒噪的家伙打发走了。 当天晚上,导演组织主演围读剧本。 今晚读的是第一幕。 代号‘夜莺女士’的女主角组织了一场上流社会的舞会,邀请了不少达官贵人。 穿暗玫瑰色调长裙的女人身姿曼妙,连续跟着几位高官拥舞。她在虚与委蛇的同时,握住了自己的刀。 就在这时,穿制服的女警官沈孤鸿到来,面无表情地对着屋顶放了一木仓,砰的一声巨响后,她微微一笑:“抱歉。我来晚了。” 在‘啊’的数声尖叫后,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夜莺小姐对那肥胖的中年男人嫣然一笑,下手却极其狠辣,锋利匕首捅入男人腹中,血液迸溅! 而她一个翻身从窗边跳下。眉目冷厉的沈警官大喊了一声追,在明明可以追上的时候,她给了身后随从一刀,又看着同伴远去的背影给了自己一刀。 倒下的那一瞬,她轻轻扯了扯唇角。 宁恪是做过功课的,读起剧本前也很能进入状态。 她这次演的角色是个疯子,狠下心来对自己动手也不犹豫,但内心敏感又温柔,夜里因为自己手上沾着的鲜血而惊醒低泣。 过完第一幕,她的心跳她的呼吸都加速加快,深呼吸三次,才控制住情绪。 章导对她的情绪敏感度和共情能力很欣赏,认同地点了下头,又继续下面的部分。 过了自己的部分,宁恪稍微放松了些。 翻动着剧本,她看到有个配角也姓颜,就这么一下就想到了颜云致。 她不在家,颜云致一个人在家里做什么? 她的工作总是接二连三,但是颜云致不是。 或许这就是大众说的,戏子和艺术家的区别。 思绪蔓延了一瞬,她很快调整回来,继续看剧本。 结束围读后,宁恪快步走出去:“章导,有件事我想跟您说一下。” 章导:“主题曲的事?徐总下午给我来过电话了,我说考虑一下。” 宁恪没想到徐音楼行动这么快,且她之前只是点了下头,谁知道这么快就把路铺好了。 她立刻说:“那这样,我叫她过来跟您聊聊,怎么样?” 章导:“可以啊。徐总推荐的人,我还是放心的。” 宁恪跟章导约好了时间,她给颜云致发消息:“你有景落电话吗?” 那边回了一个‘有’。 很快,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那端很嘈杂,但颜云致的声线很清晰:“小宁,景落在我旁边。你要直接跟她讲吗?” 她们师门最近聚在一起准备巡演,景落在旁边,宁恪也不意外:“好。” 景落接了电话:“宁恪姐。” “长话短说,”宁恪没做铺垫,直接说“我最近接了部剧,导演是章雨,你有没有兴趣唱主题曲?” 景落:“章导?我可以吗?” ——章雨这两年拍的剧都是收视冠军,OST也都是一线歌手唱的,传唱度极高。能为他的剧唱主题曲,无疑会大幅度提升歌手的知名度。 宁恪:“约好时间了,你准备一下就过来。” 景落哽了一下:“谢谢…我…” 宁恪:“不谢。晚点你加下我的微信。” 她下楼梯,安鱼知道她在打电话,特意跟她空出了一段距离。 天上明月圆晃晃的,大概是古诗里写多了,明月总是跟归家、思念联系在一起。 宁恪也没挂电话,没来由地想跟颜云致说几句话。 电话又交回颜云致手中,她问:“这次拍戏要很久回来吗?最近回来吗?” “在榆林,如果有事…”宁恪说到一半,忽然听到那边有人叫了一声“师姐”。 是夏霖声。 她总是喜欢那么叫,师姐,师姐。 夏霖声跟颜云致自小一起学小提琴。以前宁恪去琴房找颜云致,她笑盈盈地拦在门口,语气温温柔柔:“不好意思啊,师姐在跟我练琴。你再等等吧。” 她就真的等了。 等到晚上十一点,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灯都关了,琴房里漆黑一片,根本就没人了。 宁恪陡然沉默。 她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了,指节用力到有些泛白。 “小宁?” “不回。” 宁恪冷淡地扔下两个字,直接挂了她的电话。 * 第35章 探班 从海边上的暖风一吹, 冬天的寒意快被吹散干净了。 就这么短短几天的功夫,空气中就多了点春天的味道。 进剧组后的时间相对不那么自由,宁恪早上雷打不动7点半起床, 起床后练半个小时瑜伽,再下去拍戏。 整个剧组的氛围不错, 除了扮演男二号的陈弦是老对头之外, 问题都不大。 唐希在隔壁剧组拍戏, 有时还过来找陈弦说话,看见两个讨厌的人还是怪烦的。 宁恪拿着打印出来的台词下来, 正好跟陈弦迎面碰上,陈弦阴恻恻地看了她一眼, 宁恪却像没看见他似的, 从他身旁径直走过。 宁恪今天有三场戏,上午下午晚上各一场。 她和景落约了今天下午见, 景落带了自己写好的歌,想让章导试听一下。 中午休息的时间,伯母孟月皎打了电话过来:“你这孩子,又进组了?” 宁恪之前跟宁晖打过招呼,算是汇报了下自己的行程,但没说具体时间, 颇有些好奇地问:“您怎么知道的?” “阿致说的呀,”孟月皎轻声细语地数落她, “你都多久不回家了啊。我跟你伯伯昨天带了蟹去看你,阿致说你不在家呢。这次要多久啊?” 宁恪:“还不一定, 走了有一周了。快的话不要一个月就回来了。” 孟月皎立刻说:“那就好, 不然你总把阿致一个人丢在家里多不好啊。昨天阿致说这次是个正剧, 剧本她看过也很喜欢, 要不是她这么说啊,你伯伯怕是又要打电话训你了。” 宁恪差点笑了。 颜云致什么时候看过本子,这人平时端庄得体的招长辈喜欢,怎么现在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孟月皎继续说:“阿致说她要去探班,叫我们都放心。到时候啊你拍个照片发给你伯伯看看,好吧。” 宁恪低声嘟囔一句:“谁要她来探班啊…” 孟月皎:“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宁恪忙说:“没什么…” 三两句话应付完长辈,宁恪挂了电话。 上午她的那场戏过得顺利,下午这一场却相当不顺利。 才杀了人,手上沾了鲜血的女警官回到家里,她拿白手帕擦干净手上的鲜血,神经质般一遍又一遍冲洗干净后,才肯逗弄自己养的小猫。 宁恪自认不是个温柔的人,她也没多喜欢猫猫狗狗,甚至对宠物的毛发有点抵触,所以动作不够自然,神态也不够柔和。 这一幕戏卡了四五遍才过,拍完也到傍晚了。 她才披上外套,就听见安鱼说:“可可,颜老师她们来了。” 宁恪转身,日暮余晖下,她看见颜云致站在夕阳霞光中,对她一点头,转而问景落:“你们到多久了?” 景落:“刚到不久。” 颜云致眉眼融融,说话轻缓:“景落的歌写好了,我给她改了改曲子。” 宁恪:“那这么说,章导赚了。” 先前颜云致就说过要跟景落合作,前两天她给宁恪发过消息,说要陪景落一起过来。一是景落仍有些怕生,二是来探她的班。 正说着话,导演章雨走了过来。 他以前跟颜云致合作过,五六年前请颜云致给他执导的电影写了一首主题曲,后来传唱度颇多,后来再请,颜云致推说没空,没答应。 “颜老师,好久不见啊,”章雨见到颜云致,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笑意,目光转向一旁,随意说了句,“你跟宁恪很熟啊。” “不是。” “是。” 宁恪才说了不是,颜云致却应了声是。 她笑着看了宁恪一眼:“我们小宁在这边,拜托章导多照顾她。” 章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音楼公司的人,我不会为难的。” 颜云致换了话题:“这是我师妹景落,听小宁说章导有意向让她唱这部剧的OST,我也跟着一起过来了,我们最近有合作。我在给她的一首歌谱曲。” 章雨一听连声说好:“宁恪说你自己写歌的,那你把你的作品放给我听听。” 景落连声说好:“谢谢章导,我都有带。” 章导:“行了,我们找个安静的角落。” 等两人走远了,颜云致跟宁恪站在树荫下说话:“昨天景落的老师过来,我们一起在我老师家吃晚饭。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是不是旁边有点吵?” 宁恪哦了一声,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嗯。就挂了电话。” 颜云致像没注意到她的冷淡,继续说:“我今年本来不打算再开巡演的,只是赶上老师七十大寿。还有其他人问我要不要合作,我拒绝了。” 宁恪抿了下唇,似不太在意地问:“拒绝谁了?” “好多,”颜云致笑起来,“说起来你应该不全认识。我师兄郑明、齐易,师妹夏霖声、周语、余童……好多人,你认识吗?” 宁恪捕捉到那两个字,她偏过头:“那你为什么要帮景落?” 颜云致忍不住笑了下,看着她问:“你说呢?” 宁恪被她看得颇不自在。 明明是问为什么要帮景落,看着她做什么…又不是她求她的。 颜云致不再往下说,笑着看着她:“是我在节目上答应的啊。” 宁恪回视她一眼,往前走了。 但脚步分明比先前要轻快得多。 她们在附近散了会步,等到章导和景落出来。 章导颇为满意:“这要不是亲耳听到我还不信,景落这个水平不错,比很多口水歌的水平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景落被夸得不太好意思,她逆着光低着头,耳朵红红的。 章导话都这么说了,还有颜云致这个强力辅助,这件事算是就这么敲定了。 等章导走了,景落说:“宁恪姐,颜老师,我请你们吃饭吧。” “得,你饶了我吧,”宁恪连连摆手,“过年我胖了点,这几天还在控制饮食呢。” 颜云致知道她维持体重维持得很辛苦,也点头:“下次吧。” 景落:“那好。下次一定。” 这时夕阳已经快落下山了。 宁恪想起中午伯母在电话里的交代,心思一动,侧过头对颜云致说:“跟我一起拍张照片。我发给伯伯。” 颜云致没问为什么就点头:“好。” 宁恪把手机递给景落:“落落,帮我们拍张照片。” 景落接过手机:“给你们两个吗?” 宁恪嗯了声,总归是有点别扭的,她也不去看颜云致也不多解释,想来她应该会懂。 颜云致人高又瘦,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她今天穿了件欧式宫廷风格的长裙,束腰设计,衬得整个人娉婷袅袅。 她今天比往日里的风格要更柔婉,细腰带,丁香色丝巾,丝绒帽子,白手套,米色手包,完美精致到挑不出瑕疵。 宁恪还没换下拍戏的旗袍,在旗袍外套了风衣,衣服风格没那么统一,但她还未卸妆,镜头吃妆,她今天的妆容比平时里更明艳,这么随意的装扮,却有一种慵懒随性又热烈恣意的美。 景落拿着宁恪的手机往后退,透过镜头看她们两个人。 宁恪站得靠前一些,双手揽着手臂,下巴微抬,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颜云致神色柔和,目光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女孩。 景落心里一动,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抿唇一笑,对她们说:“你们靠近点。” 宁恪一听这话就想起结婚领证拍照的那天,摄像师也是这么说的。她不太自在地往右挪了一步,离颜云致更近了些,但中间还是隔了十几厘米的距离。 景落调整着镜头:“再近一点,近一点。” 宁恪站着不肯动:“你随便拍张就行了。” 本来就是应付家里长辈交差的照片,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她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怎么也不肯挪位置了。 夕阳柔和,晚风吹过,金黄色树叶打着转落下。 颜云致偏过头看着她,一片树叶落在她发顶上。 她拿起那片树叶,眉眼含着笑的,拿那叶尖戳了戳宁恪脸颊,语气温柔而宠溺:“离我近一点好吗?” 那叶尖碰到脸颊的触感痒痒的,刺刺的。 宁恪瞬间紧绷起来,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她,偏过头看着她。结婚天拍照的时候,颜云致也是这么跟她说话的。 景落笑着喊:“三、二、一。” 摄像头咔的一声,正好拍下这一瞬间。 宁恪心跳乱了。 第36章 照片 景落抱着手机跑过来:“这张好看, 我拍了三张,你们看看!” 宁恪拿回自己的手机,手指左右翻动一下, 语气随意地说:“完成任务就行。” “让我看下,”颜云致不肯让她收回手机, “或者把照片发给我。” 宁恪:“发给你干嘛?” 颜云致语气平和:“你要交差, 我也要交差。” 宁恪:“……” 理由这么正当, 她都没法反驳了。 “等会发你,”宁恪扔下这么一句, 转向问景落,“跟章导约了什么时候进录音棚吗?” 景落笑意腼腆:“还没定。他挑中了我之前写的一首歌, 不过词曲都还要再润色。我回去再花时间打磨。” “行。那时间不早了, 我叫车送你们回去,”宁恪偏过头问颜云致, “没开车吧?” 颜云致摇摇头,目光落在她有些红的耳尖上。 想来…她刚才的照片肯定也是好看的。 宁恪让安鱼安排了车,送她们往外走,边走边说:“颜云致,下次别跑来跑去了。” 免得到时候身体不舒服,还成了她的过错。 颜云致瞧着她, 也不接话,只指了指她手机:“照片。” “知道知道, ”宁恪有点不满地嘀咕一句,“催什么催。” 快走到路边时, 宁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紧接着一道含着讽刺的声音响起:“吆, 宁恪啊, 这是颜老师来探你的班啊?” 宁恪冷下脸,回过头看着来人:“陈弦,你吃饱了撑的就回家睡觉,别出现在我面前。” 陈弦抱着手臂,他前几天跟宁恪搭戏时因为接不住戏,还被章导骂过,此刻阴笑着看着她,又看向颜云致和景落:“两位,下午好。” 颜云致神色平平:“陈先生有事?” 还是她一贯温文平和的语气,但隐约透露出‘没事就滚’的意思。 陈弦知道自己得罪不起颜云致,更得罪不起颜家,忍了忍才说:“没事,过来跟您打个招呼,久仰了。” 颜云致没再说话,目光很淡。 这时车到了,宁恪没空陪他废话,拉开车门。 景落先上车,颜云致后上,关门前,她深深看了宁恪一眼,但顾忌着陈弦站在不远处没走,只说了一句:“过几天回家么?” 宁恪嗯了声:“回。” 过几天是她大伯宁晖的农历生日,她本来就要回的。 颜云致才朝她笑了笑,正说再提一次照片,宁恪用力把车门关上,对她挥了挥手,一副耐心告罄的样子。 车子发动。 宁恪站在路边,目送着车子远去。 身后再次传来陈弦的声音:“呦,跟颜云致交情不错啊,这捆绑上了又有热度啊。” “有病早点看医生,别在我面前晃悠,”宁恪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陈弦也没跟上来。 再进入影视城前,宁恪无意间回头看了眼,皱了皱眉,总感觉有闪光灯闪起又灭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影视城附近明星粉丝多,娱记狗仔也多。 但现在她没时间耽误,晚上还有场夜戏要拍,这也是她没答应景落请吃饭的一个原因。 安鱼朝她迎过来:“颜老师她们走啦?” 宁恪嗯了声:“吃饭吃饭,饿死我了。” 安鱼笑嘻嘻地把饭盒推到她面前:“早就准备好啦,喏,筷子。” “我要一碗番茄蛋汤,”宁恪掰开一次性筷子,交错着搓了两下倒刺,正要夹菜又放下了筷子。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找到置顶的那个对话框,选择照片。 一时间却犹豫了,不知道发哪张照片给颜云致才好。 哪怕凛冬未退,夕阳余晖中也多了几分不同冬日的暖意。 南方的树总是这样,有时冬天不掉树叶,春风一起,树叶反而就落了下来。 宁恪看到风中飞舞的落叶。 两片,三片,四片。其中一片就那么正好,落在她的头发上。 颜云致比她要稍高一些,她笑着从她发顶下拿下那枚叶子,垂着眼眸的样子温柔动人,却也跟平时的成熟稳重不同,偏过头拿叶柄戳她脸颊的时候,分明有一种开玩笑似的逗弄。 真是…当她是小孩呢。 宁恪不满地腹诽一句,挪动照片的手指却没动,就在屏幕上,指尖往外方向滑动,那照片放大了,画面里的人更加好看了。 好像,很久都没有和颜云致的照片了吧? 她盯着照片,一下子呆住了。 安鱼下意识想凑过来看:“姐,看什么啊,快吃饭,饭要凉了。” 宁恪立刻把手机往怀里一收:“没什么,看什么看。” 安鱼:“……就问一句,你凶什么嘛。” 宁恪:“凶你个鬼,赶紧吃饭。” 安鱼:“好吧,刚才过去说没有汤了,我去给你看看。” 宁恪嗯了声。 等安鱼走远了,她又拿出手机,随便选了张照片按下发送,就把手机扔回包里,不看了。 - 今晚的夜戏是一幕重头戏。 宁恪饰演的女卧底沈孤鸿将迎来一轮调查,而调查她的人,正是她的同伴于彻。 沈孤鸿知道,前不久放走女主角夜莺后,她就引走了高层的怀疑。哪怕这几天她亲自调查,甚至亲手杀了三四个人,也不足以让人打消疑虑。所以,对她的审查很快就要来了。 沈孤鸿拿手帕擦着刀,于彻带着一群人破门而入,在她冷冰的眼神中拿枪递到她额头,冷冰冰地说:“放走一号通缉犯夜莺女士。沈孤鸿,你活够了是吧?” 被枪指着脑门的女警官容色淡漠,五官精致的脸庞上只余一丝玩味的笑,拿指尖轻轻把枪头弹开:“于警官,你公报私仇啊?” 同为卧底的于彻故作恼怒,直接跟她动起手来,没想到沈孤鸿长得好,身手更好,三下两下把他的枪夺了,反手剪住他胳膊:“我瞧谁敢过来!” 此话一出,人皆哗然。 于彻的下属面面相觑,后退两步。 “卡!” 章导绷着脸走过来,语气不太好:“陈弦,你个大男人,怎么就一副花拳绣腿呢?剧本里于彻和沈孤鸿师出同门,沈孤鸿还要叫于彻一声师兄,瞧你那花架子摆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没力气就多吃两碗饭。” 章导在业内名声大到出名,脾气臭也出名,他训起人来是一点都不给面子了。 陈弦脸色铁青:“章导,刚才是我状态不好,再来吧。” “来什么来,明天再拍,”章导冷冷地拒绝了,经过宁恪时也皱了眉,“你刚才也没演好。于彻表面上是你的敌人,本质上是你的同伴。你刚才看他的眼神里有同伴之情吗?” 宁恪点点头:“抱歉。我会再读一遍剧本。” 章导见她态度诚恳,倒也没再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就是这一场戏拍的卡了好多遍,他情绪就不好,对众人说了句:“下一场。” 宁恪看了眼时间。 九点四十。 今晚一共有两场戏,第一场耽误了这么久,第二场看来要拍到零点后了。 不久前安鱼出去买了宵夜回来,正在分给大家。 宁恪没过去凑热闹,一个人站在安静的地方,还在回想着剧本里的台词。 四下静悄悄,忽然有人阴恻恻笑了声:“宁恪啊。” 宁恪被他吓了一跳:“你有病啊。” 陈弦才慢慢踱着步走过来,才挨了导演的骂,他心里不爽到了极点,说话更加阴阳怪气:“下午我话没说完你就走了。你现在可真拽啊,跟颜云致捆绑炒CP了不起啊?当时不也是这么捆绑老子的?” 宁恪皱起眉头:“当初是谁捆谁,你有脸再说一遍。” “急什么急啊,”陈弦勾了勾唇角,他啧了一声,“我就好奇了,颜云致是怎么会答应你呢?你给她送什么了,钱?男人?” 宁恪冷冷看着他,忽然抬起腿踢中他膝弯:“滚!” 陈弦没想到她会忽然动手,整个人没站稳往前面一趴倒,一瞬间戾气上头,吼了一声:“你他么敢打我?” 他这一声吼完,剧组里其他人都听见了,导演、监制、摄像都跑了过来,一群人围在一起问:“怎么了,怎么还吵起来了呢?” 陈弦恨恨地盯着宁恪。 这附近都有监控,他知道颜云致很有背景,刚才那段话要是放出来了,他估计也不用在圈子里混了。他千忍万忍,终于忍下那口气,忍着膝盖的疼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扯出一点僵硬的笑:“没事,我们开玩笑呢。” 章导皱着眉头,目光在宁恪和陈弦身上来回打量,这敷衍的托辞明显瞒不过他这种老江湖了,但他没戳破,只说:“继续,第二场。” 宁恪一言不发,准备换衣服。 安鱼才给大家分完宵夜,匆匆忙忙追上来:“可可,你没事吧?” 宁恪摇头:“没事。” 她就是烦这个陈弦烦得慌,哪怕今晚是她动了手,但陈弦说的那些恶心的话依旧叫她生气。可事实就是,在这个圈子里烦谁也没用,只有忍着。 她没背景,没依靠,这一点她早就意识到了。 但总有一天,她会狠狠反击回去。 第二场戏也不好拍。 不仅是夜戏,还是雨戏。 这一场戏里宁恪饰演的沈孤鸿要跟踪一条关于夜莺女士的假消息,连夜冒雨追到城外,在暴雨中开始一场混战。 到了这个点,大家都犯困了。 再加上天还没暖和起来,雨水很快打湿了衣服,冷到骨子里,宁恪在雨水中快要睁不开眼睛,但没办法,还是继续完成拍摄。 这场戏卡了又卡,到十二点多才结束。 宁恪全身湿透,冷到手脚僵硬,她感觉自己快感冒了。 连夜淋着雨拍完这场戏,接下来的两天安排非常紧凑,两个重要配角先后杀了青。宁恪扮演的沈孤鸿因重伤昏迷也要下线几集,她总算有时间喘一口气,再加上有其他的工作安排需要处理,向章导请了两天假。 临行前,宁恪交代安鱼:“找个人盯着陈弦。他这几天肯定要有动作。前几天我就注意到他跟他那两个女助理眉来眼去,让人拍视频下来。” 这个社会总是对男性宽容,对女性严苛。 明明早就过了封建时代,有的人还恨不得给女性立上贞节牌坊。陈弦那种不干不净的人,反而没人议论。 安鱼握紧拳头:“你放心,我一定叫人盯紧他。” 下午,宁恪从榆林影视城回了明川。 她这次只能抽出几天时间,行程安排得很紧。下周一是伯父宁晖的生日,她在剧组走不开,所以今天回去给长辈祝寿。 颜家那边也说明殊要走了,毕竟是颜云致的母亲,宁恪没有不去送别的道理。 此外,还有其他工作安排。 徐简给她谈了个新商务,这两天就要拍摄宣发视频。 昨天,林蕴也跟她提过,有综艺要请《完美搭档》全体嘉宾参加节目,其他人时间已经定了,问颜云致能否抽出时间参加。 宁恪做好人做到底,不仅点头答应了,还受她之托,要问问颜云致是否有空。 从榆林回了明川,宁恪先回了宁家。 宁晖前几天打过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又说新收了两本魏晋时期的古籍,想来颜云致会喜欢。 宁恪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名牌手表和领带,中规中矩,但宁晖这种一板一眼的中年男人,就是需要这些东西。 见她回来,孟月皎最高兴:“可把我们的大忙人盼回来了。我才跟网上学的蛋黄酥,正好尝尝。” 宁恪挽着她手臂,尝了半个蛋黄酥后把味道夸到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可把孟月皎高兴坏了。 宁晖笑骂了一句:“嘴上抹了蜜似的。就知道哄我们,也没见你哄阿致。” 宁恪:“我哄她做什么。” “人家对你不好吗?”孟月皎刮了刮她鼻子,“你这没良心的。” 宁恪:“我怎么就没良心了。” 孟月皎嗔她一眼:“前天碰见阿致,她说你好忙,连她消息都不回复的。” 宁恪:“没回吗?可能是忘了,我看下。” 到底是好久没见她了,宁晖也没多说什么,就把两本书给她了:“回去给阿致吧,她应该喜欢。你对她也上点心,让她知道你也记挂着她。” 宁恪接过书,也没多说:“那我先回去了。” 孟月皎:“这么晚了,我叫司机老吴送你过去。” 宁恪嗯了声。 上了车,她点开微信。 她置顶的消息很多。 工作相关的群她全部都置顶了,《无她》剧组群、《完美搭档》节目群、徐简安鱼和她的三人群、公司群,还有话唠的林蕴,还有颜云致。 宁恪点进去一看,才知道她确实忘记回颜云致的消息了。 她给颜云致发的照片是她们站在一旁的照片。颜云致问她,后面拍的那张呢? 宁恪觉得后面那张照片怪丢脸的,没回她。后来她问了两次,也当没看到。再后来就忘了这件事。 这倒好,还跟长辈告上状了。 既然这么想要,她就大发慈悲,发给她吧。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唇角悄悄弯了起来。 这个照片是好看的,宁恪想了想,设成了自己和颜云致的聊天背景。 快到家前,宁恪把照片发送过去。 车停下,卢姐听见动静,出来帮她拿行李箱:“可算回来了。这回走了十多天了吧!晚饭吃了吗?” “吃了,”宁恪一边解围巾一边往里走,“别做太多了。” 卢姐:“没做呢。阿致这两天不在家。” 宁恪怔了下:“她不在家?” 十天没见到她了。 她今天还…不在家? 据她所知,颜云致是很少出门的,她嫌外面人多车杂又吵,大多时候都在家喝茶看书。 卢姐:“要不我问问她哪天回来?” “不用,”宁恪笑意凝了一瞬,“我也先回房间休息了。” 才回房间,她又对卢姐说:“帮忙拿个吸尘器过来。” 卢姐:“宁小姐,我每天都有打扫房间的,不用亲自动手啊。” 宁恪:“我有别的用,你拿来吧。放桌前就行,我先去洗澡。” 卢姐:“哎,好。” 洗过澡,她看到吸尘器就在桌边,从箱子里拿出那两本古籍,用吸尘器吸附灰尘。 其实早就知道宁晖肯定处理过,但上次颜云致因为古籍灰尘而咳嗽的事还在不久前,她不想再这样。 处理完两本古籍,快十一点了。 宁恪也累了,躺在床上,没看手机。 剧组酒店的房间没那么安静,人来人往,总有些声音。家里却不一样。 颜云致不在家。 这栋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最近在剧组高强度的拍摄让她身心俱疲,再加上前几天的不愉快,哪怕她已经当面回击了,心里依旧不太平静。 说不清是怅然还是什么情绪,她轻轻呼了一口气。 她是怎么了。 总是想起颜云致。 而她不得不承认的。 她今晚似乎有一点,想见到她。 * 第37章 妻子 第二天早晨, 宁恪看见颜云致七点回她的消息。 “昨晚休息了。” “照片我保存了。” “我忙完老师这边的事,很快就回。” 很快就回? 宁恪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又赶紧抿了抿唇:“林蕴提的综艺,你有时间吗?” 颜云致回复很快:“回电了, 答应她了。” 很快又发来一张照片, 应该是在音乐厅的后台, 看起来正在测试设备。 宁恪看到照片下露出她的大衣一角,指尖一动, 按下了保存。 她没回复她,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到桌上, 开始吃早饭。 卢姐端了切好的水果出来:“宁小姐, 昨晚睡得很好吗?看你今天早上心情好像很不错。” 宁恪:“有吗?” 卢姐:“有有有。” 宁恪忍不住笑了下:“那就有吧。” 正说着话,她忽然偏过头咳了两声。 “怎么啦, 是不是感冒啦?”卢姐弯下腰,关切地说,“我给你煮点姜茶啊。” 宁恪上午没出门,在卢姐的唠叨下喝了一杯姜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剧本,反复诵读, 一次两次三次,渐渐代入自己是沈孤鸿的角色, 对着镜子练习神态、眼神、说话的语调和走路的姿态。 中午她跟林蕴约好,到附近一家日式烤肉店吃饭。 吃过饭, 她们打了车回音臣娱乐, 才下车却被几个人拦住。安鱼等在门口, 一看那几个人的架势就觉得不对, 把宁恪挡在身后护着她:“可可,你上车。” 宁恪拍了拍她的手臂:“没事。” 安鱼不肯退后,对面的人往前走了数步,竟然开始咒骂起来:“不要脸,对弦哥做了什么?非要缠着她不放?” 最后面的年轻姑娘说着说着就气红了脸,握紧了手里的奶茶,朝着宁恪就砸了过来。 宁恪轻飘飘地避开了,奶茶落了地,溅到了她裤脚。 对这种情形她见怪不怪,男明星的一些梦女粉发起疯来就是这么无厘头,泼的是奶茶就还好,要庆幸不是来泼硫酸,因为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出门带保镖的习惯。 这边小打小闹一场,那边保安已经听到声音赶过来。 宁恪抽了张湿巾擦手,一边往里走一边跟安鱼说:“联系简哥。” 她所预料的一点也没错。 前几天陈弦在她这里受了气,晚上回去他的职粉就开始煽动粉丝群体,甚至还流传出了在《无她》剧组的路透视频,视频里看起来宁恪在对他笑,甚至有一幕,应该是错位的缘故,看起来像是宁恪主动去揽他手臂。 就连那天他们站在黑暗中的视频也外流了,明明他们是在吵架,现在看起来…却像是恋人私会。 安鱼没忍住,骂了一句:“晦气。” 宁恪对这样的招数见怪不怪了,神色依旧很平静:“叫简哥处理了吧,尽快。” 她下午还有广告要拍,没时间去分心。 徐简很快回了电话:“可可,我在处理,就不陪你去品牌方那边。你也别回公司了,直接过去。” 这回像是陈弦买水军买多了,又或是某位资方像借炒CP的热度给剧预热,热度一直挂在那里降不下来。 宁恪看了眼时间,应了声好。 车再次开走,林蕴骂了一路:“这个陈弦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他妈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宁恪看着窗外,语气淡淡地说:“他伯父是陈铭盛。” 林蕴立刻收声:“怎么是他……” 说起这个人,林蕴神色也冷沉下去。 当年宁恪才进娱乐圈,签的不是别的公司,就是现在唐希、陈弦的寰宇公司。 那时她美貌,脾气也是火辣的很,就这样偏偏引起了公司高层的注意,这位陈铭盛陈副总就是看中了她,在她的酒杯里下药,不过被宁恪发现了,宁恪直接把这位陈总的鼻梁骨打骨折了。后来她被寰宇公司冷藏,封杀。 宁恪被封杀两年,陈铭盛也吃了不小的亏,在公司里很是没脸了一段时间。也难怪陈弦总跟她过不去。 林蕴说到这里也难免发闷。 这个圈子就是这么现实,没有绝对实力和足够硬的关系,就要忍。宁恪家里长辈不支持自家孩子进娱乐圈,她家里何尝不是如此,所以这么多年受了欺负也只能忍。 下了立交桥,车停在路边。 宁恪:“行了,你赶紧回家吧。我还有工作。” 林蕴见她平静模样,忍不住叹气:“可可,你要是不开心…” “行了行了,别磨蹭了,”宁恪却不肯多说,拍了拍她的手,笑骂了一句,“行了,干嘛这么矫情。” 等把林蕴赶下车,她收起笑意,抬起手搓了搓脸,自我暗示似的说:“行了,多大点事。等会还要上镜的。” 安鱼坐在副驾跟司机说着话,听见她自言自语,回头问:“姐你说啥?” “没什么。”宁恪戴上耳机,不说话了。 到了拍摄点,徐简等在门口:“网上那些事你先别理。这个商务我好不容易谈下来的,我们今天先拍好。” 宁恪点头:“知道。放心。” 今天要拍的是中档护肤美妆品牌,不是高端线,但是这个品牌的特点是体量大,产品多,在全国各大城市都舍得花钱铺地产。换言之,这次徐简谈了这个品牌,不仅仅是为了钱,而是为了给宁恪‘刷脸’。 宁恪也知道这个商务重要,昨晚早早就睡了,抛开刚才的小插曲不说,她状态还算不错。 等她做好妆造,总监和产品经理过来打招呼:“宁恪老师,又见面啦。” 宁恪笑:“赵总,好久不见。” 这位赵总是以前合作过几次的熟人,这次能谈下这个商务也是因为赵总跳槽过来这家公司,牵线搭桥。这人性格爽利,宁恪跟她很谈得来,微信上时不时聊天,前几天还看到她发了条宣布出柜的朋友圈。 等旁边的人走了,赵总问:“怎么样,你们那档综艺什么时候拍第三期啊?” “还没定呢,”宁恪忍不住笑,“我这边有部戏还没拍完,秦佩老师也有个电影再拍。别告诉我您也在追啊。” “是在追啊,”赵总对她眨了眨眼睛,“那什么,你跟颜云致是在谈吗?” “咳……”宁恪才喝一口气,差点呛到,“赵总,您开什么玩笑呢!” 赵总盯着她,红唇扬起,笑弯了一双狐狸眼:“啧啧,我的情况你知道,我深柜了,那叫一个火眼金睛。你瞧瞧你节目里跟颜云致那个眼神拉丝的。别说你们是炒CP,我不信。” 宁恪被她说得莫名脸红:“真的没谈。” 赵总哈哈一笑,露出一点了然的表情,用力拍了下宁恪的肩:“等着瞧吧。我先去那边了。” 宁恪:“行,再会。” 被相熟的人开了个玩笑,宁恪有点啼笑皆非,不过这么一打岔,她暂时忘了刚才小小的不愉快,很快就开始今天的拍摄。 这次签的产品是防晒和美**华,品牌方计划要在夏季推出的新品,因为后续要提前预备,所以提前了几个月准备新品。拍防晒时,宁恪穿着常见的短T和牛仔裤,拍美**华时则是穿了一条银色鱼尾长裙。 宣发的照片和视频、后续准备上的杂志封面、还有拍给粉丝的物料小视频,一整套拍下来,时间到了晚上九点。还有一部分,约了后天再拍。 因为穿得衣服太少,结束完拍摄,宁恪冷得手脚僵硬,再加上赶拍摄时间没吃晚饭,她有点头晕眼花。 安鱼快步跑过去,把外套披在她肩上,神色犹豫。 宁恪问:“怎么了?” 安鱼:“就……” 安鱼还支支吾吾着不说话,宁恪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一看,是宁晖来的电话。她没接:“伯伯打了好多个电话了?” “是……”安鱼低下头,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晚上舆论又发酵了。” 这次不仅是有了陈弦和宁恪说话的照片,还有宁恪很多张照片,两三年以前她在不同的饭局上,中年男子笑眯眯地看着她说话,她和不同男明星被拍到的所谓‘绯闻照’。甚至还有一张,是陈弦在路边抽烟,搂着一名艳丽女性的侧影。那女人侧脸轮廓鲜明,有心人拿出宁恪照片对比,竟然八九不离十。 最近一张那次颜云致和景落到剧组来,她送她们出去,被内涵说她男女通吃、荤素不忌。 微博她扫了几眼,简直是一片混战。 @她骂的一堆,男明星的粉丝、路黑、职黑……甚至还有颜云致的粉丝,问她为什么要拖颜云致下这趟浑水。 是啊……为什么要拖她下这趟浑水。 宁恪打开微信,果然看到许多消息。 置顶的工作群里有不少条消息,指尖下滑,置顶的那个人没有一条消息,沉在了很下方。 这时,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明殊:“可可啊,是不是被欺负啦?” 宁恪皱眉。 这件事…颜家的长辈也关注到了吗?也难怪伯父这么气急败坏地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 她没去回明殊的消息,坐下来说:“我要吃饭。” 安鱼把准备好的盒饭给她:“只是温热了,你等我重新订餐。” 宁恪说不用,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打开饭盒开始吃饭。米粒和饭菜都是温热的,也不算太凉。 才吃两口,手机又响了。 安鱼要帮她拿手机:“要不我说声你还在忙吧?” “不用,”宁恪按下接通,“伯伯。” 电话那端宁晖火气冲天:“你在哪,在做什么?” 宁恪语气平静:“刚收工,在吃饭。”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吃饭?!”还没等宁恪开口,那边就是劈头盖脸的数句,“宁恪!你瞧瞧你又上了什么新闻?又是花边新闻,人家说你一个女孩子不洁身自好,总是往男的身边倒贴!难不难听啊这个话!” 宁恪听他说完开场白,静静说了句:“我没有。” 宁晖声调更高:“你没有,那你怎么总是上这类新闻?你以前单身就算了,现在都跟阿致结婚了,阿致也回国了,你叫她看到这个新闻,心里怎么想你怎么看你?” 宁恪不说话。 “你去看看网上现在骂你骂成什么样子了!我们宁家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不检点的姑娘?!” “还把阿致也牵连进去,你知不知道,你婆婆才给我打了电话!她都知道了,颜家的长辈能不知道吗!你叫我怎么去解释,我还有脸见人吗!” “人呢!说话! 宁恪牵了唇角,无声笑了笑。 没了热度的饭粒发硬,还在嘴中,她嚼了两口硬咽下去,才说:“我会处理。” 没等到宁晖说话,宁恪直接把电话挂了。 这么一耽误,饭是凉透了。她也没心情再吃,站起来:“回公司。” 安鱼喏了一声,帮她提着包出去。 一路回公司,路上手机响个不停。 宁晖又打电话过来,她按掉。再打,还是按掉。 她直接把手机关了机。 到了公司,徐简在跟公关团队开会,他看宁恪神色不好,让她到隔壁的休息室里休息。这间休息室是专门配给宁恪的,有床有沙发甚至可以洗澡,虽然条件比不上星级酒店,但休息一晚是没问题的。 宁恪是累了。 令她窒息的,不是娱乐圈纷纷扰扰的流言,是家人一次又一次的质问,让她喘不气来,她的家人从未相信过她。 门外,安鱼小声敲门:“宁先生给我打了电话。” “不接!”宁恪忽然吼了一声,拿起沙发的靠枕往门上一砸,“谁打都不接!” 太多的情绪包裹在一起,可她并不想哭,这几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有什么好哭的。 她限于流言风波,是因为她的背景、人脉、实力都不够。她不能指望有所谓的背景和后台,那她只能怪自己,还站得不够高。 宁恪拿冷水洗了把脸,拿出剧本继续看,强迫自己要专心。 没过多久,安鱼又在敲门。 宁恪绷着声音问:“又有电话?” 安鱼站在门外说:“颜老师打来的,说你的手机关机。” 休息室里安静下来,就在安鱼以为她还是不接电话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宁恪:“手机。” 安鱼松了口气:“工作手机,你慢慢讲。” 宁恪对着电话,声音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有事吗?” 那边风声潇潇的,听起来像在路边,颜云致低声说:“我看到网上的新闻了。” 宁恪无声地勾了下唇角:“怎么了,你是觉得我…” 丢你的脸了吗? 不过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颜云致打断了:“心情还好吗?” 宁恪瞬间收声,她有两秒没说话,拿指尖按了按眼眶,缓了缓才说:“嗯。没事。” “卢姐说你不在家。是在公司?” “在这边休息,不回家了。准备睡了。我会尽快处理好。抱歉这次波及你了。” “不用说抱歉,我们谈谈你遇到的麻烦。” “这么晚了不想谈,我累了。” “宁恪,”赶在她挂电话之前,颜云致叫她的名字,“现在我们要想的是怎么解决问题。 “我的事,与你无关,”宁恪顿了下,继续说,“不会影响你的。” 电话那端沉默几秒,颜云致这么好脾气的人,隔着电话也流露出些生气的意思:“你总是要这么和我泾渭分明的吗?” 是她一贯的平和语调,不是质问……更像是被她的冷漠封闭伤到了心。 宁恪抿了下唇,没说话。 电话里就这么沉默下来。 两个人的呼吸声在电波中连成一线。宁恪动了动唇,有几次想开口,却没说出来什么。 最后还是颜云致开口。 她说:“宁恪,我是你的妻子。” * 第38章 低烧 热搜上负面新闻挂了一整夜。 宁恪挂了电话, 在窗边站了很久。可能是吹了太久的风,她忍不住咳嗽,喝了两杯热水才好了些。 徐简带着公关团队在梳理目前网上爆料的视频和照片一一回应, 宁恪对着那照片回忆当时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这张,是我跟安鱼说话, 拍起来像是跟他说话。” “那张这个老板, 当时叫我喝酒, 我没喝。” “颜云致这张……她当时跟景落一起过去的,只是景落先上车, 所以只拍到了她。” 宁恪穿白色毛衣,披着长发, 掩在发丝中的下巴尖尖的, 神色淡漠。 徐简看她这模样,心里不是滋味:“行了, 你去休息吧。这边我们好好梳理。你让安鱼拍到他跟助理勾搭的视频我看了,还有其他素材一起整理下。” 宁恪趿着鞋回了休息室。 半夜了,她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手机还是关着的,不知道宁晖或者颜云致有没有再打电话过来。安鱼那边她也交代了,所有电话都不接。 她闭着眼睛。 一会想起宁晖在电话里指责她不检点,不洁身自好。 一会又想起颜云致说, 宁恪,我是你的妻子。 脑子里乱成一团, 宁恪也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着了。 醒来时,她还是头晕脑胀。 负面新闻还挂在热搜上。这种负面新闻挂个几天也是常见的, 正当红的顶流, 大多有过这个待遇, 挂黑热搜十天八天也是有的, 只是她还没跻身一线,就提前享受了这个待遇。 她进徐简办公室,徐简一夜没睡,顶着个黑眼圈骂人:“这狗娘养的陈弦,真不是东西。” 宁恪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别气了。” 徐简:“不行,我要找姑姑去。” 寰宇集团的老总不是旁人,就是他姑姑徐音楼的前任老公,蒋寰宇。这么久以来,是徐音楼一直压着他,不让他做一些回击的事情,以至于对方越来越过分。倒不是说徐音楼对前夫还怀有旧情,只是她是个稳妥的人,在不能一击即中前,她都会忍。 宁恪:“不用了,简哥。” 其实不用说,她都知道这次的结局。因为涉及到对方公司的高层,注定又会以一场所谓的‘粉黑大战’告终,说不定还会被人说她炒热度。 这样的套路,这两年她已经见多了。 但不知为什么,这次她真的觉得厌倦。 徐简咽不下这口气:“我晚点去找她。你不用管了,不是说今天还有安排吗?” 宁恪点头:“晚点有事。” 早上手机一开机,她看到了很多条未接电话。 还有一些未读消息,其中孟月皎发来一条:“今天是阿致妈妈办的晚会,我们跟你一起过去,你跟长辈好好解释一下。” 宁恪轻轻呼了一口气,还是回复了:“好,我先回家换下衣服。” 她要去的,不为别的,那毕竟是颜云致的家人。 她叫了车回家,才下车,就看见宁晖和孟月皎站在门口。 也不知道他们就这么在门口等了她多久,连客厅都不肯进,好像生怕她今天不去颜家道歉一样。 宁晖穿黑色西装,长风衣搭在臂弯,他戴一副金丝宽边眼镜,略有银白的头发整齐往后梳,目光冷凝,一开口压迫感就迎面而来:“你要穿成这样去见颜家的长辈吗?” 宁恪顿足。 她借着车窗玻璃看清楚自己的状态,未经打理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头,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脸色也很不好看,大衣随意套着,穿着一双安鱼买的棉拖鞋。 憔悴到有些狼狈,说不修边幅也不为过。 她站在没动,孟月皎忙上来挽住她手臂,有些心疼地说:“这是昨晚都没睡觉吧?” 宁恪低头,抿了下唇:“没事,我上去换个衣服。” 她进来,让卢姐给他们倒茶,自己先上楼回房间。 房间里窗帘拉开着,被那阳光一照,刺得她眼睛发晕,摸了下额头,有点烫。 宁恪想了想,从医药箱里拿了体温计测了,37.2度。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明殊的聚会要到下午才开始。卢姐多做了几个菜,宁恪下楼时看见她正在摆盘。 孟月皎让卢姐多做了一道宁恪爱吃的酸菜肥牛,拉过她坐下,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宁晖也坐在餐桌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态度到底还是软和了些,给她拖开凳子:“多吃点饭,别一天天为了上镜不敢吃东西。” 宁恪安静地坐着,乖乖吃了一碗米饭,又喝了鸡汤。 宁晖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阿致母亲说是马上就去国外了。等会过去了,你记得多陪陪长辈说话,把网上那些事说清楚。” 对昨晚的电话,他似毫无歉意,满心满念的就只是颜家。 宁恪放下筷子,难得对家人怒意外显,她皱着眉:“不用你们说,我会去。” 孟月皎忙打圆场:“好了好了,等会我们一起过去。” 颜家在城郊有个农场,宁恪早就知道。 不仅知道,以前还过来玩过几次,对这边可以说很熟悉。 明殊喜欢热闹,因为她要走了,所以请了不少人来玩。不过她这两年都不在国内,所以这次聚会是蒋茹一手操持的。 蒋茹长袖善舞,做事面面俱到,不仅请了宁恪的伯父伯母,把林蕴、陶梓两家也叫上了,还有相熟的世交们,其中就有陶梓的前未婚夫周延和他姐姐周岚。 人很多,都是给颜家面子,给明殊面子。 偏偏颜云致不在,她被老师叫去谈工作上的事情,这两天不在明川。 宁恪跟着伯父伯母过去,明殊正在跟旁人说话,宁晖偏过头说:“我和你伯母去跟别人打个招呼,等会一起过去跟阿致母亲说几句。” 宁恪得了短暂自由,眼不见心不烦地往旁边一坐,就听见有人叫她:“宁恪!” 她回头,看见林蕴和陶梓走过来。 陶梓气鼓鼓地说:“又叫了那个周延,气死我得了。” 林蕴苦笑:“咱们这个圈子不就是这样,我们小辈闹得再僵,他们大人间有生意牵扯,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 宁恪仰头喝了一杯水。 她没说话,看着不远处别人说话。 陶梓凑过来问:“你知不知道,蒋伯母最初很想把周岚介绍给阿致姐啊?” 林蕴知道宁恪心情不好,扯她一把:“你少说几句。” 宁恪:“不知道,跟我也没关系。” 陶梓:“你就嘴硬吧。” 宁恪懒得再理她。 农场里什么都有,想跳舞就有舞池,想烧烤也有烧烤的地方,还有最原生态的果棚和菜地,想怎么体验就怎么体验。 陶梓叫她去玩她不肯,林蕴捧了侍者端上的草莓过来,她也不吃。 陶梓倒是吃了许多:“这个好吃的哦,我听说是阿致姐叫人在农场种的,养了好多年了。前几年也是过来玩,还没吃上呢。” 宁恪没说话,看了那草莓一会才挪开目光。 灯光炫目,她有点头晕。 她半坐在窗台上,林蕴和陶梓都被家里长辈叫走,就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这清静没躲多久,伯父伯母找了过来。 宁晖皱着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坐在这里。” 孟月皎挽住她手:“瞧瞧,那个周岚还围着阿致母亲说话说话呢,她以前就惦记阿致你不知道啊?” 宁恪深吸一口气,强行忍耐着,被伯母挽着手到人群中的,对长辈一一问好。 明殊拉过她手问:“就在说,还没见到你呢。最近在忙什么啊?” 宁恪:“一点工作上的事情。” 明殊嗯了声:“阿致之前提过,说你进剧组了。” 宁恪笑了笑:“有段时间了。” 本来因低烧而有点泛红的脸颊更染了点颜色,被明殊理解为了羞赧,本来还跟她在聊几句颜云致,顾忌着人多就没说。 话说到这里,宁恪还没解释道歉。 宁晖着急了,他咳了一声,以眼神示意妻子,孟月皎立刻说:“前两天网上那些新闻啊,你也别当真。我们可可是个乖孩子,就是牵扯到阿致…真有些不好意思。” 还没等明殊说话,宋莹慢悠悠说了句:“那件事啊…前两天老爷子看到也怪火大的,幸好有我们劝啊。” “没事,年轻人嘛,爱玩,正常的,”蒋茹也问一旁的周岚,“是吧,小岚?” 周岚捏着嗓子说:“宁恪爱玩,我们是知道的。” 宁恪冷冰冰看过去。 不过没等她说话,明殊笑语盈盈地说:“我跟可可说话呢,大嫂二嫂你们别可插话了。还有周家这丫头,嗓子不好呢就去喝点水润润喉,尖声尖气的,刺到我耳朵了。” “弟妹,你这是怎么说话的?” “我们连话都不能说了吗?” “伯母……” 宁恪揉了下脑袋。 太吵了,她脑子很晕。 孟月皎晃了晃宁恪手臂:“可可,你倒是说话呀。” 宁晖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把话说清楚!” 宋莹:“吆,有的事说不出来不好听就不要说了。” 蒋茹:“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早就知道的……别逼孩子了啊。” 宁晖语气冷冷:“宁恪,解、释、清、楚。” “我没什么可解释的。”宁恪冷嗤一声,其他人都静了下来。 她感觉身心俱疲到极点,转身就走,只对明殊说了句,“抱歉,失陪。” - 宁恪打车回公司。 路上堵车,到公司时天才黑下来。 安鱼等在门口,一见她脸上酡红就问:“可可,你是不是发烧了?” 宁恪嗯了声:“你给我买点退烧药。” 安鱼不放心:“要不要去打点滴?” 宁恪摇头:“不用。” 安鱼:“我送你回家吧?” 宁恪:“不回。” 安鱼见她状态不好,又拿她没办法,只能给她买好退烧药,又叫了晚餐,看她把自己关在休息室,不肯出来。 宁恪把手机关了机。 下午闹了那一场,并不体面。估计宁晖此刻气到爆炸,颜家的两位伯母也正是火大。她跟安鱼也说了,谁的电话都不接。 明明发着烧,她却不想睡觉,拿出《无她》的剧本开始过台词。 安鱼不敢吵她,过了好一会才敲门:“可可,颜老师的电话,她一定要你接。” 宁恪伸手,接过来:“有事?” “我回家了,”颜云致问,“又在公司?” 宁恪嗯了声:“没事就挂了。” 颜云致:“现在要不要见我?” 宁恪说不想:“不回家了。明天再说。” “宁恪,”颜云致叫住她,“不许挂。” “我推掉了谢医生那边的身体复查,开了四个小时的车,给你打了十二个电话。现在,才跟你说了三分钟的话。” 她每说一句话,宁恪的心就咚咚跳一下。 她到窗边往下看,但路边没人。 这一下心情忽上忽下,宁恪:“我不跟你废话了。挂了!” 楼下却响起两声喇叭。 是停在一棵大树下的车,亮起了前灯,两束光穿透了晚冬夜晚的薄雾。 宁恪握着手机,一怔。 “宁恪,”颜云致再次叫她的名字,这么温柔清淡的腔调,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置疑的,“下来见我。” * 第39章 幻影 砰的一声, 门打开又关上。 安鱼站在走廊上,她看见宁恪趿着拖鞋下楼,这么冷的天就只披了件大衣外套, 忙叫住她:“可可,你去哪里啊?” 宁恪被她叫了一声, 在原地站住了, 脚步慢了下来:“我下去。” 安鱼忙给她拿羽绒服:“别看白天升温了, 晚上也冷啊。” 宁恪嗯了声。 也是,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这么蓬头垢面地跑下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想见她呢。 她深呼吸,没来由激荡的心情慢慢跌回谷底的感觉。 宁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拖鞋, 想了想还是回到休息室, 换好衣服,顺手扎了把头发:“我等下就上来。颜云致来了。” 房间里空调暖气开得足, 宁恪这会才感觉到冷了。 她扎头发时看镜子,幸好热度退了,脸不红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在电梯里,她还不忘给自己的手机开了机,看到不少未接来电。 到了一楼, 她出电梯,往外走了几步, 看见颜云致在不远处,斜斜倚着车门。 “什么时候到的?”宁恪走过去, “没多大的事, 不用专门来一趟。” “没到多久, ”颜云致微微扬眉, “这对你来说,是习以为常的小事吗?” 宁恪抿了下唇,没回答:“晚上冷,找个咖啡厅坐坐吧。” 才走两步,宁恪后悔刚才没换鞋了,才想起自己穿了一双奶黄色的猫猫头拖鞋。这双棉拖鞋是安鱼买的,奶黄色,猫耳朵,还画了一个大大的鱼骨头图案。 她走着走着慢下来,颜云致也似不经意间低头看了眼,忍着笑似的:“走吧。” 宁恪怕失眠,没点咖啡,说自己什么都不要。 颜云致在跟侍者说话,宁恪在看手机,她没回复的时候,明殊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问她还好吗。 颜云致这么晚过来,是明殊跟她说的吗? “点了一杯牛奶,”颜云致点好餐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宁恪摇头,“今天的事我会尽快处理好,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听着她说话,颜云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她还是没说什么:“那个叫陈弦的人,不是第一次了吧。” 宁恪本不想回答她的话,但又想起那次不太愉快的通话,颜云致说的那句,我是你的妻子。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颜云致生气。 她沉默了片刻,才点头:“以前合作过一部偶像剧,当时就闹得不太愉快。再加上跟他同公司的唐希关系很差。还有,我跟陈弦的伯父有过冲突,所以越闹越僵。” 颜云致点头:“知道了。” 侍者过来上餐,颜云致给她盛了一碗汤:“先喝点汤暖暖胃。” 宁恪:“点这么多?” 本以为她还要再问些什么,没想到她根本不再问了,像是丝毫不关心视频的真假,也不关心她跟谁有什么关系,只关心怎么把她喂饱。 颜云致目光笃定:“我知道你一定饿了。” “颜云致,”宁恪满是哀怨地叫了她一声,“你能不能别晚上让我吃东西了啊?” 颜云致还是第一次听她这种语气说话,像抱怨又像是撒娇,忍不住笑了:“可我想跟你一起吃东西,不行么?” 宁恪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一边喝汤,一边开始盘算自己回去要做多少运动才能消耗完热量。 才喝两口,她想起电话里的话:“你说你推掉了谢医生那边的复查?” “没事,”颜云致又给她夹了菜,还是那副云淡风轻语气,“也就是常规的复查。我不这么说,你会下来么?” 宁恪见她不愿多说,不问了。 宁恪实在没胃口,只喝了一碗汤。 颜云致看她这样,问她:“不舒服吗?” “没事,”宁恪避而不谈,“买单吧,这家店快关门了。” 往音臣娱乐走的路上,两人说着话。 “这几天还有没有什么工作安排?” “之前有个商务拍摄,还有一点没拍完,明天继续。还有一个宣发综艺,就是跟你提的那个,定在后天了。” 颜云致嗯了声:“那你的事情呢?” 宁恪:“我会处理好,不会再为这种事打扰你。” 正好到了楼下,宁恪说:“我先上去了。” “小宁,”颜云致叫住她,她的神色在月光中温柔而坚定,“我知道你今天不愿意谈这件事。等你调整完心情,明天我们来谈你这次遇到的麻烦。现在跟我一起回家。” 宁恪没答应:“不回去。” 她语气并不坚定,颜云致也不像往常般好说话,也不让步,吐字清晰有力:“宁恪,我是你太太。” 我是你太太。 此生此世,我都会相信你,站在你身边。 宁恪一怔。 她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她,颜云致拿着车钥匙,修长白净的手指弯了弯:“今天卢姐包了你最喜欢的荠菜馄饨,给你晒了被子。” 宁恪看她那个动作像小猫摆手一样,合理怀疑她在内涵自己的猫猫头拖鞋,她脸红了:“喂!” 颜云致像是知道她不能再拒绝,打开车门:“现在,我们回家。” 宁恪深呼一口气,还是坐上了副驾驶。 她有段时间没坐颜云致的车了。 车载香薰也换了,很清淡的松木味,大概是怕吵到她,颜云致没有放昆曲。 这两天宁恪几乎没踏实睡过觉,此刻却突然感受到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 大概是之前喝了一碗热汤的原因,再加上车开得很稳,车窗又开着,很暖和,困意上涌,她睡着了。 颜云致知道她睡着了,估计她几天都没休息好,所以也没叫她。 直到下车时,她绕到右边去开车门,弯下腰叫她:“小宁,到家了。” 宁恪含糊应了一声。 她长发披散着,脸颊埋在发丝里,听见叫她抬了下头,颜云致才看见她满头都是汗,脸颊酡红,再一摸,是滚烫的。 颜云致没再叫她,弯腰把她抱出来。 宁恪一点也不重,平时总是叫嚷着说不能多吃,容易会长胖,但她其实身体状态控制得非常好。 颜云致抱宁恪下车,额头出了汗,偏偏怀里的人也不安稳,扭动两下。 她轻声说:“别动,再动就抱不动你了。” 宁恪还有点意识,抓着颜云致的手臂,踉踉跄跄地往家里走。 进了客厅,卢姐一见她这般模样忙迎过来:“这是怎么了?” “家里没有退烧药了,”颜云致把宁恪放到沙发上,这番动作下来她气息也不平稳,“卢姐,辛苦你去买点感冒药,要冲剂,她不喜欢吃药片。” 卢姐忙应了两声好,匆匆忙忙出门了。 颜云致把毛巾打湿,宁恪原本靠着沙发,就这么两秒已经躺下,蜷缩着身子,半睡半醒。 颜云致坐下来,用毛巾给宁恪擦了擦脸。 可宁恪根本不让她碰:“烦死了,你离我远点好不好?” “什么?” 宁恪还在继续说:“别靠我这么近,不许离我这么近。” 颜云致捏着毛巾的手停在半空。 宁恪在做梦。 她的思绪很混乱,连续几天没睡好觉了,她梦到了好久好久以前。梦到了……颜云致要出国那年。 她知道这个消息很晚。 才知道没多久,颜家的车开过来,司机下来传话,说颜云致想跟她说几句话。她在阳台上看见车窗降下来,颜爷爷铁青着脸。伯父叫她下楼,她不肯下去。 她就站在阳台上想,这个人要走了。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走了。 哪怕前一天,她们还约好了明天见。 她看着那辆车开远。 可是没多久梦境就变了。 她又梦到自己在机场,但她来晚了,飞机早就飞走了。 她在机场里哭,一边哭一边说,你扔下我,我就不要你了。 太久远的往事,在流逝的时间中早已变得模糊。 可她想起来还是会伤心,含糊不清地质问:“你以为你说明天见就是明天见吗?” “什么明天?” 颜云致听见她说梦话,也怕她烧糊涂了,不去管她是不是抗拒她的靠近,把冷毛巾敷在她额头上,轻声叫她的名字:“宁恪?” 额头传来一阵凉意。宁恪动了动眼睛,她找回了一点意识,却又未全然清醒。像嫌白炽灯的灯光刺眼,她拿手背遮住眼睛:“跟夏霖声一起练琴,我等了十个小时。你就跟她走了。” “等我?”颜云致没听清她说什么,低头靠近了,又问她,“你说夏霖声什么?” 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跟夏霖声走了,把宁恪丢下,相反的是好几次,她为了宁恪,推了跟夏霖声约的练习。 “小宁?” 她又叫了宁恪一声,像是被吵到休息,宁恪发起脾气来:“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我没有不陪你的家人。我今天去见你妈妈了。” 颜云致放柔了语调,安抚着她的脾气:“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我该早点回来的。” 本以为她不在,宁恪下午不会过去的。 宁恪终于安静下来, 这时卢姐也买了感冒药回来,等宁恪喝了药,终于清醒了点,靠坐在沙发上,捂着耳朵,像嫌两人说话的声音吵到了她。 卢姐想上前搭一把手扶她上楼,宁恪却不要她碰:“我不想动。” 颜云致看出她难受:“卢姐,你先去配楼休息。” “我一起照看着吧?” “不用。我在就可以了。” 等卢姐走了,客厅也安静了。 宁恪松下手,没再捂耳朵。 颜云致看出她有些意识,靠过去劝她:“我们回房间去休息,好不好?” 宁恪终于睁开眼,摇头:“不想去。” 颜云致拿她没办法,只好放柔声音再劝她:“我抱你起来。” 宁恪被她半抱起,才站了两秒就一个腿软,两人一起往沙发倒去。 她把颜云致压在沙发上。 “小宁?”颜云致轻声叫她的名字。 宁恪抓住她的手腕。 那双素日里明丽闪烁的眼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低烧,水雾蒙蒙,眸光潋滟,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颜云致。 混沌的意识早就在朦胧不清中成了幻影。 她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十年前对她温和纵容的阿致姐姐,还是现在跟她结婚两年相敬如宾的颜云致。 白炽灯的灯光还是那么刺眼。 宁恪被那亮光刺到眼睛发酸,喉咙也发酸,心里闷闷的,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小宁,”颜云致又叫了她一声,“乖乖的。起来一下,我们回房间休息好嘛?” 这种哄小朋友的语气,听得宁恪皱起眉头。颜云致还当她是以前没长大的小姑娘吗? 她现在是她的妻子。 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她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 比如…… 宁恪的目光从那双含烟蕴雨的眼眸下移,一直到了她的唇。 她可以对她做任何事。 比如,亲她。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哪怕在低烧中,宁恪也知道这个想法是不对劲的。 可她偏偏就是好委屈,为什么不能亲? 她是她太太。 她皱着眉,似乎在思索要做什么。 就这么撑着手,看着颜云致不说话。 僵持了太久,颜云致轻轻动了下手腕,却被她更紧握住。 还没等到颜云致再有动作,宁恪身体一软,趴在了她颈窝里。 意识陷入混沌的那一刻,宁恪轻声说:“你不是故意丢下我的,是不是?” 颜云致一怔:“我怎么会呢。” * 第40章 问题 啾啾的鸟鸣声唤醒了清晨的光。 宁恪醒了。 她坐在床上, 有点想不起来昨天的事情了。 记忆倒转。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好,退烧了。 只是随着她摸额头的动作, 她忽然想起,昨晚颜云致…是不是拿了毛巾给她冷敷降温? 宁恪捂着额头坐在床上。 她忽然想起自己一把拉过颜云致的手, 把她压倒在沙发上……然后呢?她昨晚对颜云致做了什么? 她该不会把自己当作流氓吧? 宁恪想了半天, 也想不起来昨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大概是觉得安全的, 但是想多了又觉得不一定。 手机震动起来,是安鱼打电话来提醒她, 前天的商务合作还没拍完,今天要继续拍摄。 宁恪换好衣服下楼。 卢姐正在做早餐:“宁小姐, 起这么早啊, 吃个早餐再走吧?” “不用,”宁恪匆匆走过, 砰的一声关上门,她恨不得赶紧离开家,“我赶时间。” 卢姐站在厨房,自言自语道:“走这么急干嘛,也没人在后面追她啊。” 宁恪到得太早,合作方都没到, 过了十来分钟安鱼才到,一下车就问她退烧了没。 宁恪:“嗯, 退烧了。” 安鱼给她买好早饭,一碗荠菜馄饨。 宁恪一边吃早饭, 一边看手机的消息。 是明殊发来的:“可可, 我今天下午的飞机, 你有空到机场来送我吗?” 宁恪立刻回复:“没问题, 我一定到。” 回完这句,她意识到她并不知道航班信息,问长辈也不合适,还是要问颜云致。 犹豫片刻,她给颜云致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颜云致轻声说:“早上出去买了你喜欢吃的桂花糕,回来就不见你了。” 宁恪哦了声,不自在地摸了下耳朵:“我今天有工作,之前跟你提过的商务合作。你妈妈今天下午的飞机?” 颜云致嗯了声:“你忙就不用过来了。” 宁恪:“没事,有空。我拍完广告回下公司,就没其他安排了。” 颜云致:“我过去接你。” 谁也没提昨晚的事情。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安鱼拿着今天的服装进来,看见宁恪捧着手机,唇角稍微往上牵起,她就素颜,扎了个丸子头,有属于这个年纪的清爽,再不见前几日的颓然。 安鱼问:“这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宁恪:“没有,让化妆师来化妆吧。” 化妆时间不短,宁恪捧着手机,这才看到《完美搭档》的嘉宾群里有消息,她一直没看,也没回复。 秦佩:“宁恪,需要帮助的话,你说一声。” 江临:“是啊姐,有张所谓绯闻照那男的是我兄弟,我可以叫他发澄清微博。” 景落:“那些媒体是怎么回事,那天明明是颜老师陪我过去的……” …… 好多好多条消息。 都被她选择性忽视了。 宁恪忍不住笑了下。 笑自己前几天陷在情绪里而不自知,明明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关心她,想要帮助她。 她在群里回复:“前两天身体不舒服,没有看消息。抱歉。” “哎吆你可算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就是啊,那个负面新闻还挂着呢。要不要我找人给你搞下去?” “心情不好别闷在家里,有空出来找我们吃饭。” 宁恪看着群里弹出来一条又一条消息,眼睛一酸,她抬起头,深呼一口气,忍住了眼泪。 真是……干嘛惹她哭啊,哭了妆花了又要重化的。 看完微信的消息,回应完朋友、同事的关心,她再一次打开微博。 安鱼忙制止她:“可可,要不先别看微博了?” 宁恪摇头:“简哥说这两天已经要考虑反击了,我要了解情况。” 舆论消息发酵了两天,根本都没有好转的迹象。 甚至连那天夜里,她给了陈弦一脚的视频也流传出来。之前她在片场踢了摄像师的摄像头等‘黑料’又再次被挖上来。网友给她扣上了‘暴力狂’的称号,还做了表情包‘宁姐一脚踢死你’‘我宁姐好猛一女的’,是她在一部戏里踢球的动作。 宁恪看到那个表情包,没忍住笑了出来。 安鱼着急了:“你怎么还笑啊?” 宁恪:“不笑难道要哭?” 她继续下拉看消息,骂她的人只多不少,跟前几天差别不大。 看了一会,她把手机还给安鱼:“喏,我要去拍照了。 安鱼满脸小心地看着她,见她神色如常才松一口气。 上午的拍摄也顺利。 昨晚休息好了,今天宁恪状态不错,前天拍的不满意的照片和视频全都重新拍过,中午一点多收了工。 结束拍摄,宁恪在车上解决了午餐,回到公司,见到徐简。 徐简已把要回击的点都一一梳理好了,再加上宁恪中午给他消息,说秦佩高齐等人都愿意帮忙,他松了口气,唯一难办的就是涉及到寰宇公司的高层。 宁恪跟他一起再顺了遍回应的内容,有些犯困:“简哥,我去休息室午睡,你有事叫我。” 徐简点头:“我去找一下姑姑。” 宁恪:“算了。” 徐简:“不行,我要去找她。” 宁恪拉住他:“简哥,真的算了。” - “阿简在那边,”徐音楼看见了徐简,问身旁人,“要不要叫他过来?” “不用,”颜云致笑了笑,“徐总,我们聊吧。” 徐音楼坐下来泡茶,一边摆弄茶具一边说:“你来找我,是为了宁恪的事?” 颜云致颔首说是:“有几天了。” 徐音楼抬起下巴:“你以前帮过我,算我欠你个人情。但是前几年我签了宁恪,把她捧到现在的程度,这人情早就还清了。” 颜云致看着她:“我知道,我今天过来不是谈我们之间的事,是谈她。” “她?”徐音楼笑了下,“她有什么好谈的,宁恪现在只能算个二线吧,跟她咖位热度相当的姑娘,我公司签了至少有四五个。” “娱乐圈就是这样,”徐音楼给她斟满一杯,“或者说,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弱肉强食、竞争激烈,并且很不公平。有的人生在罗马,有的人一辈子都走不到罗马。” 颜云致:“我知道。” “所以,”徐音楼对她举了举杯,“我没有义务替你额外照顾她。” 颜云致笑意淡了:“当然。” 徐音楼:“蒋寰宇跟我斗得厉害,我既没那个精力去盯着一两个艺人,也也不会惯着宁恪的大小姐脾气。” 音臣娱乐从体量上远不如寰宇娱乐,一线明星也是远远不及,既然拼不过,就忍着。她也始终觉得宁恪脾气太冲也不是好事,所以刻意让徐简压着宁恪的性子。 颜云致:“徐总,她跟你签了三年的合同,快到期了。以她的前景和潜力,可以去更好的平台。” 徐音楼嗤笑一声:“她会吗?宁恪是脾气硬又不好伺候,但实际上别人对她一份好,她都恨不得十分还的,从她对她伯父伯母的态度就知道了。她不会走,哪怕是你……” 徐音楼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只见颜云致对她微微笑着:“徐总,你既然知道她的可贵。那你就该知道,她值得更好的对待。” 徐音楼怔了两秒,旋即笑起来:“我以为你要为美人一掷千金呢,怎么说来说去,都是在说她的好。” 颜云致不置可否地笑:“这是她的工作她的事业,只跟徐总谈钱,那是对她的不尊重。我想,徐总也知道这几年她付出了多少。” 徐音楼挑了挑眉:“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你这个人啊,平时真是假的慌。” 颜云致对她的评价不予回应,只含笑看着她。 徐音楼笑:“行啦,你专程来这一趟,我还能不答应吗?” 颜云致站起来:“谢谢。” “留步,”徐音楼叫住她,“哪天我跟蒋寰宇鱼死网破了……” 颜云致驻足,回头说:“徐总有任何需要差遣我的时候请说,荣幸之至。” 徐音楼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牵起,满是兴味地笑。 很快,她走出去叫徐简:“阿简,过来一下。” - “简哥呢?” “他被徐总叫过去说事了,还没出来。” 宁恪眯了一会,看了眼时间,三点。还有一条颜云致的消息,说她到了,在车库。 她拿起包:“我有事,先走了。” 一路下到车库,坐上车,宁恪边系安全带边问:“怎么停车库了,等很久?” 颜云致发动车子:“路面不好停车。” 她们到机场不久,明殊才到。 隔了老远,明殊对宁恪招了招手:“可可呀,我还怕你不来呢。” 宁恪笑:“怎么会。” 飞机是下午六点起飞。 时间还早,明殊让颜云致去便利店一趟,等她走了才问宁恪:“昨天下午怎么了,走那么急?” 宁恪说没事:“有点工作上的急事。抱歉,没多跟您说几句话。” 明殊叹了口气:“本来我是想跟你多说几句的。我要出国了。我跟阿致爸爸是联姻,没什么感情的。我年轻时爱玩,当然现在也爱玩,在她身上没花过多少时间和精力。阿致这孩子呢,自小跟我不亲。” 宁恪:“您……” 明殊看出她疑惑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些,笑着拍了下她的手:“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要跟你结了婚,她一向有主见,谁的话也不听的。这件事就只是象征性地通知了我一声。我本想给你们办一场婚礼,她又说不用,说是出国看医生。” 宁恪默然。 当时她们才领证,颜云致很快就出国了……所以那时候是为什么去看医生。 明殊静静看着她:“我也知道,你们不是真的感情好。” 宁恪:“我……” 明殊轻声打断她:“你先听我说完。我看得出来,你不进阿致的房间,没有牵过她的手,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可可,你们两个人既然已经结了婚,就好好地过一辈子,好么?” 宁恪笑:“谈什么天长地久呢。现在这社会离婚率那么高,出轨变心的大有人在。” 明殊:“可你知道阿致不是这样的人。” 宁恪:“……她不是。” “这世界上这么多人,可她偏偏就认定你了,也没问过我的意见,就跟你结了婚。” “昨天在农场,阿致听说你要来,才肯让人去摘那里种的草莓。听我大嫂说,那是你以前喜欢吃,阿致才叫人种的吧。” “十来年了,就因为你一句话,那农场里年年都种了草莓,就是等不到你来。” 宁恪怔愣。 她想起那时候,还是冬天,父母葬礼才过,家里乱成一团。也不知道那天她是发什么脾气,非要吃草莓。可宁晖哪顾得上她,还骂了她一顿。 她也清清楚楚记得被宁晖骂完,她生闷气跑出去,在院子里听到家里的佣人说:“爹妈都死了,还以为自己是千宠万爱的大小姐呢,还不早点清醒,闹什么脾气。真是!” 其实哪里是非要吃什么草莓呢。 只是那个时候她没安全感到了极点,知道自己再提什么也是得不到的了,越是这样,越是要得到某种证明。 她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到晚上,还是颜云致路过,她过来跟宁恪说话,听她说要吃草莓,不像别人那么敷衍应付,温温柔柔地笑着说:“好,我们小宁想吃草莓,姐姐带你去买。” 那天晚上她们开着车,逛遍大半个明川,才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水果店,宁恪在冷风中咬了一口草莓,转过身抹掉了眼泪。 颜云致说要给她买一辈子的草莓,还说要在她成年的那一天送她高跟鞋。 所以…那个时候,她怎么能不喜欢她呢。 可是又怎么样呢。 她那么快就从她的生命里退场了,似风一般的过客。 明殊看她出神,忍不住拍了拍她手:“发呆呢?” 宁恪:“不好意思……” 明殊笑:“可可,我还有个问题问你。你要给自己答案。” 宁恪:“什么?” 明殊看见颜云致已经从便利店出来,快走到眼前了,拉过宁恪的手臂,轻声说了一句。 宁恪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在说什么?”颜云致把明殊要的奶糖递给她。 明殊神秘兮兮地笑:“保、密。” 到了登机口,明殊先跟颜云致交代了几句,又跟宁恪挥挥手:“记得帮我留意着啊。” 宁恪听明白了:“您还惦记着您那嫩模呢。” 明殊捂唇娇笑,她早已不再年轻了,但笑容里依然有种娇憨又明艳的风情:“那是。” 颜云致蹙了眉:“妈。” 明殊不理她,走进登机口又回头,对宁恪眨了眨眼睛:“还有,记得那个问题的答案哦。给你自己的答案。” 颜云致看着母亲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神色清淡,并无不舍。 她拧开一瓶牛奶递给宁恪:“喝点牛奶,安鱼说你中午没胃口,只吃了两口饭。” 宁恪接过牛奶:“谢谢。” 她怔怔的,又想起明殊问她的,令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你究竟是不喜欢阿致了,还是不敢再信任她,依赖她,所以抗拒着她对你的好?” * 第41章 捆绑 第二天一早, 孟月皎又打电话来问:“听说阿致母亲今天下午飞机走的,你去送了吗?” 宁恪刚出公司大门:“送了。” 孟月皎哎了声:“可可啊,我昨天说过你伯伯了。这两年家里生意不好, 全靠颜家帮衬着,他也是着急, 所以这两天对你说话急了点。” 宁恪听她说完, 轻声问:“我只想知道, 您和伯父,有相信过我吗?” 说完不等回复, 她挂了电话。 她不想听见答案,最起码现在不想。 上午她过来公司, 跟徐简聊了很久, 徐音楼默许了他们使用一些强力的手段回击,只是还要其他人配合, 需要她去沟通,今天就是最好的时间。 因为今天就是之前订的综艺时间,《完美搭档》节目组的嘉宾全部参加。 一般热播的电视剧、电影、综艺都会选择上节目或者直播间来积攒热度,才能在粉丝最有热情的时候趁热打铁。考虑到《完美搭档》本身就是直播形式的综艺,最终选择了这档上电视的录播综艺节目。 这种形式对宁恪来说也最友好,以现在网上对她的黑和嘲的程度, 她要是上了直播,怕是直播间弹幕都要骂疯了。录播节目会有后期制作时间, 有这个时间缓冲,状况相对好些。 节目的票也有部分对外出售, 神通广大的忠实粉丝通过了各种途径抢到了前排座位, 正在粉丝群和微博超话里宣布等会要现场直播, 但杂音颇多, 死忠粉在期待,黑粉已经开嘲。 「等我直播repo!!!」 「狠狠期待了,我好久没见宁崽了呜呜。」 「笑死,一边被骂一边上节目,真是为了挣钱不要脸的。」 「滚啊,这是我家的超话,要骂出去骂OK?」 「LZ拉黑一下吧。」 宁恪用自己的小号刷到这一条,很快就刷了过去。 车也停下,她是最早到达拍摄场地的嘉宾,换好服装,准备好妆发。 才收拾完了,颜云致也到了。 她今天穿素色旗袍,身段窈窕,腰肢纤细。 宁恪看着她会才偏过头:“节目也快开始了,你去化妆吧。” 颜云致笑:“我不是明星,对上镜要求不高,不用多久。稍等我片刻。” 她没叫化妆师,对镜细细描眉。 纤细修长的眉,清丽秀雅,很有古典美的韵味。 眼尾也晕染开,盈盈眼波,温润端庄。 宁恪收回目光:“好了?” 颜云致偏过头看她,清亮的眉眼满是笑意:“好了。” 《完美搭档》的全体嘉宾都到了。 隔了大半个月没见,秦佩一见她们就热情打招呼:“你们来这么早。对了,宁恪,还要谢谢你给我们落落牵线了郑导那边的OST啊。” 景落听到她说‘我们落落’,腼腆地笑了笑。 宁恪:“举手之劳。再说了,颜老师是大功臣,我算不上。” 这还是颜云致第一次听她叫自己颜老师,也不谦虚:“嗯。” 众人简单聊了几句,节目也快开始了。 嘉宾就站在舞台一侧,从观众席已经能看到脸。宁恪今天妆容偏港风,大波浪卷发,烈焰红唇,肤白如瓷——别人越是想见她落寞憔悴,她越是光彩照人。 与宁恪的明妍瑰丽不同,颜云致穿素色旗袍,身姿挺拔端丽。 她妆容极淡,微微笑着不说话,有静水深流的清雅气韵。 正在超话直播的粉丝疯狂尖叫: 「我去,我看见颜老师了呜呜呜,长发披肩,最主要是她今天穿旗袍了!呜呜呜我是颜老师的狗!」 「有图吗有图吗?姐妹别逼我,逼我我就跪下来求你!」 「呜呜呜呜我也看到了,杀疯了。宁崽也在那边,她今天渣女大波浪,又美又欲,跟颜老师明明两种气质,但是配一脸!」 「本VIP座介绍下现场的情况,今天可以说男靓女美,颜狗盛宴了呜呜呜。」 「照片等等,节目马上开始!」 在大家期待的时间,节目主持人走上台:“欢迎大家来到本周的《请你来玩》,那大家猜猜我们这期请来了哪几位嘉宾呢?” 台下的粉丝瞬间尖叫成一团,喊着不同的名字,挥舞起应援手幅和荧光棒。 灯光变换,主持人转向舞台一侧:“欢迎《完美搭档》的嘉宾,他们是:高齐、秦佩、颜云致、宁恪、景落、江临、余游、顾瑶!掌声!” 在台下的欢呼尖叫声中,众人走上台。 节目组排了站位顺序,宁恪站在颜云致左手边,另一边是景落。 节目的形式中规中矩。 主持人按照资历和咖位,介绍了今天全员到场的八位嘉宾。 第一个环节是唱歌,余游、江临、顾瑶、景落唱了《完美搭档》的主题曲,两个大男孩穿着干净清爽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顾瑶穿奶黄色短外套和半裙,扎着丸子头,像只可爱的奶黄包。景落依旧是一贯清爽利落的打扮,短西装外套,头发半扎着,依旧又酷又飒。 只是一首歌唱完,主持人跟台下观众互动:“还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歌?” 观众:“高老师的小提琴!” 嘉宾们忍不住笑起来。 但既然观众提了这个要求,高齐也自告奋勇拿出了小提琴,并指定了余游和江临给他伴舞,又来了一首极其‘动听’的锯大柴之歌。 被这首格外欢快的歌影响,宁恪暂时忘记了网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唱歌暖完场后,就到了游戏环节,第一项问答游戏,叫做“你今天吃饭了吗”。 很简单,两两一组,自由组队,要求就是说出对方最喜欢吃的食物。这个游戏哪个组获胜了,就可以掌握后续几个游戏环节的主动权。 游戏规则也简单,一个人可以给另一个提示。抢答模式,第一个答中的小组2分,其他答中的1分。除第一个抢答成功的小组外,其他都按顺序轮流回答。 宁恪还在想跟谁组队,就发现其他人早就安排好,高齐夫妻、景落顾瑶、江临余游分别一组,像是默认她和颜云致一定会一组。 宁恪看向颜云致。 颜云致站在原地,沉静清淡的容颜,娉婷婀娜的身段,目光越过人群与她对视,低声说:“过来。” 坐在第一排的粉丝听到了这句话,尖叫起来: 「救命,颜老师今天真是美出新境界了!这个旗袍美人造型在我心里直接封神!」 「她说过来的声音好低好苏啊啊啊啊,宁崽!这你都把持得住?」 「我怀疑《完美搭档》整个节目组也在一起磕克制CP!」 宁恪在台下观众的尖叫声中朝她走去。 颜云致问宁恪:“你猜还是我猜?” 宁恪:“我吧。” 颜云致感到意外,挑了下眉:“确定?” 宁恪催她快点:“确定。” 一分钟后,各组准备好问答环节。 各组安排写下答案的是高齐、颜云致、景落、江临。 主持人宣布游戏开始:“第一个问题,Ta最不喜欢吃的水果是?来,我们倒计时,三、二、一!” 宁恪第一个按下抢答键,她回答:“芒果。” 下一秒,颜云致亮起白板,上面写着两个字:芒果。 主持人:“哇偶~两位很有默契啊。” 宁恪摸了下耳朵,没接话。 很快,其他三个小组按顺序回答问题。 秦佩胡诌了一个答案:“苹果吧。” 高齐捂住脸,掀开白板,上面写着两个字:西瓜。 到景落组,她想了半天才说:“葡萄吧……看她最不喜欢喝多肉葡萄。” 顾瑶立刻高兴地举起白板,答案正确。 再到江临组,他想了一会才说:“余游最不喜欢吃……榴莲吧。” 顾瑶听着愣了下:“不会啊,他明明很喜欢!” 她话音一落,主持人不怀好意地‘哇吼’一声,粉丝也笑疯了。 「宁崽真的很关注颜老师啊。」 「高齐老师心累哈哈,老婆根本不关心他。」 「顾瑶和余游今天也有糖点哦~来串门的CP粉等节目播出慢慢磕吧。」 这个游戏一共五轮,问题难度也越来越高,最后一个问题是“你们两都不喜欢的食物,请列举三种。” 宁恪没犹豫,又是第一个抢答:“虾、鱼、豆腐。她过敏,我不喜欢。” 这下主持人也震惊了,他一看颜云致的答案,竟然三个都对上了,连顺序都一摸一样! 粉丝也傻了,这跟自己去扒颜云致直播不一样,这属于是正主直接认了: 「卧槽还记得之前宁崽拿过颜老师那份饭吗?那里面有虾鱼和豆腐啊!为这件事骂宁崽的人出来道歉!」 「我去,是因为她过敏所以你不喜欢?这是双向奔赴吧!把克制szd打在公屏上!」 「呜呜呜妈妈问我为什么笑的眼泪都嘴角流下来!妈耶,不会是搞到真的了吧?」 「在现场的姐妹能别打哑谜了吗求求了。照片照片!」 「等我等我,我现在太激动了,等结束后我慢慢repo!」 第一个小游戏下来,宁恪直接拿满了十分。高齐组垫底,他一脸幽怨地看着妻子,像个不被老婆待见的深闺怨夫。 拿到第一个环节的第一,后面的游戏就有了主动权。宁恪跳过了第二个游戏的唱歌、跳舞环节,到了最后她们组第二,不过问题不大,胜负也只是个形式。 这期节目拍摄得轻松愉快。 结束后顾瑶提议:“我们去吃饭吧。” 秦佩立刻说,还指着宁恪说:“你不许说不去。” 宁恪失笑:“谁说我要拒绝了?” 余游:“干饭人干饭魂,饿死我了。走!” 他们定了大包间,点火锅。 热气腾腾的辣锅和清汤寡水的菌菇锅拼在一起,顾瑶和余游两个头号吃货负责点菜,还很贴心地避开了颜云致不吃的水产品。 这几天宁恪都没吃好饭,此刻食欲大动。颜云致坐她旁边,给她夹菜,香辣牛肉、黄喉、贡菜、莴笋尖,都是她喜欢的,堆了满满一碗。 秦佩打趣似的对高齐说:“哎吆,阿齐,你怎么都不给我夹菜啊?你还不如人家颜老师!” 宁恪咬着菜的动作一顿,偏过头睨了颜云致一眼。颜云致却微微笑着,依旧旁若无人地给她夹菜。 饭桌上聊了许久,出来时天黑了。 高齐和秦佩开了车,其他几人跟他们顺路,也跟着一起走。最后就只剩下宁恪、颜云致和江临。 颜云致临时接到一个电话,往里走了几步,正在说话。 安鱼到负二层去取车,还没过来。宁恪在路边等着。 江临喝了酒,在等经纪人过来接。他懒洋洋地呵了一口气,偏过头问宁恪:“想好怎么回应舆论了?” 宁恪趁颜云致不在时偷喝了一点酒,她在路灯下看自己的影子:“差不多了,要等回榆林。” 江临双手插兜:“行,你有打算就好。前两天看你没动静我还纳闷呢,我宁姐一脚一个,这么猛一女的,怎么被人欺负上门了还不回击。” “去你的,”宁恪被他那句‘好猛一女的’逗笑了,抬腿给了他一脚,“我看你是欠揍。” “哎哎哎,”江临故作夸张地闪避着,“你看看你,说不到三句话就要动手。” 宁恪不客气地给了江临两脚,才算了事。 安鱼开了车过来,停在路边降下车窗:“可可,那边好像有记者在拍你。” 宁恪想起把颜云致卷入风波的那张照片,给了江临眼神示意,江临二话不说,对他的助理一招手,悄无声息围了过去。 宁恪还站在路边。 颜云致挂掉电话过来,听安鱼说了两句,轻声问:“会不会对这些事情感到厌倦?” 宁恪弯了下唇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厌倦也没用。” 她说完也不再说话了。 就在这时,墙角那边。 江临带人围了过去,一把抢过那人的相机:“最近的照片都是你拍的吧?拍什么拍!” 那人陡然被抢相机,狠狠握住了相机的绳子,匆忙之下鸭舌帽被碰到,露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安鱼恍然:“哦,是你!” 就是去年年底在机场跟拍宁恪,还用相机砸了安鱼眼角的那个娱记狗仔汪淼。这人总是把似是而非的假料写得像真的一样,靠着几张模糊照片就能搅起了腥风血雨。 汪淼一见安鱼认出自己来,紧紧咬住嘴唇,忽然低头在江临手臂上重重咬了一下! “你他么有病吧!还咬人呢!”江临一时吃痛,感觉自己快被他咬下了半块肉,拿着他相机的手却更加用力,一把将他的相机给扯了下来。那人转身就跑! “江临,怎么了?”宁恪快步走过去,看到他手臂上都是血,也来了火气,“安鱼,叫徐简查这个人的地址。” 上次安鱼被砸伤眼睛,徐简就把这个人的信息查的清清楚楚,只是那次是小事,后来也没有计较。 江临捂着手臂:“还给我玩这套阴的。相机我都给他砸了!” 颜云致摇头:“砸了相机没用,他手上肯定还有照片留底。明天跟他谈。现在先处理伤口。” 宁恪:“你先回家。” “我跟你一起去,”颜云致拒绝,“别浪费时间。” 她们把江临送到最近的医院,很快止住了血,幸好伤的不算严重。 就在等医生包扎伤口的时间,宁恪和江临站在路边说话的照片已经被发上娱乐论坛。 挂掉徐简的电话,宁恪打开手机。 几张模模糊糊的图片,她跟江临站在路边下,能看清她打了江临两下,江临笑着躲开……再加上昏黄滤镜,确实很像小情侣打闹。 网友也骂得难听: 「这都是第几个男星了?宁姐脚踩这么多只船也不怕翻呢?」 「我还以为江临不错的,一下对江临也狠狠下头了。」 「滚啊,真尼玛晦气,离我家哥哥远一点。」 「女人还是洁身自好点吧,呵呵。」 宁恪快速划过几个帖子,关掉软件,对颜云致说:“这次没有你的照片。” 颜云致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只是问:“什么打算?” 宁恪:“明天跟简哥商量下。” 颜云致看着她:“你要回击,有很多简单的方法。比如,你根本就不会喜欢男人。” 宁恪:“我无意跟你捆绑。” “宁恪,”颜云致有些无奈地笑了,轻声说,“我们已经结婚了,哪有什么捆绑的说法呢?如果非要说捆绑的话……” 她语速放缓,瓷白微凉的指尖落到宁恪的无名指指腹。 这里本该有一枚戒指的。 宁恪一怔,抬起头看她,心里浮现一种难言的期待,却又隐约抗拒着这种期待。 “知道吗,”颜云致看着她,目光温柔而真诚,“如果非要说捆绑的话,这辈子,我已经被一枚戒指牢牢捆在你身边了。” * 第42章 好乖 处理完江临的伤口, 已是后半夜了。 第二天一早,江临又打来电话,说他的伤没事, 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宁恪在吃早餐,开着免提, 颜云致也听见了, 问她:“今天要回榆林了吧?” “晚上有戏要拍。等会回去。” “景落给《无她》写好了主题曲, 一起过去吧。” 宁恪想了想,没拒绝。 司机开车来接, 走到一半,宁恪接到徐简的电话:“堵到汪淼那孙子了, 可可, 你现在过不过来?” 宁恪:“地址。现在就来。” 颜云致也拿起包:“我跟你一起过去。” 徐简发了地址过来,跟着导航过去, 竟然是在学校。 今天周五,学生放学早,这会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 徐简看见了车,站在路边挥手:“这边。” 宁恪:“怎么在学校?” 徐简神色无奈,指了指墙角。 宁恪看过去,那边有个顶着乱糟糟头发的中年男人斜倚着墙, 目光低郁。 宁恪叫安鱼:“他的相机。” 听见相机,中年男子眼睛一亮:“我的……” 徐简接过相机, 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的相机?汪淼,我现在就砸了, 你信不信?” “别砸, ”汪淼脸色难看极了, “砸了我赔不起。你们想怎么样?” 宁恪冷冷看着他:“起诉你。” 她一向对娱记狗仔没什么耐心, 也根本不怕跟他们硬碰硬。 汪淼忽然痛苦而焦躁地抓起自己的头发,有点神经质的歇斯底里:“我怎么了,我害谁了?我只是写了几篇文章而已!你们这些明星不还是光鲜亮丽,赚钱赚到手软!这个世界就是好坏不分,黑白颠倒。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个道理你不懂吗?你们不懂吗?” 宁恪蹙着眉头,注视着他。 就在汪淼情绪近乎陷入崩溃时,身后忽然有人怯生生叫了句:“爸爸。” 这下大家都安静了。 汪淼也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发丝掉光的小姑娘,像是长期化疗后的脱发,她看起来才十来岁,瘦瘦小小的一把,背着书包,站在不远处。 汪淼讷讷:“莹莹…” 那小姑娘忽然哭了:“爸爸,你为什么要那么说?你以前不是一直跟我说要做个善良的人吗?我是你的负担你的拖累,是因为我,你才变成这样的吗?” “莹莹!” 那小姑娘哭着跑远了。 宁恪才要说话,颜云致按住她:“你在这里,我跟过去看看。” 女儿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汪淼的心态,他半跪到地上,脸颊埋到了鞋尖上,哽咽着哭了起来。 这几年来……他昧着良心做事,他也觉得寝食难安。可是,可是他没办法,莹莹化疗需要钱,他没得选。 可是他也厌倦了。 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起来,”宁恪轻声说,“有一条路给你走。” 宁恪淡声说:“第一,把你跟陈弦的事情交代清楚;第二,辞去这份工作。做一份可以挺直腰杆做人的工作。” 汪淼不可置信地反问:“什么工作?” 宁恪:“一份让你无愧于心的工作。” 汪淼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说:“我做,我做,我做!” 宁恪跟徐简交代:“你跟他聊。” 她顺着颜云致离开的方向找过去,看到她们就坐在路边树荫下的石凳上。那个叫莹莹的小姑娘正在吃棉花糖,瘦黄脸颊上漾着甜甜的笑。 宁恪停下,听到她们在说话。 莹莹问:“姐姐,我爸爸是不是做了什么很坏的事情?以前我也遇到过一次……在家门口,有人堵着我爸爸,打他骂他,后来他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就回了家,我也不敢问他。” “你爸爸是做了一些错事,也确实是因为爱你,”颜云致声线轻和,“没办法,有时候爱会让人盲目。” 莹莹眼眶红了:“你们会打他吗?就是那个姐姐,她刚才看起来好生气……” 颜云致笑了:“她不会的。她的心比她表现出来的柔软。” 宁恪不自在地摸了下耳朵,正打算走远些,汪淼赶过来了,叫了一声:“莹莹!” 颜云致也站起来,看见了宁恪,她对莹莹说:“好了,跟你爸爸回家吧。” 宁恪站在一旁,等汪淼父女两人走了才说:“你还挺会哄小女孩的。” 颜云致笑着问:“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少肉麻,”宁恪有点受不了似的,转身就走。什么柔软不柔软……真是。 颜云致盯着她发红的耳尖。 唔,还是跟以前一样。 耽误了好一会,时间也不早了。 司机抓紧时间,紧赶慢赶才到了榆林影视城。一下车,等在路边的景落过来打招呼:“颜老师,宁恪姐。” “你们直接去找章导,我过去了。” “你去忙。” 宁恪一回到剧组就马不停蹄换好服装,开始准备妆发。 原本给她做造型的化妆师今天休息,换了个新的化妆师,男的,看起来也有四十岁了,还搭了个脸嫩的年轻姑娘做助理,估计才大学毕业不久。 宁恪是不喜欢换生人摆弄自己的头发的,但没办法,就只能接受。 这两天耽误在路上,她没怎么看剧本,就戴着耳机听之前自己录好的台词。只是听着听着她有点出神,看了看手机。 点开微信,徐简发了条消息。 她有点心不在焉地收回目光,把手机往桌上一放。 就是这么一个动作,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化妆师碰到了,她感觉右侧发丝被重重一扯:“嘶,你轻点!” 她语气不算好,新化妆师的语气也不好:“别乱动。” 安鱼一见这场面不对,但毕竟赶着时间要拍戏,她忙说了句:“好了好了,等下就开始了,咱们抓紧。” 宁恪也知道时间紧,她不说话了,忍着痛闭上眼睛继续听台词。 但等发型做完,她对着镜子一看:“这是我要的盘发吗?” 给她乱弄头发不说,也不知道弄了什么发胶上去。 这会一股黏腻的味道传出来,宁恪受不了了,她站起来:“你用了什么?” 新发型师皱着眉,一指自己的助手:“她用的,你问她。” 宁恪明明听见他对小姑娘提的要用左边的发胶,来了火气:“你甩什么锅?” 这边一有动静,外面也听到了。 副导演、陈弦……还有过来串门的隔壁剧组的人,比如宁恪讨厌的唐希,都过来了。 副导演皱着眉,一副和稀泥的语气说:“行了行了,年轻人手生,都别生气了。” 宁恪见那姑娘委屈得都要哭了,也不肯让步:“先搞清楚事实,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明明是他做错了还态度不好,随便甩锅。” 化妆师嘀咕一句:“我态度不好……别以为做明星就高人一等了!” 副导演也没了耐心,也不知是不是网上新闻看多了,阴阳怪气了一句:“好了,都要上场了,闹什么大小姐脾气呢?” 宁恪猜这化妆师十有八九是副导演塞进来的关系户,她扯了下唇角,往桌上一坐:“行啊,那我就要闹大小姐脾气,我不拍了。” “不是,宁恪,外面都等着呢,”副导演搓了搓手,“多大点事。” “多大点事,”宁恪冷笑,“本来就没多大点事,我大小姐脾气呗。” 陈弦啧了一声:“你还有理了是吧?” 唐希依旧是那副柔弱小白花语气:“得饶人处且饶人,宁恪,你别太计较了,工作人员也不容易,大家换位思考一下吧,别为难人。” 宁恪笑了下,眼眸弯出一点弧度:“计较?为难?可以,我们慢慢计较。调监控吧。” 她话说完,那化妆师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副导演干咳了两声:“行了,当我刚才说错了话了,对不住,赶紧出去吧。等会章导发起火来,谁都好不了。” 说完他点了点那化妆师:“你说说你,做错了就认不就好了,等丢了工作你就知道后悔了!” 之前宁恪就见过陈弦巴结着这副导演,还主动给他点烟,就知道这人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副导演数落了那化妆师两句,章导在外面催,宁恪没再发火,毕竟工作第一。 陈弦叫唐希出去:“走吧希希,不是所有女孩子都跟你一样温柔善良的。” 唐希柔柔地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呢。” 副导演忙叫住两人:“好了好了,都出去。” 宁恪没心情跟他们打嘴仗,出去前又对安鱼说:“出去看着点,问问那姑娘,不想在这家干了就给她介绍新公司。” 今天一上场就是打戏,不过搭戏的配角小哥人不错,以前学过武术,又有舞蹈的底子在,身姿挺拔,动作也行云流水。两人搭戏很顺畅。 章导在一旁连连点头。 “好好好,下手的动作再狠一点。” “宁恪,台词还要再干脆点!” “再来一遍!” 过完这场戏,天刚黑。 宁恪喘着气,衣服被汗打湿了,立刻回化妆间。 换下剧服卸了妆,她在后台对着镜子折腾自己的头发,皱了眉头:“安鱼,帮我把发尾那一段都剪了。我不喜欢这个发胶的味道。” 安鱼:“我来啊?要不我们去理发店吧?” 宁恪:“剪刀给我,我自己来。” 安鱼知道她看自己今天的头发不顺眼,也知道她心里憋了火气:“要不,你再忍一下。我现在找个理发师过来。” 宁恪拨弄一下头发:“不等,就现在。” 正说着话,颜云致进来了:“怎么了?” 安鱼一见她,就跟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对她挤眉弄眼:“可可说要自己剪头发,颜老师,你劝劝。” “怎么了?”颜云致走过去,轻轻拍了下她肩膀,“发型不喜欢吗?” 宁恪一向不习惯这种身体接触,往前挪了挪:“不喜欢,打算把发尾剪了。这个发胶的味道熏得我要晕了。” 宁恪脾气上来时,就是这么固执,谁劝也不行。 颜云致对她的性格也是了解的,知道劝也没用,于是说:“剪刀给我,我给你剪头发。” 宁恪:“什么?” 颜云致:“不敢吗?” 宁恪:“有什么不敢的。剪就剪呗。” 她垂下眼眸,余光中看到镜子的颜云致,她已经拿起剪刀了。 颜云致说起这部剧的主题曲:“景落还在跟章导谈,她在家关了一周,写了新的词曲。我听过,还不错。” 宁恪:“这么快就完成了?你不在那边一起跟章导聊吗?” 颜云致拾起她的一簇发尾,轻声说:“想过来看看你。” 宁恪:“……哦。” 她不说话了,颜云致也不说话,就这么专心致志的,把黏了发胶的发尾都剪掉。在这方面她不是专业的,只能尽量保证把头发剪短,尽量平整。 房间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就只有剪掉的发丝簌簌落下的声音,宁恪不自觉屏住呼吸。 颜云致偶尔拾起她一缕发丝,又时不时放下,她对照着之前的长度,指尖偶尔会碰到宁恪的颈。 宁恪一向对别人的触碰很敏感,下意识就想要避开,但一想到动了可能会剪坏头发,她就只能忍着。 当她实在忍不住要动的时候,颜云致拿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耳尖:“别动。” 宁恪瞬间不动了。 她忽然感觉,让颜云致给自己剪头发并不太妥。 房间里这么安静,这种行为未免有点太私人了。 她和颜云致靠得太近了…就好像,心也靠得很近很近。 只是剪去黏了发胶的发尾,还是很简单的。 颜云致给她把头发剪好了,轻声说:“你那天晚上发烧,跟我说话了,还记得吗?” 宁恪顿了下:“不记得了。” 颜云致抿了下唇。 对这个答案,她并不意外。眼前的人……哪怕低烧中,也会说,别碰我。 宁恪有点受不了这种安静的氛围了:“是不是剪好了?” 颜云致嗯了声:“发梢有点湿,吹干一下再看看。” 她拿起吹风机,将发尾吹了两分钟,摸起来干爽了一点,只是长度又不那么对齐了,于是说:“再修剪一下,等我一下。” 宁恪嗯了声,还是没动。 颜云致挑起她的长发,那么认真地给她把头发剪完了,放下发丝的时候指尖从她耳畔拂过:“可以了。” 她的声音在宁恪耳边,呼吸也在耳边,激起一阵薄薄的战栗。 她靠近宁恪,那一瞬的神情温柔至极,宁恪在镜子里看见她离她那么近,心跳有点乱。 宁恪偏过头,不再看镜子中的她们。 像是很满意似的,颜云致又靠近了些,她的长发垂落下来,好闻的香味快把宁恪包围了,她在宁恪耳边低声说:“好乖。” 宁恪屏住呼吸,好像,有点缺氧。 离她…远点。 别再靠近她了。 * 第43章 回击 剪完头发, 宁恪被执行导演叫去谈明天要拍的一场戏。 章导没来,他跟艺术总监对主题曲还有修改意见,把景落和颜云致请过去聊天了, 看样子今晚还有不少工作。 安鱼也跟出去,很快回来:“章导让她们今晚在酒店休息。我跟着过去看了安排的房间。” 宁恪:“她在外面住得惯吗?” 安鱼知道她问的‘她’是谁:“我问了, 颜老师说可以。” 宁恪:“去我房间找一套没穿过的睡衣和浴巾。还有真丝枕套。她睡眠不好……” 说着说着, 她对上安鱼促狭的笑立刻停了下来, 板起脸:“笑什么笑。” 安鱼立刻打住:“收到,遵命!” 今天结束的时间还早, 执行导演请全剧组的人吃夜宵。 饭局上难免酒来酒往,宁恪在外一般不喝酒。一个姑娘倒了杯椰汁给她:“宁老师, 喝杯饮料。” 宁恪冷淡地扫了她一眼, 隐约想起她好像是陈弦的人,没碰杯子。 她不吃夜宵, 干坐了会,中间她出去接安鱼的电话,告诉她真丝枕套放在哪里。 挂了电话,她在走廊上被人叫住。白天被化妆师骂的那个助理姑娘怯生生地说:“宁老师,你那杯饮料还是别喝了。” 宁恪:“为什么?” 女孩叹了口气:“刚才他们几个男的还带玩笑,就调侃你跟…你跟陈弦, 陈弦没否认,过来把你的椰汁喝了一口。” 宁恪皱了眉:“有病。” 但这不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 离开学校, 进入社会以后,她见识到太多, 无论是低级庸俗的玩笑, 还是不怀好意的眼神, 这个社会某些男性对女性的不尊重是刻在骨子里的, 宁恪进去包厢,桌上坐了两个隔壁剧组来串门的人,唐希就坐在陈弦旁边,还对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宁恪冷冷看她一眼。 唐希似根本看不到她的冷淡,还端了杯酒过去:“宁恪,喝一杯吗?” 宁恪扯了下唇角。 她拿起玻璃杯,没拿稳,手一歪,椰汁全洒了:“唐希老师,看来你这杯酒我受不起了。” 唐希绷着笑:“那我再给你倒一杯。” “不用,”宁恪站起来,对执行导演点了下头,“顾导,我先回去了。” 安鱼怕她一人不安全,已经回到餐厅外等她,两人说着话走回酒店。 处理完汪淼的事情,徐简赶来了榆林,带着四个五大三粗、膘肥体圆的壮汉。车就停在影视城外面,没开进来。 宁恪给徐简发了个消息:“等。” 等的时间久了,徐简给她转了个帖子——爆:宁恪在片场耍大牌欺负工作人员实锤了。 半个小时前发的,回帖的人不少: 「我去,她算什么大牌啊?」 「最近黑宁恪的帖子也太多了吧,这个论坛是被宁恪的黑控场了是吧?路人都看不顺眼了。」 「装什么路人,藏好你的皮再出来说话。」 LZ:来了来了,上图。好多张,宁恪跟化妆师吵架,助理小姐姐在哭。副导演来劝架,你宁姐说她就是要耍大小姐脾气哦~~ 数张图片贴上来,竟然还有个短短的音频,就是宁恪说的那句:“我就是大小姐脾气怎么了!” 这几张照片和音频摆出来,论坛直接骂了几百楼的帖子。 「好家伙,这下实锤了哦。这么不尊重普通劳动者?滚啊。」 「烦死,最近这姐的料天天在我首页飘,人不红,烂事一堆。」 「笑死,据说最近在谈的几个商务都没戏了。以前我还不喜欢唐希的,今天看来唐希好歹三观正,活该被抢资源啊。」 「金主硬捧出来的宁大小姐能不能滚出娱乐圈啊?回家安心做你的大小姐不香吗?」 “大小姐?” 宁恪看了一眼徐简发给她看的帖子,差点笑出了声。 宁恪一如往常,卸妆、泡澡。 十点,徐简给她发来视频,是陈弦的女助理拖着烂醉的人走进大堂。 宁恪回了三个字:“过来吧。” 十点半,她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涂着指甲。 等到十一点,走廊里传来砰的一声! 很快响起一声女性的尖叫,紧接着就是一阵又一阵的混乱,像是有凳子砸了门,又像是床被挪动。 这阵动静实在太大,整个剧组的人都被吵醒了。 陈弦的房门还是紧紧闭着,保安过来把门踢开,那场面属实让人大吃一惊。 房间里就开着一盏壁灯,慌乱披着衣服的女人捂着被子在哭,两个魁梧彪悍的赤膊壮汉,至于这个房间的主人…陈弦正不着寸缕,被其中一个壮汉牢牢按在怀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都知道这个陈弦向来玩得花,但今天这男女通吃的情况也太难看了吧。 还在晕乎乎的陈弦勉强找回了一点意识,刚才在黑暗中,他被重重磕了一下后脑,此刻头晕脑胀的,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身边的壮汉,怒吼了一声:“你们什么人!滚滚!滚!” 宁恪站在门边,居高临下地扫了陈弦一眼:“还挺热闹啊。” 陈弦阴沉着脸看着她:“是不是你!” 章导皱着眉,重重说了一句:“够了!还嫌不够丢人的吗?都给我出去!” 宁恪打了个哈欠,语气慵懒:“也是。困了。” 为了不闹得太难看,章导让保安把屋子里的人都带了出去,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各自回了房间。 这边动静才收拾完,网上就有人发帖子:一段黑暗中的音频。二字某C姓男星,男女通吃!!! 「我去,这个喘的,隔夜饭都给我吐出来了!」 「这是陈弦吧?」 「楼上造谣的死了!」 「陈粉这么快就来了啊,不是我造谣你死了呗」 没多久,宁恪接到徐简的电话。 徐简:“可可,我先撤了。” 宁恪:“叫来的那几个人没事吧?” “没事,”徐简说,“陶梓帮忙在她家工厂叫来的工人,清清白白,就说喝多了酒,回去也不会被开除,还要多几千块钱奖金。” 宁恪嗯了声:“我自己发微博。” 徐简劝她:“你不要亲自下场了吧。这样,让安鱼用工作室账号……” 宁恪说不行:“被人欺负到面前来了,还不能打回去?没这个道理。” 十二点。 @宁恪:“听到了吗?” 这条微博很快就被两方粉丝撕出几十万评论转发。 「吆,这位大姐您前几天都当缩头乌龟呢,怎么不澄清自己的黑料,现在开始内涵了啊?有本事别阴阳怪气,放实锤啊!」 「楼上陈粉贱不贱啊,我姐有一个字提到你哥吗?对号入座第一名,祝你哥早日唱铁窗泪嘻嘻嘻。」 「路人说一句,不是内涵吧,没看见宁姐跟陈弦在谈吗?」 「黑装路人的滚啊!我宁崽放着颜老师那种美女不喜欢,来喜欢陈某干嘛?无语!」 「踢走我家颜老师。某些人离了颜老师就不能独立行走了吗?无语,祝你姐跟丑男捆绑到死!」 宁恪关掉手机。 她往床上一躺,轻轻舒了一口气。 也许徐音楼看到这一条微博会要求她删除这条微博,但她发了就是发了,她不会删。 今晚只是预热。明天中午12点开始,徐简会一条一条针对她的黑料进行回应,还有回击的动作,也会慢慢开始。 本来以为这条微博到此就是结束,但很快还有数个女演员跟着发:“听到了吗?” 这一下#听到了吗#直接上了热搜! 路人点进话题,几乎都是这两年跟陈弦传过绯闻的女明星,有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就连论坛风向也开始反转: 「我姐是圈内人,早就说陈弦私生活很乱,劈腿约炮,但是后台硬,所以一直没爆出来黑料。」 「+1,有所耳闻。跟他合作的女明星都很惨,撕番炒CP不断,真是晦气。」 「预感这次有好戏看了,宁姐赶紧开撕啊!」 这一晚舆论注定腥风血雨。 #听到了吗#这个热搜来得出乎意料,但有曝光不用白不用。营销号立刻闻风而动,很快出现了#某男星正被警方调查#的话题——那是这么多年徐简手上积攒的料,现在正在通过各种渠道散播出去。 陈弦最新一条微博下面都是网友评论: 「害了多少女明星你出来说话啊?」 「今晚那音频是你的声音吧??」 很快,寰宇娱乐发了澄清公告:近日互联网上有多名用户发布关于我司陈弦先生的不实信息,本司已联系律师录屏取证,对造谣者将起诉处理。 粉丝很快抢占前排: 「支持起诉,先来这个@宁恪」 「恶毒女人造谣小心遭天谴嘻嘻。」 但很快网友赶来开始嘲讽: 「宁姐是你爹啊?她哪个字提到你哥哥了?笑死。」 「法盲多读书!凭什么起诉你宁姐?」 「不知道凡是澄清就是实锤了吗!嘻嘻,我等宁姐慢慢回击,再蹲一个警方通报!」 这一晚舆论闹翻了天。 宁恪的手机也被震了又震,公司同事、业内认识的朋友、秦佩她们都来问她。 微博上更不用说,消息她都看不过来了。 宁恪没回复消息。 从她进入娱乐圈,四五年了,堆在她身上的骂名和谣言太多了……她像是深海中溺水的人,完全喘不过气来。 直到安鱼来敲门,宁恪懒洋洋地应了:“什么事?” “姐你看下微博,颜老师@你了。” “什么?” 宁恪没了睡意,打开微博。 新增的无数评论和赞她没空去看,就看到热搜第一:#听到了# 点进去第一条就是颜云致的微博。 她发了一个短视频,视频的封面写着:《无她》主题曲——想她。景落作词,颜云致谱曲,视频是颜云致在弹钢琴,弹的是这首主题曲的前奏,节奏舒缓,清润动听。 最后那一幕画面。 有一束光,落下来,弹钢琴的女人停下来,看向镜头,目光清和而温柔。 这一条微博配字是:“听到了@宁恪。” 这条微博直接到了热搜话题第一条。粉丝乐疯了: 「卧槽这是颜老师第一次发自己弹钢琴的视频吧!绝美呜呜呜呜。」 「哈哈哈哈我他妈笑死,某人要不要脸啊,就这还起诉宁姐,人家跟颜老师互动,给新剧主题曲做宣传呢!」 「神仙谱曲!《无她》狠狠期待了,我一定带着全家人一起看!」 「正主按头了,姐妹们给我磕啊啊啊啊!」 宁恪关掉微博,给颜云致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小宁?” “你还没结束吗?” “快了,”颜云致那边还有点吵,像在录音棚里没收工,“怎么了?” 宁恪咬了咬唇,声音涩涩的:“不用发那条微博。本来跟你不相干的,不要……” “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 宁恪深呼一口气。 记得。 她说,宁恪,我是你的妻子。 那端的人笑了,声音温温柔柔地说:“好了,明天早上我就回明川了。我们回家见。你好好休息。” “你以后别……” “别管你吗?”颜云致在电话那端轻轻叹气,“我不知道的时候……我们小宁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颜云致每说一个字,宁恪的心就往下陷落一分。 直到再也忍不住眼泪,她挂了电话。 * 第44章 反转 昨晚舆论腥风血雨, 宁恪睡得很晚,但下午一点还有戏要拍,她十点多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用遮瑕把眼袋遮好,倒也看不出倦容。 等她下楼, 到了拍摄点, 章导正沉着脸。 他是不常上网的老派人, 早上才被副导演提醒,说起舆论的事情才上微博。 陈弦一见到宁恪, 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挽起袖子就要动手, 章导叫人拦住他, 不怒自威道:“我还在这呢!你撒什么泼!” 陈弦被众人按住,喘着热气, 双眼通红。 章导正要对宁恪说话,他手机一响,转身接了,声音不自觉柔和几分:“喂,音楼。” 挂了电话,章导深深看了宁恪一眼, 什么也没说,叫了制片人和副导演, 进了房间。 陈弦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被章导要求暂停拍摄。 他不肯答应:“为什么要暂停拍摄?章导, 昨晚的事是有人害我, 你不能这么偏袒!” “安静, ”章导见他说话声音太大, 示意两个工作人员上前拦住他,“带他到旁边休息。吵吵闹闹,不嫌丢人?” 陈弦挣开两人的手:“我哪都不去!” 就在这时,一辆皮卡在路边停下。 两名便衣警察下车,出示工作证件:“陈先生,请您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陈弦皱起眉头问:“谁他妈报的警!” 警察板着脸:“好好说话。” 他们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扭着他胳膊拉着他上车。陈弦暗啐了一声,这也不是第一回摊上事了,只是这次够丢脸了,他准备一找到机会就给伯父陈铭盛发消息。 他脸色阴沉,车开动前眼神阴翳地看着宁恪:“我死你也得死。” 宁恪对着他的目光,轻轻勾起唇角,对着他嫣然一笑:“是么。” 剧组其他人围在一起,交换眼神。 章导语气也不好:“还拍不拍了?” “好了好了,灯光就位!” “鼓风机打开!” “三、二、一!” 宁恪继续拍着她的戏,到六点,她打开微博。 榆林影视城外的职业代拍平时是出路透为主,这次出了个大的瓜:某男星在影视城被警察带走。 一石激起千层浪,#某男星疑似正在接受警方调查#的热搜冲上了热搜第五。 「我去,昨晚寰宇娱乐还辟谣?」 「哈哈哈一首铁窗泪送给陈先生,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 「再造谣,收了几个钱啊?」 「笑死笑死笑死,洗洁精都没陈粉会洗。等着吧,你哥哥马上就要踩缝纫机了!」 借着这个预热的热搜,音臣娱乐发布了第一条辟谣声明。 这份辟谣声明简洁明了:直接把网上所有谣言的截图放上,打了个大大的红色的假! 网友还来不及嘲这所谓的辟谣如此简单,一条又一条微博发了出来。 @《完美搭档》节目组:2月25日晚,节目组上预热综艺,结束后嘉宾聚餐。 @高齐:分享图片。 他发了那天火锅买单的电子账单。 @秦佩:分享图片。 照片是她在饭桌上拍的,大家一起吃饭的情况。江临坐在余游和高齐中间,跟宁恪离了十万八千里。 @江临:我一个上期节目被嘲讽像大猩猩一样的人,我配吗?【苦笑.jpg】 网友吃瓜吃得带劲了: 「啧,今晚感觉有好戏看啊?」 「我怎么品出了宁恪有点团宠的意思了?」 「呵呵,什么团宠,联合洗地呗。呵呵,宁恪背后的资本够雄厚的啊,官博都来背书了。」 「能请得动高齐和秦佩这对影帝影后夫妻洗地?你洗洗脑子去吧!」 「别TM乱说。谈资本,你知道陈弦的伯父是谁吗?」 热闹看到一半,音臣娱乐继续放料,先是一个小视频,才点开黑漆漆的,过了几秒才亮起。 分明是宁恪和陈弦站在夜色中,前几日被传是暧昧的图片,这次看起来是调的监控视频,画面中先是宁恪来了冷冷的一句“你有病吧”,再是她一脚把陈弦给踢趴下了! 吃瓜群众看得人都傻了: 「笑死,好骂好骂。」 「还说这是情侣间打情骂俏?女的直接把男的打趴下了哈哈哈哈,怎么莫名有点事爽!」 「好爽+1,我宁姐果然一脚一个,好猛一女的!」 宁恪又看到了自己的表情包,她放下手机,喝了杯水,问安可:“怎么样了?” 安可:“简哥说还要一会。” “宁恪,过来下。” 章导隔了远远的,叫她过去。 宁恪还穿着剧服:“章导。” “你这是先斩后奏,”章导颇为严肃地看着她,“这下我们要换人重拍了。要不是音楼……” 宁恪立刻说:“谢谢章导,给您添麻烦了。” 章导神色稍缓:“那陈弦也真不是个东西,收拾个人渣就收拾吧。今晚不拍夜戏了,你回去吧。” 宁恪:“我想找您调个视频。” 章导想起徐音楼在电话里说的话,略一思索后答应了,还特意把负责宣发的姑娘叫了过来,交代了几句。 很快,网友发现《无她》剧组也发了微博。 @电视剧无她:调阅监控如下。 网友直接点开视频,画面一点开就是在化妆间。 因为监控声音偏小,网友反复看了两次才看明白,这个监控回应的是化妆师事件。 「我去,这个前因后果很明白了吧,明明是这个化妆师有病啊。」 「嘻嘻,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化妆师吗?这是唐希经常合作的化妆师哦~」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你们看完没啊?前几天陈弦直播还开玩笑说他把唐希的化妆师借了过来。唐希这种绝世白莲装得累不累啊?还阴阳怪气说宁恪为难打工人?」 「+1,看完就知道宁恪是为了那个年轻女孩出头。之前宁恪踢过摄像师的镜头,就是因为那个摄像师对着一个十六岁演员的裙子拍,宁恪才跟人起了冲突。」 「卧槽这是什么妹妹别怕,姐姐来了的剧情。」 视频放到最后,才是宁恪冷笑着说的那句,我就是大小姐怎么了。 跟先前的几秒动图不一样,完整的视频里她像冬天不为大雪压弯的青竹,清高孤傲。 回到酒店,宁恪才看到这条微博。 她给徐简打了个电话,一边发了条微博:十点来看。 这下瞬间把网友的情绪调动到最高点: 「我去,正主亲自下场了?急死本吃瓜群众了,搞快点!」 「宁姐好刚我喜欢。」 「呜呜呜我宁崽,我就知道你坦坦荡荡做人,没什么不敢说的。我等你啊。」 宁恪开始打字。 不算太长的几行字,却凝结着这几年所有的风浪。 她打打停停,对着日历确认时间,到十点,发布一条长微博。 “去年6月15日,疑似我跟某位先生暧昧的照片。那天我临时有事从榆林赶回了明川,附上高铁票和打车记录。那晚我在一家医院的门口待了半夜,很晚才走。” “去年9月19日,疑似我和陈弦先生在酒吧门口的照片。那张照片的女人颈上纹了曼陀罗,我没纹过身,附上我9月19日发给家人的一张生活照。” …… “2月20日,我跟陈弦先生起了冲突,我动手了,视频已发@音臣娱乐。补充说明,2月20日,@颜云致@景落到剧组来讨论主题曲,我送她们离开。仅此而已。” “2月23日,《完美搭档》全体嘉宾吃饭,非两人约会。账单@高齐@秦佩。” “最后,所谓某位杨总是本人‘金主’的说法。我不愿多提,只附上报警笔录、住院记录和一张在公安局的照片。” 网友看到这么长一条微博,直接看傻: 「我去,这是按时间线点对点回应啊。」 「妈的,报警笔录放大看了没!那个男的说他端了杯高浓度烈酒给宁恪,就摸了下她的手,宁姐就把他揍得鼻骨骨折住院了,他还有脸说要起诉她?」 「扒出来了!那个肥男叫陈铭盛,寰宇娱乐的董事,你们猜猜他是谁!陈弦的伯父!」 「卧槽之前不是还有人说陈铭盛是宁恪金主吗?你见过哪个明星把金主打骨折的?宁恪在寰宇有两年没接到任何剧和节目吧?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被冷藏了?」 「我去,时间线完全对得上。怜爱美女了!」 一分钟后,颜云致转发了这条微博。 很快,关注她的音乐人、艺术家、导演很快转发了她的微博,这么一来,这件事终于不仅仅陷在粉圈争论里,进入了更多人的视野。 网友已经来不及磕,因为又有一条重量级的新微博出现。 @娱乐人汪淼:陈弦曾让我帮他拍过很多照片,附上聊天记录。 网友一看聊记录,竟然是陈弦一次又一次要求记者偷拍多名女星的照片,甚至还有要求他拍一些私密照片的记录, 此事一出舆论哗然。网友瞬间把陈弦扒了个底朝天,那一张张出入高端会所的照片里,分明就有陈弦和陈铭盛,重点是会所里的照片似乎还有十六七岁的少女。 很快就有营销号开始铺排陈弦的照片。他在晦暗不明的酒吧里搂着两个衣着暴露的女人,他在高端会所里吸食不明的物品,甚至在豪华赌场叫过男性服务者。 舆论就此引爆到了最高点: 「难怪宁恪一发内涵微博,好多女星转发,这里面有多少个女孩被陈弦坑过啊?这照片里还有多少个女孩被这种渣男害过啊?」 「妈的气炸了,报警!」 「我来@平安明川,这个还不抓留着干嘛啊?」 「鲨鲨鲨鲨!气死我了!」 舆论方向到了这一步,宁恪也开始意外了。 因为这几年,她不是没想着回击。但陈弦的背景够硬,负面热搜几乎很快就被撤掉,且徐音楼不想跟寰宇公司起正面冲突,因此小矛盾不断,却始终没闹大过。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就连陈弦被带走,原本也以为不用多久他就会被人捞出来,只是现在不仅没动静,连杨铭盛都被牵连进去了。 宁恪对着手机发了会呆,心里有猜测隐约成型。 手机里一直弹出新消息,她没看,更不想回复。 十一点。 @平安明川:感谢广大公民朋友的监督,某陈姓男星和其伯父因涉嫌服用X毒、猥。亵未成年女性,已被拘留。 网友吃了一晚上的瓜,也是惊呆了: 「妈呀,真的抓了,不会真的是网友举报的吧?」 「天真了,行动哪有这么快。我看早就有信息给到警方了。不过,先唱一首铁窗泪送给我们陈先生,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 「我以前一直是宁恪半个黑,这次必须说,姐牛逼,直接把中年猥琐老男人的鼻梁骨揍断,爽了!」 「哈哈哈哈哈没错,我宁姐好猛一女的!那些男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逼样。配得上美女吗?」 很快#我宁姐好猛一女的#上了热搜,还有人重新给宁恪做了表情包「我宁姐一脚一个」,比之前可爱多了。 这一晚短短的几个小时,宁恪的粉丝数量就涨了近六百万。以前她路人缘一直不好,今晚直接口碑翻转。 最后结束这场纷扰的,是《完美搭档》官博的预告: @完美搭档:第三期分上下期,这次让我们抓住冬天的尾巴,来一次雪山温泉之旅,洗掉烦恼洗掉晦气。下周见! 网友本来吃瓜吃到累,但这条微博因为带了#宁恪#的名直接上了热门: 「啊啊啊小美你终于又来了!我等第三期等了三千年了!」 「快乐了快乐了,洗掉晦气!」 「哈哈哈笑他妈死,蹭热度你第一名!不过蹭得好,今晚我爽飞了,宁崽崽我们下周见!」 纷纷扰扰,尘埃落定。 十二点,徐简打来电话,激动地说:“可可!之前一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品牌已经通知我准备签合作协议了!” 宁恪:“这么快,几个?” 徐简二话不说,直接把意向合作的品牌名字发了一长串文字给她。 宁恪滑动屏幕,数了下来也惊呆了:“十六个?” “有一些是本来就在谈的,因为前段时间的负面热搜搁置了,其他都是今晚找来的”徐简忽然开始算起来账来,“这个商务费三百万,这个五百万+全国地铁铺广告,这个……我的老天爷,可可,我有点晕钱了。” 宁恪忍不住笑:“醒醒!我的钱又不是你的钱。” “你还挺冷漠无情,”徐简笑骂了一句,“好了好了不说了,今晚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简哥,”宁恪叫住他,“这次这么顺利,是不是颜……” 徐简:“别问我。建议你自己去问她。” 他都这么说了,宁恪也不必问了。 有的答案不需要问,她已经知道。 浮华散去,喧嚣归于寂静。 宁恪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心情有些复杂,谈不上高兴和激动,更多是如释重负。 这么多年堆积在她身上的谣言,包养也好捆绑也好,终于烟消云散。 或许这么多年的中伤和诽谤对她来说不是坏事,最起码让她认清人心,认清人性,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 永远不为外界的观点和看法裹挟,也永远不为他人的视线和目光干扰。 只有一个人除外。 她看向她的目光,永远是暖的。 温柔而真诚,又那么坚定。 寒意仍存的夜,窗户上凝了白雾。 冷风倒灌进来,晚风吹动了她头发。 宁恪用指尖在结了白雾的玻璃窗上写下那个人的名字。 不像之前那次,这次她没有擦去自己的字迹,静静看着玻璃再次模糊。 * 第45章 落幕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 醒来又是艳阳天。 宁恪躺在床上,好久没动,在床上躺着翻了几圈, 才从床上坐起来。 她打开手机,才想起昨晚有好多条没回复的消息。 许多人来问她怎么样。 颜云致没给她发消息。 宁恪想跟她发一条什么, 又不知道发什么, 又退出了对话框。 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 徐简发来的语音,他的声音里也满是激动, 告诉她拿下了一个顶奢代言! 论坛里的小道消息相当灵通,粉丝简直乐疯了: 「我去, 宁恪在新一代小花里第一个拿下蓝血高奢全球代言了!」 「除了代言, 唐希在跟她抢的那部剧啊,剧组已经取关唐希了, 茶里茶气还跟渣男牵扯不清,昨晚看唐白莲掉粉快就九十万。哈哈哈我真的爽,」 「宁崽呜呜呜,这一波路人缘和代言都赚翻了,妈粉流下欣慰的眼泪。」 宁恪躺在床上,看着一堆比她年纪小的小姑娘自称妈粉, 有点忍不住笑,难得心情好, 回了个[啵啵]的表情,差点没把粉丝引炸。 安鱼敲门:“可可, 起了没啊?” “来了, 马上出门。” 剧组的戏还要拍, 尤其是她作为女二号, 跟男二号要搭的戏最多,要重拍的地方太多了。《完美搭档》计划下周四开始,加上这周,她还有十来天的时间。 至于临时换哪个演员,她跟徐音楼提过,也跟章导提了。听说章导叫了五六个人上午来试镜,换谁就不一定了。 吃过中饭,宁恪就赶着下楼拍今天的戏。 到了片场,发现替代陈弦的不是别人,正是江临。 江临看见她,远远地跳起来跟她打了个招呼:“宁恪姐。谢啦。” 宁恪:“不谢。还挺厉害啊,真把这个角色给拿下了。” 江临一副懒洋洋的语调:“没办法啊,还是太优秀了。本来还想在家咸鱼躺一段时间呗,又被塞来打工了。” 宁恪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咸鱼论调,吓他道:“你这话跟我说说就算了,等会被章导听到,你会被骂很惨。” 江临瞬间站直了:“不说了,你当什么都没听见。” 宁恪笑:“那不一定,我心情不好就说不定随口说了呢。” 江临也笑:“你就吓我吧。” 他算是看明白了,她明明就是嘴硬心软,让他被人咬了,这不,立刻就给他揽资源介绍机会了。 玩笑才开完,章导就来了,他一如既往板着脸:“来一场戏试试。” 上来就是两个人的对打戏。 章导在一旁说:“江临,下手的动作再狠一点。” 江临:“……” 他哪敢啊! 不过他比陈弦态度好,悟性也高,被卡了几次,也还是过了这幕戏。 章导深深看了宁恪一眼:“你自己捅的娄子,自己补吧。我看你这戏还有的拍!” 宁恪知道他就是嘴上爱数落人:“没事,我相信您。” 章导没好气地哼了声:“开工。” 这一下午赶着拍摄,但江临比众人想象中的还能扛得住戏,拍到五点多,暂停休息。 江临拍完他的戏份,躺在地上,半天不肯起来,嚷嚷着说太累了,不想动。 章导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催他:“起来起来,你的偶像包袱不要了?” 江临忍不住吐槽:“章导,我就是条咸鱼,您一下午给我来四场戏,我吃不消啊。” “章导,别听他的,”宁恪正好换完衣服出来,经过时说了句,“众所周知,咸鱼的生命力最顽强了,您使劲折腾他吧。” 江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了起来:“啊!!你怎么这样,这不是坑我吗!!!” “哈哈哈哈哈。” 在江临愤懑的控诉中,众人都大笑起来。 宁恪也忍不住笑,她笑眯眯对着江临招了招手,潇洒地转身就走,踩着夕阳投落在地上的光影,一步一步。 真好,好久没见到这么好看的夕阳了。 回到酒店时间还早。 晚上她没戏,上午起来得晚,下午忙着工作,她一天都没怎么看手机。 才打开微信,一个表情包跳了出来:我宁姐好猛啊.jpg 是一个三人小群,上次陶梓分手后林蕴拉的群,陶梓也在,刚才就是她发的表情包。 宁恪:“滚。” 陶梓:“QAQ你又凶人家,也不想想那几个壮汉是我千辛万苦才找来的工人,人家搬砖一天三百,我给人家一晚三千哎!” 林蕴:“三千算什么,知不知道花钱找这些营销号,花了我多少个零啊!” 宁恪语气软和下来:“那也不许发这么丑的表情包。” 林蕴:“嘻嘻就发,反正你现在不在我旁边,拿我没办法。” 陶梓:“开心了吧?开心的话就把你们徐总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宁恪:“你又?” 林蕴:“嗯???陶梓你不对劲!” 话题一下转了方向,林蕴对陶梓穷追猛打,宁恪也回了两句,就没再看消息。 徐简给她发来很多条消息,她现在才有空看。 陈弦被警方逮捕的视频,他伯父陈铭盛被人从寰宇娱乐带走的视频……以及他告诉她,又有几个剧组答应给她试镜。 宁恪看完视频,回了句知道。 她轻轻舒了口气,一切…至此落幕。 想了一会,她打通了家里的座机。 “你好,哪位?” “卢姐,是我。” “哦宁小姐啊,怎么啦?找阿致吗,她不在家哦!” “不在家么……” “是啊,今天就出门了,说是又有什么演出还需要她帮忙。我瞧着她这两天气色可不好了,奔波劳碌的,看着我怪心疼的。” “嗯……”宁恪听着皱了下眉,又问,“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如果她回来的话,我就不……” “哎呀!”卢姐着急地说,“宁小姐,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不能说阿致在家你就避着她不回来呀,你们结婚两年了……哎。她不回来,你放心回家吧!” 宁恪笑了:“不是,我……” 下周去拍摄《完美搭档》之前,她应该还能空出一两天的时间,本来想着可以先回家,跟颜云致一起过去的。既然她不在家,那算了吧。 “好了卢姐,不用说了。我最近也不回家了。” “哎……啊?” 宁恪没再解释,挂了电话。 她想了许久,才给颜云致打电话,不过没有接通。 电话断掉,她想了又想,给徐音楼打了电话。 …… “喏,宁恪的电话,”徐音楼坐在一家咖啡厅靠窗的卡座,看着对面的人说,“刚才你不接,现在怎么又打给我了。你说我接不接呢?” 颜云致平静含笑:“接。” “自己不接还叫我接,”徐音楼按了接通,开着免提:“宁恪,什么事?” 电话那端,宁恪说:“徐总,这次的事谢谢您。 事情到了陈铭盛这个层次,宁恪知道肯定是徐音楼帮她摆平了很多事情,不然寰宇娱乐不会像哑巴吃炮弹,照单全收。 “宁恪啊,”徐音楼的声音里罕见带着一点笑意,“寰宇娱乐的股票跌了5个点呢。” 宁恪:“嗯?” 徐音楼:“所以不必谢我。放心。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好了,好好拍戏吧。” 宁恪顿了下,声音有些哑:“我知道,您放心。” 挂电话前,宁恪还是很认真地说了一声,谢谢。 徐音楼放下手机,问道:“对我的回答满意吗?” 颜云致笑了笑:“徐总呢,对现在的情况不满意吗?” 徐音楼:“当然满意。一想到蒋寰宇肯定正在大发雷霆,声嘶力竭,我就满意的不得了。后续有什么事,我再联系你。不谢,毕竟我们是各取所需。” 前期联系媒体曝光,让警方介入,还有后期摆平各种事情,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还是借了颜家的力,事情才这么顺利。 她一顿,继续说:“不过话说回来,宁恪这么被针对,其实跟你脱不了干系。” 蒋寰宇不是别人,跟蒋茹关系匪浅。 那位表面热情大气的大伯母,怕是恨颜云致恨得要死吧,别人爱屋及乌,她是恨屋及乌了。 颜云致抿了下唇,长长的眼睫低垂着,神色难掩落寞:“我知道。” 她思绪飘远了,落到了去年六月。 那时她回国,下飞机后晕机严重,到了医院才知道卢姐给宁恪打了电话,怕她从剧组里赶过来太忙,又在电话里说不用来了。 宁恪没出现。 她只淡淡说了一句,她不来,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昨晚那条长微博里,宁恪说她临时有事从榆林赶回了明川,在一家医院的门口待了半夜,很晚才走。 那张打车的订单记录,地点这么熟悉。 可她从没告诉她,她来过,又走了。 徐音楼打量着她的神情:“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你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很在意她吧。” 这个人太假,总是戴着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具,对谁都笑着说话,轻声细语,从不曾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哪里像现在。 这么酸涩又歉意的神情。 * 第46章 语音 时隔一个月, 《完美搭档》第三期开拍了。 由于嘉宾各自档期的安排冲突,高齐执导的电影才开机不久,宁恪这边进了剧组, 景落也忙着给《无她》写主题曲。所以这期跟上期间隔的时间格外长,一个月了, 观众翘首以待, 终于迎来了第三期。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想死我了你这个死鬼节目!」 「宁崽宁崽宁崽,麻麻来看你了!」 「我的小学生CP呢, 我的克制CP呢,怎么还不见人影啊?」 节目组故作玄虚, 隔了很远的距离才开始慢镜头拉近。 最先到的是江临和余游, 两个人照常说着话又斗嘴。随后是高齐和秦佩夫妻,高齐一人推着两个箱子, 正笑着跟妻子说着话。 宁恪在路上碰到了景落和顾瑶。 景落和顾瑶签在一家公司,正在聊景落的新歌,景落看见宁恪,腼腆地笑了下:“宁恪姐。” 顾瑶也跟着打招呼:“你一个人啊,颜老师呢?” 宁恪看向一边:“她去哪里,我怎么知道。” 话是这么说, 她其实是知道的。 颜云致的老师陆大昭才过七十大寿,在正式退休前要安排一场巡演。作为他的得意门生, 颜云致没有拒绝恩师的道理。她从榆林影视城离开后就没在家待,也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结束。 这十来天的时间, 宁恪结束了《无她》 的拍摄, 回明川拍了个杂志封面, 就立刻来了这边。算起来, 她也有十几天没见颜云致了。 弹幕一听宁恪这么说,简直疯掉了: 「不是吧,这期没有颜老师?我心碎了我心碎了,谁给我打120救救我。」 「真是疯掉了。本来还因为是上下期而狂喜,现在一整个心碎了。呜呜呜颜老师你舍得你老婆吗?」 「宁崽说她不知道的语气怎么有点傲娇啊,颜老师没给老婆报备行程吗?」 「不不不,我猜宁崽肯定是知道的,你们看她说话时偏过头的那个小动作啊!」 宁恪推着箱子走到前面去了。 林蕴跟她反复确认过颜云致这期不参加就算了,下飞机的时候遇见秦佩也问了她,现在顾瑶又来问。 颜云致做什么,去哪里,见什么人,她哪知道啊。 人到齐了。 因为颜云致不在,所以这期嘉宾只有七个人。 节目组画外音再次响起:“好久不见!欢迎来到《完美搭配》第三期,欢迎我们的嘉宾,欢迎镜头前的观众朋友!这次我们来到了北方,南方已经回暖,但这片北国大地依旧银装素裹。今天我们的落脚地点就在山下的村庄,有2间三人间、1间四人间,这次请大家自由选择。” 「听节目组的介绍,这是暂时不搞事的意思,估计重头戏要在山上。」 「是了。我在想颜老师这期不在,要怎么分组呢。」 「快看我们宁崽,她回头左看右看什么啊?要选房间休息,她是下意识回头找颜老师吧。」 宁恪回头看了两眼,才想起什么似的收回目光。 顾瑶问她怎么休息,她说了句:“没所谓,我怎么都行。” 最后分好房间。 因为房间数量有限,3名男嘉宾选了四人间,4名女嘉宾分开住三人间。景落和秦佩住一间,宁恪和顾瑶一间。 宁恪跟顾瑶也谈不上熟。 说是没所谓,但终究是有点不习惯的。她又不是个爱跟人聊天的人,到房间里收拾行李。 顾瑶给窗户开风透气,她下意识说:“窗户开小点,风很大。” 说完她怔了下,很快说:“没事了,你爱开就开吧。” 顾瑶:“你放心,我就开一会。等下就关了。” 宁恪却跟没所谓似的摇摇头。 她蹲下来收拾行李,有点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镜头给到她,正好映照出她的神情: 「呜呜呜呜我怎么觉得我女儿失魂落魄的,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这就有几天见不到颜老师,是不是在想她啊?」 「这叫什么,叫颜云致依赖症是吧。」 「笑死,你们磕CP就是越磕越离谱了。」 上午的时间,留给嘉宾收拾行李,安顿下来,节目组也没关播,给观众播了一些日常。 下午,活动环节正式开始。 “现在来到我们这期节目的活动时间,欢迎大家!” 画外音神秘兮兮地说:“这期节目,我们没有惩罚只有奖励。” 秦佩语气悠悠地说:“奖励什么?金砖吗?” 江临嗤笑:“怎么可能,这么抠的节目组也是很少见,来参加节目,我就没哪次是睡好的。” 余游:“我也。全世界最抠的节目组不接受反驳。” 节目组早就习惯了被嘉宾怼得没有面子,依旧激情洋溢地说:“奖励是,泡温泉的机会哦。现在我们宣布一下规则,这次我们分3组,自由组合。在上、下期各项活动总分排名第一的小组,可以在雪山上泡温泉哦。” “分组安排,7人分为3组,抽签安排,人数分别为2、2、3,输的一组,节目组为你们准备了东北澡堂豪华搓澡套餐哦,期待吧!” 弹幕上飘过一串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了好损啊!东北的大澡堂子,我一个社恐听着就害怕。」 「节目组又不做人啊,据我所知嘉宾都是南方人吧?」 「挺好,让南方人感受一下我们北方的搓澡文化。光着身子哦~简直不要更刺激~~」 宁恪没去腹诽这所谓的搓澡套餐,思考起分组安排来。 这次颜云致不在,又是抽签安排,那随便组队吧。 “对了导演,上次节目的奖励可以生效吗?” “自由组队的奖励吗?当然!” 场外音提示完,镜头给到了景落和秦佩。 众所周知,上期节目,景落组拿到了第一,所以她和秦佩都拥有优先选择的权利。而她作为票数第一的人,选择权排在秦佩之前。 换言之,她今天想跟谁组队就跟谁组队。 景落注意到别人的目光,她不太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秦佩一眼又很快低下头:“佩佩姐,你决定吧。” 秦佩挑了下眉:“我先?” 景落:“嗯。你先。” 秦佩走过去跟高齐说话。 夫妻两人说话的声音压得低,又隔了一点距离,其他嘉宾没听见,设备也没能收声。 景落没说话。 她忍不住看了眼秦佩的背影,又很快收回目光。 弹幕注意到她的微表情: 「我去,她是不敢跟秦佩老师说话吗?」 「救……景落落这个神情,眼神湿漉漉的,好像只没人要的小狗啊。」 「之前对她的印象就是个冷脸拽姐,反差萌磕死我了。好想rua她的脸啊呜呜呜。」 就在节目组准备催促前,秦佩做了个OK的手势:“我选好了。我跟景落一组。” 高齐朝她笑,低声说了句什么,看口型应该是:去吧。 景落的眼睛几乎在那瞬间亮了起来,有点不敢相信似的,看向走向她的秦佩:“你不跟高老师一组吗?” “我跟你一组,”秦佩含笑看着她,“想跟我一组怎么不直接说。瞧瞧你这个样子,是不是晚点又要偷偷哭鼻子了?” 景落红了脸,有点手足无措地低下头:“没、没有。不会哭的。” 她们就这么分好了组,其他人挑起来就更随意。 宁恪直接抽签,又一次抽到了江临。江临看到结果,直接绝望了。他一个只想躺平的人,为什么总要跟这位拼死拼活的姐一组啊! 剩下的余游、顾瑶和高齐则组成了3人组。 “好了,接下来就开始我们上午的活动项目:雪地足球!” “比赛规则如下,三个组抽签决定顺序,每一轮一个组进攻,另外两个组一起防守,比完一局后轮换顺序,三局两胜。” “本期节目采用综合评分制,今天的第一名加3分,第二名2分,第三名1分。” 秦佩听完说:“可是今天的分组,有2人组也有3人组,这么比起来差距很容易太大吧。” 江临懒懒地说:“那就躺输吧。” 宁恪:“看来只能躺输了。” 江临一听她这么说,眼睛都亮了:“咱姐啊,您这回是想通了,咱们一起美美躺平?” “去,谁跟你一起,”宁恪白了他一眼,说了实话,“我不会踢足球。” 弹幕哈哈笑了起来: 「笑死,江临作为一个咸鱼好卑微啊,代入一下我也会疯,每次都不想努力,每次都分到跟宁姐一组。」 「宁崽今天好漂亮呀,看起来这次打算摆烂了。毕竟这次3人组还是优势太大了。」 「颜老师不在,宁崽都没有努力的动力了啊。」 “现在请各组派代表抽签!” 三个组分别由江临、余游和景落抽签。景落组抽到第一局进攻,另外两个组防守。众人分别到达各自地点。 景落开始紧张:“佩佩姐,我不太会踢足球。” 秦佩说:“没事儿。江临和宁恪看样子不太会拦,顾瑶也不会拦你。高齐也不会拦我,我们踢过余游就行了。” 听了她的话,景落点点头。 “请各组就位!现在!比赛开始!” 随着节目组大喇叭放出的声音,各位嘉宾都开始动了起来。 秦佩先带着球跑,轻轻松松就绕过摆烂的江临和宁恪,很快就遇到了拦路的顾瑶。结果还没等她闪躲,顾瑶没站稳,直接往雪地里一趴,摔了个狗啃泥。余游赶紧去拉她,没想到反被她一把拉下,跟着摔了。 高齐立刻冲上来,本来正要抢球,忽然被秦佩狠狠瞪了一眼:“今天抢球明天离婚!” 说完她一下把球踢给景落:“落落接着!” 高齐被秦佩吓了一跳,一连往后退了两步,结果一个没站稳,又又又摔了。 景落接过球,球门就在眼前了,她忽然有点不敢踢。 秦佩大声叫她的名字:“没事,踢不进姐姐也不怪你。” 「哈哈哈哈哈这是喜剧节目吧?跟着摔跤呢!」 「哈哈哈笑死我了秦姐眼神秒杀老公。」 「呜呜呜秦姐对落落好好,我也好想要个姐姐。” 听完秦佩这一句,景落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踢球。球进了! 第一局,景落组胜利! 很快,第二局,宁恪和江临组进攻,以非常躺平的姿态输得异常潇洒。 到了第三局,高齐本来信心满满要踢中一球,忽然看到秦佩死死盯着他,大有他赢了就马上离婚的意思,一个‘不小心’,直接把球踢到了场外。 三局下来,本以为会是三人组稳赢,没想到最后赢的组是景落和秦佩。 节目组送上奖牌:“这次我们用奖牌积分,恭喜景落、秦佩,获得金牌一枚!” 秦佩一脸高兴地接过奖牌,直接戴到了景落脖子上。 景落红着耳朵,乖乖低下头。 另外两个组都没进球,算并列第三,各1分。 秦佩笑眯眯地对高齐飞了个吻:“老公真棒。” 高齐一脸宠溺:“怕了你了。” 观众哈哈哈笑: 「笑死,以节目组这个抠门劲,肯定是镀金的。」 「高老师是真的好宠哦~不过秦姐也好宠落落哦。」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家其实可以三个人的……好了我开玩笑的不要喷我啊。」 节目组:“好了,考虑到嘉宾舟车劳顿,今晚不安全分组挑战环节,让给嘉宾足够的时间休息哦,我们明天见!” 「颜老师到底啥时候回来啊,给个准话吧。」 「听说颜老师在忙她老师的巡演啦。呜呜,明天见吧宁崽。」 结束后,各位嘉宾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三人间,顾瑶睡在靠门的那张床,宁恪睡在最里面那间,靠着窗。 晚上洗澡的水不太热。 宁恪洗过澡出来,总感觉这个洗澡水洗多了会感冒,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颜…” 才叫出来一个字,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不在呢。 宁恪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说回来也怪颜云致,前段时间总在她身边,所以现在这么突然不在了,反而叫她不习惯。 吹过头发,宁恪打算休息了。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没什么睡意。 她忍不住看了下手机,有一堆新消息,就是没有那个人的……真是浪费她把她的对话框置了顶。 宁恪点开了置顶的那个对话框,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反复几次,宁恪轻轻呼了一口气。 她设好明天的闹钟,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里收到一条新消息。 是颜云致发来的语音。 宁恪盯着手机屏幕愣了两秒,才按了播放。 那边有呼呼的风声,颜云致说:“我这边快结束了,结束就过来,可能赶不及上期节目了。” 结束就过来? 不是之前说还要好几天吗?这期节目定的是上下期,中间休息三天,原本定的是她在休息日那天回来。 宁恪回了个“OK”的表情,又告诉她,她会跟林蕴打招呼。 很快又回了一条语音过来。颜云致的声音里是带着一点笑意的:“好。那就交给我们小宁了。” 这人的声音是清泠又好听的,叫宁恪的名字时会停顿一下,带着一点好听的腔调。 她说交给我们小宁了。 我们小宁。 宁恪听完语音,唇角忍不住弯起,把手机捂在胸口。 山里的夜很静,墨蓝色夜幕上点缀着一颗又一颗的星星。 她看着天上的星辰,想起这期的节目任务,想起还没拍完的《无她》,想起昨晚孟月皎说包了她最爱吃的蛋黄肉粽……最后想到了去年冬天,颜云致开车来接她的那个落雪天。 她又拿起手机,递到耳边。 在黑暗中。 她数着自己的心跳,把这条语音又听了一遍。 * 第47章 杰作 第二天早上起床, 宁恪先给林蕴打了电话。 林蕴一听说颜云致要赶回来,激动坏了:“祖宗!爹!你这是救了我啊,你不知道昨天观众人数少了多少!” 宁恪对着镜子在编头发:“林导演, 注意一下场合,被人听到你的形象就不要了。” 林蕴:“我这不是激动的吗, 你就不开心啊?” 宁恪:“我有什么好开心的。她回来就回来呗。” 宁恪挂了电话, 哼着歌开始梳头发。 这边天气冷, 她把头发放了下来,怕碍事又从耳边取了两缕头发, 简单编了下头发。 上午节目组决定到乡村小学去送一批约定好要捐赠的物资。林蕴不太想让那些接受物资捐赠的孩子出现在镜头中,所以直播下午才开始。 宁恪听林蕴说, 这里的山上常年覆雪, 交通不便,经济落后, 许多孩子读到初中毕业就进城打工了。大概二十年前,国家队把这里作为了冰雪竞技的场地,所以当地也开始试着培养冰雪项目运动员,可惜这里的运动员很少被选中,也很难走出雪山。 等捐赠完物资,宁恪叫住林蕴问:“能不能加些雪地竞技项目, 让省市的教练看到这些运动员?” 林蕴跟她一拍即合:“我现在就去改节目计划。” 中午,节目再次开播。 镜头由远拉近, 观众最先看到的就是宁恪独自一人走在雪中的情景。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这是从学校里出来啦?」 「宁崽穿着白外套走在雪地里,我差点都没看见她。总感觉她这期懒懒的, 不太爱说话, 也不活跃, 存在感一下低了好多。」 「累的吧, 前段时间舆论那叫腥风血雨,后来听说又在榆林赶着拍戏。呜呜呜,妈粉心疼宁崽了。」 「我好想颜老师啊呜呜呜。」 弹幕瞬间飘过一串呜呜呜,直到镜头切到了节目组准备的午餐上才打住。 这期跟上期间隔时间长,节目组准备时间充裕,厨房食材非常丰富。 几位男嘉宾负责下厨,江临主厨,余游和高齐给他打下手,做了炖牛腩、冬瓜排骨汤、地锅鸡……满满一桌的菜。 上午走久了大家都累了,几位女士都在外面聊着天,都脱了鞋,在炭盆边烤火。 外面有了动静。 像是有人叫林蕴:“导演,颜老师赶回来参加节目了。” 秦佩挑了下眉:“现在到的?这个路开车也不怕路滑啊” 宁恪没说话,趿着鞋站起来就往外走了几步,远远地看见了颜云致。她穿白色长大衣,肩上还落了几片雪花。节目组的人早就迎了过去,围着她说话。 隔着一段距离,宁恪没往前走了。 她偏过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回头看向跟着走出来的秦佩,没话找话似的说:“喏,还下了雪啊。” 秦佩忍着笑:“早上不就下了,你忘了啊?” 宁恪转过头:“哦…忘了。” 弹幕被一串感叹号占据了: 「老婆!!!贴贴!!!」 「我CP又同框了!我死了我活了!」 「啊啊啊啊看宁崽那个小表情,磕死我了,明明很在意很黏姐姐,非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还说什么下了雪哈哈哈哈。」 「笑死,秦老师那个荡漾的笑啊,那个无情的戳穿啊,宁崽就一句忘了。」 「救救救命…之前我都是不磕的,今天我磕CP的心忍不住了。」 「来磕!克制CP就是最Dior的。」 就颜云致这么一露脸,消息就已经在粉丝群和论坛传开了。粉丝们奔走相告,颜云致的唯粉路人粉和之前为磕不了CP而悲伤的CP粉再次一拥而入,观看直播的人数飙升了三十万。 那边,林蕴跟颜云致交代了几句,让人帮她拿好行李,对她说:“可可在那边呢。” 颜云致点头,笑:“我看见她了。” 从宁恪一出来,她就看见她了。她看见宁恪今天难得编了头发,有点清新,很适合她。 她也看见她,就站在那边不肯动,在跟秦佩说话。 像是一点也不关心她回来了一样。 秦佩拿手肘戳了戳宁恪:“颜老师在看着你呢。” “有什么好看的,”宁恪似不太在意地朝颜云致看过去,看她确实是看着自己,也不能装没看到了,走过去问,“这么快就过来了。” 颜云致系了条松绿色的围巾,她一边摘围巾一边说话:“本来上午要到的,飞机晚点了。” 宁恪怔了下。 所以昨晚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是已经准备好今天回来了吗? “刚刚小林跟我说了,我明天看情况再决定参不参加活动,”颜云致问宁恪,“在哪个房间,我过去放下行李。” 宁恪:“最右边。” 弹幕闪过一排问号: 「我去这什么情况???这是默认她们两睡一起吗???」 「别脑补,刚才没看见她跟导演说话啊,这估计是节目组安排。再说了,她们房间还有顾瑶好吗,三人间!」 宁恪看她推着箱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就站在原地。 颜云致推着箱子往前走,没几步又回来,笑着问她:“不过来帮帮我吗?” 宁恪哦了声:“行吧。” 她语气倒是很不情愿的样子,步子却很轻快,在雪地里轻轻跳了一下。 上楼梯时,宁恪帮她提了下箱子,看她进了房子收拾,莫名有些无所适从:“你慢慢收拾,我先下去了。” 颜云致弯了下眼眸:“好,等会见。” 宁恪下楼碰到林蕴,拉住她问:“昨晚睡觉挺冷的,有没有准备电热毯或者热水袋?” 林蕴:“你冷啊?行,我晚点叫人给你送过去。” 宁恪:“给女嘉宾都送一份吧。我走了。” 林蕴盯着宁恪的背影,自言自语了一句:“心情就这么好啊。” 下午两点,今天的活动正式开始。 “首先,让我们欢迎颜老师回归队伍。分组依旧按照昨天的分组,颜老师作为编外人员,可以选择加入任何一组观战。” 颜云致笑着点了下头,往宁恪那边迈了一步。 秦佩捂唇笑:“这样也挺好。” 「颜老师果然是什么时候都坚定选我们宁崽!」 「秦姐那个表情,我很难不怀疑她也在磕。好想把她抓来问问!」 「抓秦姐?首先你要能打得到高老师哦~」 “今天的游戏,我们将给各组发放一份地图。这份地图能帮助大家找到藏起来的宝箱,箱子里有什么惊喜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根据上一轮的得分,各组将领到不同标度的地图!” 宁恪领来节目组发来的地图,她看了看,不够详细,只有一些关键路标还有‘宝箱’的图标,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节目组说的宝箱在哪里,惊喜又是什么。 景落和秦佩昨天拿了第一,她们地图最详细,但她们两都没方向感,看着地图也犯难。 节目组载着嘉宾在村子里左兜右转,把嘉宾分别留在了不同的出入口:“接下来,请大家根据手中的地图,寻找宝箱。祝大家好运。” 直播画面上弹出三组的地图,哪怕是景落组的地图,也可谓非常简陋。 弹幕上飘过一串的“???” 「不是吧,这就走了?」 「对啊,这地图提示也提示了个寂寞,找啥啊?」 宁恪组被节目组放到了半山腰。 手机没有信号,很难辨别方向。 宁恪对江临说:“爬上那块石头,看下方向。” 江临应了,利落地爬上石头站到高处,举目远眺后跳下来:“到处都是树,辨别不了方向。” 这时太阳从云层后露了出来,颜云致指了一下:“这是西南方向。” 宁恪把地图给她:“看起来就是往这边走。” 这个地图不标注上下左右,有拿倒的可能性。 走了一段,颜云致叫了停:“宁恪,你有带口红吗?” 宁恪:“带了。” 她拿出随身小包,除了手机、钥匙、门卡、纸巾,还有一只mini口红和镜子。 「哈哈哈,精致女明星的基本素养。随时随地补涂口红。」 「颜老师想做什么?」 宁恪把口红递给她:“还要什么?” 颜云致:“纸巾也给我。” 她把纸巾完全展开,铺在草地上,开始用口红画出路线:“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这么进来的。刚才经过了一片松林,在地图这边的位置。” “所以,”颜云致说出结论,“我们应该走反了。” 宁恪立刻说:“行,原路返回。” 江临既没方向感,也没脑子,就乖乖跟着两人走路。 原路返回后,她们朝着先前方向的反方向继续走,眼看着离宝箱的图标越来越近,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惨叫。 “好像是余游的声音,”江临叫她们停下,“我去看看。” “哎!你小心!”宁恪没叫住他,从地上捡起了根木棍攥在手上,走在颜云致前面,“我们小心点过去。” 颜云致嗯了声:“走慢点。放低脚步声。” 「呜呜呜小宁捡棍子是怕遇到危险吧?」 「是啊你们没注意她一直走在颜老师前面吗。」 「前面到底有啥啊,节目组别吓人啊……」 观众跟着紧张起来,随着她们渐渐走近,镜头里出现了一棵大树。 树上是紧紧抱着树干的余游和江临。 树下还有两只母猪。 宁恪:“……你们做了什么?” 江临幽怨地看了余游一眼:“也不知道他在猪圈里拿了什么,我一来就发现他被母猪在追,赶紧爬树了。” 余游:“宁恪姐,你们两离远一点。” 一问才知道,余游跟高齐他们分头行动,他误入了山上人家的养猪场,莫名其妙被猪追赶了一路,中途出现的江临也不幸卷入其中,最后只能爬到树上。 弹幕中出现一大串“哈哈哈哈”。 「这两个傻大个,怎么这么搞笑啊?」 「笑死了,这两地主家的傻儿子!」 宁恪也笑到不行:“好了,我们的地图上标了宝箱的大概位置和形状,不是你拿的那个。赶紧扔掉,下来。” 余游啊了一声,才恋恋不舍地把怀里的东西扔了,那看起来像是个盒子,倒有点像投喂饲料的工具。 扔掉盒子后,他们两终于从树上爬了下来。 宁恪看了眼时间:“余游,你跟我们一起下山吧。时间不早了,你没地图,等会迷路了。” 余游哎了一声:“好吧。” 江临走前面开路,宁恪和颜云致走中间,余游走在最后。 颜云致递了纸巾给她:“扔掉木棍吧。” 宁恪把木棍扔了。 怪粗糙的,硌得她手心疼。 这回路线果然是正确的,视野越来越开阔。 眼见着已经能看到山下人家的炊烟,颜云致偏过头问:“口红被我划坏了。赔你一只新的。好吗?” 宁恪:“家里口红很多,用不上。” 颜云致想起她那些装几麻袋的口红:“也是。确实很多。” 弹幕飘过一串问号: 「我去…颜姐怎么知道宁崽家里口红很多???」 「咳咳…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两个人不会是睡在一张床上吧?」 「注意尺度注意尺度,咳。」 第一组很快走出了树林。 对着地图右下角的图案,正好发现一个箱子,宁恪拿起箱子,打开一看,只有一张卡片。 节目组画外音响起:“恭喜宁恪组拿到了本次的隐藏福利:保送卡!” 过了几分钟,又有广播响起:“恭喜景落组拿到本次的隐藏福利:升级卡。具体使用规则先保密,下期节目我们再公布!” 宁恪笑眯眯地把卡片收下:“行,温泉我提前锁定了。” 江临预感不妙:“姐,你不是又要拼了吧?” 「预感江临今天又要被迫努力了哈哈哈哈哈。」 「好惨好惨好惨,咸鱼有什么错呢,咸鱼只是想躺平而已啊!」 「呜呜呜感动,颜老师一回来,宁崽又开始拼命了。」 这期节目安排的很轻松,吃过晚饭,大家聚在一起聊天。 长夜漫漫,江临提议大家一起玩剧本杀。宁恪不用问都知道颜云致没玩过,在开始游戏前先跟她说规则,说了又怕她听不懂,没想到第一局颜云致就是凶手,却引来众人票死了江临。 第一局就当冤大头,江临生气了。 他拿出来自己的尤克里里,在一旁拨弄自己的歌。 秦佩:“呦,这就委屈上了。谁叫你前几天跟宁恪传绯闻啊?” 江临卡了一秒,求生欲很强地说:“我没有,我哪敢啊,这不是人家造谣吗!” 「哈哈哈哈妈呀颜老师好腹黑,就因为那个绯闻才把江临票死的吗?」 「哈哈哈江临:钥匙三块钱一把,我配几把?」 「以后乱传绯闻的人看清楚哦,嘻嘻。」 颜云致浅浅笑,神色依旧温煦,说话温柔轻缓:“还玩吗?” 江临摇头:“打死我都不玩了。” 游戏没玩了,大家聊着天,也没提要回去。 秦佩指了指宁恪的发尾:“你是不是剪了头发啊,好像比过年前要短一点。而且发尾不太整齐,你回头还要再找人打理一下。” 宁恪随口说:“Tony老师手艺不行呗。” 秦佩:“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你在‘回声’那家店做头发吗,我前几天去了还不错啊,哪个Tony老师,快说出来,给我避个雷。” 宁恪下意识朝颜云致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没事,你遇不到她。” 秦佩:“啊?” 弹幕也跟着“啊”了起来: 「啊?」 「不会吧不要告诉我是颜老师给她剪了头发?救命哦!」 「真的,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一首《梦醒时分》我自己先唱了。朋友们磕就磕,不要太上头哈。」 她不说,秦佩却察觉到什么似的,挤眉弄眼地笑:“干嘛不说啊?” 宁恪:“不说了,说了人家多没面子啊。” 颜云致才笑着说:“真的有这么差吗?” 秦佩啧啧两声:“不会是你剪得吧?这个技术水平,颜老师你不行啊!” 弹幕: 「疯掉了疯掉了,Tony颜!」 「哈哈哈哈哈是谁的嘴角一直疯狂上扬!」 「妈呀都剪头发了,颜老师你不行啊!女人怎么可以说不行啊!」 「就是不行就是不行,来人,把颜云致不行打在公屏上!」 颜云致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调侃,她看着宁恪笑,把宁恪看得都有点心虚,才语气悠然,落落大方地说:“嗯。我的杰作。” 秦佩:“哇哦~” 江临:“哇哦~” 顾瑶不明所以,也跟着起哄:“哇哦~” 弹幕也跟着发起来: 「哇哇哇哦~~救命了!」 「哈哈哈哈疯掉了疯掉了!姐姐好苏!!」 「我的杰作呜呜呜呜,这真的不是在谈吗?宁崽你这还能忍得住!」 宁恪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发尾,脸颊上激荡起热度,耳尖也红了。 完了……她有点晕了。 * 第48章 脸红 聊完天, 九点,大家各自回房间。 宁恪和颜云致一起走出去,她们出去得晚, 走在最后。 粉丝正在嗑生嗑死,摄像却非常不解风情地拉远了镜头, 收音的设备也关了, 听不到她们说话了。 天上月光银晃晃的。 颜云致走得慢, 宁恪也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两人轻声说着话。 “不是说赶不及上期节目吗,怎么还过来了?” “这次老师就在邻市开音乐会, 过来也方便,他那边前期工作忙完了, 有两位师兄协助完成后期工作, 我就过来了。等拍完上期有几天休息时间,我再过去一下。” “还要过去的话, 那你不如不来了,路上来回也折腾,”宁恪呵了一口白气,“过来也没什么事,何必专程跑过来。” 颜云致偏过头。 月光也漾在她的眼波里。 她看着宁恪的眼睛说:“没事做也回来陪着你。” 宁恪挪开目光:“……喔。” 回到房间,顾瑶招呼大家吃宵夜。 秦佩和景落也过来这边, 宁恪还没说话,颜云致帮她拒绝了:“她不吃, 最近肉都多长了一点。” 宁恪:“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秦佩也跟着打趣:“我看也是。” 宁恪立刻跳下床,上了体重秤, 一看数字根本就没变化, 她回头凶了颜云致一眼:“没重啊, 你不要信口雌黄。” “完了颜老师, 你这下得罪宁恪了,”秦佩走之前还不忘开玩笑,“你自求多福吧。” 颜云致看宁恪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也跟着笑:“是哦,那糟糕了。” 这会镜头才切回来,粉丝还留在镜头前不肯走: 「呜呜呜我好喜欢看她们聚在一起说话的感觉呀。好温馨好舒服。」 「求求了节目组,多播点宿舍日常可以吗?」 这是三人间,顾瑶睡靠门那边,宁恪睡在里面,颜云致的房间在中间。 住宿条件很一般,还是公用浴室,洗澡洗头刷牙在一起。回来后洗漱时间很紧张,因为这边天气还太冷,十点后水就不太热了。 宁恪问顾瑶:“颜老师先去洗澡可以吗?我最后。” 顾瑶爽快应了:“可以啊。” 宁恪跟颜云致说:“你先洗澡吧。” 这么病恹恹的身体,外套都脱了,等会又要感冒了。 颜云致点头:“好。” 等颜云致出去了,宁恪在箱子里一边找自己的睡衣,一边说话。 “今晚不要开窗了。” “明早不用设闹钟,她会醒的。” “半夜如果起床,麻烦轻点。” 顾瑶正在啃一只泡椒凤爪,鼓着脸颊,含糊不清地说:“啊?喔。好的。” 弹幕快被这一幕给笑死: 「宁崽提这么多要求是为了颜老师吧,不然昨晚怎么什么都没说呢?」 「专心啃凤爪的瑶瑶:原来是跟我说话呢?」 「顾瑶要不去秦姐和景落落的房间去睡?」 「恕我直言,她去那边也有点多余。」 「哈哈哈顾瑶:原是我不配!」 不过才笑完没几分钟,今天直播即将结束的预告出现了在了屏幕上。 「啊啊啊啊我要看颜老师的美人出浴图呜呜呜。」 「狗逼节目组我恨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她们躺下的画面!」 「气死气死气死,我可以点播吗?」 画面到此结束。 宁恪趴在床上,在手机里记录下今天的体重。 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点开一看,是林蕴发来一个表情包:想做姐姐的小狗.jpg 宁恪有点炸毛:“你什么意思?” 没等到林蕴回复,她又发:“林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没两分钟,林蕴回复了:“祖宗,你这大晚上火气怎么这么重呢?我没什么意思啊,你想什么呢?” 宁恪:“那你发这个表情包干嘛?” 林蕴:“刚跟人说话呢,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又没内涵你。” 宁恪:“你最好是。” 林蕴:“你这是心虚了?自己代入了啊?” 宁恪:“滚。” 林蕴:“嘻嘻。就不滚。” 不仅不滚,她还发了好多个表情包,把宁恪气得够呛。什么‘想做姐姐的狗’,什么‘老婆我在床上等你’。 宁恪打开电视,调了几个频道都没什么好看的,最后停在一档家庭节目,主人才养了两只很小的柯基,迈着小短腿怪可爱的。 颜云致才洗完澡进来,屋子里有暖气,她进屋后脱掉了外面的衣服,她穿银白绸缎的睡衣,头发低挽着,眉目清和。 她看到电视的画面,随口问:“家里要不要也买只狗?” “不买,”宁恪才跟林蕴斗完嘴,没听清楚她的问题,下意识回了一句,“你才是狗。” 颜云致一怔,笑了。 这什么脾气。 宁恪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回答似乎过于离谱了。不过颜云致依旧很好脾气,没跟她生气。 等顾瑶洗完澡,九点五十,宁恪踩着时间最后一个洗澡,洗澡水不太热,回来时她冷得有点哆嗦。 这边跟明川温差挺大,宁恪带少了衣服。昨天的睡衣洗了还没干,今晚随手拿了件后背系带的睡衣,洗完澡太冷,她随便系了下就回来了。 发梢湿漉漉的还在低着水,她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颜云致把房间温度调高,拿了羊绒毛毯过去,披在宁恪肩头:“冷吗?” 回到房间后没刚才那么冷了,宁恪拥着她拿来的毛毯,半抬起手,指尖轻轻蜷缩了下,她仰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好冷。” 颜云致轻轻握了下她的指尖:“手这么凉。” 这是结婚以来,颜云致第一次握她的手。 清瘦白皙的手,温温的热度传过来。 宁恪不太习惯被握住手指的感觉,像被烫了似的收回手:“……就那样吧。” 可是……明明是自己说好冷,她才来握她的手的。 顾瑶听着她们说话,忽然莫名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多余:“那个,我去找落落姐聊天啦。” 颜云致回眸看向她,弯了下唇角:“好。” 门打开又关上。 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们。 宁恪还没吹头发。 发梢坠落了一滴水珠,嘀嗒一声,溅到了颜云致的手背上。 颜云致起身去拿吹风:“吹头发吧,别着凉了。” 宁恪:“我自己来。” 颜云致:“我帮你。” 宁恪:“……也行。” 颜云致轻轻挑了下眉。 她答应得比预想中的爽快,换了是之前,估计是怎么都不肯答应,今晚要柔和许多。 暖风打开,那双拨弄琴弦的手轻轻穿过宁恪的头发,动作轻柔小心,没扯到她的发丝,只有指腹偶尔会碰到她的耳廓。 颜云致轻声说:“上次帮你吹头发,好像很久很久了。” 宁恪嗯了声。 她记得,一个落雨的夏夜,她跟伯父吵了一架后跑了出去,可她根本没地方去,最后淋得像只湿漉漉的小狗,只能去找颜云致。 她不客气地霸占了人家的床,迷迷糊糊睡过去,半夜醒来的时候看见颜云致帮她把烘干的湿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耳边碎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垂落下来,在灯光下美的清丽如画。 那一幕她记了这么多年。 等头发吹干,颜云致放下吹风,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揽到宁恪耳后,笑意温润:“好了。” 宁恪:“谢谢。” 颜云致摸了下她的耳廓:“还冷吗?” 宁恪避开她的手指:“不冷了。” 干什么呀……就是冷也不是耳朵冷啊。 宁恪想把毛毯还给颜云致,没想到勾到了睡衣的细带,扯了两下也没扯下来,她快没耐心了,动作也用力起来,差点扯到自己头发。 颜云致叫她别乱动:“我帮你好吗?” 宁恪:“……嗯。” 宁恪没动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浓密的长发拨到肩前,半露出雪白纤细的颈,莫名显得很乖。 就好像,刚才不仅是湿漉漉的发丝吹到柔顺,这么久以来每时每刻都竖起来的刺也柔顺了。 颜云致帮她解着勾到的地方,轻声在她耳边说话。 “上午拿了第几?” “倒数第一。” “不太像你。不想参加节目了?” “也不是吧……” 她问一句,宁恪就答一句。 女人的呼吸落在她耳畔,轻轻柔柔似春风,激起一阵薄薄的战栗。 毛毯被勾着的地方终于解开了,睡衣的带子没系好,隐隐约约露出白皙如瓷的背。 颜云致凝视着眼前的景象。 奶油般温软,似一启口就能含住。 宁恪似感知到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好了……” 颜云致按住她肩,压低的声音微微有些哑:“我帮你系上。” 清瘦修长的指勾着细带,动作温柔小心,指腹从脊骨的骨节上拂拭而过,又酥又痒。 宁恪呼了口气,忙说:“好了。谢谢。” 颜云致嗯了声:“不用跟我说谢谢。” 宁恪转回身,面对着她。 “以前没见你穿过这件睡衣,”颜云致往前倾靠近她,拿指尖拨开她发丝,目光温润含情,“很适合你。” 宁恪有些无措地低下头,不去看她的眼睛:“就那样吧……” 颜云致看着她发红的耳尖,勾了下唇角,轻声问:“小宁,你脸红什么呢。” * 第49章 抱我 晨光初绽。 “宁恪姐, 下楼啦,抓紧哦。” “好,来了……” 宁恪回过神。 ——昨晚也是顾瑶推门进来叫了她一声, 笼罩着她们的月色也晃了晃。 宁恪立刻站起来,把颜云致的羊绒毯子还给她, 挽了下头发低声说, 早点睡吧。 颜云致先起床出去了, 顾瑶也准备下楼,宁恪坐在梳妆台前, 还能想起昨天晚上颜云致说‘我的杰作’时的语气和神情。 她扎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今天没再编发了, 干脆都扎起来, 这样就看不到不够整齐的发梢了。 由于天气太冷,这期时间又充裕, 所以节目组把开播时间定在了中午十一点半。 节目提前十分钟开播。 宁恪下去得最晚,看见颜云致在跟秦佩说话,她走到江临旁边,没再往前走。 江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颜云致一眼,自觉主动地跟颜云致换了个位置, 站到边上去了。 颜云致看见宁恪,眼眸微弯:“早安小宁。” 宁恪点了下头:“早。” 她很快挪开眼,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等着节目正式开始。 昨晚的情状想起来莫名有些尴尬, 好像这么久以来她刻意把控好的边界线骤然倾塌, 往前不合适往后也不合适……也不知是怎么了, 她今天都有点不想看见颜云致了。 提前赶来的粉丝捕捉到小细节: 「卧槽是我看错了吗, 小宁是不是有点脸红?」 「是的你没看错,她都不敢看颜老师!」 「救!昨晚绝对发生了什么。节目组我有钱,我花钱还不行吗!放出来给我看看细节吧,求求了呜呜呜。」 节目组关注不到粉丝嗷嗷待哺的心理,继续走流程宣布今天的活动内容: “大家上午好啊。今天进行一项冰雪竞技项目——冰壶!当然啦,考虑到大家非专业选手,我们也请了专业选手来协助大家!” “规则也做一定的简化,每组轮流安排一人丢掷球,组内剩下一人和另外两组各派一人用冰刷擦刷冰面。只要大家能把冰壶投掷到红线区的圆垒中就算得分,位置最接近圆垒圆心,得分越高。” “今天依旧是三局制,比赛的第一名3分,第二名2分,第三名1分,与昨天的规则相同,今日得分将计入最后的总分里,总分可以决定哪个组泡温泉哦~” 介绍完规则,节目组开始介绍今天的助场选手,三位县城体校的学生,才十六七岁,练习冰壶已经有五六年了。 分到宁恪组的是个小姑娘,高高瘦瘦,神色拘谨:“哥哥姐姐好,我是小舟。” 宁恪:“小舟,麻烦你跟我们说下投掷冰壶要怎么发力。” 江临:“这个运动我没接触过,你要拿第一吗?” 宁恪睨了他一眼:“不然呢?” 江临:“……” 说好的躺平呢! 「哇吼,今天有点专业哦。」 「但是规则简化了呀,也没有两只队伍的对抗,只要掌握了发力技巧和方法,应该可以让冰壶进红线区吧。」 「哈哈哈哈江临的表情笑死我,他脸上写着: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体校学生来一一讲授基本动作和技巧。练习了一个小时,才开始今天的活动。 颜云致不能参加比赛,只能在旁边观战。 三个组安排投壶的分别是宁恪、景落和余游。 按照抽签顺序,这次是余游先投壶。 “准备!” “开始!” 余游站在投壶端,前蹬后滑行一段后放开冰壶,首发的方向正好,准准地滑向营垒中心。 高齐一路跟着冰壶开始刷冰,另外两组派来的江临和秦佩,也跟着疯狂刷冰面,努力让冰壶偏航。 秦佩忽然叫了一声:“阿齐?” 高齐下意识停止动作,江临立刻会意,一顿猛刷冰面,眼看着可以准准到达圆心的冰壶偏离了航道,撞到了两侧的挡板上! “啊……怎么会这样!” 余游愁眉苦脸地盯着那冰壶,没想到出师不利,直接0分。 「哈哈哈哈秦姐好坏啊,每次都这么坑老公。」 「余游人都傻了哈哈哈哈啊,江临好开心,坑到死对头就是这么爽啊。」 很快开始第二局。 景落掷壶,她平时里很爱运动,推球的力度和准度竟然不比余游差。秦佩拿着冰刷,一副遇神杀神的模样,高齐不敢跟老婆作对,只能袖手旁观,江临没人配合,也没能成功阻挡。 球过红线区,慢慢停下,得分! 秦佩一声尖叫,冲过去一把抱住景落:“落落宝贝你可真棒!” 景落被她叫了一声‘宝贝’,整个人都懵了,双手僵在半空,根本就不敢落下去。 「救……别逼我磕。」 「这就是直女吗,直女好可怕,我有点担心落落了。」 「这谁被漂亮大姐姐叫宝贝能受得了啊……景落耳朵都红了。」 才运动过,景落呼着热气 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佩佩姐,该让出位置了。” 最后才轮到宁恪。 “拿不到第一就算了,”颜云致接过她脱掉的外套,“等会跪式往前滑行时注意别受伤。” 宁恪忽然想起来,颜云致是玩过冰壶的。 在她身体还没那么差的时候。 宁恪偏过头,轻呼了一口气:“没事。” 她叫小舟:“帮我看看身体下蹲的幅度合不合适,现在起蹬器下压的程度够吗?” 小姑娘跪在冰面上帮她看:“可以,你等下要用力前蹬。现在,我给你计时。” “三。” “二。” “一!” 在最后一声落下时,宁恪忽然用力前蹬,身体向前滑行,推球道前卫线才放开冰壶,方向、力度都完美! 她跪在冰面上,看着冰壶远去。 江临手持冰刷,开始不要命地同时对抗起高齐和秦佩两个人,一路小跑一路刷。 球进红线区! 停了!离圆垒中心才两三厘米! 江临大口大口喘着气,跪在地上,哀嚎了一声:“我这条命迟早要交代了。” 颜云致摘下手套,弯腰伸手:“起来。” 宁恪看着她素白的手掌几秒,终于伸出手,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颜云致把手套递给她。 宁恪的那双刚才给小舟了,她在冰面上坐了会,手冻得通红。 宁恪抿了下唇,接过了手套。 烟灰色羊毛手套,指尖一探入,瞬间感受到手套里的余温。 它的主人的余温。 镜头才给完冰壶一个特写,切回这边后网友只看到宁恪戴手套的动作,恨不得调了0.25倍速看: 「我没认错吧?那不是颜老师的手套吗???」 「没认错没认错,那会宁崽看小舟冻得哆嗦,把自己的手套给那孩子了。所以现在她戴的不是自己的!」 这时镜头又切到全景。 “好了,现在是宣布成绩的环节,宁恪组3分,景落组2分,顾瑶组1分。各组总分为是4分、5分、2分。请大家继续努力!上期不再安排游戏啦,今天的直播不会关,观众朋友们感兴趣可以继续看!休息期三天后,我们继续下期的直播!” 第二,总分4分。 宁恪算了下分数,之前听林蕴说过,下期活动比较轻松休闲,应该只有一项计分活动了,那意味着这项活动必须拿到第一。 “至于之前的保送卡和升级卡,具体使用规则。我们下期再公布哦。观众朋友们!下期见!” 时间刚好到五点,节目组今晚没安排晚餐。当地小学为了感谢节目组的捐赠,校长坚持要请工作人员和嘉宾吃晚饭,分量很满,味道也不错。 吃晚饭时,宁恪把手套摘下来还给了颜云致。 病歪歪的,冻感冒了……还是给自己找麻烦。 颜云致想了想,还是接了。 宁恪今天有点躲着她,她感觉到了。 吃过饭,直播又开了。 林蕴想给这里的滑雪场地做个宣传,干脆拿直播当作广告时间,对着镜头进行介绍。 不过这样的介绍略显枯燥,加上嘉宾都不在,所以观众寥寥无几。 八点,众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镜头中终于又出现嘉宾的身影。 还留守在镜头前的粉丝眼前一亮: 「发现没发现没,宁崽的手套没了?」 「我去,那副手套又出现在颜老师手上了!在谈了在谈了!」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真的不是我眼花!这还不结婚吗?」 「随200!结婚!」 这个镜头被粉丝截图放大,给了特写。 等回到房间,宁恪还是说她要最后一个洗澡。等得久了挺无聊,她随手切了生活号登了微博。 太久不登微博,宁恪惊讶地发现,之前好多跟她互关的唯粉大粉,竟然也磕起了CP。 她顺着那条微博点进了超话,就看到一群福尔摩斯截图了今天的节目,正在确认那副手套的主人。 图片被放大到显得模糊,也不妨碍她们找出了牌子。 宁恪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 还把民政局搬来结婚……她们早就结婚了。 再往下翻,她看见一张特写——颜云致的手。 颜云致的手是好看的,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毕竟,能弹钢琴能拉小提琴的手,怎么也不会难看。 有好多人在底下评论:“好1的手啊。” 宁恪皱了下眉,退出了评论区。 她逆着光,拍了下自己的手,发给了林蕴:“这手不1吗?” 那边很快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林蕴缓缓打出:“有病?” 宁恪:“滚。” 林蕴:“又恼羞成怒了。宁可可啊宁可可啊,你最近很不对劲。” 宁恪不理她了。 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最近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宁恪最后去洗澡。 回到房间,顾瑶又去对门吃宵夜了,颜云致在房间,把散开的羊绒毛毯折好,听见她的脚步声回头。 “今晚洗澡冷吗?” “不冷,今天还早。” 宁恪关上门,擦了两下头发,坐下。 休息期三天,她还没想好要找点什么事情做。 颜云致简单收拾好行李,她回眸说:“我换件衣服。” 走廊上遇见人,所以她穿了件厚实的睡衣,晚上她要换睡裙。 宁恪:“那我先出去。” “不用,”颜云致叫住她,“不好意思么?” 宁恪本来都站起来了,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坐了回去,没好气地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忽然想起那次意外撞见她洗澡,也是被她说要看就正大光明看……结婚都两年多了,有什么稀罕看的。 颜云致弯了弯唇角。 她侧过身,开始解开睡衣的扣子。 宁恪半侧着身,规规矩矩坐着。 不就是换个衣服吗,有什么好看的。 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到她能听到扣子一粒一粒解开,棉质睡衣落地时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布料摩擦的声音很轻很轻。 那声音像是诱惑着她去看。 宁恪轻轻呼了一口气,她看向窗外。 冬夜的玻璃窗上凝了水雾,模糊而混沌,隐隐约约倒映出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 清瘦单薄的背,盈盈一握的腰。 宁恪不小心看了一眼。 她知道自己不能看,也不该看。 可是目光却不受控制似的,没有立刻挪开。 宁恪深吸一口气,终于闭上眼睛。 不过数秒,颜云致轻声说了句:“好了。” 宁恪揉了下耳尖,埋怨似的说:“慢死了。” “是有点慢,”颜云致叫她,“过来帮我一下。” “什么?”宁恪问着话,还是走过去。 颜云致指了指自己睡裙的腰带:“帮我系下。” 很长很长的腰带,大概要绕好几圈吧。 其实她明明可以自己系上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叫她帮忙。 像是笃定了宁恪不会拒绝她一样。 宁恪捞过腰带。 她昨晚才帮过自己,举手之劳……就帮她一下呗。 腰带收过一圈又一圈。 这么细的腰。 宁恪把手放到后面时,整个人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从后往前拉着腰带,只要手再收紧一点…像是抱着她了。 颜云致轻声叫她:“小宁。” 宁恪:“……嗯。” 她垂着眼眸,眼睫颤了颤。 “小宁,”颜云致又叫她一声,声音低低的像气声,有种莫名的撩人,“要不要,抱我一下?” * 第50章 想她 “抱, 抱一下?” 宁恪怔住了,眨了眨眼睛,系腰带的手顿住了。 颜云致凝视着她, 目光坦荡自然。 宁恪轻声说:“不了吧……” “就只是家人好友之间的拥抱,抱我一下而已, ”颜云致低下头, 温热的气息落到宁恪的眼睫上, 她看见宁恪的眼睫颤得更快,“还是说,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宁恪轻轻抿了下唇。 怎么会讨厌她呢…… 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颜云致用这种语气说话。 她一直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待人温和却不好亲近, 从来都是别人欲接近她而不能。什么时候听过她, 这么轻声细语地对别人提请求。 宁恪继续把腰带环到腰后,打好结。 她的双手在半空中停了许久。 家人朋友同学都可以抱一下, 更不要说……她们已经结婚这么久了。 如果说,主动权在她手上的话。 那抱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 宁恪的手轻轻落下来,虚虚搭在了颜云致腰上,她身体半往后倾,乌黑晶亮的眼睛看着地上, 声音轻轻的:“那就,抱一下呗。” 颜云致低低笑了下, 就着她拥抱的动作,右手落到她后背上, 稍一用力, 原本她们之间还存在着距离, 这瞬间属于女人的流畅曲线紧紧贴合在一起。 宁恪几乎不敢呼吸。 紧紧抵着她胸前的是…… 她从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 哪怕跟林蕴走在一起也不喜欢她挽着自己,此刻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等最初的不适感过去,宁恪放轻了呼吸,手指微微蜷缩了两下,原本虚搭在颜云致腰上的手才渐渐收紧。 这人身体单薄瘦弱,腰细的单手就能环过来,抱起来没来由让人心疼。 颜云致轻声说:“好久没抱你了。” 宁恪深深吸了一口气,能闻到那阵熟悉的清苦好闻的药味:“是好久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呢……是她十七岁生日吧。那天颜云致来给她过生日,问她有什么愿望,她的回答是,抱她一下。 “小宁,”颜云致在她耳边,低低叫她的名字,“以后别离我太远,好不好?” 她的声音太温柔,悄无声息蚕食着宁恪的防线。 宁恪思绪凝滞一瞬。 上次颜云致这么说,是那次在剧组拍照片。再上上次,是她们拍结婚照那天,她们那么泾渭分明,或者更准确地说,这几年是她对颜云致,太泾渭分明。 冬夜。 她们交换着体温,心跳也渐渐连成一线。 宁恪在心底轻轻说了一句,好。 颜云致没听见她的回答,也并不催促她,轻轻抚着她的发丝,完完全全把她拥在怀里的姿态。 宁恪快要溺在她的怀抱里,双手紧紧揽着她,心软得不像话。 原本就只是浅浅的一个抱,没想到颜云致抱她抱得这么紧,这么久。 这么的……全心全意。 直到门从外面半推开。 “宁恪姐,颜老师,你们吃不吃……” 宁恪像触了电般立刻收回手,一连往后退了两步:“什么事?” 顾瑶啃着一根玉米进来,恍惚间总感觉看见了她们像是抱在一起,但宁恪退得太快,她没太看清楚。不过嘛,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抱一下也挺正常,不是什么大事。 “吃烤玉米嘛?热量不高,还很香哦!” “不吃,你自己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我要把留给你们的两根消灭掉,嘿嘿。” “赶紧去。别凉了。” 顾瑶欢欢喜喜出门去吃烤玉米了。 宁恪摸了下耳朵:“早点睡吧。” “小宁,”颜云致拉了下她手腕,声音里含着笑,比平时更愉悦些,就这么笑盈盈看着宁恪,让她脸颊更烫。 宁恪以为她又要问自己为什么脸红了,眉头拧了一下:“房间里暖气热的。又不是抱你抱的。” 这么的,欲盖弥彰。 颜云致笑意更深。 宁恪看见她的笑,还嫌不够似的,补了一句:“就那样吧,腰挺细的。” 说完她不理她了,拉开被子躺下,背对着她,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就那样。 腰挺细,挺好抱的。 暖暖的,软软的。 很快,顾瑶解决掉两根玉米回来。 秦佩欲言又止地问她要不要换个房间,但她懒得折腾了,大大咧咧说了句不用了,还是回到这三人间睡觉。 灯一关,宁恪很快睡着了。 但她睡得不算太好,因为做了一晚上的梦。 最开始她梦到颜云致买了个项圈给她戴,她竟然还“汪”了一声! 不过梦境是混乱的。 过了会她又梦到那天晚上,颜云致帮她系睡衣的带子,呼吸都落在她耳边。 又过一会,又梦到这人问她,要不要抱我一下。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 一看时间,已经九点了。 “宁恪姐,下来吃早饭啦!” 顾瑶从门外探出头来,说就差她了。 宁恪喔了声:“马上下来。” 房间里就只剩她了。 早上顾瑶起床的动静她还知道,颜云致什么时候起来的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人完全就是养生作息。 节目组的后勤师傅早上也请了半天假休息,幸好楼下就有厨房,早饭可以自己解决。 宁恪下楼,对众人打招呼:“早。” “早。” “趁热吃早餐,快凉了。” 宁恪拉开椅子坐下,颜云致给她倒了杯热牛奶,又给她夹了吐司和香肠。 宁恪不太爱吃吐司,硬着头皮吃了一块:“有点硬。不吃了,我加个煎蛋。” 顾瑶咬了口吐司:“不硬呀,颜老师早上起来烤的哦。” 宁恪咬了一口煎蛋,顿了下。 刚才她说什么了,说吐司不好吃…… 她放下煎蛋,又开始吃剩下的那块吐司。 颜云致给她加了个鸡蛋:“不好吃就不要吃了。” 宁恪没接话,直接把吐司吃完了。 “下次一定烤软点,”颜云致给她倒了杯水,笑了笑,“谢谢我们小宁今天捧场了。” 宁恪没说话,咬着吸管喝牛奶,忽然又想起昨晚的梦。 哼。某人还敢买项圈给她戴。 虽然是梦里。 好好的人,谁爱当狗谁当吧。 反正不是她。 吃过早饭,宁恪忍不住困意,回房间睡了回笼觉 再醒来时,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昨晚颜云致收拾过行李,现在行李不见了。 估计是已经走了。 顾瑶也不在房间里。 对面房间传来一声“好烫”,听起来是她的声音,大概是又去对门吃吃喝喝了。 宁恪下楼吃午饭,撞见林蕴。 林蕴端了碗面,低声问她:“昨天忙着没空问你,怎么了,春心动了啊?” “咳咳……”宁恪差点被她说得呛了,拿胳膊肘怼了她一下,“去你的,别胡说。” 林蕴:“我还胡说,瞧你这一脸荡漾,嘴角的笑收收吧,婆娘。” 她还要再多说,副导演过来找她说事,林蕴只能端着饭盆站起来:“晚点找你。” 宁恪嗯了声。 吃过饭她没什么事情做,看了会徐简给她发来的新本子,挑了两个有兴趣的,约好了试镜时间。 下午三点多,她被秦佩叫下楼去晒太阳。 高齐应邀做一届电影节的评委,秦佩懒着折腾,没跟着回去。 江临和余游在不远处教小孩打篮球,顾瑶和景落在剥糖炒板栗。 宁恪坐下,顾瑶立刻递给她:“吃板栗。” 犹豫了两秒,她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非常克制地拿了三个板栗:“谢谢。” “就吃三个?” “事不过三,够了,够了。” 秦佩笑:“你这年轻人,怎么还这么严肃古板呢?” 宁恪:“那是秦老师你们不懂易胖体质的苦。就像颜……” 秦佩:“嗯?” 宁恪差点咬了舌头:“没什么。” 秦佩笑意深深:“颜老师什么时间回?” 宁恪知道秦佩和颜云致私交不错,她说不知道:“她老师陆教授的巡演,正好这一场就在这边。” 秦佩:“这样啊。” 几个姑娘晒着暖和的太阳,有点昏昏欲睡。 秦佩看着不远处打球的男孩,忽然说:“昨天看那个叫小舟的姑娘,训练服破了个洞。闲着也是无聊,要不我们也去市里逛逛,给她们买点训练用品和生活用品吧?” “她的裤子也短了一截,”宁恪说着话,低头看了眼手机,“昨晚我叫安鱼在网上订了些训练裤,她说还在路上。” 秦佩:“网上太慢了,叫你的助理别买了。我们找节目组要台车,明早开车去玩,怎么样?” 顾瑶连声答应:“好呀好呀!最近太忙了,好久没跟朋友出去玩了。” 宁恪:“出去玩?” 这对她来说太陌生了,这几年她的生活除了工作就只有工作。被封杀后再签约音臣娱乐,她就没出去玩过,最多就是跟林蕴约着逛街喝个下午茶而已。 “行了,小工作狂,别犹豫了,反正也没什么事,”秦佩站起来拍了下她的肩膀,“再说了,颜老师不是也在那边吗,明天叫她一起出来吃饭。” 宁恪:“提她干嘛?” 秦佩笑盈盈地看着她:“提她你就会答应呀。就这么说定了,明早一起过去,我给她打电话。” 宁恪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提颜云致而已,谁说她一定就要答应。 晚饭后,宁恪躺在床上,享受着难得清闲的时光。 颜云致发了两条消息。 “秦佩老师说你们明天也过来。” “明天见。记得每天吃早饭。” 宁恪回复了一句,明天见。 后来她看了几次微信,都没有新的消息。 看了会剧本,睡前她打开微博,大号没什么好看的,于是又上了小号@今天宁吃草莓了吗 因为昨天随手评了句‘1什么1’,小号也有了好多留言。 「草莓老师你好久没上线了啊!你也在磕吗!」 「嘻嘻嘻劳斯站年上年下啊?」 「草莓姐姐你好久没分享宁崽的动态了,没去追线下吗,忙着干嘛呢?忙着跟漂亮姐姐谈恋爱吗?」 宁恪看到第三条评论,愣了一下。 指尖在屏幕上点动两下:“也不算谈恋爱吧。” 这一条回复大家都来劲了,什么叫不算谈恋爱啊! 宁恪之前就有发粉见微博聊天的习惯,今天闲得无聊,也发了一条仅粉丝可见的微博。 “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心情怪怪的。” @宁好鸭:姐,咱不缺流量,展开说说。 @可里可气:说吧美女,让我看看是何方美女能拿下我们草莓劳斯。 @今天天气好:快说,姐妹们帮你分析一下。 宁恪犹豫着,开始慢慢打字。 “我以前就认识她……或者说,喜欢她。” “后来我们有好多年不见了。我,我也不喜欢她了。再见面,彼此感觉很陌生。有那么两年,我们两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最近因为一些原因,她总是在我身边。” “她会在我靠近说话的时候拍拍我的脸,摸摸我的头发,叫我不要生气。” “出去散步也会给我带夜宵,说希望我记得她的好。” “有一次我生别人的气,等她来了,我就乖乖坐在那里。和她静静说着话,那一瞬间觉得心很近很近。” “她靠近我的耳边,轻声说,好乖。” “她从来不问我任何事情,也不说相信我。可是她总是,永远站在我这边。” “最近她有工作安排,却来回奔波。问她为什么要过来,她说,没事做也回来陪你。” “她说,不要离我太远,好不好。” “我一直都很努力……甚至很辛苦才能克制住自己,不离她太近。” 一条又一条打出去。 她拿枕头蒙住了脸,有好一会不敢相信这真的是自己打出来的字。 可是这么久以来,故意忽略的,刻意无视的,一起浮上心头。 在枕头里把自己憋得快喘不过气来,宁恪才挪开枕头,看到微博的新评论。 @一只小宁丝:呜呜呜听起来姐姐就是个好温柔好温柔的人啊。 @可里可气:劳斯你之前怼黑子的时候好暴躁,现在的文笔有多温柔你知道吗,是想起她就温柔了啊。 @可可可可乐:妈呀草莓姐,你这是喜欢上姐姐了吧? 是喜欢吗? 宁恪出神地盯着天花板。 太久没喜欢过别人了。年少的悸动也那么遥远了。 更何况是……颜云致呢。有太多次,她告诉自己,不能靠近她。 发完呆,她敲下最后一段话。 “我不知道。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会想起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发完这一句话。 刷新微博,收到了很多条新的评论。 @一只小宁丝:我已经想起以前暗恋过的姐姐了。呜呜呜呜这什么久别重逢的剧情。 @今天天气好:不是喜欢不是喜欢,这他妈是爱情啊草莓老师! @宁好鸭:啊啊啊啊你爱上她了,别自欺欺人了!你完蛋了!” 宁恪没再看评论,关掉了手机。 或许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确认自己的心情。 她在自己的备忘录里写下最后一段话。 “想起那个人的时候,你的心里是饱满而又充盈着情绪的,想象跟她说话的样子就会忍不住笑,语气都不自觉变得柔软。” “想每天都跟她发消息但又克制着,并不自然。” “就是,你每天都会想起她,想到她。” * 第51章 赔罪 休息日的第二天, 秦佩过来敲门:“两只懒猪,起床。” 顾瑶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还是躲不了这清晰又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掀开被子坐起来, 有气无力地说:“起来了。” 宁恪也被这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她坐在床上缓了缓, 才打着哈欠下床洗漱。 秦佩又去叫江临和余游起床, 直接把开车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一行六人,八点半出发。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 才到了市区。 除了工作外,宁恪很少到北方, 更不要说到北方城市来玩。 她们先去商场, 体育训练用的手套、护膝、运动衣各要了几箱,景落又提议买些冬天的厚袜子, 于是又折腾了一波,到下午两点才搞定。 开着车在这座北方城市的大街小巷中乱转,顾瑶买了许多小吃,宁恪平日有多克制自己,这会就有多控制不住。 她们去了民国时期的小楼,去了游乐场, 看见路边幼儿园的滑滑梯,都忍不住上去转了一圈。 景落挂着相机, 拍拍这拍拍那。 中间经过抓娃娃的地方,明明一个个年纪都不小了, 非要进去抓娃娃。 秦佩很豪气地说:“抓!想买多少币就买多少币, 姐请客。” 结果六个人花了七八百, 最后就余游抓了一只很丑的小马:“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草泥马?” 顾瑶笑到不行, 扶着景落差点笑倒。 经过一家喷泉广场,顾瑶和余游说要投硬币许愿,宁恪一边嫌他们幼稚,一边又忍不住跟着投了两枚硬币。 “啊宁恪姐!你还说我们幼稚,自己投就不幼稚了!” “来来来说说自己许的愿。不许不说!” 顾瑶先说:“我想要好多好多好吃的。” 余游憨憨笑着,就差把‘我给你买’写在脸上了。 江临慢悠悠地说:“梦想是做一只躺平的咸鱼。” 宁恪:“出息呢。” “那你呢?许了什么呢?” “健康。” “你不健康吗?” “你猜。” 宁恪不肯说,她转身看广场上有人喂白鸽,那一瞬间忽然想,她在的话,应该也会喜欢。 “宁恪姐,你走慢点啊。” “不说就不说喽,走这么快干嘛。” 顾瑶上前挽她胳膊,宁恪不太习惯地抽出手:“干嘛?” “在讨论吃什么呢,”顾瑶笑眯眯地说,“佩佩姐说让你打电话约颜老师出来,晚上一起吃烧烤呢。” 宁恪对上秦佩促狭的笑,还是没拒绝,走到旁边去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宁恪,怎么了?” “我们还在市区,秦佩老师让我问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今晚吗?我可能走不开。” “那算了。” “小宁,”颜云致叫住她,有些好笑地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着急挂电话?” 宁恪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你走不开还说什么。” “要不要过来找我?” “什么?” “我老师他们在这边,我们等会一起吃个饭。好吗?” “还有谁?” “还有我两个师兄,”颜云致给她说名字,“吴嘉、薛悯,还有他们家里的小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想见见你。” “想见我做什么,”宁恪低声嘀咕一句,抿了下唇,还是答应了,“陆教授喜欢什么,我去准备一下。” 颜云致说不用:“你只要人过来就好。” 宁恪:“行吧。” 挂了电话,顾瑶过来问她:“怎么样,颜老师能过来吗?” 宁恪捏着手机,看到颜云致发来的地址和定位,唇角弯起来:“没,她说走不开。” 顾瑶:“那你笑什么啊?” 宁恪:“我哪有笑。” “行了行了,”秦佩还挂着那种洞穿一切的笑,“我们找个酒店住吧。我们住家庭套房怎么样,晚上自己去顶楼烧烤?” “好!” 办好入住,宁恪去找秦佩:“秦老师,我出去一趟。” 秦佩悠悠地说:“我知道,你去吧。” 宁恪:“他们几个问起来……” “知道,”秦佩抢在她前面说,“我说你下楼买点东西去了。” 宁恪还想多说一句:“我不是……” “行行行我都知道。”秦佩笑着,把她推出门,“赶紧去吧。”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磨叽,见心上人还不抓紧。 宁恪下了楼,叫车到市音乐厅。 她给颜云致发了条消息,在门口等。 她对着门玻璃端详着今天的穿着,燕麦色大衣里搭着绿色毛衣和米色半裙,戴了绿白相间的铃兰耳环,中规中矩的穿着,柔和清新,不算惹眼。 她以前见过陆教授一次,只记得他笑起来很和蔼,但批评起人很严厉,连颜云致也没少挨他的骂。 不过那次见面还好,陆教授开玩笑似的问她,怎么总跟在我们阿致后头。 那之后她就没见过陆教授了。去年颜云致问过她,要不要跟她一起去拜会老师,她拒绝了。 正发着呆,她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等很久了么?” 宁恪回头,看见颜云致:“没,刚到。” 颜云致见她提着东西,叫一同出来的助手帮忙拿过:“晚上还有个排练,我们就在这边吃晚餐。” 宁恪点头:“都行。” 她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隐约能听到前方有人说话的声音。颜云致慢下脚步,看她。 宁恪抬起头:“怎么了?” 问完她知道颜云致的意思,陆教授知道得意弟子结了婚,只是这么久了,她还没见过他。 她抬手,想像之前那样挽住她手臂,但颜云致直接揽住她肩膀:“好了。我们过去。” “喔。”宁恪偏过头看了下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那瞬间忍不住想,颜云致的手确实很好看。 “老师,师兄。” “哎呦,让我看看是谁来了!” 多年不见,陆教授已须发皆白,他笑着打量了一眼颜云致揽着宁恪的动作,越发慈眉善目:“小宁,是吧?” 除颜云致以外,还没人这么叫她,宁恪有点不太习惯,朝他笑:“陆教授好。” 站在一旁的师兄忙说:“叫老师就好了,叫什么陆教授,怪疏远的。” 陆教授不以为意地一摆手:“小事小事。难得见到阿致的小太太,别把人家吓走了。” “来得正好,我们才讨论完,去吃个晚饭。” “正好,包间也留好了。” 宁恪偏过头,做口型问颜云致:“要叫老师吗?” 颜云致摇头:“随你。” 宁恪想了想,等坐下吃饭敬酒的时候,还是改口:“陆老师,我跟…我们一起敬您一杯。” 陆教授哈哈大笑:“好,好。阿致啊,你就该早点把人家小宁带过来,等回明川了,也给你的师兄师姐们认识一下。” 颜云致笑盈盈看着宁恪。 宁恪抿了下唇:“……也好。” 里面正热热闹闹说着话,包厢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门外站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她笑着对众人打了招呼:“老师,师兄,师姐,我来晚了。” “小霖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那边忙完了,想过来找您聊个曲子。” 来人的目光落到宁恪身上,似有些奇怪地问:“师姐,好久不见,这位是……” 陆教授最先说话:“宁恪啊,以前总跟着阿致的……” “宁恪,我太太,”颜云致轻声打断恩师的话,朝她点头,“好久不见。霖声。” 夏霖声。 颜云致的师妹。 夏霖声露出恍然的神情:“哦!宁恪啊,好久不见了,跟十几岁的时候不太像,现在更漂亮了。” 宁恪神色淡淡:“夏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是了是了,这是阿致的太太啊,还是第一次见面呢。小霖你过来,坐师兄这边。” “我坐师姐这边吧。” “抱歉,”颜云致朝她笑了笑,“我这边放了小宁的包。” “没事,那我坐老师这边。” “来来来,到老师这边。小霖啊,师兄昨天还在念叨你呢……” 小霖。 小宁。 这一声声落在耳中,莫名刺耳。 宁恪垂着眼眸。 夏霖声坐下,问颜云致:“师姐,上次你说跟我一起合奏的曲子,我才练熟,今晚有空跟我一起练习一下吗?” 颜云致垂眸,神色淡淡:“今晚不方便。” 夏霖声怔了下才露出恍然的笑:“是,是我忘了。宁恪过来,你多陪陪她,之前总是在外忙巡演,陪家人的时间也少。我们下次再约时间。” 她忽然站起来:“来,宁恪,我给你盛一碗排骨汤。” “不用了,”宁恪看着她,唇角弯起,眼底没有笑意,“我吃饱了。” 陆教授颇不认可地摇了下头:“你们年轻人啊,怎么一个吃得比一个少啊,这对身体也不好呀,阿致你也不劝劝。” 颜云致:“没事,晚点我再带她去吃东西。” 夏霖声立刻说:“我对这边熟,要不我带你们过去?宁恪,你喜欢吃什么?” 宁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用,我晚上有事。” 夏霖声笑盈盈地说:“大家都不是外人,你不用跟我客气。” 吴师兄跟着说:“对对对,小霖跟阿致差不了两岁,入师门的时间也差不多,一起练琴长大的。宁恪你也别客气,客气了显生分,有空一起出去转转。” 宁恪:“我晚上还有工作安排,走不开。” “下次再说吧,”颜云致看着宁恪,“等下我送她回去。” 陆教授哦了声:“那还是工作重要。刚才是说小宁住酒店吧,正好,我们等下开车去见吴教授的路上把小宁放下。” 夏霖声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副很遗憾的语气:“那下次有时间再一起转转。” 饭后,陆教授坚持要载宁恪过去,师长盛情难却,也只能答应。 吴师兄开着三排七座的车,陆教授和夏霖声坐第二排,颜云致和宁恪坐最后。 夏霖声回过头,柔声提醒:“师姐,那天跟你坐后面聊天时我调了座椅的高度,可能太高了,你给宁恪调下座椅。” “是么,”颜云致看她一眼,目光清澈雪亮,侧过头问宁恪,“会不舒服吗?” 宁恪摇头:“不用。” 很快,车停到路边。 宁恪先下车,颜云致跟着下去。 她对陆教授说:“老师,你们先过去,我跟小宁说几句话,等会打车过去。” “好,你注意时间,”陆教授又招呼宁恪,“回了明川到家里来玩,尝尝你师母的手艺。” 宁恪勉强挤出笑意:“谢谢陆老师,回头再打扰了。” 车门关上,车辆驶离。 宁恪冷着脸:“你走吧。” “我跟你一起进酒店,”颜云致抢在她拒绝前说,“我有事要跟景落说。” 宁恪下逐客令下到一半,被她硬生生用这个理由给顶回来了,简直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是火冒三丈。 颜云致像是察觉不到她生气般,一路走还一路跟她说着话。 “今晚没吃多少饭,等下回去至少喝杯牛奶。” “下次回明川了抽空去下老师家吧。” “明早开车回去?” 她问什么,宁恪一概不答。 从电梯走出去,回到家庭包间的门口,秦佩正在跟顾瑶吃楼下买的小吃,看见她们:“颜老师也……” “砰!” 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恪关房间门的声音打断了。 秦佩小声问:“怎么了?” 颜云致看到她盘子里的栗子糕:“方便给我一份吗?” 秦佩:“她在气头上,你要进去?” 颜云致:“进去。跟我一起进去吧。” 颜云致抬起手,敲了两下门。 宁恪站在床前,正准备把多出来的那个枕头挪到沙发上,她皱着眉问:“有什么事?” 难道她就看不出来自己心情不好吗? 真的快憋不出火了,可是又不想当着秦佩她们的面对她发脾气。 颜云致端着栗子糕走到她面前:“吃点宵夜,等会饿了睡不着。” 宁恪冷着脸:“不吃。” 颜云致:“吃一点,你晚上都没怎么吃。” “我说了不吃!”说到晚上,宁恪实在憋不住了:“我脑子抽了晚上才去找你吃饭,你们一晚上在那聊音乐聊得我耳朵都痛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叫过来一起吃饭!” 宁恪一想到晚上那一句一句‘师姐’,气得把手里抱着的枕头重重往地上一砸:“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 秦佩站在门口,对身后的景落和顾瑶做口型:“吵架了。我们出去!” 颜云致放下了手里的栗子糕,捡起她扔掉的枕头,出去,关门。 宁恪发过一顿火,心里气消了。 原本憋闷在心里的情绪散了,她在床上静静坐了一会。 想起来,那时候夏霖声过去,在座的众人都很意外,还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又想起来,颜云致说,宁恪,我太太。 放在桌上的栗子糕还是热的,暖暖甜甜的香味渐渐四散开来。 宁恪深吸一口气。 怎么这么香?!气死她了。 这个人就是来跟她作对的吧? 房间里没了动静。 秦佩指了指门:“还以为大小姐刚才要把那盘栗子糕给摔了呢。” “不会,她不会浪费食物的,”颜云致笑,“她这人气性大,但发过脾气就好了,免得闷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秦佩啧啧两声:“颜老师啊颜老师。” 够腹黑,原来是故意的啊。 颜云致笑笑没说话,看了下时间,才折回去敲门:“小宁,我进来了。” 宁恪正在跟那盘栗子糕互相对视,立刻收回目光,看着空气说:“刚才不该当着别人的面对你发脾气……抱歉。” 颜云致走进来,悄悄把门带上了:“没事,是我不好。我不知道夏霖声会突然过来。” 宁恪偏过头不看她:“我知道,你早点去找你老师吧。别耽误时间了,不早了。” 颜云致没说话,一步一步走到宁恪床边,她半弯下腰,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好闻的香气也落下来:“今晚我得罪我们小宁了吧。” 宁恪受不了她又离自己这么近,不自在地往后仰,才稍稍拉开两个人间的距离:“你说呢。” “得罪了我们小宁的话,”颜云致抬起手,指尖轻轻摸了下宁恪的耳廓。 宁恪被她指尖的温度烫了一下,本能地想避开。 可偏偏,颜云致的手指顺着她的下颌线往下,指腹摸了摸她的脸颊,声音压得很低:“那我向你赔罪,好不好?” 她离她这么近。 翦水秋瞳,目光盈盈,乌黑的眼眸专注看着人时,会让人陷进去。 此时此刻,这双温润含情的眼眸里倒映出宁恪的影子。 宁恪在她的眼睛里迷了路。 “怎么赔?”宁恪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才没那么好哄……” 她说着话,心跳得越来越快,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颜云致的唇上。 她忍不住,轻轻舔了下唇。 * 第52章 答案 颜云致靠着她坐下来, 鼻尖几乎都快抵上宁恪的鼻尖,呼吸越来越近了:“小宁想我怎么赔罪,我就怎么赔罪, 好不好。” 仿佛,就是为了等着宁恪说出某句话。 宁恪屏住呼吸, 眨了眨眼睛。 这么近这么近, 她快有点招架不住这近在眼前的清丽容颜了。 她心好乱, 抿了又抿唇,拼命维持着最后的防线。 颜云致见她许久不说话, 轻轻叹了一口气,抱了抱她:“今晚夏霖声要过来, 我事先并不知道。” 宁恪:“喔。” 她没拒绝颜云致的拥抱。 或许在此刻……拥抱还是安全的。 “我不知道她对你说过什么, 她的话你不必听。从以前到现在,我跟她只是普通同门的交情, ”颜云致补充了一句,“你不喜欢她,以后我不会再跟她单独接触,一定尽可能回避她。” 宁恪:“谁不喜欢她了。” 颜云致笑:“行吧,那是我不喜欢她。” 宁恪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这还差不多。” 颜云致轻轻揽了下她的头发。 等颜云致松开手,宁恪偏过头, 她还想说什么,又想起时间:“你, 你去找你老师吧,时间不早了。” “好吧, ”颜云致站起来, “不送我下楼吗?” 宁恪:“那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送你一下吧。” 颜云致:“那谢谢宁大人。” 宁大人哼了声:“不谢。” 她从床上坐起来, 经过栗子糕时还是拿了一块,咬了一口,温热,香郁暖甜。 走在前面的颜云致站住了,即将回头,宁恪赶紧转过头,努力把那块栗子糕吞下去,说话都有点含糊:“干、干嘛?” 颜云致忍不住笑:“我渴了,想喝杯水再走。” 宁恪嚼着嘴里的栗子糕:“窝去给腻倒。” 颜云致忍不住笑。 宁恪知道颜云致有洁癖,找了找干净的杯子,她终于吃完栗子糕了,过来说:“我只带了两个杯子出门,这个保温杯很久之前用过一次,这次带出来没用过。你介意的话……” “没关系,”颜云致接过她递来的杯子,“你的我不在意。” 宁恪一松手:“喔。” 她们下楼。 秦佩她们还在客厅玩牌。 顾瑶一向没心没肺,直接问:“宁恪姐,你不生气啦?” 宁恪咳了一声。 “谁生气了。” “我吗?” “没有啊。” 她这么理直气壮,直接把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逗笑了。宁恪赶紧走出去,权当没听见她们的笑声。 路边,许久都没等到出租。 宁恪叫了辆网约车,过来还要十来分钟。 她们站在路边。 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投射下来,月光似水。 “你明天什么安排,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余游开了一辆七座的车。” “不用,我还有一点别的事情。” “什么事?” “一些我自己的……嗯,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 宁恪立刻说:“这样。你当我没问。” 不干涉彼此的事情,一向是她的原则。颜云致的行程,也没必要向她报备。 颜云致想说什么,眉头忽然皱了下,像有些不适般的,她稍微侧过身,深呼吸。 正好网约车到了。 宁恪替她拉开门:“早点过去,替我向陆老师赔罪,耽误你们的工作时间了。” 颜云致坐上车,降下车窗跟她说话:“没事。老师不会生气的。” 宁恪:“你赶紧走吧,忙不过来就不要参加下期节目了。” “没关系的,”颜云致朝她招招手,右手手肘搭在车窗上:“过来。” 宁恪当她有什么事要说,弯腰靠过去:“怎么了?” 没等到她说话,指腹却落在了她嘴角。 颜云致轻轻擦去她嘴角沾的一点栗子糕,又摸了摸她的的脸颊:“回去喝杯牛奶再睡。” 宁恪瞬间站直了。 她肯定早就知道了,还故意不说,害她狂吞狂咽的那么辛苦! 在客厅里说话,说不定还被其他人看到了。 她怎么这样! 颜云致看到她眼神亮着,忍不住笑了:“好了,我走了。” 宁恪看着车远走,在原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人啊。” 回到套房,两个男生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其他三人还坐在沙发上聊天。 一向最神经大条的顾瑶问:“宁恪姐,你刚真没生气啊” 秦佩掐她一把,岔开话题:“要不要一起来玩牌?” 宁恪说不用:“我回房间睡觉了。” 进房间不久,她又出来。 她倒了杯牛奶,一饮而尽。 - 第二天,一行人开车回去。 中途又想起来,秦佩和宁恪一商量,决定给中学的姑娘们买些卫生用品,于是又折返回去。 回到节目组安排的住处,已经是下午。 再把买来的东西分发下去,折腾下来天都黑了。 宁恪在路边,看了眼时间。 八点半。 颜云致还没回来,估计今晚是不回来,赶着明早过来了。 也不知道那张保送卡,能不能给她用,让她上午稍微休息一下。 秦佩叫她:“回去了,站在路边发呆。” 宁恪应了声,又问:“高老师也还没回来吧?” 秦佩说是:“没事,明天早上十点才开播。” 宁恪忽然问:“你们当时是怎么想来这档节目的。” 秦佩笑吟吟地看着她:“颜老师给我打过电话呀,我和阿齐也没什么事,就当来玩了。你这么问了,我才好奇呢,颜老师是你请她来上节目的?” “算是吧,”宁恪看着前方,“我也没想到她会答应。” “你开口了,她能不答应吗,”秦佩悠悠地说,“所以你们两个……” 宁恪:“我们两个没什么啊。” 秦佩哈哈笑了起来:“我说什么了啊?瞧你心虚的。逗你玩呢。” 宁恪:“谁心虚了!” 这些年龄大一点的姐姐真是一个比一个烦,别的事不喜欢做,就喜欢来逗人。 上期节目没能安排出足够的房间,这三天休息期总算协调到了新住处,给每名嘉宾都安排了单独的房间,林蕴在楼下,指挥着工作人员搬东西。 林蕴:“回来了啊,找你呢。” 宁恪叫她一起上楼:“找我干嘛?” 林蕴拿着自己藏的两瓶酒:“严刑拷打。” 宁恪跟她一起在窗边坐下:“拷打什么?” 林蕴啧啧两声,捧起她的手:“这手确实不1 。” 宁恪没好气地给了她一巴掌:“你还调侃上瘾了。” 林蕴笑眯眯地看着她,倒满酒。 喝完第二杯,两人都有点微醺。 宁恪又看一眼手机。 九点半了,看来颜云致今晚是真的不回来了。 她打开微信看了一下,没有新消息。 最起码,没有她想看的。 朋友圈有小红点。 宁恪随手点了进去。 第一条竟然是夏霖声发的朋友圈:「师姐说我很适合这套衣服,你们觉得呢?」 照片是两人的合照。 穿得不是昨天的衣服,像今天拍的照片。 宁恪盯着那照片看了两秒,按灭屏幕。 一张照片而已,说不定是夏霖声的摆拍,还不至于让她有太多情绪,只是让她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难免有些怅然。 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加的夏霖声,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夏霖声主动加的她,应该有六七年了。 本来她是不加不熟悉的人微信的,但那天鬼使神差的,她点进夏霖声的朋友圈,最上面那条就是音乐会。夏霖声在台上,台下是那个……很久很久没见到的人,穿着白色大衣,眉眼依旧温柔清雅。 宁恪同意了夏霖声的好友申请。 但没回应她的打招呼,这么多年留着她躺在了自己的好友列表中。 林蕴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发什么呆呢?又想着你家颜云致了?” 宁恪下意识反驳:“谁说我想着她了……” 林蕴:“得了吧你,瞧瞧那天她不在,你那个失魂落魄的,她一回来,你就恨不得眼睛黏人家身上不放了。” 宁恪:“有这么夸张?” 林蕴看着她:“真没有?” 宁恪不说话了,喝了半杯,又倒了一杯。 林蕴也不劝她,自己也满上,跟她碰了一下。 喝了好几杯酒,连空气中似乎也沾了酒气。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 宁恪忽然叹了口气:“我就是,做不到对她无动于衷。” 林蕴:“我当然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当时颜云致忽然出国离开,也没人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只知道她走得匆匆。别人问宁恪,宁恪只冷着脸,说她不知道,说颜云致的事情,跟她无关。 她照常上学读书,吃饭打闹,似乎一点事都没有。 她自己是不肯提她的,甚至拉黑了颜云致所有的联系方式。 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她甚至不许任何人提她。 有次是去参加谁家大小姐的生日宴会。有人不长眼,非要在宁恪面前提起颜云致。 林蕴记得很清楚,宁恪把桌子都掀了,高脚杯的玻璃碎了一地,她冷着脸,一副要打人的表情,后来也没什么人再问她颜云致的事情了。 第二年秋天,宁恪过十八岁生日。 宁家的长辈出门去谈生意了,宁家空落落,一个人也没有。她们这群朋友陪宁恪过生日。宁恪把伯父珍藏的红酒拿了出来,一群才成年的年轻人喝到烂醉,站在花园的草坪上唱歌,把缠绵哀婉的情歌唱得鬼哭狼嚎。 还有个失恋的男孩子忽然大声念了句诗:“微风吹动了我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 念完引来众人一阵大笑。 林蕴也喝醉了,宁恪靠着她肩膀,忽然轻声说:“我要如何不想她呢。” “以后我可能就会忘记你啦。” “可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宁恪忽然站起来,外面下着雨,她跑了出去。 林蕴踉踉跄跄站起来,幸好陶止没喝酒,立刻跟过去,也不知道那晚宁恪去了哪,回来时淋了雨,像只湿漉漉的小孔雀。 次日酒醒了,林蕴问陶止,陶止不肯告诉她。 只是从那之后,宁恪听别人提颜云致的名字,也不会再有反应了。 像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再后来,林蕴忽然听到宁恪说,她跟颜云致结婚了,也颇为意外。 那天宁恪神情沉郁极了,像极了以前颜云致刚走的那段时间。 “喂,想什么呢,”宁恪不满她走神,拿酒杯碰碰她的杯,“没酒了。” 林蕴回过神:“最后一杯,喝完没了。明早还要上节目,我得让人叫你起床。” “今朝有酒今朝醉,”宁恪仰头喝完最后一杯,她仰着头看白花花的墙壁,忽然轻声说,“你知道么,那天在机场,明殊阿姨问了我一个问题。” 林蕴听她叫阿姨,估计她十有八九已经醉了,也顺着她的话问:“什么问题。” 宁恪没立刻说话。 那天在机场,明殊问她,是不是真的不喜欢颜云致了。 到了现在,她才能给出答案。 怎么会不喜欢呢。 房间里安安静静。 过了半晌,宁恪轻声说:“我只是,不敢再喜欢她了。” 第53章 下期 九点, 《完美搭档》第三期·下的节目提前开播。 「呜呜呜三天简直等死我了。狗节目组,吊胃口还是你最会。」 「别骂了别骂了,好歹这次有上下期可以看。十点正式开播, 现在还提前了!」 「宁崽一个人下来了哎,她站在楼梯上往上看什么啊?」 秦佩看见宁恪, 叫她:“你来得正好, 师傅刚煮好一锅面, 才起锅。” 宁恪应了声,心不在焉地开始吃早餐。 秦佩:“落落她们都没起, 你们年轻人可真会睡啊。颜老师也没起?” 宁恪:“她回了吗?” 秦佩:“昨晚回了啊,还挺晚。” 宁恪:“这样。” 昨晚她喝了酒, 睡得沉, 没听见动静。 但八九点那会,她问过颜云致, 几点回来。 颜云致没回她。 这大概是颜云致第一次没回她。 宁恪心里有点闷。但转念一想,她之前不回颜云致的消息,也不止一次。 九点半。 顾瑶和景落才下楼,两人匆匆忙忙吃了一碗面条,又喝了杯牛奶。 九点四十五。 颜云致最后一个下来。 宁恪站在门口,看着她拉开凳子坐下, 只喝了一杯牛奶,再加一个白煮蛋, 吃完正好赶上节目开播。 颜云致穿白色大衣,大概是起晚了来不及化妆, 脸色淡白到近似雪色, 神色冷清平淡。 她今天没站在宁恪身侧, 甚至离其他嘉宾都有些远, 有点不合群般的落落寡欢。 等嘉宾到齐,节目组介绍节目安排:“各位嘉宾,观众朋友们,大家上午好!欢迎来到《完美搭档》第三期·下。” “下期有两天的行程安排。看见不远处的那座雪山了吗,这就是今天我们各位嘉宾的目标,考虑到任务难度,先登上半山腰的小组获胜!” “节目组为大家准备好的温泉,以及东北澡堂搓澡服务,都在山顶!” “公布之前保送卡和升级卡的规则:保送卡:选中一人,跳过任一环节。升级卡:总分第一,将升级为豪华温泉体验。当然了,如果不是第一,将升级为豪华北方澡堂搓澡体验哦~” 「爬山啊,那颜老师的体力可能跟不上呗,节目组制定游戏规则能不能考虑下嘉宾的身体条件?!」 「就你家大艺术家金贵啊,人家能爬她不爬?非要搞特殊是吧。」 「嘻嘻,不好意思了哦,她们上期拿了一张保送卡。我赌一包辣条,宁崽肯定要把保送卡给她用。」 「+1,楼上那位大姐等下不要破防,嘻嘻。」 宁恪也想起了那张保送卡:“给谁用都可以吗?” 节目组:“是的。” 宁恪把保送卡递给颜云致:“你用。” 颜云致接过卡:“好。” 除此之外,两人都没再说话,继续听节目组介绍路线。 「救命我怎么感觉宁崽和颜老师之间氛围怪怪的?」 「+1,虽然之前她们也没怎么多说话,但是感觉不像今天这样,一点眼神交流都没有。」 「是吵架了吧?呜呜呜吵架了宁崽也没忘记照顾颜老师。」 “我们选择了一条游客登山路线,但是这座雪山比较陡峭难爬,所以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中途有身体状况,请立刻停下。” “规则是,全部组员都登上指定地点才算赢。” “没有问题的话,我们立刻出发,坐车到雪山脚下。” 节目组安排的车到了,八个座位,两两一排。宁恪最后上车,别人留给她的事颜云致身旁的位置。 颜云致坐在靠窗的位置,闭着眼睛,乌黑浓密的眼睫覆下来,像困极了在休息。 宁恪在她身旁坐下,没发出动静。 雪地路滑,加上山坡很不好走,车开得很慢,忽然间颠簸一下,宁恪立刻偏过头看颜云致,她没碰到窗外,只是眉头稍皱着,依旧闭着眼睛。 只是那么颠簸一下,她的手没搭住,滑落下来。 落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 落在宁恪手指旁边。 宁恪低下头,看见她清瘦的指尖。 有些不自在地,想把手指挪开。 最后却没有动。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前方。 车在雪地里慢慢开了半个小时才到。 等车一停,宁恪立刻站起来,下车。 “现在,按照昨天的分组,请大家开始登山。” 宁恪一边检查自己的包一边对江临说:“我们要拿第一。我平时就有登山的习惯,你能跟得上吗?” 江临有气无力地说:“我说跟不上就可以不跟吗?” 宁恪忽然明艳一笑:“不能。” 江临:“呵呵。” 节目组:“现在,请各位嘉宾换好装备。十分钟后,我们开始登山!” 宁恪在挑选节目组发的登山鞋、手套、护膝、帽子,还有登山杖。 她先带帽子,绳子不太好系上,正在半空中摸索时,有人将绳子递到她掌心。 “等会不要太快,免得摔跤,”颜云致帮她戴着帽子,温声细语说,“别太好强。” 宁恪听她温声说着话,鼓着脸颊,不肯说话。 颜云致看她不说话,轻声说:“昨天回来得很晚,我在路上睡着了,没看到你的消息,回来已经12点了,也没再回你,免得回了你还要等我。” 宁恪应了一声,樱瓣似的唇微抿了下:“谁等你了。” 她抬起眼,跟颜云致对视,看到她神色平和,只是眉宇间难掩憔悴,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颜云致见她看着自己,朝她笑了笑:“怎么了?” “右手,”颜云致给她挑了双灰色手套,叫她伸手。 宁恪低下头:“是要戴手套……今天穿少了,有点冷。” “是么,”颜云致拿指尖触了下她手背,“有点凉,穿太少了。” 宁恪:“……嗯。” “好了,坐下来换护膝和登山鞋吧。” “我到那边换。” 因为这会镜头给得远,她们两说的话也没被录进来,差点没把粉丝给急死: 「隔这么远我都感觉宁崽一下子被顺毛了。颜老师说什么了啊?」 「是在帮她戴帽子和手套哎,呜呜宁崽好宠老婆。」 「呸,结婚了吗就叫老婆,见过倒贴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倒贴的。 「嘻嘻,前面那位说话不干不净的,等着哈,等她两结婚了记得补份子钱。」 等全部嘉宾换好了装备过来,镜头才拉回来。 “好了,那接下来!开始!” 宁恪穿了厚实的冲锋衣,腰上挂了腰包,这么宽松厚实的衣服被她穿在身上也不显臃肿。 平时坚持锻炼的习惯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她登山登得很快,步子又快又稳,甚至连江临都跟不上她。 寒风冷而呼啸,吹得人脸疼。 本来穿着厚重衣服就行走迟缓,又逆着风,前行更难。 宁恪一口气登了近百米,心跳加速,全身上下都在出汗,她暂时停下,调整了呼吸,回头看。 “姐,姐,”江临叫她,“我快不行了。” 宁恪毫不留情地拉了他一把:“你给我快点。” 她拉江临时顺便看了一眼另外两组。 余游为了等顾瑶浪费了时间,另一组,秦佩和景落都走得不快。总得来说,三组差距并不大。 再往下,一片白雪覆着的皑皑。 部分工作人员还站在原地,已经协调好了缆车,准备上号上去。 她想看的那个人也站在原地,只是衣服颜色太素净,看起来像与雪地融为一片,脆弱到随时会消失。 宁恪皱了下眉。 她不再往下想,继续往上爬。 论起体能,高齐是所有嘉宾里排第一号了,进度过半,宁恪就快跟不上他了。 但她咬着牙,始终把两个人的距离维持到二十米。在她后面是江临,再后面就是余游、顾瑶、景落和秦佩。 到三百米高处,遇到一片被当地人称为‘鱼背’的险处,还覆着冰,非常滑,需要先爬上陡坡,再爬下。 高齐停下来,他回头看着落在远处的秦佩,等宁恪跟上来了,他还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你先走吧。” 宁恪没多说,叫江临:“一起走吧。” 江临一瞅那段又要爬上爬下,心都凉了:“这有点危险啊。” 宁恪:“抓好铁链,应该没事。你先我先?” 江临:“我先吧,我给你探路。” 「呜呜呜呜高老师好好啊,真的为了老婆可以什么都不要,我真的磕这种沉默寡言宠老婆的。」 「宁崽也太胆大了吧?呜呜呜为了赢也不要太拼。」 「江临虽然嘴上说要做咸鱼,可是他还是会自己抢先去危险的地方哎。」 江临不再犹豫,直接抓着铁链,爬了上去。 宁恪在底下看着他,也不敢出声,怕吵着他。 江临踩虚了两下,幸好他抓铁链抓得牢,终于爬了上去。宁恪抓紧时间,就着他走过的路也爬了上去。 从‘鱼背’上爬下去也踩空数下,不过有惊无险,两人成功落地。 另外两组就这么被甩到了后面。 眼见着终点就在眼前,宁恪也累了。 但她一想到这场的得分将影响总分,又跟打了鸡血似的,不仅自己疯狂往上登山,还死命催上了江临。 “一组,还有十五米即将到达山顶!” “二组,八十米。” “三组……呃,还有一百多米。” 宁恪听到节目组的预告声,一连上了数级台阶,摸到终点红旗的那一瞬,她膝盖一软,往雪地里一跪。 她一开口,涌入的冷空气刺激到气管,她一边咳嗽一边说:“拿到了,我、们、第、一。” 「我去宁恪也太拼了,我黑转路了。」 「呜呜呜宁崽咳嗽的好厉害,本妈粉心疼了。」 宁恪缓了十几秒,才站起来。 她拿着红旗,江临还大手大脚地躺在雪地里,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下次我再不跟你一组了。” 宁恪看他累得快要虚脱的样子,笑了:“好。答应你了。” 她扶着岩石,站着平复呼吸。 十多分钟后,余游和顾瑶抵达,又过了十多分钟,高齐拉着秦佩,秦佩拉着景落,也终于抵达。 节目组工作人员也坐缆车上来了。 颜云致拿了保温杯过去,递给宁恪:“喝点水。” 宁恪接过杯子,喝之前又放下:“第一哦。” 颜云致有些无奈的笑:“这么想泡温泉?” 宁恪:“你想泡大澡堂?” 颜云致摇摇头,没说什么。 节目组公布得分: “第一名,宁恪组3分,顾瑶组2分,景落组1分。” “现在,各组总分是宁恪组7分、景落组6分、顾瑶组1分!” “明天还有最后一个活动,拿到加一分,拿不到就不加分哦~” 秦佩搭着景落的肩,她身体素质一般,爬完山累得够呛,有气无力地问:“那怎么比呢?” 余游:“导演,我们没力气了。” 江临:“我离死不远了。” 节目组立刻说:“放心放心,明天是自选项目,可以自由选择。现在我们赏赏雪景,嘉宾们也请休息片刻。观众朋友们,我们晚点见!” 节目组总算做了回人,下山安排了缆车,不需要再一步一步走下去。 宁恪坐在车上,身体发冷。 衣服出了汗,现在慢慢干了,贴着身体,很不舒服。 颜云致看出她冷了,摘了自己的围巾给她:“是不是很冷?” 宁恪:“还行。” 她看着颜云致的围巾,想了想才接过来,也没围上,就搭在肩膀上,语气随意地问:“昨天忙到那么晚?” 颜云致怔了一下,才说:“嗯,跟他们聊了一首曲子,还…处理一点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这么含糊的说法。 他们,包括师妹吗。 宁恪偏过头。 膝盖莫名得疼,好像是爬山过程中撞到了石头,最后那一下她没站稳又磕了一下,一阵一阵的疼。 车停了,颜云致还没站起来,接到电话,她递到耳边:“爷爷。” “他跟我说了……”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些,眼睫低垂着,神色不明。 宁恪无意去听她跟颜爷爷说话,起身,先下了车。 只是因为膝盖一阵一阵的疼,所以走得很慢。 弹幕也注意到了: 「我去,怎么感觉宁崽一瘸一拐了啊。」 「呜呜呜妈粉心疼了。」 「真的不要太拼了。以前我就听说她一年接过六部剧,本来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就这么短短一段距离,宁恪没叫别人帮忙。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换下衣物,看见膝盖青紫一片,低声嘟囔一句:“这么没用。” 宁恪打电话给林蕴拿了治跌打的药油过来,也不让她动手,自己忍着痛擦药油:“你出去吧。” 林蕴皱着眉:“是不是很疼,让医生来看看吧。” 宁恪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事,不用叫了。” 林蕴:“不跟颜云致说了?” 宁恪:“不说。” 林蕴:“为了她拼命拿第一,又不想跟人家说。你说说你,怎么想的?” 宁恪:“我也不知道。” 林蕴:“你记得你昨晚跟我说什么了吗?” 宁恪:“记得,昨晚就喝了一点,我又没醉,不会失忆。” 林蕴:“我还怕你又要说忘了呢……就知道嘴硬。” 她还记得宁恪说出那句话时落寞的神情,语气轻得像雪花静静落下。 宁恪轻轻呼了一口气:“我决定了,等过几天回家了,我就问她,之前为什么出国。” 林蕴:“你早该问了。” 宁恪笑了笑:“如果不是她,我才不会问。” 她承认自己不是落落大方的性格,她脾气不好,骄傲又小气记仇,要很努力才能放下自己的自尊心……才能去问那样的一句话。 林蕴:“话说回来,你怎么又惦记上人家了?” “我也不知道,”宁恪忍不住揉了下脸颊,嗓音微涩,“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我做了个梦。” 林蕴:“你没说什么梦。” 宁恪:“有一天我撞见她洗澡,然后晚上做了个梦。门开了,我走进去了。” 她就这么一句,不肯往下说了,林蕴笑出来:“然后呢?走进去之后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不是馋人家身子?” 宁恪声音低下来:“……非要说的话,那就算吧。”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小心地保持着两个人间的距离。 不得不承认的是,就是从看见颜云致洗澡开始,一切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林蕴拍拍她肩膀:“宁可可,你有出息吗?” 宁恪:“什么?” 林蕴恨铁不成钢地批评她: “喜欢她就抱她亲她。” “想东想西做什么?你们是合法妻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管以前你们之间怎么了,现在你们结婚了,两年半了!以后你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你到底想不想睡她?” 宁恪被她一顿输出给惊到了,听到最后一句,大脑空白两秒,差点咬了舌头:“这个…” “你就说你想不想?” “……想。” * 第54章 妻妻 说出这一个字后, 宁恪愣住了。 林蕴看着她,才慢悠悠笑起来:“喏,想做就做。是你老婆, 有本事今晚就去睡了她。” 这个嘴硬的家伙,也真是没得救了。 宁恪:“什么?今晚?” 林蕴:“对啊, 不然呢?” 宁恪:“你别太夸张。” 林蕴:“你脸红什么啊?” 宁恪:“我哪有?” 林蕴:“现在真的红了。” “去你的, ”宁恪揪了个抱枕砸她, “损不损啊你。” 林蕴:“哈哈哈开个玩笑呢。但话说回来,可可, 你跟颜云致耗了这么长时间,她年纪也不小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三十如狼四十似虎, 你抓紧上啊!” 宁恪知道她一向说话豪放:“行了行了,什么上不上的, 能不能别挂在嘴边说了。我休息一会,你别吵我。” 林蕴:“你先休息,晚上我们再说。” 好不容易送走这位尊神,宁恪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没伤到骨头,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有点疼。 宁恪睡了会,起来膝盖也没那么疼了。 五点, 节目再次开播。 宁恪不太想下楼,但时间到了, 她不能不去。 晚上由三个组分别做饭, 也有隐藏环节。 画外音宣布今晚的规则:“现在进入晚餐时间, 请三个小组的嘉宾准备几道自己的拿手好菜。请各组派嘉宾和几位导演分别试吃并评分, 总分最高的一组能拿到一张隐藏卡:单间卡,就可以逃避掉令人尴尬的澡堂环节拉。” “大家感兴趣吗?” 宁恪已经锁定温泉,这张卡片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再说她也不会做饭,懒懒地说:“没兴趣。” 秦佩最积极:“感兴趣!” 顾瑶偏着头说:“可我只会吃,不会做哎。” 「啊哈哈哈节目组还是会搞事,我喜欢~」 「秦老师是为了景落落这只社恐要的卡片吧?」 「怎么不见颜老师呢?」 在观众注意到颜云致还没来的时候,她下来了:“抱歉,看错时间了。” 她看起来是才起床,没穿外套,只穿着咖色高领毛衣,白皙瘦削的下巴近乎掩在毛衣里。 长发低低挽着,鬓边有碎发落下来,气质温柔又冷清。 宁恪跟她目光对上,莫名有点心虚。 节目组把直播画面切成了三部分:“三个小组,各自有一个小厨房。让我们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吧!” 宁恪看了眼食材,问江临:“你来?” 江临:“累了,不想动。” 颜云致:“我来吧。” 宁恪:“你做饭?” 江临立刻抱着菜篮出去:“我到外面洗菜。时间不早了,我们抓紧吧。” 颜云致她拿过围裙,对宁恪说:“帮我系下。” 宁恪:“……哦。” 她伸手到前面,接过细细的带子,系上,打上第一个结。 因为颜云致的毛衣宽松,细带拉紧又拉紧,还是有些滑,宁恪不得不再系了一下,收到了最紧。 正好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条流畅而美。 她的腰很好摸。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宁恪立刻收回手,转过身:“我去看看江临洗菜。” 镜头也随之切到院子里。 「切什么镜头啊!颜老师这个腰,我是LSP我先说,我可以摸吗?」 「我是学生我先来!呜呜呜呜宁崽把持得住吗?」 「颜老师这样……咳咳,好像那种日漫里的温柔人。妻啊,我有点把持不住了。」 「呵呵什么人。妻,你颜姐单身未婚!梦女和CP脑都醒醒!」 颜云致看了眼宁恪的背影,正好看见秦佩过来:“秦老师,有事?” 秦佩站在门口:“看你也挺累的,怎么还要你做饭啊?” 颜云致弯了弯唇角:“小宁很想赢。” 秦佩:“她是想让你赢。” 颜云致:“我们在一组,她赢我赢是一样的。” 秦佩劝不动她:“就不能放放水啊?” 颜云致笑意不减:“不能。” 秦佩:“行了,不劝你了,我去看看阿齐他们组。” 秦佩和景落都不会做饭。在家里根本不需要秦佩动手,景落独居,跟大多数年轻人一样,点个外卖就能凑合一顿。 高齐正在做自己最拿手的菜,再加上余游也会做饭,给他打打下手,进展非常顺利。 景落那边对着食材束手无策,一边上网查菜谱一边做饭,另外两个组动作很快,一个半小时后,三个组的菜上桌。 节目组摆了一条长长的木桌,上面放了十五道菜,荤素俱全,番茄牛腩、咖喱鸡、鱼香茄子、青椒炒蛋、南乳鸡翅、酱烧排骨……还有一盘略发糊的红烧肉和两盘焉巴巴的青菜。 节目组派了六名工作人员,放好了公筷。 在开始试吃之前,节目组还安排了一个互动环节:“现在,左下角有我们十五道菜的点赞栏,大家点赞最高的那道菜,相应组在评分中加一分!” “此外,还有一个福利环节,我们给各组一个互动账号,这个账号发言会是金边字体,跟互动账号合影到的观众朋友,送出签名照一份,可以指定你想要的嘉宾哦!” 「我一眼就看中了那道南乳鸡翅,看着就好香啊!」 「哈哈哈我在想那道糊了的红烧肉是谁做的,三位男嘉宾都会做饭,看起来是女嘉宾做的。」 「签名照!我来了!节目组我可以要双人签名照吗嘿嘿嘿!」 三个组的账号分发下来。 宁恪拿了一个账号,登录,但没想好发什么。 很快,六名工作人员和各组安排的一名嘉宾开始试菜,这九个人给每道菜都打了分,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后,排名第一的是两道菜:南乳鸡翅和酱烧排骨, “好了,这两道菜并列第一,那我们现在开始公布,南乳鸡翅——宁恪组,酱烧排骨——顾瑶组。” “两个组并列第一,各得到单间卡一张!” 「我去,这道馋死我的南乳鸡翅是颜老师做的啊?饿死我了饿死我了,我是学生可以喂我一口吗?」 「我也饿了。还有什么是你颜姐不会的吗,汪汪汪,想做颜云致的狗!」 「好好的人不做,做什么狗?」 宁恪忘了自己拿的是特殊账号,随手评论了一句。 这条镶着金边的评论一飘而去,很快评论上飘满了: 「宁恪是你吗?」 「宁恪是你吗?」 「宁恪是你吗?」 宁恪立刻放下手机。 没事,没事,三个组都有账号,又不是她一个。只要她不尴尬。 偏偏节目组立刻公布:“恭喜刚才评论的一条:‘宁恪是你吗?’,获得签名照一份,稍后会有工作人员跟你联系。” 宁恪:“……” 「哈哈哈哈哈狗逼节目组不做人啊,笑死我了,公开处刑了这是。」 「哈哈哈你宁姐脸上写着四个大字:去你妈的。」 「放心宁崽,我们不跟你抢,让你一个人做姐姐的修勾哈哈哈哈!」 宁恪盯着弹幕,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到了旁边,领过了节目组派发的单间卡。 公布完另外两组的评论中奖,工作人员把桌上的菜撤掉——各组出锅前都单独盛了一个小碗试菜,整份的还放在厨房里,免得被风吹凉了。 这次摆盘是各组面前放了各自做的菜,宁恪这边摆了南乳鸡翅、番茄牛腩、青椒炒蛋、手撕包菜,高齐那边菜更多,至于景落和秦佩那边,就只有一盘略发糊的红烧肉和两盘焉巴巴的青菜。 颜云致用公筷给宁恪夹了个鸡翅:“饿了吗?” 宁恪嗯了声:“还好。” 另一边,秦佩没顾上吃饭,问景落:“手还疼吗?” 景落:“没事,不疼了,就被烫了一下。” 秦佩不放心:“姐姐看看。” 景落犹豫着,把手放上桌面:“真的没事。” 秦佩一把拉住她的手,皱着眉:“都起泡了,怎么会没事呢?” 正好高齐端着一盘酱烧排骨过来:“烫伤了?我去拿药。” 他把酱烧排骨放下,自己也顾不上吃饭,立刻回房间找药。 秦佩给景落夹了块酱香排骨:“尝尝我在家最爱吃的菜,不过我觉得没有我们落落做的红烧肉好吃。” 景落吸了口气,她低下头吃饭:“好,我尝尝。” 「秦老师好温柔啊呜呜呜,我要是景落我都要哭了。」 「我看到景落眼睛红了。」 「高老师人也好好,做的是妻子最爱吃的菜,二话不说就去拿药。」 「我在磕一些……算了,人不能,也不应该乱磕。」 「实不相瞒,我也……」 时间到了八点,就在观众越磕越歪的评论中,今天的直播结束了。 宁恪解决了碗里的第一根鸡翅,她站起来,把那盘鸡翅分到大家碗里。 余游咬了一口,立刻赞不绝口:“颜老师,下次还能再尝到你做的鸡翅吗?” 颜云致笑,却说:“不能。” 余游有点失望:“好吧。” 盘子空了,宁恪消灭完最后一个鸡翅,有点意犹未尽:“不做了吗?” 颜云致:“要现在做吗?” 顾瑶没心没肺地说:“颜老师你好双标啊。” 颜云致嗯了声,也没否认。 “别做了,”宁恪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这两天是很累吗?” 颜云致说没事:“一直都这样的,不要紧。” 宁恪压低声音:“下期要不不来了。” 颜云致顿了一下:“到时再说。” 这两天收工都早,林蕴早早忙完了,又来敲宁恪的门。 宁恪:“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了,你还嫌弃上我了,”林蕴把两贴膏药扔到她床上,“我怕你膝盖疼,给你拿药,几个小时换一次。” “谢了,”宁恪卷起裤脚,“晚上洗过澡再换。” 下午没走路,倒是好了点,没中午那么吓人了。 林蕴看她忍着痛撕下膏药,坐在床边跟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还没跟颜云致说吗?” “我自己的事,随便跟别人说干什么。再说了,她又不是医生……” “她是别人吗?她是你太太。” 宁恪不说话了。 换完药,她才说:“我就是,习惯了。” 这么多年。 习惯了遇到问题自己解决,习惯了不轻易依靠别人。 林蕴:“别把习惯两个字挂在嘴边。颜云致对你又不是没那个意思。” 宁恪:“我不知道。” 林蕴:“还不知道,晚上别人要吃鸡翅,她说不行。你随口说了一句,要是你点头估计她今晚就做了。” 宁恪轻轻呼了一口气:“她跟以前一样,习惯了照顾我。说不定等她想走的时候,也还是会走。” 林蕴忍不住拍了她肩膀:“明殊阿姨不都跟你说过,她出国养病去了。以前你们什么关系,现在什么关系!你们结婚了,合法妻子,你都说了想睡她了,今晚抓紧跟她履行一下妻妻义务,她以后还能跑到哪里去?” 宁恪:“今晚?” 林蕴捧着脸,一脸认真地说:“不过颜云致那么病歪歪的,看起来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啊。她会不会不行啊?” 宁恪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往下想了想:“有这个可能……” 就在这时,有敲门声响起:“小宁,睡了吗?” 宁恪心怦怦跳了下,差点怀疑她听到自己和林蕴的对话了:“没,怎么了。” “你的手机落在桌子上了,”颜云致推门进来,“小林也在啊。” 林蕴也难免心虚,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晚上好,阿致姐。” 颜云致放下手机:“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了。” 门又关上。 宁恪跟林蕴对视一眼。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今晚也太快了吧,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别瞒我宁可可,咱两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瞧你这个眼神,明明是想试试又不敢。” 宁恪:“换了是你,你敢吗?” 林蕴:“……不敢。” 颜云致是什么人。 年少成名的音乐家,斩获多少项国际音乐大奖。她对人温柔得体,却并不是能随便接近的人。 宁恪:“你回去休息吧。我脑子有点乱,我要睡了。” 林蕴:“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不敢,可你不一样啊。这么多年你见颜云致对谁亲近过啊,不就是对你。” “好了好了,你赶紧走吧。” 宁恪把人赶出去,落了一时的清净。 她洗澡,换好药,才躺下休息。 上午爬过山,白天拍摄没及时拉伸,现在肌肉也有些酸。 开着台灯,宁恪坐在床头,打开了《无她》的剧本。 等这期综艺结束,她也要回去赶戏份,争取在一周内杀青。 剧本打开了,她盯着密密麻麻的字,一行都没看进去。 总感觉……这几天,颜云致跟之前不太一样。 似乎比之前更累。 而且对她,也比之前,疏远了一点。 哪怕她还是过来跟她说话,登山前给她戴帽子,吃晚饭给她夹菜,跟她说话。 可还是不一样的。 她能感受得出来。 想到这里,宁恪有点烦躁,她放下剧本,看也看不进去。 关灯,睡觉。 可是在黑暗中,她眼睛一闭。 脑海里许多帧画面,是夏霖声发的那条朋友圈,是在车上,颜云致偏过头,扣着手机跟爷爷说话,像怕她听到什么。 又想起林蕴跟她说的话,怕什么……履行了妻妻义务,还怕她以后跑了。 这些杂乱无章的念头交织在她脑海中,让人心烦意乱。 宁恪翻来覆去,睡不着。 ‘啪’的一声,她开灯,坐起来。 她一向最不喜欢拖泥带水,最近总是想着颜云致,影响她工作,也影响她休息了。 她压下烦躁,下床。 再一看时间,十一点。 宁恪开门出去,敲了颜云致房间的门。 颜云致就住在她对门。 “咚咚。” 没几秒,门开了。 颜云致穿丁香色针织睡衣,长发披在肩头,卸了淡妆后唇色略有些苍白:“小宁,怎么了?” 宁恪看着她的眼睛:“颜云致,我们做,做做……” ……吧! 可是像有浆糊黏住了她的嘴,那最后一个字根本就冒不出来。 颜云致把门再打开些,她的睡衣扣子只扣到倒数第二颗,灯光映射出她清瘦好看的锁骨。 宁恪立刻挪开目光:“我们做……做点喜欢的事情吧。” 颜云致:“做什么?” 宁恪:“比如……” 颜云致:“比如什么?” 宁恪:“……回家后养只狗吧?好不好?” 颜云致挑了下眉:“不是前几天才说不想养狗了吗?” 宁恪:“忽然又想养了。” 颜云致点头说好:“等这期节目结束回家,我们去看看养什么品种的狗。” 宁恪哦了声:“那、那你早点休息。我睡觉了!” 说完她立刻转身,回房,关门。 她捂住胸口,心跳还是怦怦,久久不能平复。 过了好久,她才平静下来。 又回想起刚才的对话。 我们做,做做…做点喜欢的事情吧! 我们养只狗吧! 都什么跟什么啊! 啊!气死她了! * 第55章 义务 时间来到《完美搭档》第三期节目的最后一天。 这期战线长, 观众看得痛快,直播的嘉宾都有点疲倦了。 上午十点,节目开播。 “欢迎大家继续收看《完美搭档》第三期·下。今天是这期节目的最后一天。上午是自选项目, 下午是跟当地相关部门一起安排的助农直播,非常希望大家下午能支持一下这边的农民爷爷和奶奶。” “好了, 现在先来介绍今天上午的自选项目。专业项目:滑雪;业务项目:雪地跳远。只要到达节目组指定位置就算得分。” 宁恪提问:“现在我们组7分, 秦老师组6分, 如果她们赢了我们没有呢?” “那么两个组进行加时赛。” 宁恪:“知道了,我们组参加。” 秦佩叹气:“你这年纪轻轻的, 怎么就这么争强好胜呢?” 说完她偏过头看了景落一眼,估计叫她去大澡堂子怕是为难她了, 只能说:“我们也参加。” 顾瑶那组目前总分最低, 干脆放弃了,选择一旁观战。 两个组商量后, 决定选择easy模式:雪地跳远。 不过秦佩和景落只有两个人,所以这边也只能派出两个人。 宁恪没多想,对颜云致说:“我和江临上。” 颜云致劝她:“如果累了就不要了。” 宁恪脱掉手套,准备热身:“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既然已经一路拼到了第一,没有再不要的道理。 随着观看人数飙升,弹幕上出现了不少吵架的评论: 「妈粉有点心疼, 宁崽真的好拼。」 「这期节目战线真的太长了,幸好经常只安排半天的活动, 不然累死嘉宾了。下午直播间我一定下单支持一下。」 「又来,大艺术家又直接躺赢了是吧, 带资进组是吗?见过划水的没见过这么会划水的。」 「+1, 昨天小宁就膝盖疼了看不出来吗?某些CP粉还在乱磕血糖, 滚啊。」 「怎么了, 昨天来我们CP超话骂了一天还不够,爷磕自己的,gnps。」 「别吵了,节目开始了。」 节目组开始宣布规则。 “请大家看到这三条红线。请按照指定方向,越过红线则得分,根据距离远近分别是1、2、3分。每人每次有两次起跳机会。” 此外,考虑到江临是男生,给他的那一条线也拉得更远一些。 “现在,开始第一跳!” “角度,45°,请两位预备!” 江临、景落分别站在起跳线。 这两人身高腿长,轻轻松松,就跳过了第一条线。 很快来到第二条线。 江临依旧轻轻松松跳过,景落第一跳却跳偏了,整个人跪到雪地里。 秦佩忙问:“落落,你没事吧?” 景落从雪地爬起来:“没事,再来!” 她再次助跑,起跳。 终于跳过了。 至于第三条线,江临跳不过,景落也没跳过。 “第一局,平局。现在请两组换嘉宾上场。” 宁恪和秦佩再次站到起跳线。 跟上一局一样,第一跳,都轻松通过。 第二跳。 秦佩先跳,第一次没通过。 宁恪开始第一次起跳。 在助跑、弹起的那一瞬,左腿膝盖原本就发疼的地方一阵刺痛,她忽然往雪地里重重一跪! “宁恪姐,怎么了!” 江临离得最近,最先冲过来把她扶起。 宁恪咬着牙,吸了一口气:“没事,我缓缓再跳。” “不要跳了,”这短短几秒,颜云致也走了过来,她轻轻抓住宁恪手腕,“不要跳了,小宁。” 宁恪抿了下唇。 片刻后她松口:“行。不跳了。” 秦佩见她这么倔强,忙说:“好了好了,我也不跳第二跳了。算我们两个组平局,你们还是第一,行了吧祖宗。” 宁恪这才绽开笑:“谢谢秦老师!” 「秦老师还是好好啊,她对年轻姑娘都很好,不管是落落还是宁崽。」 「妈呀宁崽是不是膝盖很疼,我看到她从雪地里爬起来那一瞬间眉心都是皱的。」 「宁恪好胜心也太强了吧,真的没必要,不就是一次温泉。」 「颜粉好意思说宁恪好胜心强?你正主躺赢还不爽?好大脸啊!」 粉丝们莫名又骂了起来,CP粉还好,两家唯粉从节目之初就积累起的矛盾集中爆发了,甚至开始屠对方的广场了。 节目组也注意到弹幕戾气太重,连忙宣布得分:“好了,上午的自选节目平局,结束!下午的助农直播会在三点开始,我们不见不散!” 宁恪站着原地,缓了缓,感觉膝盖疼的感觉好些了,才说:“走吧。” 她不肯要别人扶着,只是走得慢了些。 颜云致陪在她旁边,不知是不是吹了冷风的缘故,忽然侧过身,轻轻捂住了胸口。 宁恪停下来:“你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颜云致说没事:“昨晚忘记关窗了。” 宁恪:“这你也能忘?” 颜云致:“没事,不要紧的。” 回到住处,宁恪给林蕴打了电话,给颜云致房间加被子。 林蕴亲自把被子送了过去,又过来看宁恪:“你说说你,明明腿疼,还要逞强!” 宁恪说没事:“磕着而已,在剧组拍戏吊威亚时常有的。” 没多大的事,没必要抱怨,更不想诉苦。 林蕴知道她一向要强,也没劝了:“下午直播你把主场交给江临。” 宁恪:“知道了。” 等林蕴走了没多久,景落和顾瑶也过来看它,非要问她是不是伤着了,又坚持要看她膝盖的情况,江临和余游也来问,宁恪不适应这种被人围着关心的感觉,连忙说没事,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了。 最后来的是高齐和秦佩。 高齐很绅士地放下两盒治跌打的药就走,秦佩留下来跟她说话:“膝盖是爬山时磕到石头了吗?” 宁恪抱着被子,坐在床头:“没事。” 秦佩:“你啊,这么好强做什么啊?” 宁恪低头笑了:“好了秦老师,您不要也来数落我了。” 她笑着笑着,笑意忽然淡了。 每个人都过来看她了。 最想见的那个人没来。 秦佩说了她几句,也非要看过她膝盖的伤,才掩门出去,正好碰见颜云致站在走廊,她站在窗前,捂着胸口。 “怎么了?”秦佩走过去,低声问,“你这两天身体很不舒服吧?我住你隔壁,听见你半夜有动静。” “抱歉,”颜云致平复呼吸,才转过身说,“吵到你了。” 秦佩:“吵到我是小事。你有空赶紧去看看医生。” 颜云致:“我知道,等这期节目结束。” 秦佩指了指宁恪房间:“这边风大,赶紧进去看看吧。” 敲门声再次响起。 宁恪坐直了:“请进。” “小宁,”颜云致站在门边,没走进来,“还好吗?”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宁恪忽然不想说话了,她偏过头,语气很淡:“没多大事。” 颜云致嗯了声,却没有走进房间的意思:“你好好休息一下午。直播我跟江临……” “不需要,”宁恪打断她,“你没有上过这种带货直播,我最熟悉。我配合江临。” “没事了吧,”宁恪不去看她,“你出去吧。” 是不想过来陪她说话吗? 站在门口,隔这么远,还有什么好说的。 听她下了逐客令,颜云致在门口站了一会,似思索了什么,但她终究还是没进去:“你好好休息。下午不舒服就不要起床了。” 宁恪没回话。 等门关上的那一刻,却莫名觉得委屈。 只是她觉得自己的情绪也有点可笑。人就是这样的吧,习惯了别人的好,就受不了一点点不好。 下午三点,直播开始。 主播的主力是江临、余游和顾瑶三个年轻人,他们介绍当地的农产品。这次宁恪也安静坐在一旁,很少说话。 五点直播结束,其他人断断续续走出去,因为摄像还没关,宁恪坐着,到镜头前跟观众说话。 “这期节目快到尾声了。” “谢谢大家购买了这么多农产品。” “还记得教我冰壶的那个姑娘吗,她叫小舟,她爸爸上山砍柴时摔下山去世,家里只有妈妈和她,她练习冰壶好几年了,如果再不能被选进市队,她说她会放弃冰壶,去镇上的一家服装厂。告别前她跟我说,希望我们在没有苦难的世界里重逢。” “好了不说了。再见。” 秦佩也走得晚,她感慨一句:“这姑娘,心还是很软。” 颜云致笑了下:“她的心比她自己想象的都要柔软。” 宁恪站起来,看见她们还站在门口:“走吧。” 她一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回去路上别人也不敢跟她说话。直到她回到房间关上门,秦佩问:“你不去哄哄?” 颜云致轻轻舒了口气:“我晚点去找她。” 晚饭是节目组准备好的。 宁恪没下楼,有工作人员给她送饭上来,还给她捎来东西——小舟那姑娘托人送她的,说是自家酿的米酒。 宁恪尝了一口,味道酸酸甜甜,酒精度数很低,还挺好喝。她一个人喝了两杯,有点微醺里才停下,看了看手机。 她打开微博。 本来只打算随便扫一眼,却被那个名字停下来了。 因为她的生活号关注了颜云致,所以推送了她的相关信息。 夏霖声。 镜头里,小有名气又美貌过人的青年艺术家笑着说:“大家抓紧时间提问哦。我师姐还在等我,我们有个合作的曲子要排练。” 记者一听她提师姐,立刻说:“是颜老师吗?” 夏霖声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睛:“是哦。不过具体合作计划保密哦。” 记者:“夏小姐,那能请颜老师接受下我们的采访吗,您知道,她太低调了,我们约不到她。” 夏霖声:“我师姐不喜欢见人,我有空问问她。” 镜头偏移了一角,露出站在不远处的颜云致。 看起来是路边被偶遇后接受的采访,宁恪认出了这是哪里……很巧,是她扔过硬币许过愿的喷泉广场,不是工作地点。 夏霖声那天发朋友圈的照片,就是跟采访里一模一样的衣服。 所以,去见这个师妹,就是颜云致所说的‘处理一些其他的事情’? 颜云致跟她说,会尽量避开夏霖声,避不开会跟她说的。 可现在,她没告诉她。 镜头最后,夏霖声抬起手,轻轻揽了下头发。 随着抬起手的动作,宽松的大衣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戴着的红绳,坠着一枚银色的坠子。 以前宁恪送颜云致礼物,一条红色手绳,隔天她就看见夏霖声戴在手腕上。 宁恪被那红绳刺了下眼,直接把手机扔到一旁。 她找出前几天林蕴给她拿来的酒,自斟自饮地喝了三杯。 有工作人员过来敲门,叫她去泡温泉,宁恪没应。 过了会,林蕴过来,敲开门:“你怎么喝上了,不去泡温泉了啊?” 节目组已经安排好了温泉和豪华版的澡堂搓澡服务。 宁恪拉她坐下喝酒:“跟我喝两杯。” 林蕴:“祖宗,你不能晚点喝吗?” 宁恪:“不能。” 林蕴拿她没办法,接过酒杯:“干了。” 宁恪仰头喝了一口,忽然笑起来:“林蕴,你戴过绿帽子吗?” 林蕴:“什么?!” 宁恪喝完剩下的半杯酒:“逗你的。” 林蕴:“……你真喝高了吧?” 宁恪:“是啊,你说得对。你今天说得对,昨天说得也对,前天说得也对。好了,我要去泡温泉了。” 林蕴:“慢点慢点,我扶着你,别摔着。” “别拉着我,”宁恪推开她的手,“我真没事,林蕴。” 林蕴真担心这祖宗摔趴下,不过宁恪说了两句没有逻辑的话好像就醒酒了,她只好松手:“那你慢点啊。” 宁恪换好了衣服鞋子,脸颊因为酒意而红着,眼睛清亮亮的:“走了。” 这次给第一组安排了单人豪华浴池。 因为下午的助农直播效果不错,江临被叫回去加场直播,就没过来。 这个季节本来就没什么游客。 节目组工作人员分了组在中型浴池泡温泉,靠里的单间根本没人。 宁恪脱掉衣服,换上泡温泉用的浴袍,慢条斯理地系好腰带。 镜子因水雾而模糊,她看着自己的脸,把头发挽起来。 这几天让她心烦意乱的念头再次浮现。 林蕴问她想不想,她深更半夜去敲门却说不出来话。颜云致站在她房间门口,不进来。还有看到那个小视频那一瞬,爆发出来的所有委屈和不甘。 凭什么。 颜云致本来就是她的妻子。是她的。 她最近就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所以才平添烦恼。 今晚她要做一件事。 这是婚姻关系里最正当的权利与义务。 * 第56章 温泉 泉水咕咚, 白雾氤氲。 节目组安排的豪华温泉是半开放设计,温泉设在室内,屋顶是空着的, 仰头就能看见深蓝夜幕上的璀璨星点,时不时有雪花落下。 宁恪掀开白色纱帘, 看见了颜云致。 颜云致偏着头, 左手搭在池边, 脸颊枕着掌心。 她闭着眼睛,长发半披在肩头。温隽端丽的容颜, 清致沉静的眉眼。瓷白脸颊在灯光下更显白皙,少了几分血色。 灯光下的睡美人, 唯美而易碎。 她没听见任何动静。 宁恪走到池边, 跟她隔了一段距离坐下,小腿放进水里, 轻轻晃动——哗啦一声水响。 颜云致抬眸看她:“小宁?你的房间在隔壁。” 宁恪:“我不能在这里吗?” 说完,她示威似的,脚尖踩到池底,在颜云致略有不解的目光中,也进了温泉池。 她们之间大概还有一两米的距离,但颜云致已经闻到酒味了。 “你喝酒了?”颜云致感受到宁恪的反常, 虽然最近没对她那么避犹不及,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找她。 宁恪拿手心拨弄了下水, 她抬起手,水珠从指缝坠落:“是啊。” 她的语速比平时慢, 脸也是红的, 说话间隐约有酒气。 颜云致:“喝酒了就不要泡了, 我们出去吧。” 宁恪:“为什么不能?” “容易不小心滑到池底, 不安全。” “关心我啊?”宁恪忽然靠近她,近到颜云致能看到,有一滴水珠顺着她鼻尖滚落,落到她的锁骨。 嘀嗒一下,落入水中。 颜云致拿手背碰了下宁恪的额头,很烫,分不清是她酒意上头还是着凉了。她说:“我们回去。” 宁恪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着急,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你那天说,你跟陆教授谈完工作,处理了一些事情?什么事情?” “我的一些私事。” “私事。去喷泉广场见夏霖声吗?” 颜云致看她眼圈有些红,虽然不知她是怎么了,仍安抚似的叫她:“小宁……” “不要叫我,”宁恪看着她,神情倔强而委屈,她轻声说,“我讨厌夏霖声。” 她讨厌夏霖声。 这三个字,是她所有的不甘和不愉快的回忆。 是许多次,她去找颜云致。夏霖声笑吟吟地说,她们在练琴,叫她晚点再来。 是以前她送给颜云致的生日礼物,那条红色手绳,不知怎么就被夏霖声戴在手腕上。 颜云致不知她为什么又提夏霖声,犹豫片刻才说:“我去那边有事,正好碰见她,跟她说了几句话。” 见宁恪还是那副神情,她又说:“你真的不用在意她。” 宁恪忽然笑了:“我就是特别讨厌她。” 讨厌那个人总是一声又一声,师姐,师姐。 讨厌那个人总是陪着她练琴,整日整日跟她待在一起。 只要一想到夏霖声比她早认识颜云致十年,她就嫉妒得要疯了。 宁恪今晚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颜云致轻轻拍拍她的手:“好了,我知道了。你讨厌她,我也一起讨厌她,好不好?这些事明天再聊。我们今晚先回去。” 她听出来了,夏霖声并不是宁恪今晚全部的情绪来源,只是一个爆发点,需要在宁恪情绪平静的情况下,好好谈一谈这个师妹。 这次宁恪没再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开了。 颜云致偏过头,忍不住咳嗽两声,雪白脸颊上泛着潮红。过了片刻她才缓过来,依旧微蹙着眉,一副病弱又冷清模样,摸了摸宁恪头发:“好了。” 宁恪看着她不说话,在水下伸手抱住她。 颜云致没想到她会主动抱自己,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了,又是生气又是委屈的样子,也回抱过去:“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当是我错了好不好?别生气了。” 宁恪紧紧抱着她,眼睛里泛着水光。 想起她这次回来后忽如其来的冷淡,站在房间门口却不愿意走进来的样子。 颜云致见她一副委屈到不行的表情,低下头,哄她:“怎么了,把我们小宁气坏了。” 宁恪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靠过去,鼻尖轻轻贴上她的侧脸摩挲,一寸又一寸往下,气息洒落。 她们的呼吸渐渐融在一起,耳边的碎发被热汗打湿黏住,空气似也被温泉的热浪蒸到发烫。 颜云致环着她,不敢太用力。 十里红尘娇养出的大小姐,纤秾合度,幽幽盈香,肌理细腻,软玉温香大概也不过如此。 宁恪轻轻蜷缩下手指又展开,她碰到了颜云致的睡袍系带。 颜云致的目光里蕴了雨雾:“小宁……” “你自己说的,你是我的妻子,”宁恪拉住系带,鼻尖抵住她鼻尖,呼吸渐渐落下来,“我对你做的事,不正常吗?” 颜云致轻轻按住她的手,偏过头避开她的脸颊:“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喝醉了。 就算要做,也不能是现在,不该是这里。 更不该在她喝醉酒的情况下。 而且,不该这么快的。 宁恪被她避开自己的动作伤到了,这么多天来反反复复的情绪堆积在心间,这瞬间爆发了。 前几天抱她哄她,今天又不肯靠近她。 患得患失,时远时近的感觉太糟糕了。 她声音有点哽了:“算了颜云致。我们离婚吧。” 颜云致眉心蹙起:“你说什么。” 宁恪朝她一笑,神色可怜又倔强:“我说,我要跟你离婚。” 刚才那番动作,她的发梢都被温泉水打湿了。 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慢慢往下流,流到她眼尾,分不清是水珠还是泪珠。 理智早就被酒精浇灭了,这十余年见不到这个人的想念,婚后两年相敬如宾的冷淡疏远,似乎都被热气蒸腾而出。 “我们这种丧偶式婚姻,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两年多快三年了,我干嘛要守个活寡。” “我受够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我不要你了。我们离婚。” 看不见她,就不会总想着她。 不会听到一声咳嗽就辗转难眠,不会再担心没有她可以吃的饭菜,不会再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患得患失,不会再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难过。 更不会总是想起十多年前,眼前这人来给她庆祝生日,走之前还跟她约好‘明天见’,可这个‘明天’迟来了好多年。 颜云致渐渐没了表情。 一向温静清雅的人,深邃眉宇间覆着霜意,漆黑眼眸里沉沉压着光。 她说:“宁恪。收回这句话。” 宁恪不肯让步:“不收。离婚。” 她捕捉到颜云致脸上的情绪变化,轻轻笑了一下。这人一向端庄到虚伪,还是第一次吧,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永远只有她情绪起起落落辗转反侧,从那时到现在,仿佛就只有她陷在这场爱恋里。 她想看到颜云致为她生气。 想看到她的情绪也为自己牵动一次。 一阵沉默。 颜云致没说话,依旧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宁恪绕过一旁,转身要上岸。 没想到忽然被颜云致一把从后抱住。 “颜云致,你干什么?” “你放开我!” 先前她抱着颜云致时,她们紧贴着彼此,轻声细语说着话。 这会轮到她被抱着了,她却情绪激烈起来,想推开揽着自己的手,却因为被困在池边无能无力。 颜云致从后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收回刚才的话。” “不收。我,唔……”宁恪话说到一半,温软的气息落下,她慌张躲开,但那一瞬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跳。 “别碰我!” “我说了我要跟你离……” 这句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原本就松松垮垮的睡袍散开了。 宁恪心里一慌。 背上紧紧抵着的是…… 软,热。 “小宁。” 颜云致在她耳畔叫她的名字,呼吸远比平常急促。 她又不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神佛,自然也有情与欲。 宁恪听着她不平稳的气息,也说不出话了。 原本被刻意控制好的防线轰然倾塌,中途被颜云致停下的那件事,此刻又继续下去。 一阵又一阵陌生的感觉传来。 是水下。 是那双拉小提琴的手,因为常年拔弄琴弦而覆了薄薄的茧……似拨弄琴弦般,轻轻捻摘,又往下探寻。 因为背对着颜云致,宁恪看不见她的脸,感官的反应被无限放大了。 宁恪呼吸急促了些,声音到底软了下来:“颜云致……” 颜云致不肯停下来。 再好性格的人,也是有脾气,有底线的。 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把离婚挂在嘴边,还说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不要你了……这种伤人的话。 宁恪等不到她的回应,只感觉到湿热的鼻息落在自己颈侧,又酥又痒,她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她羞赧难当,差点站不住了。 随着拨弄的动作,水流轻轻涌进去。 “唔……” 宁恪没忍住,似缺氧的鱼,唇瓣微张。 “不要有声音,”颜云致在她耳边轻声说,“乖。” 她上次给她剪完发梢,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好乖。 宁恪收紧手指,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明明……明明颜云致没什么力气,可她根本没办法推开她,也不知道怎么推开她。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也太难控制住了。 明明只是在边缘而已,宁恪却快要忍不住了,她努力扶着池边,怕站不稳滑倒。 “别乱动,”颜云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轻轻抿她耳廓,伴着低低的咳嗽,温柔又无奈道,“我快没力气了。” 她的咳嗽声落在耳边,又轻又痒,勾人得厉害。 雪花从穹顶落下,落到宁恪的肩头,全身上下都是热的,却突然传来一阵冰冰的凉。 宁恪全身上下都紧绷起来,呼吸更急促,连指尖都蜷缩起来。 她不行了。 “放松些,”颜云致在她白皙纤细的颈侧呵气如兰,左手寻到她的指尖,十指紧紧相扣,“不会疼的。” 外面也不知是不是工作人员泡完温泉了,她们三三两两说着话,大概是考虑到时间不早了,还过来叫了两声。 池水波荡,未有回音。 等人声远去,颜云致温声说:“没事,别太紧张。” 宁恪根本就放松不下来,温泉水轻轻涌动着,她话都说不整,最后一刻,还断断续续说:“谁、谁紧张……病、病秧子。” 她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瞬间失力,近乎软倒在颜云致怀里,手无力地抓住素白的手腕,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草。 颜云致不跟她计较刚才的话,等宁恪稍稍平复,还是问她:“把那句话收回去。” 宁恪背对着她,明知她问的是哪句话,声音软绵绵的,还偏偏要问:“哪句?” 颜云致将她转过来,手指捏着她下巴,将她脸颊抬高,对自己对视。 一向清冷端庄的脸上绯意弥漫,乌黑双瞳如盈盈秋水,她呼吸早就不稳,鼻尖抵着宁恪的鼻尖:“你知道是哪句。” 宁恪听着她起伏不定的呼吸,鼻尖都是她身上那股清苦的药味,终究还是垂了眼睫,避开她的目光,低低地,软软地嗯了一声。 颜云致这才笑了:“乖。” “我们回去了。” 宁恪的脑子还是晕的。 也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被温泉蒸汽烫晕的又或是怎么样。 她像漂浮在幻影中,每走一步路都像踩在棉花糖上,都不踏实。甚至不知道怎么跟着颜云致回了她的房间,就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再醒来是半夜,十二点。 宁恪是被一阵水声吵醒的。 浴室的灯还开着,玻璃门上模模糊糊映照出一道高挑纤细身影。 颜云致在洗澡。 她大脑短路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并不是节目组给她安排的房间。 这是颜云致的房间。 床头放着一杯热水,宁恪坐起来喝了,等酒意散尽了,她又回想起刚才。 第一次做。 也就那样嘛。 奇怪。 今晚那些莫名其妙的愤怒委屈和不甘,好像都没了。 看来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只适合白天谈,夜晚还是要做一些快乐的事。 宁恪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冷静下来了。 从那种不知名的焦躁和狂热中回转过来。 之前颜云致每句话每个呼吸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现在应该不会了吧。 她坐在床头,深呼吸几次,感觉完全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浴室的水声忽然停了,门开了。 宁恪看过去。 颜云致穿着睡衣,她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看见宁恪醒了坐在床上,温声说:“喝点热水。” 宁恪:“喝了。” 颜云致坐在窗前吹头发。 宁恪看着她的背影,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坐着没动。 很快,吹风也停了。 颜云致走过来,在床边坐下,问宁恪:“要回自己的房间吗?”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沐浴露,清雅温柔的香味,一阵一阵往宁恪鼻尖里钻。 宁恪:“我看看几点了。” 颜云致:“那就不回了。” 宁恪低下头:“哦。” 耳朵从发丝里露出来,红红的。 颜云致抬起手,把她的发丝挽到耳后,摸了摸她的耳朵。 宁恪不太自在地偏过头,避开她的手指。 颜云致却笑了下,又摸了摸她的耳朵。 宁恪抬起手:“你干什么!” 开玩笑一下子就好了,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闹她。 颜云致偏过头看着她:“想看你生气的样子。” 想看你生气,鲜活的生命感。 而不是像刚才这样,冷冰冰说着要离婚。 宁恪耳尖更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产生了要回自己房间的冲动。 颜云致知道适可而止,轻声问:“要不要再来一次。” “哦……”宁恪拖长了语调,有点小骄傲的语气,“你想啊?” 颜云致笑:“嗯。” 宁恪:“你身体吃得消吗?” 颜云致还是看着她笑:“嗯。” 宁恪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她想笑又忍住,像很勉强地挤出三个字:“那好吧。” 既然颜云致这么想的话,那她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 第57章 累了 “颜老师, 早。” “早。” 楼下餐厅里,早饭已经摆上桌。节目组照顾到每个嘉宾的口味,中式、西式早餐都准备了, 很丰盛。 颜云致拉开凳子,坐下来吃饭。 她是如常的清雅宁和神色, 长发低挽, 吃饭的动作不急不慢, 优雅得体。 顾瑶盯着她看了会,莫名感慨:“怎么颜老师吃饭就这么好看呢?” 景落开她玩笑:“谁像你啃着个包子, 眼睛就已经在桌上物色下一个包子了。” 颜云致闻言也一笑。 好看的眉眼比平时要更灵动些许。 景落问:“师姐,你今天心情很好嘛?” 颜云致正喝完一杯牛奶:“嗯?” 顾瑶咬了一大口香香甜甜的麻薯:“是哦, 我也觉得颜老师今天心情很好, 嗯,就是跟平时不太一样。” 颜云致垂下眼睫, 唇角轻轻牵起:“是么。” “说什么呢,”秦佩才过来坐下,“怎么少了人啊,江临呢?” 余游接话:“昨晚我们直播晚了,江临要补觉。” “宁恪呢?” 颜云致正好停筷,她慢条斯理地放下卷起的衣袖:“她也多睡一会。” 秦佩应了一声。 但总感觉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颜云致先吃完早餐:“我上楼了。” 考虑到嘉宾们这次拍摄得很辛苦, 所以节目组的车安排在下午四点,上午留给大家睡懒觉, 中午饭后收拾行李。 在楼梯上,林蕴跟她打招呼:“阿致姐, 早。你看见宁可可了吗?” 颜云致驻足:“找她有事?” 林蕴说没事:“经过她房间, 敲了下门, 门一推就开了, 看她不在房间里。” 颜云致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她经过林蕴,继续上楼。 回到房间,推开门。 昨晚穿着她睡衣的人还在梦乡,下巴都埋到被子里,额头上有点汗。但她依旧睡得香甜,唇角还微微弯着。 颜云致在床边坐下,轻轻摸了下宁恪的脸,也忍不住笑了笑,低声说:“现在都不敢告诉别人你在我房间了。” 她说话的声音这么轻,宁恪却醒了。 她在床上左翻右翻两下,脸颊埋到枕头里。这是颜云致从家里带的真丝枕套,有那股清淡好闻的味道,很助眠。 她把脸颊埋在枕头里,软软地哼了一声,像舒服的感叹:“嗯……” 颜云致忍不住笑:“醒了?” 宁恪隔了会才应:“嗯。” 她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半天才从枕头里露出自己的脸,温软且粉,眼睛又黑又亮,一开口嗓音是微微哑的:“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这声音一出,她立刻就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忍太久了,喉咙都有点痛。 最开始在温泉浴池是忍着声音,后来回到房间,夜深人静,她也怕别人听见。 颜云致给她倒了杯水:“不早了,等下就要回去了。” 宁恪哦了声,坐起来:“我等下就收拾房间。” “不着急,下午四点才走。你先吃早饭,”颜云致抚摸她的长发,“先说说看,昨晚是为什么跟我生气?” 宁恪抿了抿唇,有点不乐意说似的,但想了想,还是把手机递给她。 手机上播放着一个采访视频。 “只是在路边碰见了她而已。”颜云致看到最后,按了暂停,画面正好停在那条红绳手绳。 宁恪眨了眨眼睛。 她竟然一下子就知道了……十年前送她的东西,她还记得吗? “就为了这个跟我生气,还说要离婚,我可真是冤得慌,”颜云致低下头,脸贴近宁恪的脸,“她这个没有你送我的那个好看。” 根本就不是同一个。 架不住某些人非要倒贴啊。 宁恪被她一句话说得绽开笑颜:“好看什么,又没见你戴。” 不过,好像是不太适合颜云致这个年龄戴了,幼稚死了。 颜云致眉眼盈盈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没戴?” “什么,”宁恪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我怎么没看见?在哪呢?” “不告诉你,”颜云致捏了下她的脸,“还没交代完,除了这件事,还有没有为别的事生气?” 宁恪哼哼了声:“那我也不告诉你。” 说出来也挺不好意思的,就是有点膝盖疼嘛。至于以前的事,她决定回家再严刑拷打某人。 颜云致知道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这样分明就是不在意了。 时间不早了,她没再逗她:“等下要吃午餐了。” 宁恪掀开被子下床,站起来才感觉腿有点软:“那我先回去。” 其实昨晚在温泉指尖只是在边缘,回到房间,也就是……给她舔了下而已。但她就是莫名没什么力气。 “等一下,”颜云致叫住她,“扣子。” 宁恪穿的是她的睡衣。 祖母绿丝绸质地,她穿起来不像颜云致穿着那么清瘦文弱,她身材一向好,纤秾合度,哪怕是睡衣,也能穿出隐隐约约的曲线。 此刻她的扣子只扣到倒数第三颗,露出大片雪白如瓷的肌肤,颈侧到锁骨那一片留有红痕。 那是昨晚在温泉浴池,颜云致从后吮她的脖子留下的。 “等下穿高领毛衣,”颜云致把最上面两颗扣子扣好了,指尖在她颈侧轻轻碰了下,轻声说“抱歉小宁。” 宁恪一瞬间就懂她在说什么,抬起手捂住脖子,耳尖发烧:“我回去了。” 她直接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 颜云致朝她笑,弯了弯眉眼:“怎么?” 宁恪没说话,赶紧走了出去。 她回到房间,先找出今天要穿的衣服……嗯,要不今天就穿浅粉色的这件短羽绒吧。 “宁可可,你让我好找啊,”门半开着,林蕴从外面进来,“我刚来两趟你都不在,你去哪了?” 宁恪对着镜子比了比衣服:“没去哪。” 林蕴把一瓶药油放在她桌上:“今天穿这么粉?你是心里冒粉红泡泡了啊?” “去你的。”宁恪把桌子上剩的几贴膏药都收拾起来,跟这瓶药油一起收起来。 “你这睡衣颜色挺好看的啊。”林蕴坐下来跟她闲聊,还伸手扯了下,“布料也不错,哪买的?” 宁恪拍开她的手:“别乱碰。” 林蕴不满了:“喂!宁可可,你现在这么小气?一件睡衣都不能碰了,前两年你来投奔我,我的衣服可以随便你穿的。” “那我最后也没穿,”宁恪找出今天搭配的围巾,随手放在旁边,继续哼着歌在思考穿哪双鞋子。 林蕴凑近打量着她:“还哼歌?心情怎么这么好?” 宁恪:“有吗?” 林蕴点头:“有。早上她们还说颜老师心情也很好。” 宁恪:“是吗。” “昨天晚上来找你,你还很不爽呢……”林蕴忽然说,“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宁恪站起来:“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林蕴想了想:“你不会真跟颜云致睡觉了吧?!” “你这么大声干嘛!”宁恪差点要去捂她的嘴,说完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个反应明显是承认了。 林蕴跌坐到凳子上,开始大笑:“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你瞧瞧你平时打量人家那个眼神,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一样。” 宁恪把门关上:“你能不能别笑得这么猥琐?” 林蕴:“是是是,我猥琐我猥琐。老实交代,谁是1!” 宁恪一下卡住了。 昨晚在温泉外换衣服的时候,她就想过……颜云致身体不好,不能劳累,就该自己操劳一下…… 结果呢。 嗯……也挺操、劳的。 林蕴看到她的神情:“哈哈哈我悟了!你不是1!哈哈哈哈哈。” 宁恪没好气地回了句:“笑个鬼。” 林蕴知道再说下去,宁恪迟早得发飙,果断见好就收:“行了行了,我们回去再说。你的膝盖还疼吗?” 宁恪:“还好了。” 林蕴又打趣她:“你该不会是爽到忘了膝盖疼吧?” 宁恪被她说中,难免恼火:“滚。” “好的闭嘴,马上闭嘴,”林蕴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说,“我一定守口如瓶!” 等她走了,宁恪呼了口气,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有点烫。 她关好门,决定再洗个澡。 昨晚折腾完一身黏腻,床单也湿漉漉的,但她真的困了,什么都不管就睡了,也不知道……颜云致收拾到什么时候,还给她擦过了。 关上浴室的门,宁恪脱掉颜云致的睡衣,穿内衣的时候感觉胸口有点涨。 那瞬间她想到某些画面,耳朵一下就红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嗯……某知名艺术家就是假正经。 宁恪泡了好久的澡,下楼时午饭即将开席。 她最后一个下来,八人长桌上剩了最后一个位置给她,在颜云致的对面,最靠外的位置。 “才开饭你就来了,赶紧的。” “早上困,多睡了会。” 宁恪拉开椅子,若无其事坐下。 她简单吹了下头发,发梢微湿,身上带着清新水汽。 颜云致对她笑了下:“饿了吗?” 宁恪嗯了声:“有点。” 秦佩听她提过喜欢吃辣子鸡,特意给她把餐盘挪过去:“赶紧吃吧,早饭都不吃,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还说什么累了累了。” 宁恪心头一跳。 是累了。 不是因为节目。 “先喝碗排骨汤,”颜云致给她盛了一碗汤,轻轻推过去。 宁恪接过汤,看了她一眼,眼睛又不自觉避开,低下头吃饭。 其他几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宁恪没说话,安静喝完了一碗汤,颜云致又给她夹了菜,南乳鸡翅。大概是在她洗澡的时候做的。 宁恪没问。 颜云致就这么笑盈盈看着她,眉眼间蕴着暖暖的光。宁恪看着她一会,又忍着不去看她。这么多人,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可她忽然好想坐到颜云致旁边。 本来以为,履行完妻妻义务后,她就不会再总是想着她了。怎么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种滋味。 要命了!她怕不是在饮鸩止渴吧。 吃过午饭,离下午出发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了。 宁恪上楼时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像迈不动腿。 颜云致见她一副想睡午觉的样子,拉她到自己房间:“你在我这边睡一会。” 宁恪坐在她床上,仰头看着她:“你不睡吗?” 颜云致笑:“想让我陪你一起睡?” 宁恪挪开目光:“不想啊。” 颜云致摸了摸她头发:“好了,我过去你房间帮你收拾行李,你先睡会。” 宁恪:“那好吧。” 等颜云致一走,她往床上一躺,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啊,节目组是不是偏心呢,怎么颜云致的床就这么暖这么舒服呢。 宁恪的房间没锁,拧一下就开。 才走进去,颜云致就看见窗台上堆放的酒瓶。 也不知道这个酒鬼昨晚喝了多少酒,昨晚去找她,连话都说得颠倒不清。 搭在沙发上的披肩、床头放着的剧本、桌上零零碎碎的护肤品,她把这些不太私人的物品装好,剩下的,都留给宁恪自己收拾。 此时,楼下。 一个年纪不大的摄像姑娘,扎了个丸子头,带着设备,一边碎碎念一边上楼梯:“好啦,我现在要去找宁恪老师啦。” 节目组为了让更多人看见这边辛苦训练的孩子们,特意叫她今天上午带着设备去训练馆开了直播聊天,走之前那个叫小舟的姑娘非要塞了两包饼给她,请她一定转交宁恪。 因为这是非正式直播,观众并不多,只有一些死忠粉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哈哈哈好啦,摄像姐姐好可爱啊,一直碎碎念。」 「宁崽也不知道起床没,之前她自己说过她爱睡懒觉。」 「嘻嘻可以抱着颜老师一起睡啊,呜呜呜谁不想抱着香香软软的姐姐一起睡觉呢。」 「呵呵你们那弱不禁风的大艺术家谁敢抱啊,跟个瓷器似的一碰就碎呢。」 「烦死了宁丝不踩你颜姐一脚就不行?狙CP粉就集中火力,少带你颜姐,颜姐是你祖宗?宁大花瓶捆绑吸血了三期节目还不够?」 「怎么又开始了。哎,卑微地说一句,吵两天了……可以消停点吗?」 粉丝吵得不可开交,直到镜头里出现一道背影,弹幕忽然消停了: 「咦,从宁崽房间出现的那个是?」 「卧槽我眼睛瞎了吗,那不是颜老师?妈呀我不敢呼吸了。」 「+1,屏住呼吸了……」 颜云致才关上门。 提着两包饼的摄像姑娘朝她一笑:“颜老师中午好,小舟叫我给宁恪老师拿来的特产。” 颜云致:“你要放进去吗?” 摄像姑娘点头:“是啊,早上我去他们训练的场地转了一圈。我答应了人家小姑娘,一定交到宁恪老师手中呢。” 颜云致不好拦她,只能柔声说:“她昨晚累了,让她多睡会。” 摄像姑娘:“啊?” 救命……她还开着直播呢。 弹幕也跟着: 「啊?」 「啊???」 「累什么?怎么累的?谁让她累的?展开说说啊啊啊啊啊!」 「颜老师你知道你这样从宁崽房间出来,还说这样的话真的很危险吗!」 见她站着没动,颜云致只好说:“你晚点再来吧。” 摄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指尖指了指自己的设备:“颜老师……” 颜云致也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她眉眼间流淌着融融的暖意,只好又笑着说一句:“她午睡,我敲门进去,她叫我出来。” 摄像姑娘用力点头:“嗯嗯嗯!” 她信。她真的很信。 她怎么不信呢! 救命啊!她以后在业内是不是混不下去了! 粉丝也疯了,从CP超话乌泱泱过来一堆尖叫粉: 「摄像老师脸上写着六个大字:我信了你的邪!」 「啊啊啊啊颜老师那个宠溺的笑啊!那句解释她自己都不信吧,她的笑好像在说,我随便解释一句,你们随便听听。」 「妈呀妈呀妈呀是谁疯了是我疯了!正主给我一脚踢开柜门了!」 「家人们!过年啦!咱就是说,过年好!」 「床do塌了没?!一晚上不可能就一次吧?一次我要说你不行的哦!」 「哈哈哈哈是谁的嘴角疯狂他妈上扬?哦!是我是我!」 * 第58章 牵手 下午, 节目组开车送大家去机场。 还是之前坐过的小巴车,四排双人座。 宁恪坐在了最后一排,右边外面的位置。 颜云致坐里面, 问她:“要不要开窗?” 宁恪摇头:“你冷就不用了。” 颜云致说不冷,开了窗。 暖融融的阳光落下来, 伴着一点初春的风, 很舒服, 吹得人也暖融融的。 “下楼的时候碰见小林。她说你膝盖疼了两天?” “嗯……还好了。” 宁恪:“就磕一下而已呗。” 颜云致压低声音:“昨晚黑着,看不清楚。回家我看看。” 听到昨晚, 宁恪脸颊有点红。 好吧,那她大人有大量, 姑且原谅她昨天站在门口不进来看她的事情了。 “对了, 我有事跟你说,”颜云致停了一下, 难得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从你房间出来时遇到摄像了,她当时开着直播。我说了一句,你昨晚累了,还在睡。可能你的粉丝会看到这一段。” 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她对这件事其实没什么所谓,但是考虑到宁恪的事业, 也不知道有什么影响。 宁恪哦了声,她想了想:“应该没事吧……你呢, 要不要我澄清一下?” “澄清什么,澄清你是我太太?” “那不要了……”宁恪挽了下耳边的碎发, 但她喜欢这个说法。 她放下手, 指腹碰到颜云致的指尖, 她有点不好意思, 想挪开,却被颜云致轻轻抓住手,慢慢掰开手指,牵住她的手。 是十指相扣的姿势。 宁恪偏过头,忍不住笑了下。 颜云致的手软软的,暖暖的,很好牵。 笑完她又觉得自己好亏。 跳过了追求和谈恋爱的环节,直接就结了婚不说,还不明不白的,履行了妻妻义务。 不过,这样的感觉也不差啦。 “宁恪姐,你笑什么呀?”景落拿着手机走到她面前,“我在录Vlog哦,快来跟镜头打声招呼~” 宁恪下意识抬起右手,却被牢牢牵住,她看了一眼颜云致,颜云致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们十指紧扣的手藏在宽松的大衣袖子里。 宁恪穿浅粉色短羽绒服,系着奶白色围巾,气质是平日少见的柔和甜美,她抬起左手,眼尾弯了弯:“大家好,我们回家啦。” 颜云致靠在窗边,依旧是一副淡淡笑的神情,就着宁恪的话说:“回家很好。” 几期节目下来,景落比之前话多且活泼了不少:“不要这么生硬,说几句话好不好?” 宁恪好奇地问:“还会提要求了,秦老师,你教得不错啊?” “还不错呢,”秦佩原本枕在高齐的肩上,此刻坐直了,“你不知道,昨晚我们去享受节目组精心安排的东北豪华澡堂搓澡,她在脱衣间待了一个小时都不肯进去,我拖着她进去,结果她全程眼睛都不抬,都恨不得把脸贴地上。” 顾瑶哈哈笑了起来:“秦老师,你这个跨度也太大了吧。落落姐很害羞,在公司里别人都说她是高冷女神的。” 秦佩拉了下景落的手:“是吗?高冷给我看看?” 景落不太自在地拂开她的手:“才没有。” 说完她立刻到座位上坐下了。 宁恪看着这一幕,收回目光时偏过头,跟颜云致对视了一眼,颜云致朝她摇了下头。 短暂相聚后,大家飞往天南地北。 区别于北方残余的冬寒,明川的天气早就回暖。院子里的迎春花都开了,鹅黄色的小花,看着就让人心情明亮。 宁恪有快一个月没回来了。 以前常年泡在剧组,她一年到头在家都待不到一个月。不知为什么,这次她在路上就有点想回来了。 卢姐正在院子里晒冬天摘下的梅花花瓣,听见刹车的声音,系着围裙就跑出去看:“阿致,宁小姐!你们可算回来啦!” 颜云致脱掉手套,笑着说:“嗯,回来了。” 宁恪让人把行李箱搬上楼,过去看卢姐晒的花瓣:“这个是做什么的啊?” 卢姐笑盈盈地说:“晒干了,给阿致做花茶的。” “这样啊,”宁恪弯了弯眉眼,对颜云致说,“我要尝一杯。” “要晒干些,第一杯一定先请你赏脸品鉴,”颜云致摸了下她发顶,“好了,进去吧。” 走了两步,颜云致又回头交代:“卢姐,晚上煮点温软的粥。” 卢姐忙应了声:“好!没问题。” 她站在原地,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瞅着两个人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这出去一趟回来,似乎有点不对呢。” 但是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 不过人回来就好,她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家里嘛,还是要有人说笑才好。 回到房间,宁恪先把行李收拾好。 颜云致的睡衣还在她的箱子里,她拿了出来,放在床头,没想好要不要直接拿给卢姐。 她的门没关上,能听见颜云致在那边房间里打电话,听起来像是跟颜爷爷在说话。 宁恪想了想,决定晚点跟颜云致说,明后天去看望一下老人家。 宁恪收完行李,才有空看自己的手机。 徐简给她发了十几条微信,问她那个直播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处理。 宁恪没解释,只回了两个字:“不理。” 她打开微博,先上的大号。 一点进去就被爆炸的信息刷爆了。好多唯粉心态绷不住了,评论甚至@她:姐你说句话啊! 大号的消息她简单翻了翻,除了部分唯粉心态破防外,路人却有不少评论说祝福的。 宁恪退出大号,切到小号。 结果小号也是一堆:姐你说句话啊! 宁恪发了一条微博。 @今天宁吃草莓了吗:? 关注的人火速赶来,有铁血唯粉,也有不少CP粉。 @宁好鸭:恭贺草莓劳斯回朝!快告诉我,她两是不是真的在谈? @可可可可可可乐:我就不问你别的了,就告诉我,我老婆宁宁究竟还是不是单身? @一只小宁丝:本妈粉觉得吧……如果是颜云致这种温柔端庄,又美又御的大美女,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 小号评论不算多,宁恪一条一条看了下来。 翻到很下面,她看到一条评论: @可里可气:草莓姐,你之前说要再确认一下自己的心情,确认了吗? 宁恪回了三句: 做了一些快乐的事情。 想起她就会忍不住笑。 不过。她没亲我。 评论区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发了一堆啊啊啊啊。 还有好多条:姐你悟了!你终于悟了! 宁恪看着这些评论,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趴在床上玩手机,一直到卢姐叫她下去吃饭。 晚饭很简单,清淡温软的粥,配上白灼生菜、酱萝卜、浇汁莴笋等几个小菜。 吃过晚饭,宁恪坐在沙发上,颜云致叫卢姐拿来了药:“膝盖还疼吗?” 宁恪:“不疼了。” “我看看,”颜云致坐在旁边,“腿放上来。” 宁恪抿了下唇,抬起腿放到沙发上,脚踝压在了颜云致的大腿上:“看吧。” 随着她抬起的动作,家居服的下摆垂落下去,露出柔韧细直的小腿,肌肤莹白,在夜灯下似刷了层白釉般闪着温润的光。 唯有膝盖处,还留着磕碰后的青紫。 颜云致用指尖轻轻碰了下。 轻到有点痒。 宁恪下意识想收回腿,被那只素净修长的手按住。 颜云致抬眸,握着她的脚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松了手。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现在被颜云致这么用指尖摸一下,宁恪有点难为情。 宁恪不自觉往后退了下:“没事了,林蕴给我拿了药,大概再要两天就好了,也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毛病。” 说完她立刻把自己的腿放下来,理了理家居服的裙摆,像只才偷吃了鱼的小猫,说不出来的心虚。 也不知道因为膝盖疼而委屈的人是谁。 颜云致还想说什么。 手机响了,她接了:“老师。” “嗯,那首曲子明天我再看一下。” “今晚嘛,也可以。那我晚点再回您电话。” 挂了电话,颜云致说:“老师那边有个曲子叫我看看,我先去下琴房。” “你去吧,”宁恪垂下眼睫,一副没所谓的语气,“我等下也要看剧本了。” 她们各自有工作要忙,暂时没时间黏在一起。 宁恪没上楼,就坐在客厅里看《无她》剧本。 最晚后天就得回剧组了,她有段时间没看剧本了,台词也要抓紧时间背。 卢姐给她洗了一盘新鲜的蓝莓后,就回了配楼。 九点,宁恪放下剧本,有点困了。 楼上传来颜云致练琴的声音,她却思绪飘了,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今晚在哪睡呢。 她没再背台词,开了电视。 眼睛是盯着电视的,耳朵却竖起来,捕捉着家里所有的动静。 九点二十。 颜云致还在拉小提琴。 九点四十五。 琴房的门开了又关上,房间的门打开。 十点。 她在吃药,这是她一贯的吃药时间。 十点二十。 楼上传来水声。她洗澡了?! 宁恪把怀里抱着的抱枕往旁边重重一摔。 气死她了! 为什么还不叫她啊啊啊! 颜云致你不是人! 吃干抹净了,提起裙子就跑! 老流氓啊啊啊! 宁恪正跟抱枕较着真,用力揉搓着,忽然听见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 她立刻拿起剧本,低头,认真看起来。 眼尾却抬起来,用余光捕捉着动静。 “这么晚了还要看剧本,不早点休息吗,”颜云致经过客厅,到厨房里倒了杯水。 “才几点就睡了,”宁恪呵了声,“我又不像某些老年人。” 颜云致:“嗯?”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背了会剧本又开始闹脾气了? “还要看到几点?” “你管我。” 宁恪低下头,不肯看她。 颜云致知道她有时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也没再劝她,端着水杯上楼,没走几步又回头:“忙完早点睡,我把你的枕头拿到我房间了。” 宁恪:“!” 她猛地抬起头:“拿我枕头做什么?” 颜云致弯了弯唇角,目光盈盈地看着她。 不用说话,那眼神仿佛在问:你说呢。 宁恪放下剧本,状似认真地说:“未经允许,不能进我的房间。” 不过没等颜云致开口,下一秒她又切换到‘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语气:“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颜云致嗯了声,眉眼里流淌着温和的光,笑着看着她亮亮的眼睛:“好。” 等颜云致上楼,宁恪抱着抱枕往沙发上一倒,忍不住地笑。 呜呼!她惦记颜云致的床很久了,比她的大,肯定也比她的床舒服,改天她也去网上买个同款。 今晚嘛,今晚她先暂时过去睡吧! * 第59章 夜话 过了几分钟, 宁恪先回房间洗了个澡。 她在衣柜里左看右看,最后挑了一件真丝睡裙,颜色也是祖母绿, 没有扣子,细吊带交叉而过, 露出锁骨和后背的大片莹白。 她去敲颜云致房间的门。 门没锁, 一碰就开了。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颜云致在洗澡。 原来刚才是她听错了。 颜云致刚才没洗澡啊。 上次进颜云致的房间, 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宁恪没去打量房间里的摆设,约束着自己的目光, 就只看了看那副题字——林下风致。 这几个字,倒是很适合房间的主人。 浴室里水声哗哗, 听起来好像还要很久。 宁恪站在床边, 在想要不要先躺下。 她一向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这不是节目组安排的临时住处, 是颜云致的房间。结婚两年多,她进来的次数掰手指头都数得清。 宁恪站了一会,直接目光触到她自己的枕头。 她老婆的床,她躺下怎么了。 再说了,还是颜云致把她的枕头拿过来,四舍五入就是对她发出了邀请。 不再犹豫, 宁恪掀开被子,躺到了颜云致的床上。 软软的, 暖暖的,果然很舒服。 这房间里都是颜云致的气息, 跟她人一般, 清雅又宁和, 好闻极了。 宁恪听着浴室的水声, 打了个哈欠。 怎么这么久。 她甚至有点想进去催她,就像那个梦一样。 但想法毕竟只是想法,不能付诸实践。 水声终于停了。 浴室门打开,热气溢出,颜云致擦着头发的水珠走出来。她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也知道宁恪来了。 只是房间里这么安静,她绕到床边一看,宁恪竟然已经睡着了。 浓密的眼睫紧闭着,睡颜格外香甜。 原来这么困了,也不知道刚才在楼下强撑那么久做什么。 颜云致放低脚步,到客房去吹干头发再回房间。她关了灯,月光从窗台落下来,落了一地的碎银。 她掀开被子才躺下,睡梦中的人像识别到她的气息就本能地靠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颜云致弯起唇角,靠近。 一个轻轻柔柔的吻落在宁恪眉心。 她轻声说:“晚安,小宁。” - 啾啾,啾啾。 窗台上落了几只鸟雀,迎着清晨的日光,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宁恪在这阵鸟鸣声中醒过来。 窗帘拉开了些,暖融的晨光落进来,她用手背挡了下,揉了揉眼睛,醒了。 枕侧已无人,颜云致是起床了。 宁恪怔了几秒,才意识到了,她昨晚睡着了! 特意换了性感又纯真的睡衣,本来还想……结果她竟然睡着了! 一看时间,十点多了……难怪。 她拥着被子坐了会,才下楼。 “宁小姐,早啊。” “早。她……她呢?” “阿致啊,”卢姐给她盛了一碗银耳羹,“她去院子里看她的花花草草去了,叫我不要叫你起床呢。时间不早了,你喝碗银耳羹垫垫肚子,等下就吃午饭了。” 宁恪喝完银耳羹,走到后院。 春光正好,温暖而明媚。 天蓝湛湛的,琉璃似的纯净。 草木抽出嫩绿色的枝条,除了鹅黄色的迎春花开了,白色的玉兰花绽放着,大的像洁白灯盏,也挂在枝头。 院子里那人穿着淡蓝色开衫,搭着珍珠白连衣裙,在日光上,修剪花叶,浇水,松土。 这一幕舒缓而静美。 让人很难不喜欢这春日小院,和小院里侍弄花草的人。 宁恪在花坛边坐下,晃着脚尖,静静看着她。 颜云致浇完今天的水,回过头,看见她坐在树荫下,未语先笑:“又睡懒觉了。” “就多睡了一会会嘛,”宁恪微仰起头,“谁像你,老年人作息。” 颜云致睨她一眼,她有事没事总爱笑她老年人作息。 宁恪像看不懂她的眼神,还是仰着头,笑容明亮而恣意。 颜云致放下水壶,冲干净手,才过来拉她一把:“进去,等会吃饭了。” “早上我问了谢医生,他说你的膝盖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最好还是戴几天护膝,我约了他下午过来看看。” “等回剧组拍戏了,章导那边我说一声,叫他先别催你。” 宁恪:“不用专门叫医生过来了。” 颜云致:“已经约好了。” 宁恪:“好吧。” 她还是不太习惯,不习惯这么温声细语说着话,也不习惯被人这么温和周到地照顾着。 好多年都没这种感觉了。 午饭很丰盛。 卢姐端了一大碗猪蹄汤上桌:“宁小姐,你要多喝点啊,阿致说要给你好好补补。” 宁恪睁大眼睛:“我又不是猪。” 卢姐没忍住,先笑起来。 颜云致温声说:“喝一点。我以前摔过,卢姐就天天煲这个汤给我喝。” 宁恪:“你什么时候摔过,我怎么不知道?” “很久了,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颜云致语气轻轻,带过这句话。 大门外传来门铃声。 卢姐去开门:“阿致,宁小姐,宁先生他们过来了。” 宁晖和孟月皎进来。 正好赶上饭点,宁恪叫了声伯父伯母,又说:“卢姐,添两副碗筷吧。” 孟月皎拉过宁恪的手:“早上跟阿致打电话,听说你摔到腿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的人了,叫人怎么放心。” 宁恪朝她笑了笑:“没事,拍户外节目难免磕磕碰碰。” 宁晖难得和缓了声音:“身体要紧,工作的事不着急的话,可以先放放。” 宁恪:“我知道。” 她语气是如常的听话,但孟月皎听着,总觉得她这次比往常要冷淡些。 饭桌上,孟月皎给宁恪夹了菜,宁恪也都吃了,只是不怎么对她撒娇了。 午饭后,孟月皎问:“要不要跟伯母一起,回家住两天?伯母瞧着你脸都瘦了一圈,回去我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身体。” “晚点我们约了医生,”颜云致先开口,“明天打算去看看爷爷。抱歉伯母,小宁暂时抽不出时间了。” 孟月皎忙说:“没事没事。” 宁晖也点头:“替我向颜叔问好。” “一定,”颜云致说一定,“我们下午打算出门去挑两盒燕窝,明天正好带给爷爷。家里的司机还在外面等吗?要不要顺路送伯父伯母回去?” 她依旧笑着,不动声色地下逐客令。 “不用,我们自己开了车,”宁晖先站起来,“你看着她,让她好好休息。” 孟月皎却有点心神不定,走之前拉着宁恪的手说话:“可可啊,前段时间新闻的事别怪你伯父,你这孩子,当时被欺负了怎么不说呢。” 宁恪笑了笑:“没事。” 说什么呢。 说了也没用。 “小宁腿疼不方便走路,”颜云致站在门口,“我出去送伯父伯母就好。” 孟月皎松了手:“好好,可可,你在家里乖乖的,别乱跑啊。” 宁晖还是扔下一句:“工作上的事情也要多注意。以后圈子里不干不净的人和事都要少沾染。” 宁恪看着颜云致送他们出去。 长辈上了车,那人还站在路边,身姿挺拔而端正,微笑着挥挥手,目送着车走远,是一点也挑不出错的礼数。 宁恪在出神。 卢姐在一旁看着,忽然说:“宁小姐,都说间不疏亲,我今天要倚老卖老地说一句,说句不该说的,你这伯父伯母对你也不怎么样。” 宁恪轻声说:“还不错了。” 在父母去世后,没少过她吃穿用度,该是她的股份也都还在她名下。与在国外开拓公司市场的堂哥堂姐比起来,她确实不务正业,进了这泥潭似的娱乐圈。 毕竟不是亲生父母,哪能苛求。 这么多年,没了父母……也没了颜云致。 她不想做个过年都没地方去的人。那样太孤单了。 不过以后……应该不需要了吧。 他们对她,终究是有恩的。只是再多的恩情,也经不住这么消磨。她想,她应该也还完了。 “想什么呢?” “没什么,”宁恪回过神,“大艺术家,看不出来啊,你现在张口就会说谎了,我们下午去买燕窝?” 颜云致弯了弯眼眸:“不去。” “我要睡一会午觉,你呢?” “我睡饱了,”宁恪说,“我要背会剧本。” 有那么一瞬间,宁恪也想上去一起睡会午觉,但不用猜都知道,她肯定睡不着,到时候翻来覆去的,颜云致睡眠又浅,肯定会吵着她。 宁恪按捺着某种想黏人的冲动,听着颜云致上楼时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才好不容易收回注意力,开始看剧本。 下午四点,谢医生登门拜访。 颜云致对时间一向掌控得好,在谢医生上门前十分钟下楼,泡了他喜欢喝的茶。 谢医生给宁恪检查了膝盖,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他又跟颜云致聊了会,宁恪没去听。 晚上,她们各自做自己的工作。 到九点,颜云致下楼叫宁恪:“洗澡,不要熬夜。” 宁恪哦了声:“知道了。” 卢姐才从厨房出来,忽然福至心灵地说:“阿致房间的被子是不是太厚了,两个人睡会热,我拿一床薄一点的过去。” 好家伙,她今天一整天就在寻思着哪里不对劲呢!原来是那啥那啥了啊! 结婚两年多,还分房睡,叫什么事啊!那啥好!早就该那啥了! 宁恪被卢姐那颇有深意的眼神看得哭笑不得,嗔嗔地瞪了颜云致一眼:“我去洗澡!” 她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澡,洗过澡也不像昨天那样挑睡衣了,直接去了颜云致房间。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的台灯。 小小的光晕,非常温馨。 颜云致坐在床头,长发披在肩头,听见声音放下书,给她掀开被子。 宁恪坐过去:“看什么书?” “随便看的,”颜云致把书放到一旁,摸了摸她的脸,“等你等得无聊了。” 宁恪:“等我干嘛。” 她这么说着,唇角分明是弯弯的,心情也像很好。 她们坐在床头说话。 “等你,跟你谈谈夏霖声。” “谈她什么,都谈过了。”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宁恪也知道自己喝了酒冲动了,她不想提。 颜云致却转过她的脸,看着自己:“她对你说什么了?以前,现在。” 宁恪被她捏着下巴,脸颊微微鼓着,像气鼓鼓的河豚:“就是以前。她不想我见你。我去找你,她说你没空见我,你们要练琴。” “现在呢?” “现在。我不想你见她。” 宁恪看着她,黑亮的眼眸里闪着光,有些犹豫似的:“你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我不干预你的……” “好,”颜云致却拿指尖点了点她的唇,对她的答案很满意的笑,“我最喜欢颜太太干预我的生活。” “抱歉小宁,我不知道她以前欺负你。” “以前的事了,不用说抱歉,”宁恪轻声打断她,“下次我要自己欺负回来。” 颜云致说好:“打不过的话我给你撑腰。” 宁恪弯了弯唇角:“你这病秧子似的,哪用劳您大驾啊。” 她笑眼盈盈地看着她。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意忽然淡了些。 颜云致轻轻抚摸她眉梢:“怎么了?” 宁恪抿了下唇:“有一件事忘了问你。” “嗯?”颜云致像有预感似的,认真地看着她。 宁恪轻声说:“你那时候,是为什么突然出国了?” 这个问题她早就该问的。 只是一直不想,甚至不愿意提这个话题。 宁恪承认自己在逃避。 不敢问她也不想问她。 因为怕答案让自己失望。 “我那时候,身体状况很不好,”颜云致开口,嗓音有些干涩,她语速很慢,像在斟酌如何开口,“当时很突然,爷爷立刻要送我出国治疗,所以就走了。几个月后才好了些,没能联系上你。后来……我家里的情况你知道的,就没再回来。” 她低着头,没去看宁恪的眼睛。 宁恪不说话了,随着她的每个字,心绪起伏着。有几分释然,更多的是心疼和难过。 她念了想了这么多年的人,独身在外,过得并不好。 而且她年少的时候也不是不冲动的。 拉黑她所有的联系方式,不肯任何人提她……十几岁少女骄傲又脆弱的自尊心,现在想想,她那时也太决绝。 颜云致抚摸着她的脸颊:“小宁,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这么久了。” 宁恪不说话了。 在灯光下,她低下头,抓住颜云致的左手,像看玩具似的捧在手心里左看右看,抚过她清瘦好看的骨节,又捏了捏手掌,过了会才勾了勾她的小指——就这么说定了。 颜云致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侧过身,用右手手指勾起宁恪的下巴:“小宁。” “嗯,”宁恪一抬头,撞进她温柔的眼波里,整个人都酥了,低低地问,“怎么了?” 灯光下,她们的影子都落在一起。 宁恪的眼睫轻轻颤动一下,又一下。她的目光从颜云致的眼睛往下,落到唇线分明的薄唇,又往上,再次对上她温柔含情的眼眸。 心跳也不知是怎么了,快得不像话。 她的眼睛都不知往哪放,刚才还勾着的小指也局促起来。热热的,烫烫的。 “今晚先不要做好吗,”颜云致看着她扑扑闪闪的眼睫,在她耳边说,“等你膝盖再好一点,怕你再磕到。” 宁恪低声嗫嚅:“也不会,又不像在温泉那边…” “最好还是不了,”颜云致看着她发红的耳尖,勾了勾唇角,“不过你生理期快到了。听科普说,经期前后性。欲最强……” “停停停停停!”宁恪急忙去捂她的唇。 啊啊啊啊她怎么能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么羞耻的话! 宁恪简直要疯了! 颜云致这才慢慢笑起来。 宁恪瞪她一眼,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这人就是故意逗她玩的! 宁恪往下一躺,卷着被子,背对着她,一副不想理她的意思。 颜云致也躺下来,叫她:“过来。” 昨晚睡着就往她怀里钻,清醒的时候反而不肯了。 宁恪没好气:“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啊。” “生气了啊,”颜云致的声音里有无奈,“我想想怎么哄。” 宁恪:“懒得理你。” 颜云致从后一把把她捞到怀里:“这样可以了吧?” 宁恪哼了一声,没动了。 她趴在她胸口,暖烘烘的,甜兮兮的。 她在黑暗中,忍不住笑。 这是颜云致啊。 这是她喜欢了这么久这么久的人啊。 是梦吧。 但哪怕这是梦,她也是她的啦! * 第60章 不舍 宁恪再一次醒来, 床边还是没人。 颜云致又又又已经起床了。 她只是想在清晨看见她而已,竟然这么难实现。 宁恪有点生气,躺在床上不肯起来, 给林蕴发微信:“颜云致简直老年人作息。九点半起床很晚吗?” 很快,新消息回复过来。 林蕴:“怎么!是不是她年纪大了不太行?是不是力不从心?” 宁恪:“?” 林蕴:“宁可可啊0可可, 你怎么忍心让她这么病弱的人操劳呢, 你就不能主动一点?” 宁恪:“我起床了。拜拜。” 真是懒得理这闺蜜。 天天整得跟色中饿鬼一样, 她宁恪是那种色批吗? 林蕴:“别走!今天宣发综艺要上线!你知道吧,给我营业啊啊啊, 还有你老婆,带着她一起营业啊!” 宁恪看着‘老婆’这两个字, 突然笑了, 爽快回复:“行。” 宁恪起床,出门。 才一开门, 她在走廊上碰见了卢姐。 卢姐才从她房间出来,抱着被子:“宁小姐,我给你晒晒被子。” 宁恪点了下头:“谢谢。” “应该的,”卢姐往颜云致房间里瞅了一眼,又问,“床单要不要换啊?家里之前有买新的, 我等下给你们放到柜子了。” 宁恪:“……” 卢姐你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不要总做出一副很懂的表情啊! 卢姐忍不住笑:“阿致在做早餐, 说什么都不要我做,非要自己做呢。你赶紧下去。” 宁恪哦了声。 原来起床那么早, 是给她做早餐去了。 她下楼, 步子轻快。 进了厨房, 一步两步, 她放轻脚步,看见颜云致弯下腰,打开空气炸锅,拿出做好的乳酪吐司。 颜云致在家喜欢穿面料温软的衣服,此刻穿着丁香色针织衫,系了白色围裙,腰肢纤细。 看起来很适合从后一把抱住。 “起来了,”颜云致回头看见她,“要喝咖啡还是牛奶?” “牛奶。” 宁恪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还落在她纤细的腰上。 “过来吃早饭。等下我们回去一下。” “路上买点东西吧,”宁恪拉开椅子,“我今天要去榆林了。” 她原本计划明天过去,但一早起来看见章导的微信,催她今天要回去。 颜云致给她夹了片火腿:“知道了。晚点叫老唐送你去。” 宁恪咬着筷子,停了一下,又继续吃早餐。 上午时间短,她们抓紧时间出门。 司机老唐笑着打招呼:“颜小姐,好久没在家了。” 颜云致嗯了声:“陪太太上节目去了。” 宁恪抿了下唇,笑着看向她。 老唐立刻说:“那是那是,陪太太重要。” 车慢慢开动。 在路上,宁恪登上微博,转发了宣发综艺官博的微博:「期待。」 她又提醒颜云致:“林蕴说了,让你配合宣传一下。” 颜云致把手机递给她:“你发吧。” 宁恪没跟她客气,登上她的微博,直接转发了自己的微博:「非常期待。」 颜云致笑了。 她还以为她要发什么呢。 粉丝一看到她们一前一后先后发微博,立刻闻风而来: 「妈呀这个神卡点!」 「她不吃鱼、过敏、她不喜欢吃的我都知道……这真的不是在谈吗?」 「民政局我都给你们搬来了!我再说一次!结婚!」 「宁可可,那么多人喜欢你老婆穿旗袍的样子,你还不赶紧抓紧啊,看好你老婆!」 宁恪刷着评论,忍不住说:“早就是我老婆了。” “什么,”颜云致偏过头问她,“叫我什么?” 宁恪咳咳一声:“没什么。” “我听见了,”颜云致悠悠地说,“跟上次一样。” 宁恪:“!” 上次她自言自语说了句老婆,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原来那时候就听见了,这个人好腹黑啊! 颜云致捏了下她脸,慢慢靠近看她。 还是在车上,宁恪怕自己等下把持不住,稍微转了身,侧靠着她,继续看手机。 最近景落剪辑了一个Vlog,是这三期幕后的素材,昨晚就发到嘉宾群里,大家对自己的部分都没意见。 赶在今天发出来也好,正好宣传综艺播出。 宁恪点开这个视频。 画面很慢,但是很暖。 是她们开着车出去玩,穿过隧道时顾瑶和景落的尖叫。 是她们在温泉广场一个一个掷硬币后闭着眼睛虔诚许愿的画面。 是晚上聊天,颜云致教高齐小提琴,秦佩给宁恪和江临看戏。景落坐在旁边给大家剥了满满一盆的糖炒板栗,顾瑶和余游在啃烤红薯,啃一口,就相视一笑。 是回程路上,她们聊着笑着,对镜头打着招呼say嗨。 配乐是这世上这么多人。 声线慵懒又缱绻,再适合不过了。 弹幕飘过: 「呜呜呜呜第一次见到关系这么好的嘉宾。」 「她们真的好好,还去给小孩们买训练的衣服。太暖了,好治愈的画面呜呜呜呜,完美搭档你是我的神,可以播到我进棺材吗?」 「宁崽是不是第一次穿这么粉的衣服啊,呜呜呜好可爱,妈粉好喜欢。」 「……等等,我发现了什么,颜云致和宁恪牵手了!」 「牵什么牵!隔着冬天的大衣都能看见,CP粉是人均透视眼吧呵呵。」 宁恪原本看着视频是在笑的,看到这条评论瞬间坐直了。 她把画面倒放回去,给颜云致看。 才看完,徐简打来电话:“可可,上热搜了。” 宁恪挂了电话,点开热搜榜:#颜云致宁恪牵手# “你爷爷知道会不开心吗?” “可能吧,”颜云致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不用担心。” 宁恪:“你会喜欢这样的新闻吗?” 颜云致摸了下她的头发:“你不在意,我就不在意。” 宁恪:“我不在意。” 她恨不得昭告天下,颜云致是她老婆呢。 “好,那我们就不去想这件事了。到了,我们下车。” 宁恪有段时间没来颜家了。 客厅里有谈笑的声音和小孩打闹的声音,门推开了,宋莹抱着孙女在转悠,笑着说:“呦,阿致和可可回来了啊。之前我们还念叨你们呢,就说网上那个新闻啊,乱七八糟的,你们……” “二伯母,”颜云致神色淡淡的,“顾教授前几天跟我说,他的招生名额满了,可能收不了您侄女做导师了。” 宋莹:“啊?不是之前说好了吗!” 颜云致:“上次给过他的电话给您了,您自己确认一下情况。” “好了好了,阿致难得回来一趟,那些事情再托人说一声得了,”大伯母蒋茹站出来说,“叫她先去看爷爷吧,老爷子天天念叨着阿致呢,说什么阿致这段时间都不着家的。可可也是,忙着工作是好,也要多陪陪长辈。” “爷爷喜欢清净,家里太吵,他可能不会喜欢,”宁恪挽了下颜云致手臂,“我们上去吧。” 两人相携上楼。 宋莹没好气地说:“大嫂,你看她们一个两个都说的什么话。那姓宁的还阴阳怪气说我们吵的家里不清净,也不看看她在娱乐圈里多少不干不净的绯闻流言。阿致也陪着她胡闹……” “她陪着她胡闹不好吗,”蒋茹淡淡打量她一眼,“非要阿致天天在家里,在老爷子面前尽孝,你就心安了?” 宋莹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噤声了。 客厅里安静下来。 楼上,也是一片静谧。 颜岐在顶楼的阳台,坐着紫藤木椅,晒着太阳,听着昆曲。 “爷爷。” “来啦。” 须发皆白的老年人戴上了老花镜:“忙完回来了?” 颜云致走过去,给他泡茶:“尝尝新茶,小宁买的。” “好多天没影儿,”颜岐呵了声,“还知道回来看我。” 宁恪听惯了老人家这么讲话,就站在一旁,帮颜云致倒水。 喝下一杯茶,颜岐还是缓了神色,打量着两人,难得露出点笑意来:“这回是真的好了,以前装模作样的,那么久。” 宁恪一怔,原来颜爷爷也知道么。 颜岐:“别无缘无故又不理阿致。” 宁恪惊讶:“我什么时候不理她了?” “好了爷爷,别跟小宁开玩笑了,”颜云致轻描淡写岔开话题,“您不是说找宁伯父借了两本古籍,要让小宁带回去吗?” 颜岐略一思索:“想起来了,在我书房里。宁丫头去拿一下吧,找不到就问管家。” 宁恪猜到他们祖孙里有话要说,立刻站起来:“好,我下去找。” 光投落着她的影子。 颜云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 颜岐偏过头:“明天爷爷去看你,知道吧?” “好。” 颜岐叹气:“家里的事情,你多少也上上心。爷爷年纪大了,好多事情管不着。” “知道了。” 一阵沉默后,有脚步声响起。 颜云致知道那是宁恪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她总是看起来没耐心又脾气不好,其实她一向尊重别人的看法,进退有度。 “笃笃,”宁恪走到阳台边,敲了敲木门,“爷爷,是这两本吗?” “是,前段时间找你伯伯拿的,帮我还给他吧。” “没什么事你们就回去吧,”颜岐一副不耐的样子,“好好过日子。” 颜云致笑着说了声好,牵住宁恪的手:“那我们先回去了。” 回了家,宁恪简单吃过午饭,就回了房间收拾行李。 刚才章导又来电话催了,今晚就要拍夜戏。 颜云致还在客厅,听着楼上传来的动静,有些出神。 “趁热喝,”卢姐端了药出来,“以前不是早晚喝吗,怎么中午就不舒服了?” “没事,”颜云致不愿多说,喝了药,苦涩又浓郁的味道散开,她皱了眉,“开下窗通风。我回房间洗个澡。” 卢姐欲言又止,还是没说什么。 颜云致回到房间,换掉衣服,进了浴室。 水声淅沥,似能浇灭所有烦扰。 宁恪收完行李箱,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门没锁,她站在里面,很清楚地听见浴室的水声。 这两天,她总在想,她们之间好像太快了。 越过了情侣之间的步骤,牵手、拥抱、接吻……还有告白。 宁恪知道,那天晚上在温泉是自己的一时冲动,甚至说出了离婚这种话,明明知道她们的距离悄悄消融,还说出了‘不想见到你’这么伤人的话。 宁恪站在浴室外,看到玻璃上倒映出模模糊糊的身影。 心里有些发涩。 她要走了,颜云致也没说什么。 仿佛根本就不在意她在哪。 这两天,有好几次她很想抱她 但是她忍住了,没有去抱。 可是现在,一想到马上要走了。 明明知道水声哗啦,颜云致什么都听不见。 宁恪轻声说:“我要走了。你不会舍不得我吗?” 浴室的门忽然开了。 从白气热雾里伸出一双素白的手臂,将她拉了进去。 “我听见了,”在花洒往下林落的水声中,颜云致的声音很轻,“我听见了,小宁。” 衣服很快被花洒的水打湿了,质地柔软的面料很快紧紧贴着身体,湿热的水雾中呼吸也升温了。 意识也陷入一片落雨似的混沌中,直到贴在瓷砖的后背传来一阵凉意,宁恪终于找回理智。 宁恪小心避开颈侧的气息,低声说:“我、我还要拍戏……” 于是那气息就往下了,酥酥的,痒痒的,激起一阵薄薄的战栗。让她更无促地,紧紧勾着颜云致的颈,身体也不自觉地弓起来,像主动送给她尝。 花洒的水依旧在往下落。 衣服皱巴巴地揉成一团,被随意扔在浴室的瓷砖上。 那双惯于拨弄琴弦的手并不有力,但十分精准,才第二次就这么熟悉每一处了。 宁恪紧咬牙关,几乎快难自抑。 “不用忍着,”颜云致在宁恪耳边,气息也更急促,也不知是怎么,她与平时的从容体贴不太一样,压低的嗓音像温柔的命令,“不许忍。” 现在不像那次在温泉。 这是在浴室。这是在她们自己的家。 水声骤停。 浴室的门推开,白色水雾漫出来。新晒过的被子绵软温暖,云朵一般陷下去。 微湿的发丝缠绕在一起,明明很快就要走了,宁恪却牵着颜云致的手往下…… 直到整个人脱了水般,宁恪无力地靠在颜云致肩头,她轻声说:“我等下要走了。” “我知道,”颜云致轻轻摸她的发顶,“我一点都不想你离开。我怎么会想你离开呢。” 宁恪声音闷闷的:“可你什么都不说。” “我该怎么办呢,”颜云致的声音里有无奈,“你热爱你的事业,这是很好的事情。我能叫你不要去吗?” 宁恪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明明知道这是工作需要,她不能幼稚地说不去,也不能自私地叫颜云致围着她转,可她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么多年,她终于敢试着放任自己沉浸在爱恋之中,可她仍有些患得患失,缺少安全感,好像什么都握不住。 她是怎么了。 怎么可以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想哭呢。 不可以哭的。 颜云致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想我的时候要告诉我。要说想我。” 过了好久,宁恪才说话,声音里有哽咽:“你会想我吗?” 颜云致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了:“你想我的时候,我一定也在想你。” * 第61章 着迷 宁恪知道自己该走了, 但架不住这温暖的诱惑,颜云致抱着她说:“陪我睡个午觉再走。” “章导等会骂我,我就骂你。” “把电话给他, 让他尽管骂我。” 宁恪戳了戳颜云致的脸:“喂,你很拽哦。” 颜云致轻轻抓住她的指尖:“是吗?” 宁恪靠过去, 在她眼睫边吹着气:“非常拽, 而且我发现你现在说谎都是随口就来, 脸皮也厚,刚才也是……” 刚才也是, 非要叫她不要忍…要叫出来。 才穿好的睡衣又被拉开,陷在温柔乡里, 意志力也薄弱起来。 呼吸交缠, 体温交融。 直到宁恪设好的闹钟一响再响,她们才松开彼此。宁恪逼着自己坐起来:“我、我得走了。” 颜云致也跟着坐起来。 她的长发如瀑般侧落下来, 瓷白脸颊布满红晕,唇瓣水光潋滟,睡衣的带子顺着白皙肩头滑落下去。她的嗓音微哑:“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过去?” 宁恪瞅了她一眼,脸红心跳地收回目光。 不敢多看一秒,这活色生香的诱惑。 “不要了。你就乖乖在家待着,”宁恪的声音小了下来, “你去了……我会不想工作的。” 颜云致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也不要送我了!” 宁恪胡乱整理了一下长发和睡袍:“我、我走了!” 砰的一声门关上,她走得这么匆匆忙忙, 仿佛多一秒就舍不得走了一样。 颜云致听见宁恪回房间,拖动行李箱, 下楼。 她也下了床, 到了窗边推开窗, 双手搭在窗台上, 身体微微前倾,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车已在路边等好。 宁恪拖着一个大大的银灰色行李箱,卢姐在说话,估计又是碎碎的念叨,她有点心不在焉,发丝中露出的耳尖还是红的。 颜云致看着她红红的耳朵,想起她刚才在浴室里还是紧咬唇瓣不肯发出声音的模样,唇角不由牵起。 临上车那一瞬,似有所感应般,宁恪抬起头,看向楼上,窗台。 春日暖晴的日光下,高大的香樟树才抽出嫩绿的叶子,南归的鸟儿绕着大树蹄鸣着打转。 这林木深深浅浅的绿掩着蔚蓝色墙面和白色窗台。 窗台前站着穿银白色珠光绸子睡衣的女人,清丽似兰,如画眉眼,如瀑黑发微微卷着落到白皙肩头,藕白手臂撑在窗台,她正盈盈笑着看着她。 这一幕美的像画。 温暖明亮的色调,画中有自己的心上人。 宁恪心跳停了一瞬,才恢复跳动。 她对颜云致挥了挥手。 她看见颜云致伸出手,在自己唇瓣上点了点——像离别吻,又像是调侃她。 宁恪红着脸忍着笑,拉开车门上车。 不敢再看她了,再看下去是真的走不成了。 - 榆林影视城。 “可可,你笑什么啊?”安鱼给宁恪递了眉笔,“今天你一直在笑,你知道吗?” “有吗。” 安鱼认真点头:“有。难道是上期节目在雪山泡温泉太享受了,把你心情都泡好了?” 骤然被提到温泉,宁恪的思绪飘了一刻,又很快收回来:“怎么了,没带你泡温泉,你想去?” 安鱼:“当然想了!不过,休假也不错,嘿嘿。” 上次去那边,节目组说住的场地不够,所以节目嘉宾都没带助理过去。宁恪干脆给安鱼放了一周的假,差点没把安鱼累死。 宁恪描完眉,开始涂口红。 只是才一上唇,她‘嘶’一声,有点疼。 安鱼听见动静忙过来看:“你的嘴唇怎么啦?破了一点。” 宁恪:“……没事。” 还不是怪某些自称为老年人的家伙,逼得她…… 宁恪挑了只淡色的唇蜜,轻轻抿了一层:“好了,出去吧。” 她到得比计划时间晚了一个小时,也不知是不是颜云致给章导打过电话,章导没说什么。 “宁恪姐!”江临远远地看见她,挥手跟她打招呼,“这儿。” 宁恪走过去说:“你怎么这么灰头土脸的啊,瘦了三斤了吧。” 江临唉声叹气:“在《完美搭档》折腾了几天,又马不停蹄赶过来拍戏。人都沧桑了。哪像你啊,容光焕发的。” 宁恪不由摸了下脸:“有吗?” “有有有,一看就知道你心情很好。” “就那样吧……” “姐,你跟颜老师那绯闻是不是真的啊?” “去你的,”宁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八卦呢。” 江临笑嘻嘻地看着她,不说话了。 那眼神里分明是洞穿一切的意思。 上一场戏还没收尾,导演在那边给几个小演员训话,他们边聊天边等。 江临突然问:“宁恪姐,你为什么要拍戏啊?” 宁恪不答反问:“你呢?” “我啊,”江临自嘲地笑了下,“我是个没出息的人,读书的时候不好好读,隔三差五被我爸揍——我爸是高中物理老师。后来跟家里闹翻了,我这个人胸无大志,为了挣钱糊口,就做了练习生。等我攒够钱,我就回老家镇上,买个带院子的小楼,种了满园的葡萄。” “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最重要,”宁恪想起从前,语气放轻了,“我那时候跟你有点像,跟家里关系不好,也没什么安全感,就想挣钱……还有,想让她看见。” 那时候,她想见的那个人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七八年。 人海茫茫,看不见她……那如果足够耀眼,又是否会被她看见。 “谁?” “没什么。随口一说。” 宁恪回过神:“好了,拍戏了。” 这次再进组,要在十天左右的时间内杀青。 宁恪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有时候连觉都不够睡,收工时往往都到晚上,她怕吵着颜云致,所以也不敢晚上给她打电话。 她看到好看的云会拍下来,喝到清爽好喝的果茶也会记下名字,傍晚吃盒饭时来要小鱼干吃的小猫也抱起合影。 明明不是第一次分开,但她每天都会想起她,想到她。 宁恪怕自己这样的黏人和碎碎念惹人烦,所以控制着自己尽量少发微信,但颜云致会主动跟她说话,有时是分享一首曲子给她听,有时会拍卢姐做的菜,故意要勾起她的馋虫。 ——她在告诉她:只要你想念我的时候,我也一定在想念你。 快杀青的前两天晚上,终于赶在十点前收了工。 宁恪才卸妆洗澡,也来不及吹头发就听见手机响,她心里一动,扑过去看手机,是颜云致打来的! 她忙给手机解锁,手上沾了水又划不开,在睡衣上胡乱蹭蹭才点开,接了电话:“我刚洗完澡。” “没良心的,”颜云致轻声细语数落她,“这么多天都不给我打电话。 “我怕你睡了啊,”宁恪听见她的声音就忍不住笑,“很快就杀青了。” “平时回复我的消息也不及时。” “拍戏,看手机不及时,”明明知道她不是在怪她,但听见她这么说,宁恪心情很好。 “最近拍戏辛苦么?” “有一点,没拍过这个类型的剧。之前还给秦老师打过电话,请教了她一些地方的情绪表达,挺麻烦人家的。” “尽管麻烦。欠了人情我来还。” 宁恪弯了弯唇角:“哪敢劳我们颜老师大驾。” 她们又说了些话。 宁恪注意到时间快十一点了:“不早了,你睡吧。晚睡对身体不好。” “好。那我睡了,”颜云致轻声说,“晚安,小宁。” 挂了电话,宁恪一边吹头发,一边发消息:“再跟我说一声晚安。” 很快,那边又发了一条语音。 宁恪放下吹风,关了灯,抱着手机往床上一躺。 像那次一样,在黑暗中,她把手机放了一遍,再听了那条语音。 清醇动听的声线,又御又撩。 晚安,小宁。 宁恪没有睡意,把自己和颜云致的聊天记录都翻了一遍。 从两年多前那个落雪的冬天开始。 有那么那么长的时间,她们几个月不说一句话。哪怕说话,也是颜云致给她说一句,她也不回。就像前年春节,颜云致问她是否回家过年,她回了句有工作安排。后来春节晚上,颜云致给她发新年快乐,她都没有回复。 其实她那天晚上没有事做,捧着手机,孤单单的,看着那一句话,到很晚很晚。 前两年的消息那么快就翻完了。 就这么几个月,渐渐变多了。 是下雨的早上,颜云致叫她记得带吹风,不要把湿衣服捂干。是她出去散步,给她带了糖炒板栗。 是她一次又一次说,我们小宁。 宁恪看了半个多小时,才把所有的聊天记录看完了。 她点退出,没点好——“你拍了拍颜。” “不是说睡了吗?”颜云致回了她消息,“在做什么?” “准备睡了。就是不小心拍了。你不是很早睡吗?” “那会在跟你聊天。过了那个点,没睡意了。 “你喜欢跟人聊天?” “不喜欢。”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答复。 宁恪指尖一动:“那我呢。” 问出来她就尴尬了,立刻按了撤回。 但是已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了。 一秒,两秒。 屏幕上跳出来两个字。 宁恪啊了一声,把手机捂向胸口,笑着扑进被子里。 心也被击中了下。 她说:“例外。” - 回到《无她》剧组的第十一天,宁恪杀青。 比计划中的时间要早一天,拍完最后一幕戏正好下午八点,章导要组织大家吃宵夜,宁恪朝他微微鞠躬:“谢谢章导,不好意思我家里有急事!下次一定!” 章导被她这郑重其事的鞠躬吓到了,以为她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是怎么了,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宁恪卡了一下:“没事,只要我回去就行了。” 她的大事……就是回家见老婆而已。说出来怕是要笑死人了。 章导也不好再过问她的私事:“去吧,赶紧的。” 宁恪答了声好,风风火火地往外走,行李她昨晚就收好了,安鱼已经叫司机把车停在路边。 这一次归程风驰电掣,车一路开到明川才刚过十点。 宁恪下车,把行李交给卢姐:“她呢?” 卢姐笑弯了眼:“在厨房,说是你明天回来,提前煲汤了。” 宁恪唇角绽开笑意,轻手轻脚走到厨房门边,果然看见颜云致在给煲汤的炖盅设定时间,她应该是洗过澡了,长发低挽着,腰肢纤细又窈窕。 宁恪再也忍不住,从后一把揽住她的腰:“Surprise!” “小宁?”颜云致转过身,一向清淡温柔的眼眸里都是惊喜的光,“不是说明天吗,怎么今晚就赶回来了?” 宁恪抬了下巴,紧紧环着她的腰:“就不说,吓吓你。” “是么,”颜云致点了点她的鼻尖,“那你应该再晚一点,半夜三更出现在我床上,才更吓我。” 宁恪正想说什么,余光看见卢姐还站在客厅,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 卢姐:“晚饭吃过了吧?没什么事我就过去配楼了。” 等宁恪说了句吃过,她赶紧走了,一张老脸都快要笑出几层褶子来。 “我先回房间洗澡!” 宁恪咚咚跑上楼,颜云致听着她轻快的脚步声,也不由微笑。 颜云致坐在床头看书,一边等她。 她一向心境平和无澜,今天却连书上的字都看不下去了。有时等待并非是苦恼,而是让人愉悦的。 门在这时被推开。 满载着清新水汽和暖暖香味的人爬上她的床,一把扑倒她:“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是啊,”颜云致语气悠悠地说,“等得我都快要睡着了。” 宁恪:“你敢!” 哪有这样的人,等老婆洗澡都快要等睡着了! 颜云致按住她的肩,翻身在上,慢慢低下头:“你说我敢不敢?” 宁恪看着她微抿的唇,心头一跳,眼睫轻轻扑闪着,像无声的邀约。 但,颜云致只吻了吻她的发丝,指尖却寻到她的睡袍腰带,只要轻轻一拉就可以拉开。 ——但她的手被按住了。 宁恪拂开她的手,近乎负气地说:“我不想。不要了。” 每次都不亲她! 气死了,流氓!就知道做做做,都不亲她! “怎么了?”颜云致感到意外,之前晚上穿上露背睡衣跑到她床上的是谁,怎么今天又不肯了。 “没怎么。”宁恪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语气硬邦邦,凶巴巴。 “好吧,”颜云致从后拥住她,“是回来的路上累了么。是我不好,没考虑到。” 宁恪不说话。 “你好好休息。” “明早我不吵你。想吃什么早餐?” 宁恪快气死了。 睡什么睡! 她又翻过身,眉头皱着,就这么看着颜云致。 颜云致把她眉心抚平,温声说:“怎么了,有烦心事?说给我听听。” 宁恪瞅着她,忽然说:“我最大的烦心事就是你。” 虽然不想承认,可事实是,这么多年,她面对着颜云致,总是尝到喜怒悲欢都被一个人牵动的滋味。 偏偏这人许多时候不爱说话,甚至像一口无波无澜的老古井,砸块石头都听不见响的。 “好了好了,”颜云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就得罪她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不喜欢就不做了。” 宁恪眨了眨眼睛。 ……谁不喜欢了啊? 一颗心被吊得七上八下。 她指了指自己的唇。 颜云致一怔,旋即笑了:“哦。” 怎么这么可爱。 宁恪凶她一句:“笑什么笑!” 她转过身,这次是真不想理她了。 可是热度从脸颊蔓延到耳尖,直接红到了脖子。 “你啊,”颜云致从后抱上来,“上次在温泉你不让亲,那天在浴室也躲开,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什么上次? 在温泉是因为她喝了酒一身酒味,在浴室是因为怕她吮她的颈留下痕迹……哪里是…… 宁恪微扬起头睨她一眼:“别跟我说话,我要睡了…唔!”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宁恪半转过来,温软的唇立刻落下来,轻轻抿了下她的唇珠,随后启开她的唇瓣,舌尖相触。 她在跟她接吻。 像最清甜的蜜在唇齿间绽开。 嗡的一声,宁恪脑子里有根弦断了。 她迷迷糊糊的,顺从地被转过来。 这一刻来得太快,宁恪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呼吸,动都不敢动。整个人像陷在棉花糖里,这么温暖而甜蜜。 在最顶点的那一刻,颜云致松开捏她下巴的手,与她指尖紧扣。 “小宁……”颜云致的气息也变得很急促,亲了亲她耳廓,“这样,可以吗?” 宁恪抿了下唇,勾住她颈,再次亲上去。 何止是可以……她简直快被她迷晕过去。 第62章 老婆 七点的天, 晨光初绽。 结束完十多天的拍摄,生物钟依旧准时,宁恪醒了。 她嘤咛一声, 本来还想把脸埋进被子里再睡个回笼觉,忽然感受到……枕畔有人。 颜云致还睡着, 她难得没早起。 宁恪瞬间没了睡意, 彻底清醒了。 还在睡梦中的女人, 眉宇依旧有清冷的疏离感,神色恬然安静, 略失血色的薄唇紧抿着,柔顺的长发落下来, 跟宁恪的发丝交缠在一起。 宁恪轻轻挪了姿势, 用手肘半撑起身体,小心翼翼避开两人缠绕的发丝, 用小指卷起颜云致的发尾,在指腹上绕了几圈,又捉到鼻尖轻嗅,是熟悉的清苦淡远味道。 她唇角弯起来,慢慢低下头。 唇在睡美人的瓷白脸颊上轻轻映了一下。 这一瞬跟许多年前某一刻的记忆重叠。 依旧是淡淡的清香,舒适的体温。 却又不那么一样。 没那么青涩的小心翼翼。 不像现在, 满心满怀里荡漾的是甜蜜。 宁恪又轻轻亲她一下。 指尖把玩着她的发丝,想了想还是怕扯到她, 于是放下了。 宁恪小心地挪开颜云致搭在她腰上的手,轻手轻脚下了床。 她睡相不好, 颜云致为了迁就她, 就由着她卷被子, 大半张被子都在她这边, 快要落地。 幸好最近明川天气早就回暖,不然这人又要受凉咳嗽了。 宁恪轻轻牵起被子,看见她清瘦的脚踝。 脚踝上系了一根小小的红绳,坠着个银色的吊坠,是只可爱的小草莓和一个‘N’。 原来是……她送她的那个。 她忽然想起那一次颜云致在洗澡,她去给她递衣服,隔着水雾也看见她脚踝上的那根红绳,性感得要命,害她晚上都梦到…… 宁恪呆呆看了几秒,又绕回床头,亲了亲她的唇,才关上门,下楼。 卢姐正在厨房忙活,见到她颇为意外:“宁小姐,怎么起这么早啊?” “我下来做早餐。” 卢姐:“这么早饿了啊?想吃什么,我来我来。” 宁恪指了指楼下,露出一丝羞赧的笑:“给她做。” 卢姐哦一声,又露出一脸‘我懂我懂’的笑:“你要做什么?” 宁恪:“我也不知道……馒头?牛肉面?” 卢姐忍了下,还是问:“你会吗?” 宁大小姐只能坦白:“不会。” “我跟你一起做,好不好?” “也好。” 宁恪有自知之明,对自己的厨艺有非常准确的认知,所以卢姐要给她搭手,她没拒绝。 冰箱里食材还算丰富,加上颜云致喜欢吃中式早餐,所以宁恪决定煮米粉。牛肉是卢姐炖熟的,简单烩炒后就入了味,再调了汤料淋上,就是色香味俱全的两碗牛肉米粉。 她还想再煎两个蛋,但是卢姐才走开拿了订的鲜牛奶,蛋就糊了。 “什么嘛,”宁恪嘟着嘴,自言自语了一句,“上辈子肯定跟厨房有仇。” “跟我没仇就可以了。”身后传来一声含笑的声音,颜云致微倚着门,看着她忙碌。 被撞见自己的尴尬瞬间,宁恪盛出糊鸡蛋,理不直气也壮地说:“小心给你吃糊鸡蛋。” 颜云致说没事:“反正也毒不死。” “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宁恪有点听不得这种话,把糊掉的鸡蛋倒掉,“我还做了别的。” “我们小宁厨艺大涨啊,”颜云致倒是很有面子,尝了一口,“嗯,比我做的早饭好吃。” “那是。” 宁恪忍不住笑。 她这人就是经不住夸,容易骄傲。 吃过早餐,宁恪拿上包包,在玄关处穿风衣。 颜云致帮她翻好衣领:“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 “要去公司一趟。我的合约到期了,签续约合同。” “那应该不用太久,晚上老师和师母叫我们过去吃饭,有空吗?不过,我要先说明,你不喜欢的人也会过去。” “去,”宁恪没犹豫,“为什么不去。” 每次都是那个夏绿茶跟她阴阳怪气地说话,她今天得让她也难受一下。 颜云致说好:“到时候你想走了,我们就回家。” 宁恪看了下时间。 八点半,她该出门了。 她的目光在颜云致脸上掠过,又低下头,不自在地舔了下唇。 又想起昨晚的吻。 以前看小说里描述女孩子之间的吻都是唯美的,但昨晚好像不完全是……有那么一点激烈。 好吧她又得陇望蜀了。 想要温温柔柔的早安吻。 可是颜云致好像没那个意思。 宁恪:“我走了。” 颜云致叫住她:“回来。” “干嘛?” “你说呢,”颜云致捏下她的脸,目光清澈,“你在想什么?” “哪有想什么,”宁恪耳尖有点红,“化妆了,不许捏。” 颜云致又捏一下,笑:“哦。” 颜云致记得宁恪昨晚那索吻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的脸红模样,捏着她的下巴亲下去:“早安,小宁。” “早……早安,”宁恪微仰起头,唇与唇相触,再温柔不过的触碰,却叫人心情明亮起来。 “好啦……”听到厨房里隐隐约约的动静,宁恪忍着笑,红着脸往后连退两步,“我真的要去公司了。晚点见。” 一转身出来,她的笑简直藏都藏不住。 嘻嘻。是谁,上班前还有温温柔柔的早安亲亲啊。 哦,是她。 - 这次回公司,不仅是续签合同,由于宁恪提前完成了营利目标,所以这次新合同里分成比例也会调整。 说起来,前两年音臣娱乐签了对赌协议后,公司艺人为了完成任务指标都是不眠不休,拼得厉害,今年起会轻松许多了。 宁恪看过合同,再翻过一遍,直接签了字。 “你再多看几眼呗,”徐简穿着花衬衫,袖口半挽,露出结实的小臂,“哪有这么随便的。” “没事,也不怕你坑我,”宁恪瞅了一眼他的衬衫,表情一言难尽,“哥,你这衬衫的花色怎么越来越浮夸了。你这样以后是找不到老婆的。” 徐简抱着手臂,那眼神似睥睨一切:“不婚不育芳龄永继,只有你们这些已婚人士才把老婆挂嘴边。” 宁恪:“我哪有?” 徐简:“真没有啊?你都催了我几次,说你晚上要跟老婆去老师家吃饭。” 宁恪笑着,不理他的调侃了:“不是说徐总找我吗?” “说要跟你说件事。过去吧。” 徐音楼的办公室里有人,不是别人,正好是林蕴。 随着《完美搭档》节目的热播,有越来越多的投资商找过来,还问起了第二季的策划。 “请进。” “徐总,”宁恪朝一旁的林蕴点了下头,“简哥说您有事找我。” “宁恪啊,”徐音楼拿起两封邀请函,“明晚有个时尚界的晚会,你有空就去下吧。” “没问题。但是,两封?” “请上颜云致吧,”徐音楼把两封邀请函都给她,“你提一句,她不愿意就算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拿准了,只要宁恪提,颜云致就不会拒绝。 宁恪嗯了声:“我回去问问她。” “好了小林,我们也聊得差不多了,你们出去吧。” 送走了两人,徐简把续签的合同拿过来:“可可没意见,对所有条款照单全收了。” “她是知道感恩的人,”徐音楼扫了眼合同,“是我把她从雪藏捧到现在的,她这种人,会记一辈子的。” “说起来,姑姑,你当时为什么签她啊?” “你以为呢,”徐音楼吹了下指甲,“当时颜家老爷子托我照顾一下,不是多难的事就顺手照顾了。再说了,她跟蒋寰宇那边闹僵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颜老先生开口的?” “不然呢,都是为了他那病恹恹的孙女呗。前几天他还打电话跟我发脾气,说怎么就让他孙女上了一档综艺,明明知道她经不得累。” 徐简:“这样啊。那姑姑……” 徐音楼还想说什么,忽然一抬眼看见他那花衬衫,皱着眉:“把你那一身花里胡哨的皮给扒了,别穿得像个花蝴蝶似的在我眼前晃,以后娶不娶老婆了?” 徐简小声嘀咕:“结婚了的人这样就算了,离婚了的怎么还把结婚娶老婆挂嘴边……”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您什么都没听见!” 走廊上都能听见徐简奴颜婢膝的谄媚语气,宁恪忍不住笑。 叫他打趣她提老婆,现在被骂了吧。 “可可,我们晚上吃饭看电影去?” 宁恪正想着徐简,脱口而出:“不行,我晚上陪我老婆……” 林蕴:“啧啧。你陪老婆。你结婚有老婆了不起是吧?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身上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宁恪:“哪有,我都结婚了,恋爱什么恋爱。” 林蕴哈哈大笑,把她推到玻璃窗前:“看看是谁,这个满脸春风的。” “去你的,”宁恪才不理她的调侃,“走了,我还有事。拜拜。” - 第一次登门拜访师长,宁恪还是重视的。 下午她在商场里逛了一圈,给陆教授准备了一只手表、一副国画,给师母则准备了一条丝巾和一套香氛产品。 傍晚,她到陆教授家,颜云致也正好下车。 颜云致帮她提起购物袋:“下午逛街怎么不叫我?” “怕你累了,”宁恪还是第一次过来这边,问,“师母好相处吗?” “师母性格很好,她肯定会喜欢你。” 她们说着话往里走,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了一声:“师姐。” 颜云致停下脚步,跟宁恪交换了一下目光,才回头,语气淡淡:“霖声。” “师姐,我还以为你今晚走不开呢,”夏霖声又对宁恪打了声招呼,“又见面啦。” 宁恪凉凉地说:“挺巧啊。” “走吧。” 颜云致微垂眼睫,对宁恪说。 两人并肩往里走,夏霖声立刻跟上来,走在颜云致左侧,才要说话,就见颜云致将右手的购物袋换到左手,牵起宁恪的手:“今晚老师肯定要弹曲子,你有想听的,等会尽管提。” “陆老师弹什么我听什么,”宁恪忽然想起,“你说你师叔过来,景落是不是也来?” “应该会来。” “哦……” 夏霖声听她们说着话,仿佛自己是个透明的局外人,脸上闪现一丝不甘,落后几步又追上去。 陆教授见到宁恪很高兴,忙跟妻子介绍:“兰华,这就是阿致的小太太,宁恪。” 宁恪乖乖打招呼:“老师,师母,叫我可可就好。” 师母一见宁恪就很喜欢:“这模样可真俊俏,难怪阿致喜欢。” 颜云致揽过宁恪的肩:“是,喜欢得不得了。” 听见她这么说,长辈们都笑着打趣起来。 景落在厨房里帮忙,没听见外面的热闹,过了会才出来,她见到宁恪很意外:“宁恪姐,你怎么来了?” 宁恪有点头疼:“晚点告诉你。” 饭桌上。 师母给宁恪夹菜:“可可啊,来多吃点,听阿致说你喜欢吃辣子鸡。” 宁恪道谢,接过。 “喜欢吃辣啊,”夏霖声笑着接话,“师姐不太能吃辣的,以前我陪师姐吃饭都没敢点过辣椒。你们口味不合,这一起过日子还有得磨合呀。” “这种小事有什么需要磨合的?”宁恪笑盈盈地说,“大不了多做几道菜就好了。” 她偏过头,给颜云致舀了勺肉沫茄子:“是吧老婆?” 景落:“咳,咳咳!” 她还在琢磨什么叫‘过日子’,下一秒竟然听见宁恪叫颜老师老婆?! 颜云致给景落递纸巾,语气温和中含着宠溺:“当然。” 夏霖声偏过头,在饭桌上可算安静了。 中途,宁恪起身,要去洗手间。 景落也陪她站起来:“我带你过去。” 宁恪跟着景落过去,对着她好奇的眼神,只能交代:“是的,我们结婚了。具体我要晚点告诉你。” “我就说!”连一向内敛的景落也活泼起来,“你们不对劲!” 之前牵手的视频上了热搜,景落还特意过来道歉,宁恪只是轻飘飘说了句没事。 宁恪:“好了好了,具体的我晚点再告诉你。” 她们站在院子里说话。 景落突然说:“那个夏师姐,我觉得她讲话阴阳怪气的,而且……说了你不要生气啊,听说她喜欢颜师姐好久了。不过颜师姐对她不冷不热的,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 宁恪笑了下:“以前看夏霖声的朋友圈全是她,她们的合作。” 景落:“没有啊。颜师姐在国外,夏师姐好像只去过两次吧。她是不是发了仅部分人可见的啊?” 宁恪:“……” 她真是低估了某些人。 “宁恪,在这说话呢?” “是啊。” 夏霖声站在院子里的路灯下,笑吟吟地叫了宁恪一声。 宁恪拍了下景落的手。 景落满是不解,但还是先进去了。 夏霖声笑意不减:“抱歉啊,我刚才说话没注意。你别往心里去,以前都是我陪着师姐,对她的爱好口味也最了解,就想着提醒你一下。” 宁恪挑了下眉:“你怕我嫉妒你?” “也谈不上嫉妒吧,”夏霖声换了个说法,“这么多年是我陪着师姐,我怕你心里难受。” “是么。” 宁恪笑意一敛:“你这么说,我们就要好好算算了。” “你替她说不想见我。” “你把我挡在琴房外,走之前还关掉所有的灯。” “你故意戴我送她同款的手链。” “你说我厚颜无耻总缠着她。夏霖声,那时候你已经工作了,我才十几岁,就这么欺负一个小你八九岁的姑娘。” 夏霖声挂不住笑了:“你说什么?” 宁恪却弯起唇角:“是啊,我嫉妒你早认识她,因为你比我年长。可是你先认识她又怎么样,如今她是我太太。” “我根本不想同你计较。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我。你在粉丝群体中是怎么营造你的清纯人设的?需要我把你发给颜云致的聊天记录都放上网,让人家看看你是怎么勾引已婚的人?” 夏霖声脸色一白:“你怎么敢……” 宁恪冷笑:“还有你夏某人发的,仅我可见的朋友圈,行程胡编乱造,我都截图了,是不是都要我发出来?夏霖声,看在陆老师和师母的份上,我给你留脸面了。别给脸不要脸。” 夏霖声低语喃喃:“不……聊天记录而已。没有人会相信你。” “我会。” 一道清越的声线响起。 宁恪才看见颜云致站在院子里的小灯下。 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有好多往事,原本是她不愿意说的。 颜云致牵过宁恪的手:“师母在问你,怎么还不回来。” 宁恪嗯了声,把这里交给了她:“你也早点进来。” “师姐……” 夏霖声看着颜云致,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颜云致淡淡看着她:“大前年,你的巡演借了我的名义来卖票,说我是你的特邀嘉宾;去年,你创作的一首曲子,在一期节目中用了我的照片。” “就我个人的名誉权和肖像权,我保留起诉你的权利。陆燕时会找你谈的,你跟他也很熟了。” 夏霖声一怔:“师姐,你为什么突然……” 她确实借了颜云致的名声去给自己做宣传,甚至在粉丝群体中做了一些诱导。可颜云致对此从未说过什么,她当她的态度是默许。 现在看来哪里是默许……分明是漠视,是漠不关心。 颜云致依旧淡淡看着她。 她的神情并不冷,却让人觉得疏远。 夏霖声几乎要流泪:“师姐。” 她的师姐这么温柔,她们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她用这么冷冰的眼神看着她。 颜云致转身离开:“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师姐,那我有最后一句话告诉你。” “如果爱不是真诚善良的,那我认为你所谓的爱只是嫉妒心和占有欲。” 夏霖声脸色惨白:“你就这么看我……” 颜云致回头看了她一眼,最后一句话清淡却有力:“我不准你再出现在小宁面前。” 夏霖声盯着她的背影,膝盖一软,跪在草坪上。 她流着泪,低语喃喃:“师姐,她比我,到底有哪一点好?” …… 回到客厅,师母轻声数落颜云致:“你说说你,找可可去了,自己又半天不回来。” 颜云致笑:“是,是我的错。” 颜云致落座,给宁恪倒了杯酸奶:“还要什么?” 宁恪喝了一口酸奶:“要羊排。” “好的老婆。”颜云致给她夹菜。 “咳……”宁恪差点呛到,刚才不是演戏么,怎么现在又肉麻起来了。 “怎么了老婆,”颜云致拍拍她的背,唇角勾起来,眉眼无限温柔。 她等这声明目张胆的老婆,等很久了。 宁恪红着脸:“没、没事。” 论拿捏人的本事……她这辈子是比不过颜云致了。 行吧,谁叫她是她的阿致老婆呢。 * 第63章 姐姐 宁恪喝了酒, 有点微醺。 今时不同往日。前两年她被徐简不得不带着给合作方、导演敬酒,酒量惊人。现在她很容易醉,就像上次在雪山温泉, 她醉了还做了件了不得的事。 颜云致身体不好,从没人叫她喝酒, 她今晚也没喝酒。 宁恪一路乖乖趴在她的肩头上, 回到家洗了澡又往床上一倒, 一副困极了的样子。 “都叫你不要喝了,”颜云致点了点她的脸, “不听话。” “第一次见师母,怎么可以呢……”宁恪平时讲话很快, 这会讲话慢慢的, 尾音有点甜。 颜云致关了顶灯,开了盏小台灯, 在灯光下看着她浓密的眼睫,轻声问:“什么时候来找我,被夏霖声拦住了?” “我才过完生日……第二天,下着雨……她说不想见我。”宁恪把脸颊半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 “下着雨…”颜云致很快想起那一天是哪一天,她语气轻得像叹息, “那天……我不太舒服。抱歉小宁。” “嗯你好吵啊。”宁恪像是不满,紧紧抱住她, 贴上去亲她一下,“晚安啦。”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她吧。 回想的往事也被她此刻清甜的晚安吻搅碎。 颜云致摸了摸她的头发, 关了灯。 一夜好眠。 宁恪差点忘了那两封邀请函, 如果不是徐简打来电话提醒。 早上徐简致电, 说高齐那边问他, 她最近是否有档期。顺便提了一句,她和颜云致今晚是否能去参加晚宴。 还没等徐简回复高齐,秦佩就把剧本发了过来,直接打给宁恪:“你看看这个剧本,有没有兴趣。阿齐真是古板,非要说什么公事公办,对接艺人经纪人最好。大家都是好朋友,直接问不就好了。” 宁恪受宠若惊道:“秦老师,这是高齐老师执导的电影?” 秦佩:“是啊,你家那花蝴蝶经纪人有事没事就问阿齐,跟个馋嘴的猫惦记小鱼干一样。这不,他的片子快开拍了,我们就想到你了。” 宁恪:“谢谢,我……” “行了行了,先别谢,”秦佩打断她,“还要试戏呢。不成到时别怪姐姐啊。” 宁恪笑:“有一次尝试的机会就很珍贵了。我哪会这么不知进退。” 跟秦佩聊完,宁恪打印了一份剧本。 正剧,年代戏,女一号。 她既心动,也心里没底。 她带着剧本下楼:“高齐老师的新剧。” 颜云致接过来看:“试试看。” 宁恪打了个哈欠,又把两封邀请函给她,转述着徐音楼的原话:“去不去随你。” “可以去,”颜云致摸了摸她的脸,“我白天要出门,晚上见。” 宁恪下意识问:“去做什么?” “爷爷叫我陪他见个朋友。” “哦,”宁恪也走到玄关处,把她系好的丝巾扯开了,“总是陪长辈喝茶喝一天,你可真无聊。” 颜云致好脾气地由着她把自己的丝巾扯掉又系上,低头看着她:“那小宁女士要给这位无聊的人一个早安吻吗?” 宁恪忍不住笑:“既然你想要,那我大发慈悲答应你喽。” 她揽着颜云致的肩,微微踮起脚尖亲上去。 颜云致一把搂住她腰,在唇舌相触的间隙低声说:“不错,会主动亲我了。” 她揉了揉宁恪头发:“好了,我要迟到了,不能太黏人哦。” 宁恪哼了声:“明明是你要求的!” 怎么又成了她黏人呢……不过就是多亲了几秒而已。 她管住了自己的手,乖乖收了回来,在门口看着颜云致出门,才转身。 今天她不用出门,任务就是把秦佩发来的剧本通读一遍,看看自己能否把握这个角色。 看了几页,她发现最大的问题就是,她对六七十年代的经济社会情况很不了解,对物价水平尤其没概念,正发着愁,目光落在正在厨房忙活的卢姐身上。 “卢姐,忙完麻烦你出来下。我记得你说你在农村待过好多年,跟我说说上个世纪的情况吧。” 卢姐:“啊?” 宁恪:“这是另外的价钱?” 卢姐:“什么?加钱?” 宁恪一把按住她坐下:“好,加钱!” 卢姐笑弯了眼。 这小两口好了,怎么没事就爱给她加钱呢! - 五点。 徐简等在门外:“就你,颜老师呢?” 宁恪上车:“她等下自己过去。” 今晚的慈善晚会并不对外公开,出席的人也多,商界老总、金融和律师等行业的精英,以及娱乐圈的影帝影后和新晋顶流们,无非又是一次资本和流量的合谋。 宁恪没去问徐音楼为什么一定非要叫她来,尽管她知道以她的咖位还不够格过来。 她穿礼服来到现场,却意外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陶梓?” 陶梓穿金色闪片礼裙,半收腰的公主裙摆,今晚穿对了衣服,比平常更好看。她一见宁恪就提着裙摆过来:“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你问颜云致?” “我问你家颜云致干嘛!我说你们徐总呢?” “拜托,”宁恪不解地看着她,“你别告诉我,这一个多月,你还是心心念念要见徐总吧?” 陶梓大大方方承认了:“那你不肯推微信给我,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宁恪开始头疼。 这发小吧,说好听点就是纯真,不通世故,说难听点就是傻白甜。 而徐音楼是什么人,冷艳美貌不说,三十六岁跟前夫蒋寰宇离婚,挖了寰宇娱乐的半片江山成立音臣娱乐公司,短短几年就做到行业翘楚。 陶梓就是投胎十辈子,也没资格跟这位徐总过招。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三分钟热度的陶梓这回是真的对徐音楼上了心。 陶梓:“等会你带我过去跟她说话,好不好?求你了,我求了我妈好久,她才给我搞来的邀请函。” 宁恪拿她没办法:“知道了。” 陶梓一高兴,就要来拉她的手,宁恪避开:“别拉我。” “死傲娇,”陶梓怼了她一句,“你跟颜云致也这样?” 宁恪:“你又不是她。” 说起颜云致,她还没看见她,忍不住环顾四周。倒是又看见了熟人,颜云致的大伯母,蒋茹。 蒋茹也看见了她,远远地跟她挥了下手,举止优雅从容,叫人挑不出错处。 宁恪收回目光,正好看见徐音楼在窗边跟人说着话,她扯了扯陶梓的衣袖:“徐总在那边。我们过去吧。” 宁恪走过去:“徐总。” “宁恪,你很准时。”徐音楼对她一抬酒杯,目光却放远了,她看见有道高挑身影一到门口,她那倒霉前夫就迎了上去。 啧。 这段时间,寰宇娱乐被颜家针对得不好过吧?原本蒋寰宇就靠着他那好姐姐蒋茹才有的今天,现在却处处受制于人了。 让宁恪请颜云致过来,不为别的,她就是想看看这倒霉前夫想捧人臭脚却不得其法的小丑模样,心情怪好的。 “徐总?” “……嗯?” “这是我朋友陶梓。” “哦。陶家的小女儿是吧?” 徐音楼给了宁恪面子,耐着性子听陶梓说了几句话,什么可以给她定制衣服,又是什么可以送她公司员工制服,听得她忍不住笑。 这年头,还有这么傻的姑娘呢。 “颜云致来了,”徐音楼无意再听,对宁恪说,“在门口。” 宁恪转身,看过去。 穿灰色衣服的男人年纪不轻了,跟颜云致说话时微低下头,态度很客气。 “颜小姐,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对我们……” 颜云致不置可否地笑了下:“一家人么。” 蒋寰宇笑意一僵:“是,之前跟宁恪小姐之间确实有些误会,但……” 颜云致看见宁恪走过来,对他一点头:“蒋总的话,留着说给别人听吧。” 她全然不在意这场浮华声色,朝宁恪走过去:“小宁,什么时候到的?” 宁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前老板:“刚到,跟陶梓说了会话,现在她去跟徐总聊天了。” 颜云致嗯了声,对其他事都没什么兴趣似的,陪着宁恪待了会说:“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反正今日,要还的人情,她也还了。徐音楼这么懂礼尚往来的人,日后想必会对宁恪更照顾。 宁恪说了声好。 回程路上,颜云致像有些累了,靠着窗,没说话。 直到电话响起,她接了。 “爷爷我知道。” “晚上有事出来了。不累,不算乱跑。” “好……我明天再跟您去一趟。” 等她挂了电话,宁恪问:“家里有事?” 颜云致很含糊地应了声:“爷爷的电话。” 宁恪没再问了。 正在下雨,路面湿滑。她专心开车,过隧道时看后视镜,收回目光却怔住。 隧道昏黄的光落下来,落到颜云致的侧脸。 光与阴影交错,她微垂着眼睫,深邃眉宇间似萦绕着雨雾,薄唇紧紧抿着。 “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 “嗯。最近大伯和二伯闹得比较僵。” 宁恪知道她家里两个伯父都不是省油的灯,争权夺利,那两位彼此不对付的伯母说话也是夹枪带棒。 到家时雨停。 宁恪先回了自己房间洗澡,洗过带着手机去了颜云致的房间,听见浴室的水声,先爬上床等她。 林蕴给她发来微信:“徐总找我聊《完美搭档》第二季的嘉宾人选了,你有没有建议?” 宁恪:“没有。你知道我对圈内的人都不关心。” 林蕴:“呵呵,你就关心你老婆是吧?” 宁恪:“没事吧?没事我要睡了。” 林蕴给她发了个表情包:我信了你的邪.jpg 她又问:“说说看啊,你到现在还没说,你是怎么把颜云致拿下的?她先表白你先表白?” 宁恪:“你说呢。” 真是……颜云致怎么还不跟她表白。 是年纪大了不好意思? 还是只馋她的身子? 林蕴:“我猜是你。” 宁恪:“怎么可能?” 话是这么说,但先结婚就是这一点不好,少了点循序渐进的浪漫。 算了,反正现在这样还挺好的。 事业顺利,生活性。福。 林蕴又给她发来一个录屏,又打字:“你这样不好啊,年下就是要会撒娇才能把姐姐吃得死死的呀?听听看,一段广播剧里的,姐狗文学,普适性极强。” 宁恪:“?” 她平时忙于工作,是没空看什么网络小说的,更不要说听广播剧。但林蕴极力怂恿,她还是点开了。 开场就是年上御姐的清冷声调,笑着跟年下说,不听话的小朋友要挨打。 很快切换到下个场景,爱闹的年下撒娇说:“姐姐,Can I be your dog?” 宁恪:“???” 这么羞耻的台词!这什么姐狗文学?? 她连忙关了视频,听见浴室里还有水声才松了口气。 幸好,颜云致应该没听见。 她退出给林蕴打字:“你发的什么东西?” 上次也是那个表情包,现在又发这种音频! “不好听吗不好听吗?”林蕴又甩给她一个链接,“这个甜妹音好软好甜,我都对妹妹心动了。原著记得去看!” 宁恪回了一个冷漠脸,不理她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 门推开,颜云致擦着头发走出来,像不知道她刚才就来了:“这么快过来了。” 宁恪嗯了声,还趴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研究林蕴给她扔过来的链接。 颜云致吹过头发,关了灯躺下,看她背对着自己玩手机,问:“在做什么?” 宁恪:“哦……看个剧本。” 颜云致没说什么。 她睡前也有看书的习惯,拿了本杂志,房间里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宁恪点开小说的第一页,心想她们才这么短短几周,就已经提前进入老夫老妻的节奏了。 她很快就看到了二十章,是刚才那段音频里的片段,她看着看着,唇悄悄弯起来。 全然没注意到颜云致放下书,侧过身看着她。 直到一道清泠好听的声音在宁恪耳边响起:“姐姐,Can I be your dog?” 宁恪:“!!!” 她她她不是刚才在洗澡吗,还一副不知道她进来房间的样子,难道她听到了?! 颜云致看着她错愕的神情和飞快红透的耳尖,更忍不住笑:“要做姐姐的狗? 宁恪为这台词羞耻到了,鸵鸟似的拉过枕头把自己脸一埋:“别说了!” 颜云致却扯开她的枕头,看着她:“小宁,叫一声姐姐。” 宁恪没好气地嗔她一眼:“颜云致。” 颜云致不说话,低下头,慢慢靠近她。 宁恪在她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很不争气地红了脸,声音小了些:“……阿致。” 颜云致轻轻抚摸她的脸,离她越来越近,直到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温热的气息都落在彼此的脸颊上。她的眼睛里盛着春光,温柔且深情。 宁恪在她的眼睛里迷了路。 “姐姐……” “好乖。” 颜云致看着她笑,抬起她的下巴亲上去。 * 第64章 陷落 这周的后几天, 宁恪没安排别的工作,专心在家啃剧本。 这几年,高齐执导的片子连连斩获大奖, 男女主角都提名了影帝影后。机会珍贵,也很难——这周日试镜, 秦佩告诉宁恪, 要试这个角色的演员有四五人, 一些老戏骨对这个角色势在必得。 宁恪难得有这么多时间在家,但颜云致却很少在家待, 甚至有两天到晚上八九点还没回来,电话问她说是颜家有事, 在那边留宿了。 周六晚上回得晚, 她只说累了,宁恪也不忍心扰她。等周日早上起床, 房间里又没人了。 宁恪下楼,见客厅没人:“她呢?” 她还是不太习惯叫她阿致,也不好意思把老婆挂在嘴边,只是觉得连名带姓叫显得疏远,经常以‘她’代称。 “阿致啊,一早就出门了。颜先生来接的, ”卢姐给她端上早餐,“她走之前交代过, 叫我一定提醒太太吃早餐。” 宁恪摸了下耳朵:“哦。” 也不知从哪天起,卢姐就改口叫她太太了。 别说, 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宁恪还没吃完早饭, 门铃响了。 卢姐去开门:“林小姐, 早上好呀!” “早上好, ”林蕴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还提了一袋包子,“明川一中门口的灌汤小笼包,大小姐,请。” “还是热的,挺快啊。”宁恪没跟她客气,“卢姐,给林小姐盛粥。” 前天林蕴听她说要去试这么重要的角色,非要陪她一起去。她这么郑重其事,把宁恪都搞得紧张了。 “等会我要是忘词怎么办?” “不可能,你记性好着呢。一点小事你都能记仇几年。” “去你的,”宁恪轻轻呼了一口气,“记不住就临场发挥吧。” 林蕴怕她紧张,换了话题:“高导说两个月后就要准备开机,剩下三期节目要抓紧安排。第四期节目马上要拍了。” “这次去哪?” “去海边吧,这几天天气不错,我有个朋友说可以帮我安排游轮,基本上敲定了。” 宁恪嗯了声:“我跟颜云致也说一声。” “对了,你家颜云致呢?她跟高齐夫妻关系不错,也没帮你打招呼?” “走后门的事情就算了,高老师也是有艺术追求的人,”宁恪停了下才说,“她出去了。这几天都不在家,好像说是爷爷身体不太好。” “你这语气有点幽怨啊,不应该啊,你们这才好多久呢,她放着漂亮老婆在家,一个人出去干嘛?” “不知道,没说。” “她在外头有狗了!” “别胡说。” 林蕴哈哈一笑:“开玩笑呢。” 宁恪嗯了声,有点出神。 昨晚颜云致回来的时候,她恰好在窗边。她看见车停下,颜云致下车,紧接着陆燕时也跟着下来。他们在路边说话。 对这位陆大律师,宁恪心底是有感激的。毕竟以前颜云致还叫陆燕时给她整理过学习笔记。她知道颜爷爷有过要让两人结婚的意思,最后不了了之了。 “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出门吧。” - “宁恪,林导,这边。” 秦佩也在现场,朝她们挥下手。 这部电影名叫《雪花》。 今天宁恪要试镜的角色是七十年代到北疆的女知青余雪,在面临着父母去世、恋人背叛后,她终身未婚,建设着这一片广袤疆土,并迎着八十年代的时代浪潮开创公司,带动一方百姓致富,直到中年罹患肺癌,魂归于此。 这个角色有重量、有分量。 今天试镜的是余雪得知恋人背叛后的一场戏。 排到宁恪试镜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灯光开启。 在一片纷纷洒落的雪花中,宁恪抬起头,眼睛里有泪,却是在笑的,她在笑那负心薄幸人,也在笑自己的傻。 她的眼底一片通红,是前几日父母去世后整夜难眠留下的血丝。 她笑着笑着,忽然神色一冷:“薛凯,你不想待在这里就给我滚,别拿那些假惺惺的理由来骗我。” “我余雪这辈子只有一句话,谁不喜欢我,我就叫谁滚!你也一样。” 说完最后那一句,宁恪看向半空,看着昔日恋人远去的背影。 那瞬间她忽然放低了声音,像温柔的叹息,两行泪珠滚落:“哪怕是你。也一样。” “卡!” 高齐在台下喊了停。 宁恪站起来,刚才那一段情绪输出让她有点难受,她深呼吸,擦掉脸颊上的泪珠。 高齐跟副导演商量了两句,直接拍板:“宁恪,这个角色你来演。” 实事求是地来说,宁恪的表演并不完美,在台词上尤其有短板。但她那瞬间的神情,那种冷冷的傲气,那种对别人狠对自己最狠的狠劲,非常契合角色特点——主角余雪性格孤傲要强,内心善良真诚。 与她相反的是,其他几位试镜的演员,都缺了一股狠劲。 宁恪愣在原地:“高老师……”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不是颜云致联系过高齐。 秦佩走过来:“怎么了,太高兴了,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宁恪:“我……” 她眼眶微酸,后退一步,给导演组鞠躬。 台下响起掌声。 还有其他角色需要试镜,秦佩送她们出去:“好了,回去好好准备吧,估计还要两个月开机。你是认真的姑娘,相信你自己,你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好。” “秦老师……感谢的话我不多说了,”宁恪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不会让你们失望,也不会让自己失望。” “好啦,年纪轻轻还挺古板。对了,我和阿齐决定让落落唱主题曲呢,不过你得瞒着她,到时给她一个小惊喜。” 宁恪想起景落的神情,过了两秒才点头:“好,我知道。” 林蕴才从停车场开车过来,看着她们说话。 刚才那段表演,她能看出来最后那句谁不喜欢她就让谁滚,完全契合宁恪的性格,她也绝对有这个魄力。 但是,这个例外出现了,就是颜云致。 “想什么呢?”宁恪拉开车门上车,“叫你也没听见。” “出去吃饭吗,陶止说好久没见你了。” “不去。我要回家。” “宁可可!你已经重色轻友到极点了!” 宁恪朝她笑。 她要回家。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颜云致了。 到家时天才微黑。 客厅灯开着,宁恪看见颜云致在往墙上挂一幅画。 温柔写意的画笔,美好的春日庭院,是她们的家。 宁恪悄悄走过去,从后一把揽住她的腰:“大艺术家,猜猜我今天去做什么了?” “去试镜了,”颜云致转身,看见她眼底笑意,“过了?” “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猜到了?” “猜到不正常吗,毕竟我们小宁这么这么好,这么这么努力,又这么这么好看。” “这么这么夸我干嘛?”宁恪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骄傲。 颜云致说好:“那不夸你了。祝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会越来越耀眼。” “好好地祝福我干什么啊,你会看着我越来越耀眼,”宁恪不满地嘟囔一句,“说得跟你以后不陪在我身边一样了。” 颜云致笑意淡了一瞬,又很快如常:“中午吃的盒饭?” 宁恪点头:“好饿,吃饭吧。” 她是真的饿了,中午也没什么胃口,再加上一整天心情都紧绷着,吃过饭就开始犯困。 还没上楼,卢姐说颜家的车停在门口,颜老先生叫孙女出去。 宁恪一怔:“不是今天才去见了爷爷?”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颜云致握了握她的手,“你先上去休息。” 宁恪知道自己不方便听他们讲话,回了房间。 等到九点,颜云致才上来,宁恪帮她放水。 颜云致脱去外套:“洗澡了吗?” 宁恪:“洗了。” “再洗一次。” “嗯?” “跟我一起再洗一次。” 宁恪的脸一瞬间红了。 花洒的水落下时她才反应过来……这个人真的很喜欢浴室哎。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了,今天又…… 颜云致脱掉她的睡衣,声音比平常更低:“不是之前还故意看我洗澡吗?” 宁恪:“哪有!都说了是不小心!” 颜云致笑:“我才不信。” 宁恪被她气到不行:“不信就不信吧。反正你这种在外面有狗的人,最不讲理了。” “我什么时候有狗了?有你一个就够了。” 她说着话,呼吸都落在宁恪锁骨上,酥酥麻麻。 宁恪本来还想好好跟这个人算账的,但是后来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颜云致还靠在她颈窝,轻声细语说:“不要动,我没力气了。” 宁恪听见她的声音,心就无限地陷落下去,紧紧抱住她,任她占据。 甚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罪恶感……怎么能叫身体这么差的颜云致,劳累这么久呢。 可是她对她一点抵抗力也没有,哪怕颜云致叫她转过身,她也听话地转了过去。 可她总感觉颜云致今天跟平常不太一样。 更强势些。 浴室的光照出大片雪白的背。 颜云致从后亲她,目光中有难言的迷茫和低郁。 怎么会……舍得不一直陪她身边呢。 所以明明越不可碰的时候,越是忍不住。 第65章 协议 周三, 下午六点。 《完美搭档》第四期节目发出预告:“大海、沙漠、草原?猜猜我们这期的目的地!周五见!” 「啊啊啊我去我去死鬼!你这次动作好快!」 「上次宁崽和颜老师在Vlog被扒出来牵手都没回应,这次我要带着显微镜看互动!」 「第四期节目那天能不能官宣!求求了。」 宁恪正对着日历,看着圈起来那一天。 这么快又要出发了, 她还想多在家待几天。 这几天颜云致还是不怎么在家。 手机响了。 是林蕴的电话。 “女明星,好久没约了, 出不出来吃饭?” “跟谁?” “陶止, 他说要问你, 他那傻妹妹怎么回事,跟中了邪一样。” “他怎么自己不打电话给我?” “祖宗, 人家回国这么久,你有理过他吗?” “那我不是忙吗……行了, 等下见。” 上午看完剧本, 宁恪一个人在家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好要送什么礼物, 还不如出去跟朋友聚聚,正好叫林蕴帮忙出点主意。 宁恪开着那辆红色敞篷法拉利出发。 春天的风吹过发丝,她忍不住想,看来她是等不来假装正经的艺术家表白了,那还不如自己来。 她们当时结婚匆匆忙忙,连婚戒都没买, 更不要提婚礼。那要不,先从婚戒开始? 见到林蕴, 她开口就问:“有没有熟悉的婚戒设计师推荐?” 林蕴:“干嘛?你都结婚两年多了,现在才要追你老婆。” 宁恪:“才不是呢。” 林蕴:“呵呵, 口嫌体直。 “说谁口嫌体直呢?”陶止从后拍了下两人肩膀, “说什么悄悄话?” 宁恪扫了他一眼:“陶医生, 在医院是不是收获了一群迷妹?” “看上我的我不喜欢, 我喜欢的看不上我,”陶止笑眯眯地说,“本少爷还是一个人过吧。” “切,自恋。” 宁恪不跟他贫嘴,拿了菜单跟林蕴点菜。 “对了,我妹怎么回事啊最近?” “她,”宁恪一推菜单,“春心动了呗。” 陶止喝着茶,一口呛到:“谁?那个说话冷冰冰的徐总?” 宁恪:“你怎么知道的?” 陶止:“我妹求着我爸,给她安排进音臣娱乐里做小助理去了。” 宁恪:“……” 那就只有尊重祝福了。 聊了几句,陶止也没再往下问。 宁恪:“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么几句?” 陶止笑意黯淡了些:“不然呢。” 不然,也不知道要以什么理由,才能约你出来见一面了。 结束这个话题,她们继续点菜。 两人聊着圈里圈外有的没的,陶止没怎么插话,帮她们布菜,给她们添茶。 聊完这周五的拍摄,又回到先前的话题。 林蕴:“别纠结了啊,这次节目出海时找个浪漫的时刻,把戒指送给她。” 宁恪:“我这人没有浪漫细胞。我不会。” 林蕴:“你这就需要集思广益了,你跟其他几位嘉宾不是也挺不错的,干脆摊牌,请大家帮忙。” 宁恪皱着眉:“我再想想吧。” “对了,顾瑶说晕船,不参加这期节目了,”林蕴忽然没笑了,“少了个嘉宾。之前姜泓冰答应做飞行嘉宾,这期她过来。” 宁恪:“你想跟她……” 林蕴:“我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 宁恪没再说什么。 以前她劝林蕴时会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可现在,她吃了,还吃得很上瘾。 见她们沉默,陶止才说话:“林蕴蕴你最近怎么感觉都沧桑了啊?这是白头发吧?” 林蕴瞬间忘了伤春悲秋:“啊!什么!哪里!” 宁恪忍不住笑,悄悄给陶止竖起了大拇指。 吃过饭,宁恪拉着两人陪自己逛婚戒店。 在第一百零一次被林蕴吐槽这恋爱的酸臭味后,她终于大发慈悲,决定改天再来。 林蕴先开车走了。 陶止跟宁恪在路边等车。 他忽然轻声说:“很喜欢她吧。” 宁恪:“嗯。” “喜欢就要抓紧她,抓住她,”陶止笑了,“要看着她笑,陪着她哭。” 宁恪:“你干嘛,我当然知道啦。” “我的车到路口了,”陶止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见到你现在这么幸福,我也放心了。” 很喜欢她吧。 所以从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幸福的痕迹。 真好。 宁恪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你干嘛,别一副老父亲说话的语气好吗?” 陶止打开车门,上车。 “再见,宁恪。” 他这一声‘再见’莫名有种告别的意味,宁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远去,忽然想起,以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她先转身她先走。 这大概是她唯一一次,看着他转身离开。 宁恪收回目光。 时间不早了,她给颜云致打了个电话,想问她在哪里,要不要一起回家。 夜晚的风轻轻柔柔。 电话拨通,等待接听的间隙里,宁恪看着天际出现的几颗星辰,心情愉悦又平静。 - “嘟。嘟……” 电话响起一声,两声。 颜云致没去接通,任由电话自行挂断了。 门外,谢医生跟助理说着话,讨论手术的可行性。 门内,颜岐面色冷沉,眉头紧锁。 颜云致倚着窗台,神色淡淡:“爷爷,时间不早了,您先回家休息吧。” “回什么家,”颜岐对她说话一向温和,今天却有了火气,“上次你们回家,你把宁恪支开了。我就问你,回来几天了,怎么不立刻到谢医生这里复查。” 颜云致垂下眼眸:“那几天有些事情,后来也来了。” 颜岐脸色一沉:“胡闹!还有什么事情比你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不就是宁恪在家,你要等她走了再出门。之前初诊结果出来,我叫你回家复查。你非要上完什么节目,回家后还不抓紧!” “宁恪还不知道吧?你什么时候跟她说?” “还有两项检查的结果没出来,等出来了跟她说。” “阿致,你以前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你难道还要陪她上那个什么节目?” “就两天时间,爷爷,”颜云致无奈地笑,“回来后正好检查结果出来,也可以决定做不做手术了。” “那个节目怎么就非去不可了?” “我向您保证,最后一次了,”颜云致轻声说,“以前我答应过她,要陪她看海的。爷爷,做人要言而有信。” “放他娘的狗屁!”颜岐被她气得粗口都出来了,“什么言而有信,以后什么时候看不行?我看你是要气死我!” 颜云致给他顺顺气,过了会才说:“可是爷爷,你也知道手术有风险,如果做得不好引起并发症就……” “不许瞎说!”颜岐打断她,他又何尝没有这担心,所以这段时间他才没有步步紧逼她。 颜云致温声说:“您放心。这么两天,也不会死。” “又胡说八道!”颜岐最听不得这个死字,“年纪轻轻的,把什么死不死挂在嘴边做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就一点没有舍不得爷爷,还有你那个非要娶回家的老婆?” 颜云致一怔:“当然不是。” 怎么会……舍得呢。 她这么这么,舍不得她。 见颜岐铁青着脸不说话,颜云致轻轻叹了口气:“爷爷,等这两项检查结果出来,我一定会告诉小宁的。如果情况不严重的话就不要吓她了,何必叫她虚惊一场,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颜岐板着脸:“你就忍心叫爷爷这么大年纪了给你担惊受怕?” 这时,谢医生敲敲门:“颜先生,手术方案我们初拟了,等两项检查结果出来后就可以确定做不做手术了。” 颜岐一言不发,看着颜云致。 颜云致沉默不语。 颜岐气不打一处来,拿拐杖重重一敲地,起身往外走。 颜云致依旧站在原地。 窗外月光明晃晃的,落到她脸上。 - 宁恪没等到颜云致接电话。 她又打一个,还是没接,干脆不打了,开车回家。 到家时快九点,颜云致还是没回来。 宁恪莫名有些心烦意乱,在房间里背了会剧本也背不下去,忽然又想起她们的结婚证,晚上吃饭时林蕴提议她把结婚证和戒指放在一起,既然不打算补婚礼,那也要想方设法多点仪式感。 但她不记得放哪了。 房间里找了一边,没找到。 宁恪去书房找。 书房很大,两排书架上放了许多书,还放了很多东西。颜云致参加国际比赛的奖杯、谢幕时的照片、创作的第一首曲子和她用了好多年的琴。 宁恪放这边的东西相对少些,基本都是她的证件。从小到大的学生证和毕业证,护照和通行证等等,还有几份剧组送的杀青照相册……她把自己这半边书柜找遍了,又去翻另外一边,终于看到那个红色小本本。 但是这本结婚证里夹着一沓白纸。 应该不是她的,是颜云致的。 打开结婚证,宁恪看到了这沓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这是一份协议。 离婚协议。 第66章 看海 周五, 《完美搭档》第四期开拍。 镜头一打开,印入观众眼帘的是蔚蓝的海面,水面在日光下随风起浪, 波光粼粼。 今年南方早早入了夏,海上阳光炽烈明朗, 镜头渐渐拉近, 拉到每个嘉宾面前。 宁恪穿奶黄色无袖背心, 白色高腰热裤,露出一双细长的腿, 在日光下白得快发光。 她戴着墨镜,微卷的长发半扎在头顶, 完全一副海边度假的清凉装扮。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好家伙上期在雪山这期到海边, 节目组你挺野啊!」 「海边,嘿嘿!比基尼, 嘿嘿。」 「宁崽的腿好细好长好白,我要把持不住了嘿嘿。」 「我的妈颜老师怎么穿这么多?姐,解开你的扣子好吗?」 镜头最后切到了颜云致身上。 她穿着宽松薄荷绿V领衬衫,白色拖地长裤,颜色是很清凉,但在海边属实穿得太多了。 宁恪没摘墨镜, 透过灰咖色的镜片静静看着她。 她跟颜云致是分开过来的,颜云致昨天就到了, 她前晚临时决定接个通告,逃离似的离了家, 昨天忙到半夜, 今天一早才飞这边。 早上匆匆忙忙, 她们还没说上话。 节目组:“大家好!欢迎来到《完美搭档》第四期!这期我们要在这片蔚蓝的大海上度过!” “这期, 我们有一位神秘的飞行嘉宾!” “让我们欢迎——姜泓冰!” 这期顾瑶晕船,无法参加,所以换上了飞行嘉宾姜泓冰,正好还是八个人。 宁恪跟着众人一起鼓掌,看着姜泓冰走出来。 她认识姜泓冰,是因为林蕴。 林蕴在大学里加了个编剧社团,大一时认识了大三的学姐姜泓冰。林蕴很黏她,但两人自始至终没挑明关系,直到姜泓冰毕业,她们莫名断了,断得干干净净。 节目开拍前半个小时,宁恪去找过林蕴。 独当一面的林导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红着眼睛,一见她就哽咽着说:“她看我像看陌生人一样。” 还没等宁恪安慰,她就擦干眼泪,笑着说:“没事,我就是想……再见她一面。可可,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宁恪答应了。 这期节目时间这么长,总有说上话的机会。 在掌声中,姜泓冰走到镜头前。 人如其名,她态度冷冰冰的,唯独对秦佩好一点——她们以前合作过,秦佩很照顾她。 “好了,我们这期节目开始啦!” “这期依旧采取分组模式,每组两人,但不安排比赛项目,大家可以尽情享受这海边的风景。” “不过需要提醒大家的是,由于能带上船的物资有限,所以物资要兑换,而不是免费发放,包括不限于米饭、饮用水、罐头、水果等等。” “大家可以用钓起来的鱼、捡到的贝壳、摘下来的椰子等来兑换物资。再补充一条规则,本期节目开启观众投票模式,哪组票数多,每天可以获得一个物资补给包!” “祝大家好运!” 「节目组真是每期都换一个新玩法,说是轻松模式,还是要兑换物资。」 「钓鱼啊,我感觉钓鱼就很适合颜老师这种不动如山的性格哈哈哈。」 「+1,不过感觉鱼不好钓啊。如果会潜水的话,到海中应该比较好捡贝壳和小海螺吧?」 「这期加了姜泓冰啊,要怎么分组呢?」 宁恪终于摘了墨镜。 日光一落下来,她不受控制地眯了下眼睛,目光在远处的海面上一掠而过,才垂下眸子。 “早上才到这边,累吗?” 等到分组的短暂间隙,颜云致才找到时间跟她说话,她不知从哪拿了把折扇,给宁恪挡了下刺眼的阳光。 “不累,”宁恪偏过头,不去看她盛着温柔笑意的眼睛,轻轻呼了一口气才说,“你呢,跟爷爷最近在忙什么?” “家里的一些事情,”颜云致顿了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上次被爆出来牵手的事情,宁崽和颜老师现在也没一点避嫌的意思啊!」 「这两又默认一组了,其他几个人在讨论分组的事情,她两直接雨我无瓜哈哈哈。」 「呜呜呜这期可以官宣吗官宣吗?」 她们在这边说着话,那边已经分好组了。 这次景落主动提议要跟姜泓冰一组,秦佩和高齐一组,至于被剩下的江临和余游又在彼此嫌弃中组了队。 节目组:“好了!既然组好队了,那么让我们正式开启这期节目!请接好我们分发的鱼竿!” 这还真安排上钓鱼了,果然是货真价实的休闲模式了。 宁恪接过鱼竿,想都没想就给了颜云致,她是没耐心钓鱼的。 颜云致陪爷爷钓过鱼,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她指了指宁恪的墨镜,宁恪递给她。 「我去,这都共享墨镜了?这真不是结婚了吧?」 「笑死,CP脑真可怕,从在一起直接跳到结婚了?」 「别吵了别吵了。就我觉得宁崽今天状态好像不太对吗,虽然有跟颜老师说话,但刚才就是不去看她,现在也是,好难描述她的状态,不像生气,像有点伤心。」 宁恪看她解开钓鱼线:“我去问问还有什么加分活动。” 游船的目的地是一座海心小岛,距离很近,这会速度慢到半停在海面上。 其他几个组,景落、高齐留在船上钓鱼,其他人也打算选择其他节目。 节目组的设备准备得齐全,冲浪板、潜水设备都有,宁恪想了想:“潜水吧。” 其他几个人也都会潜水,正好到海边,都想下水玩玩,很快就换好设备。 这边钓鱼还没动静,颜云致不太放心,叫宁恪:“非要下去吗?” 宁恪说没事:“等下就上来。” 颜云致知道她好胜心强,拿她没办法,只好说:“如果有任何不舒服,要立刻上来。” 宁恪以前落过水,还进了医院。 她是不服输的性子,越是怕水越要学,游泳潜水冲浪,样样精通。后来她十七岁生日,许愿明年的生日要颜云致陪她一起看海。 宁恪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心里一涩,很快低下头去:“好。” 她换好了紧身的潜水衣,最后一个下水。 「话说宁崽为了赢真是好拼啊。」 「卧槽宁崽这个身材,这个胸这个腿……我只能说颜老师你好福气啊。」 「呜呜呜颜姐的眼神几乎黏在宁崽身上了。好像有点担心的样子。」 在几名嘉宾入水后,留在甲板上钓鱼的三人终于有了动静——高齐最先钓上来一条大鱼,看起来完全可以做今晚的晚餐了。 很快,景落也钓上来一条鱼。 颜云致却一条鱼都没钓起来。 她站起来几次,静不下心来。 景落看出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笑着问:“师姐,怎么了?” 上次她知道宁恪和颜云致结婚的事,可是忍了又忍,才没对别人说。 颜云致摇摇头:“没事。” 大半个小时后,潜水的几个人也渐渐上浮。 余游和江临最先出来,这两傻大个运气好,捡了不少海螺上来。 随后是姜泓冰和秦佩,她们一起下去,捡了些贝壳上来。 颜云致看了眼时间,对节目组说:“宁恪还没上来,或者给我设备,我下去…” “不用,”哗啦一声水声,宁恪从水面下浮上来,她很快被拉上甲板,她眼角眉梢都是水,轻微缺氧后呼吸都急促了,她冲颜云致笑了下,“耽误了一会,捡到了一颗珍珠。” 她展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颗小而圆润,光泽秀美的珍珠。 「颜老师关心则乱了吧?」 「救,小宁好像美人鱼啊,在海底那么久就是为了给心上人捡一颗珍珠呜呜呜。」 「妈呀,我的CP太真了。」 秦佩叹了口气:“还是你会玩,看来今天的大物资包要给你拿走了。” 江临:“不是说,嘉宾活动还会有观众加分项吗?” “这样啊,”秦佩忽然想到了什么,挽着高齐的手臂忽然踮起脚亲了他一下,“镜头前的朋友们还不给我们组投票吗?” 大家一时间哄笑成一团,说还是玩不过真夫妻。 景落也跟着笑。 观众立刻给秦佩把票投到了第一: 「高齐老师脸红了哈哈哈哈,秦姐你是真的姐!」 「哈哈哈卷起来卷起来。宁崽你现在亲颜老师一下,我就立刻开十个号充VIP给你投票!」 「呜呜呜呜呜是我的错觉吗,我感觉景落笑着笑着,眼睛都黯淡了。」 颜云致没有必胜的想法,跟宁恪说:“早点换衣服。” 宁恪应了声,披着一条浴巾进了船舱。 中午由嘉宾做饭。 节目组发放了今天的第一批物资,还不算太抠门,加上钓起的鱼,正好凑一顿美味的午餐,饭后嘉宾又围在一起玩剧本杀,度过下午的时间。 海边的日落很早。 宁恪看见颜云致依旧在甲板上,在遮阳伞下,旁边的水桶里有几尾鱼,看起来明天的午餐都不愁了。 宁恪放轻脚步。 她看见颜云致睡着了。 落日余晖落下来,她右手轻轻按着胸口,在睡梦中似乎也有些不适。 宁恪弯下腰,轻声叫她:“颜云致。” 那人睫毛动了动,行了。 “回来了,”颜云致声音有些哑,目光也比平时迷蒙,“我好像有点晕船。” “什么时候开始的?”宁恪握住她手:“怎么不早说。” “没事,”颜云致在她手上借了把力,站了起来,“不想扫大家的兴。” 宁恪:“什么扫兴不扫兴。我们回船舱。”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对的。 颜云致晕船,开始得很晚,但不适感很强,连晚饭也吃不上,晕晕沉沉睡着了。 节目组的医生过来看了,也拿了晕船药。 直播还在继续,宁恪不想影响这期节目的拍摄,叫其他人不用来看了。 她坐在床边,看着颜云致的睡颜,忽然更后悔了。 不该叫她来的,这人晕机严重时都能住院,怎么她说自己不晕船,她就真的信了呢。 她怎么不早点发现呢。 可是……可是这两天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甚至是有些逃避的。 宁恪又想起看到离婚协议的那一瞬。 哪怕落款日期已经是半年前,却依旧让她,感觉快喘不上气来。 与她随口说的一句离婚不同,这份离婚协议里写得清楚明白,仿佛它的主人很久以前就已经计划周全。 宁恪想起去年冬天。 那时她跟颜云致几个月连话都说不上一句,想离婚也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她……从未真正想过要跟颜云致离婚。 哪怕在温泉的那次,也不过是酒醉后的气话。 而且那次她说离婚,颜云致又那么生气。 宁恪知道自己该拿着这份协议,跟她好好谈谈,却迟迟未下定决心。 她在逃避什么呢,又或者说,在怕什么呢。 就像那天晚上在家,她问及以前的事情,听颜云致说完,就没再往下问,就只是勾着她的手,无声地说了一句好。 她这么骄傲干脆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得过且过,甚至会自欺欺人呢。 还是因为太喜欢她了吧。 她怕这短暂的甜蜜时光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泡,一戳就成了幻影。 宁恪趴在床边,目光落到颜云致的手上。 她拿指尖,轻轻触了下她的指尖,又很快收回手。 她就这么静静坐了好久。 久到她累了,趴在床边睡着了。 夜深人静,船缓缓行驶着,偶尔随着海浪颠簸一下,宁恪陷入了似真似梦的回忆中。 梦里她还是十七岁,生日后的第二天颜云致没来找她,她心里很忐忑,不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思来想去后决定去找她。 在那场生日宴的最后,特意过来陪她的人似乎累了,戴着生日王冠的女孩找过去,看见她在不太明亮的角落里靠着沙发睡着了。 清丽似兰的侧颜,温隽清致的眉眼。 唇角微微牵起,似含着笑般,温柔而美。 穿着公主裙的少女捏着裙摆,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手心里出了汗,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心上人的渴望。在一阵酸涩混杂甜蜜的心情中,她低下头,在那人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就一下,颜云致没动,她自己却像个受惊的兔子般弹起来,脸颊绯红滚烫,好像亵渎了自己心中的神女。 明明还在自责不该这样,心里却为一阵难以言说的甜蜜占据,她转过身,捂着脸一直傻笑。 她应该不知道吧? 可莫名的,宁恪又盼着她知道。 直到被拦在颜家门外。 宁恪的心才一下乱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发现了。是不是被讨厌了,是不是被嫌恶了,所以才不想见她。 那时候,同性之间的感情还是难以启齿的。 她怎么可以……喜欢女孩子呢。 夏霖声拦住她,她不肯转身就走。 后来是颜爷爷出来,皱着眉厉声说:“我们颜家不欢迎你。阿致不想见你,以后别总来缠着她。” 那晚回了家,宁恪忐忑不安又焦灼,也给颜云致打了几十个电话,她甚至想说对不起那就是个玩笑,想请求她不要当真,但始终没人接通。 再过一天。颜家的车停在楼上,车窗降下,露出颜爷爷铁青的脸。管家叫她下去说话。 骄傲要强的女孩子站在阳台上擦眼泪,她不肯下去,也不想下去。 哗啦一声,水浪拍着船舷。 宁恪被这阵波浪声惊醒,她怔怔坐了好久,才抬起手去擦眼泪。 可眼泪越擦越多,源源不断,根本停不下来。 那次颜云致问她夏霖声拦着她的事情,她没说完。 她没有提颜爷爷。她没法怨怼指责他,那是最疼颜云致的爷爷,也是宁家的恩人,是宁恪最敬重的长辈。 她没有提那个吻,没提那段时间的失落起伏和自我厌恶。 后来,有那么长那么长时间,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再喜欢颜云致了。因为她不想再被丢下一次。 她一直在约束自己的感情,也克制自己的心动。 可是,哪怕她离她那么远两年,都是做不到的。 感情是多巴胺和肾上腺素不受控制地分泌,是控制不住的心跳,是明知不可能却又无数次忍不住看着她,偷偷靠近她,是跟她聊天打字就会忍不住笑。 哪有那么多理智可言。 颜云致对她这么好,给她做夜宵,陪她上综艺,给她剪头发,不经意靠近时要摸摸她的脸颊,拍拍她的头发就像把她当小朋友,总是关心她护着她,温柔地讲话看着她笑。 只要靠近她,宁恪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感情越压抑克制,就越浓烈滚烫。 可是为什么。 宁恪用手捂住眼睛,一滴又一滴热泪砸到手心。 为什么。 才短暂让她感知到甜蜜。 但现在。 现在又要让她这么难过。 第67章 迟到 宁恪不知道自己什么事后睡过去的。 醒来时, 因为趴在床边睡了一夜,全身又酸又麻。 宁恪站起来,她看见颜云致依旧睡着, 只是眉心没再蹙着了,想来已经不难受了。 她简单洗漱了下, 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微肿的眼。 才六点半, 离今天的节目开拍还有很久。 船停在了近海岛的地方, 还未泊岸。 甲板上没人,宁恪站着吹风。 “宁恪, ”有人叫她,“起这么早?” 宁恪回过头, 才看见来人竟然是姜泓冰, 她弯了下唇角,对她打招呼:“早。” 姜泓冰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从昨天上节目到现在,也有不少弹幕吐槽她冰块脸的,可她根本不在意,也并不是很想融入进去。 宁恪开门见山地问:“怎么会答应来参加这期节目?我看你似乎没什么兴趣。” 姜泓冰才笑了下:“因为她想见我。” 宁恪:“那你们……” “我没和她说话,”姜泓冰偏过头看着她,“她想见我一面, 所以我来了。但是我们回不去了,所以没有说话的必要。” “你们当时为什么……会分开?” “她没告诉你吗?” “我只知道, 是林蕴提的分手。” “是她先提的分手。但是,是我先消失的。”姜泓冰笑了笑, 笑容里有感伤, 所以那个曾经爱哭又爱撒娇的小绵羊, 从未对别人说过她一句不好。 “我们之间不合适。我是个没安全感的人, 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很累,”姜泓冰说到最后停下来,“我看她的手机,不许她跟别人说话。我知道我在耽误她……后来我消失了。” 宁恪一怔。 姜泓冰朝她一笑:“海誓山盟也会分开。这么多年,我变了,她也变了。其实她知道我不是以前的我,她也不是以前的她了。” 宁恪默然。 “你现在很幸福吧,”姜泓冰往船舱里看了一眼,“那时颜云致来找你,我看她没说话就走了,我以为你们会断了联系。” 宁恪怔住:“什么时候?” 姜泓冰想了想:“你们大一那年,秋天,快到冬天了。在宁大校门外,我给小蕴买了冰糖山楂,在门口等你们。我看见了她,以前听小蕴提过她,又在电视上听过她演奏,所以认出来了。不过她没等你出来,就走了。” 宁恪怔住,她完全想不起来那是哪天。 在她的记忆里,那就是昔日大学生活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她去上课,叫林蕴去吃饭,一起去看陶止打篮球,去话剧团演话剧,开着车晃悠过明川的大街小巷。 太久太久了。那些彩色的回忆都快要褪色。 如今叫她记忆深刻的,只有被封杀后跑龙套演尸体,躺在雪地里冷到一动不动的僵硬。 姜泓冰看她发呆,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宁恪站在船舷边,微咸的海风吹到脸颊发疼。 日光落下。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忙碌了。 “宁恪,怎么在这呢,”秦佩走过来,“我刚去看颜老师,她醒了,还问你呢。” 宁恪:“我出来吹吹风,刚跟泓冰姐说了会话。” “啊,小冰啊……她这些年家里变故不少,过得很不好,总是闷闷不乐,这节目还是我叫她来的,”秦佩轻轻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个两个都爱闹脾气。这几天跟颜老师生气?” 宁恪:“没生气。” “没生气还不进去看她?” “……嗯。” 宁恪确认过自己眼睛没怎么肿了,进船舱,看见颜云致正在喝水吃药。 “好点了吗?” “好多了,”见她进来,颜云致似有些意外,将药瓶收起,“刚刚去哪了?” “船舱里闷闷的,在甲板上吹了风,”宁恪看着她说,“这期节目就两天,明天我们就回去。以后你别参加节目了。” 颜云致朝她笑了下:“没关系的。直播要开始了,出去吧。” 十点,今天的直播再次开始。 这次场景一变,不再是蔚蓝大海,而是金黄的沙滩和高大挺拔的椰树。 「昨天拍摄到一半说颜老师不舒服,好了吗?」 「还有宁崽呢,人也跟着不见了。妈粉好担心啊。」 「呜呜呜呜看见颜老师了,她脸色不太好看啊。宁崽在给她撑伞耶。」 节目组:“欢迎大家来到今天的节目!今天我们的活动是在海岛上,包括但不限于冲浪、摘椰子,依旧是轻松模式,请嘉宾们自由玩耍。” 宁恪想选冲浪,又想起昨天她潜水最后一个上来时,颜云致似乎被吓到的样子,最后没选冲浪,干脆跟江临一起摘椰子——江临上树摘,宁恪在树下捡。 「哈哈哈哈哪怕不跟宁恪一组,江临也还是逃不过被奴役的命运啊。」 「好多好多椰子,宁崽能喂我一口吗?」 摘了十来个椰子,宁崽捧起一个椰子,让工作人员帮忙打开了,放了吸管,她递给颜云致:“喝椰汁。” 颜云致就着她的动作喝了一口:“挺甜。有点凉,我不喝了。” 宁恪不想浪费,接过椰子继续喝。 「两个人咬一只吸管??这跟间接接吻有什么区别?』 「恕我直言,她们这个动作也太默契了吧?还间接接吻,怕不是直接接吻过……」 「上大分了!宁崽颜老师你们今天躺着,我开十个小号给你们投到第一!」 清风白浪。金黄的沙滩。 日光下分享同一个椰子的她们。 剩下的几个人冲浪回来,一看观众投票得分排名直接傻了,这两人就在沙滩边上晒太阳说话,怎么还冲到第一了! 秦佩:“你们两做什么加分项了?” 宁恪:“没啊,就是喝了个椰子。” 江临:“那椰子还是我摘的,怎么观众不给我投票?!” 「哈哈哈我笑死,江临我只能说你这个单身狗不配。」 「颜老师身体不舒服吧,今天小宁也不选择活动了。姐妹们把票投起来,好歹要保证今天的物资啊。」 很快,节目组安排了一场沙滩排球赛,奖品是海鲜套餐。 宁恪看了看观众投票得分,难得说:“这次我们组不参加。” 少了一只队伍,剩下的三组三局两胜制,最后是高齐和秦佩夫妻赢了,午餐得到了豪华海鲜套餐。 因为观众投票第一,节目组给宁恪发放了今天的物资包,盒饭,味道倒也还行。 傍晚,嘉宾在沙滩上堆起了沙子,非要比谁堆起来的城堡最好看,直到暮色沉沉。 宁恪起初嫌弃得要死,后来还是忍不住过去玩,堆了个沙子城堡,问颜云致:“不好看吗?” “好看,”颜云致擦去她鼻尖的沙子,“很喜欢大海吗?” 宁恪笑了下:“还行吧,谈不上多喜欢。” 颜云致垂下眼眸,笑了下:“这样。” 等霞光落下,节目组宣布今天的得分。 节目组:“好啦,这期说是休闲活动,就真的是休闲活动。我们下期再见!” 「呜呜呜这期节目好短啊,好吧,可能是第三期上下两集的设定把我惯坏了。」 「姜泓冰来这个节目是干嘛呢,存在感太低,也不找镜头。我总感觉她不像是为了节目而来的。」 「我听过一个传言……她以前在大学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分手后自杀过。这次不会是来见前女友的吧?」 「除了她,我感觉宁崽和颜老师这期也奇奇怪怪的,都像有心事。甚至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不会是她们参加的最后一期节目了吧……」 节目结束。 江临和姜泓冰赶行程,要今晚就乘船回去,其他人则明晚回去。 姜泓冰对秦佩说了两句话,才站起来说:“我先走了,再见大家。” 她人如其名,冷冰冰的,其他人跟她熟不起来,自然也没多说什么。 宁恪对她点了下头。 还要说什么,她看见林蕴出来,叫住了姜泓冰。 颜云致也顺着宁恪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垂下眸子:“有点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宁恪收回目光:“好。” 晚上她们依旧睡在船上。 节目组给每个嘉宾安排了单独的房间,宁恪回去洗漱好换了衣服,去敲颜云致的门:“今晚还晕吗?” “不晕了,”颜云致往里挪了挪位置,“过来睡。” 宁恪嗯了声,在她床边坐下,躺下。 颜云致轻轻抱住她:“这两天怎么了,你有心事。” “没什么,”宁恪下意识否认了,也抱住她,忽然轻声问,“你去宁大找过我吗?” “嗯。”颜云致拍了拍她的后脑,“姜泓冰说的?” “你怎么知道。” “早上醒了没见你,出去看到你们在说话。” 宁恪抱紧她,眼眶发涩。 原来她回来找过自己。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好多年了。说什么。” 宁恪在心里算了下时间。 是好多年了……快十年了。 人不就是这样的吗,谁会没事还去提十年前的事情。 “而且……之前你也不是很想听我说话。” 她轻轻的一句,听得宁恪心里闷闷的,她翻过身,搂着她的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还是太困了,昨晚守了颜云致一夜,她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 颜云致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梢。 思绪回溯到很多年的秋天。 明明是要赶在宁恪生日前回来的,可结束一个周期的身体治疗还是晚了。 回到明川是十一月,深秋了。 在她离开的那一年多时间,宁恪上了大学。 宁恪早就把她的全部联系方式拉黑了,就连过年时家里长辈间的互相问候,她也不出现。 颜云致开车过去,等在校门外。 她知道宁恪一般周五晚上会回家,买了她喜欢吃的草莓和提拉米苏,就好像以前无数个傍晚,她在明川一中的校门外等她那样。 等到夕阳西沉,她看到了很久不见的女孩。 大概是没了高中繁重的课业压力,又远离了长辈的管束,宁恪笑起来时比以前更开朗,眼睛很弯,盛着光一般。 她身旁有其他人,林蕴拉着她拍照,不远处是陶家的小公子,捧着摄像头说:“看这边!笑!” 颜云致看见她在众人之间,已不见已昔日的孤单。 她跟林蕴选着照片,被陶止拍了下脑袋,气得打了陶止两下,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笑着打打闹闹。 颜云致看着年轻女孩明艳又恣意的笑。 她站在高大挺拔的梧桐树下,深秋的枯叶被风席卷着缓缓落下。她在车窗上看见自己苍白憔悴的脸, 那两年,宁恪对她的黏人,似乎就是小姑娘对姐姐的依赖和信任而已。 在某种意义上,同性之间的边界感是难以言说的。女性之间更是如此,边界模糊不清。 有的触碰在一个人看来心惊肉跳,在另一个人看来却习以为常。 有的时候,迟到就是迟到了。 就如今天,十七岁的宁恪会许下一起看海的愿望,但二十七岁的宁恪对看海已经没有太多的期待。 她好像没法解释自己的失约,也没有立场说什么了。 再说……拖着一副病弱的身体,她能对她说什么呢。 * 第68章 质问 结束完第四期的拍摄, 飞机落地后,林蕴和宁恪一起去取行李。 宁恪看了她一眼:“昨晚哭了?” 林蕴眼睛还有点肿:“送她的时候忍不住,跟她说了几句话。” 或许人生总是这样留有遗憾, 年少时的爱恋也终究会随风飘散。 宁恪轻声劝了她几句,拿到行李时想起什么, 说:“下期节目, 她可能不参加了。” 林蕴:“怎么了?” “我总感觉她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 ”宁恪拧着眉,“问她又说没事, 前天晕船的时候看她很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颜云致这段时间比之前更容易疲惫, 哪怕跟她说话时还是在笑, 但总莫名叫人不放心。 想想……接着几期节目拍摄,陆教授的巡演, 还有前几天颜爷爷不知为了什么事总接她出去,这些事情挤在一起,好像颜云致都没什么时间休息。 跟林蕴打好招呼,宁恪把行李给了来接机的安鱼,叫她先回家给卢姐。 颜云致站在出口处等:“怎么这么久?” 宁恪朝她走过去:“安鱼停车停久了。你现在要去看爷爷?” 颜云致嗯了声:“晚上回家。” “那好,我也有工作要处理, ”宁恪低下头,静了会才说, “你这两天不太舒服,要不要一起去看医生?” 颜云致垂着眼眸, 轻声说:“好。你什么时候有空?” 宁恪:“看你的时间安排。我跟你一起去, 可以吗?” 宁恪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合不合适。 于情于理, 颜云致是她的妻子, 她关心她的身体,那是应该的。只是这么久以来,她习惯着保持距离,尊重彼此的生活,不过问对方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颜云致感觉被冒犯。 颜云致看着宁恪用这么小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心里蓦然一软。 她拉过宁恪,在人来人往的机场抱住她,下定决心似的说:“我们一起过去。后天好吗?” 最后两项检查结果,应该就出来了。 宁恪一怔,她的手在半空中悬了片刻才放下去。 这里这么多人,她们的关系也没对外宣布,似乎拥抱并不合适。 “后天吗?” “后天有事吗?” “没事,”宁恪想了下时间安排,她记得后天有个商务合作,只能让徐简立刻沟通改时间了。 宁恪对颜云致的怀抱一向没有抵抗力,紧紧抱着她,轻声嘟囔了一句:“你是不是瘦了啊?” 腰好像都细了。 “没,”颜云致亲了亲她头发,才松开她,“可能是你胖了吧。” “喂!”宁恪有几天没听见她逗自己了,顺着她的话问,“哪里胖了?” 颜云致认真想了下:“抱起来更软了。” 宁恪嗔嗔地瞪了她一眼:“我要是胖了也是你喂的,都怪你。” “那就怪我吧,”颜云致摸了摸她头发,“好了,早点去公司。” “我叫车送你。” “不用,之前爷爷叫人把我的车开过来了。” “那好吧。” “没事的,你先去忙工作。今晚早点回家。” 宁恪:“嗯?” 颜云致不要她送,宁恪心里总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也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现在这样,好像又是有话要对她说的样子。 她们在机场分开。 这两天徐简挑了些不错的本子和代言,宁恪要回去看过,选定,才能做好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回到音臣娱乐,宁恪才出电梯就跟人撞上了,来人捧着一堆文件,啪一声全落到地上。 宁恪帮她捡起文件,一抬头:“陶梓?” 冒失鬼陶小姐见到是她:“宁可可,你刚把我撞疼死了!” “明明是你撞得我,”宁恪拆穿了她的倒打一耙,“你真过来给徐总当助理了?” “历练一下嘛,”陶梓笑嘻嘻地说,她又问,“你们才参加完节目回来?前两天颜爷爷在家摔了住院了,你知道嘛?” 宁恪:“什么?摔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没听说,颜云致应该也不知道,否则大概率是要提前结束拍摄回家的。 “就是前天吧。不过好像说,他叫家里人不许告诉阿致姐。” “前天……” “好啦我先走了,”陶梓挥挥手,“我去晚了徐总会骂我的,有空再聊!” 宁恪站在原地,她立刻给颜云致电话,没接通。 想了两秒,她拨通了颜岐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那端的老人略意外地问:“宁恪?” 宁恪抿了下唇:“爷爷,是我。” “你是听说我摔了这事?” “是,您还好吗,我们回来了,您在哪个医院,我们……” “先不用告诉阿致,”颜岐淡声打断她,“你有时间先过来。我在市一院。” 宁恪:“不告诉她?” 颜岐:“不告诉她。” 宁恪没去问为什么。 颜岐的意思很明显,他有话要对她说,但并不想颜云致在场。 “可可,怎么站走廊了?”徐简叫她,“发什么呆?” 宁恪回过神:“简哥,把今天必须看的合同给我,其他推迟。” “没什么。家里有点事要回去处理一下。” “急事吗?需要帮忙吗?” “不用,”宁恪头都不抬,看着他给过来的合同,先前都看过电子版了,现在对着纸质版再过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签字,“对了,后天的商务帮我改期,如果对方不同意就赔违约金。” “啊?”徐简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几句话吓了一跳,看她着急的样子也没多问,“要开车送你吗?” “我自己开,钥匙给我。” 宁恪签完字,拿起钥匙,下到负一层去开车,还没发动车子,手机响了,颜云致的电话。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在电话的嘟嘟声中,发动车子。 算了,不接了。 她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宁恪很快赶到医院,到了电话里说的病房。 颜岐靠坐在病床前,受伤的右腿打了绷带,被高高吊起,这次意外摔跤后他精神萎靡了不少,说话还是那般不怒自威:“坐吧。” 宁恪拉过凳子坐下,她来时路上买了些水果,颜岐说喉干,她就拿了水果刀削梨。 跟颜爷爷单独在一个房间,宁恪有点尴尬,也没话说。 一方面,父母去世,爷爷病倒时,是颜岐一手操办了葬礼,赶走了觊觎宁家家业的人,他是宁恪最敬重、最感激的长辈。 另一方面……颜岐这些年对她一直冷冰冰的,或者说,像是很不喜欢她,宁恪面对他时总有点无所适从。 在一阵沉默中,她的手机响了。 是颜云致第二次打来的电话。 “先不用跟阿致说,我过两天就能出院了,”颜岐瞄了眼屏幕,稍稍放缓了声音,“我不想她再为我的事担心。” 宁恪:“可是她……” “没有可是,”颜岐垂下眼,神色晦暗不明,“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许她再为其他的事担心奔波。” 宁恪手一偏。 刀刃划过手,血丝冒出来,一点没感觉到疼。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尾音有点颤:“您,您说什么?” - “嘟……” 在一连数声的忙音后,电话自动挂断了。 颜云致盯着手机看了会,才放下。 谢医生给她倒水:“怎么了?” 颜云致摇摇头:“没事。” “决定好了吗,要做手术吗?” “明天再说吧,”颜云致没喝水,只是握了握杯子,借着热度暖了暖手,“明天她跟我一起过来。” 谢医生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你跟你太太说了?” “今晚吧,”颜云致垂下眼眸,笑了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谢医生:“颜老先生催过我好多次了,他真的很担心你。” 颜云致:“我知道。是我让爷爷担心了。” 谢医生想起颜老爷子摔倒的事,又记着他强调说不告诉颜云致,欲言又止:“好了,你有空……回家跟老先生聊聊。今天你也累了。手术有风险,犹豫是正常的。但是不能再拖了,你的身体不允许。” 颜云致:“我知道的。” 一杯热茶变冷,颜云致跟谢医生告别,出门。 站在阳光下,她再次给宁恪打电话。 “嘟……” …… “嘟……” 手机再次震动,宁恪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她给她的备注,阿致老婆。 宁恪看着电话从响起到自动挂断。 再响起,再次自动挂断。 她在路上走路,漫无方向,走着走着,眼泪掉了下来。 很像她十八岁生日的那个晚上,她跑出去,外面还在下着雨,她满脸都是泪。 她在心底等了那个人一年,她跟她说好的,十八岁生日可以提十八个愿望。 她淋着雨,在颜家附近走了一圈又一圈,等着那个人回来。可是她没等到,一边走一边哭,像是要把这一年刻意压在心底的委屈都倒干净,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你说你要回来看我的,陪我去看海,送我第一双……高跟鞋,祝贺我长大。” 明明说好了明天见的。 颜云致大骗子。 车道上传来嘟嘟的喇叭声,宁恪才略有些迟钝地回过头,也不知是怎么走到路边的,她缓慢地往后挪了两步,让开车。 她回想起刚才那一刻。 老人声音干涩,他每说一句,空气似也凝滞一分。 “阿致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她的心脏传导系统出现病变,她吃了许多年的药,这两年情况越来越糟糕。因为她身体底子弱,免疫功能也差,我们怕手术会引起并发症,所以一直没做手术。” “前不久,她的病再次复发了。上个月月初,她去做了几项检查。” “初查是在上个月25号出的结果。你们回来后,我带她去复查了,很快就能确定做不做手术。” 上个月。 宁恪算了下时间。 月初,颜云致不在家,说是陆教授那边的巡演要提前做准备。 25号,是第三期综艺休息期的最后一天。那天颜云致可能见了医生,也许是在回来的路上偶遇了夏霖声,只好含糊其辞,没说具体处理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颜云致没回她的消息,很晚才回来。 后来,下期节目里,颜云致没太靠近她说话。 宁恪动了动唇:“她……” “她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你,”颜岐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阳光,“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她见你?” 回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秋天,颜岐也知道自己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话说得太重。 宁恪被他拦在门外,他语气不善地说:“颜家又不是你家,你天天来做什么?” 说到一半他想起缠绵病榻的孙女,更是生气:“我们颜家不欢迎你,阿致也不会再见你!” 他看着十七岁的少女眼睛里漫上了一层泪珠,但她忍了又忍,硬生生忍住了没哭,还开口说:“好。我不来了。” “宁恪,我可能说过让你难堪的话,爷爷先说一句对不住。”颜岐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女孩,轻轻叹了一口气。 “但爷爷当时对你那么说话并非无缘无故。前一天阿致给你过生日,就吃了一块你递给她的蛋糕。那晚她严重过敏,半夜发烧又引起了她那些老毛病,差点没了半条命。” “后来情况稍微好转,我定了飞机专机送她出国治疗。走之前她非要去你家,跟你说几句话,我拿她没办法,答应了。车停在你家门口,但没见到你。” 颜岐说到这里也皱了眉。 想起这件事他还不满又不解,阿致非要去宁家,本来他不同意,看她非要下床差点在楼梯上摔了,他才点了头,谁知道最后还没见到人。 宁恪握紧了手,唇紧抿着,嗓音发涩:“蛋糕?” “是。那天她只吃了你的生日蛋糕。她一直跟我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不知道那蛋糕被谁动过手脚,那天人太多了,林家、陶家、你伯父伯母、商场上的那些朋友……如果不是去给你庆生,这件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宁恪唇角轻轻牵起,露出一点自嘲般的笑意。 那是她的生日,父母去世后,再没那么多人关注她。可能是因为颜云致答应要来的缘故,伯父很高兴,请了好多好多人。 她希望伯父能高兴,十几岁的少女还有一点讨好长辈的心思,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虚荣心。总之,她没有拒绝一场热闹盛大的生日宴。 “阿致是我最心疼的孙女,”颜岐说到这里,老眼中也闪着泪光,“她父亲早早去世。这孩子从小身体不好,她的病我养了这么多年。所以我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她不想告诉你,不想你为这种过去的、无谓的事歉疚。本来我答应她了,不提过去的事了。谁叫她认定了你,一回国听到你被宁晖带着到处相亲的消息,就说要跟你结婚。” 宁恪忍不住打断他:“她提结婚…” 颜岐不轻不重地嗯了声,继续说:“直到这回住院我才明白,我照顾不了这孩子一辈子。她的身体这么差,如果枕畔人都不能好好陪着她,我又怎么能放得下心。” “我希望你能跟阿致好好地过一辈子。好吗?” 宁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医院走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正午的阳光太刺眼了,她被晒得有点晕。 宁恪流着泪,在路边慢慢蹲下去。 颜云致主动提结婚,陪她参加综艺,到剧组看她,给景落写歌。 原来颜云致身体那么不舒服,而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整个人脑子也乱糟糟的,一会想着十几岁的时候,她在阳台上看着那辆车载着她年少喜欢的人离开。 又想起现在这份轻飘飘的病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仿佛遇见她的意义就是为了告别。 宁恪捂着脸,痛哭出声。 颜云致……你这样,让我该怎么办啊。 - 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大雨。 颜云致在江边停了车,降低了窗户,由着风裹起细雨而来。她伸手,接了两滴雨,凉凉的。 她又给宁恪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没接。 再问徐简,徐简说她家里有事,先走了。 会是什么事呢……上次宁晖他们过来,她看出宁恪对他们疏远了不少,近期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至于自己家里,好像也没什么事。 车在江边停了许久。 颜云致拿出手机,拨通了明殊的电话。 “阿致,”明殊很快就接起电话,她那边喧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像走到了僻静处,“怎么了?” 颜云致没说话,弯了一下唇角。 她跟母亲很少打电话,默认打电话就是有事,所以明殊一开口就会问,怎么了。 “妈,爷爷让我打给您,跟您说一声,医生说我必须要做手术了。” 像之前有事就通知她一声,但又和之前不太一样。 明殊怔愣了下:“决定了?” 颜云致嗯了声,她的嗓音有些涩:“只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对小宁开口。” 她拿着最近的检查结果,也让谢医生写清楚了基本情况。 她想慢慢说,不想吓着宁恪。 可是好像,怎样都会让宁恪伤心又担心。 明殊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种语气说话。 她年轻时爱玩,跟丈夫没感情,对女儿也少了几分关心,没几年女儿长大了,温柔大方,优雅得体,见到她会微笑着跟她说话,如同对待不相熟的长辈,没有半分亲近。 这还是第一次,她从她的话里听出了茫然,听出了不知如何是好。 “阿致,”明殊叫着女儿的小名,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妈妈知道你自小就是克制内敛的性格,什么事都喜欢往心里装。我知道你在意可可,因为在意才会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但是你要知道,可可始终是你的妻子。” “她没你想象得那么脆弱。” “也比你想象得更加爱你。” 颜云致沉默片刻,轻声说:“是的。她始终是我的妻子。” 明殊叹了口气:“你们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倔。可可她太有分寸感,不该问的一句都不会问,可是像我跟你爸那样的,相敬如宾的婚姻,怎么可能幸福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宁恪和颜云致是相似的。 她们都不是会主动表达感情的人。 颜云致嗯了声:“我知道。先不说了,我现在回家。” “话说回来,”明殊叫住她,“上次我就想问你,你去年回国前还跟我说,是打算跟她离婚的。怎么后来又陪着她上综艺,现在又这么舍不得她?” 颜云致抿了下唇角。 两年的相敬如‘冰’后,她在想,或许在漫长的时光里,对于宁恪来说,她也不过是个过客。 她请陆燕时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 住的别墅,开的车,种满草莓的农场都给宁恪。 宁恪的事业摆脱了困境,宁家的生意也重新起步,一切都好。 就只要把自由还给她就好了。 直到那次宁恪喝醉了,趴在她臂弯问,颜云致,你怎么才回来。 她忽然意识到,她或许是在等着她的。 雨越落越大。 从江边开回家,车停在院子里,颜云致下车,回家。 卢姐前两天请假回了老家,家里没人,客厅里的灯也暗着。 窗户不知怎么也没关,一开门进去,冷风倒灌而入。 窗外暴雨暂停,乌云堆积。 客厅里黑黑的,背对着门坐着一道人影。挺直而坐的脊背,纤细单薄的肩颈。 这一幕似静默的素描画。 颜云致忘了开灯,径直走过去:“小宁?” 宁恪没抬头。 颜云致莫名感觉不对,她看见宁恪滴水的发梢,忍不住去摸她的脸:“怎么了?淋雨了吗,先去洗……” 宁恪避开她的手,将两份文件摆到颜云致面前。 一份病历。 一份离婚协议。 “颜云致。” 她抬起头叫她的名字,眼眶是红的,目光却似浸了霜雪:“这是什么?” * 第69章 别哭 她知道了。 颜云致想去握宁恪的右手, 被她一把避开。 她沉默着,先前被刀划破的左手藏在身后,右手手指搭在沙发上, 因情绪起伏轻轻颤抖着。 “小宁……” “抱歉,我最近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 “颜云致, ”宁恪终于说话了, 声音轻轻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今晚, ”颜云致拿出从谢医生那边带回来的材料,语气不复平时的和缓, “今晚, 我准备今晚告诉你的。” 她在备忘录里一条一条记好的,要怎么一点一点开口告诉她, 让她别太担心。 别吓着她,别让她哭。 “今晚。” 宁恪偏过头,笑了下。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顿了下,深呼吸后才能继续往下说,“什么时候开始……生病?” 颜云致抿了下唇:“三月初有点不太舒服, 我最初也没多想。那时候你被卷在舆论风波里。我不想让你分心,自己去做了检查, 检查结果到四月才出的。这两天,最后两项检查结果出来了。” “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有两次看你不太舒服, 我问过你, 你说不要紧。” 宁恪说着说着, 眼眶全红了。 她攥紧了手指, 泪珠在眼睛里打转,故作漠然道:“这份离婚协议,是你觉得随时会死,所以不想耽误我,是吗?” “小宁,”颜云致没想到她会翻到半年前的文件,“这是去年叫人起草的。不是现在,我早就没这个打算了。” “不是现在?那在温泉那期节目,后半期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站在我房间门口不进来。你是怕我发现你不舒服,还是想疏远我?” 颜云致看着她半落在阴影中的侧脸,忍不住想去抚摸她的脸,语气微涩:“都有。” 不得不承认的是,曾经一度,她以为身体恢复得好了很多。直到身体不适感突然明显,她一度犹豫过。 “别碰我,”宁恪挡开她的手,神色依旧是平静的,眼眸里含着的泪一滴都没落下来,“你还跟我一起去综艺,去雪山,去看海。” “你去剧组看我,给景落写歌。” “你那么晚都不睡,在微博上回复我。” 说着说着,宁恪快哽咽到说不出来话。 也不知道是气她不告诉自己,还是气自己没察觉,就知道缠着她做那些事情。 还有许多年前的那块蛋糕。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要一想到那件事,自责和歉疚的情绪就似海浪般将她淹没。 那时候,她应该很疼吧。 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颜云致看着宁恪,眼角也渐渐红了,她想抱抱她,又怕她更生气,手指蜷缩起来:“可是我想陪着你。”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那么辛苦。” 像过去的那许多年,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小宁是这么柔软善良的姑娘,那么那么的辛苦。 “现在,如果我愿意签字呢?”宁恪深呼一口气,她低下头,眼泪啪嗒一声砸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我不会签,”颜云致去握她的指尖,不顾宁恪想要挣开的动作,紧紧握住她的手,“宁恪,我不会随便松开你的手。” 现在不是十年前。 那一年的无法联系,异国两地,病榻辗转,消磨了她本就不确定的心。再次见到宁恪时她在阳光下大笑,似乎并不需要她了。 更何况以前,她们之间,本也只是陪伴以上,从未提及感情。 不像现在。 现在她是她的妻子,是她要珍重和爱护一生的妻子。 听到她的答案,宁恪僵着没动。 许久,她反手擦了擦泪。 “我出去转转,”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她心里很乱,怕自己再这么不冷静会说出伤人的话,“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可以先不去吗小宁?”颜云致也跟着站起来,“外面在下雨。” “你身体不好,别跟上来,”宁恪站在玄关处,在晦暗的光线中低下头,她怕她还是要来,只能说最重的话,“你跟上来,明天我们就去离婚。” 砰一声,门关上了。 宁恪出去了。 她出去前还是拿了把伞。 只是原本衣服就湿了,撑或不撑,都区别不大。 她不想去哪,也没有地方去。 没走多远,就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来。 眼睫上沾了水,潮湿而模糊。 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雨珠顺着屋檐流下,渐渐连成了线。 水滴顺着颈后流进去,宁恪冷得一哆嗦,如沸的思绪终于渐渐平缓下来。 在医院听颜爷爷说完,她几乎是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枯坐等待时心似被烈焰炙烤着,自责愧疚愤怒心疼担心忧惧搅在一起,如热炭上的糖浆,滋滋作响。 唯有此刻。 她的心静了下来。 要先陪她一起去看医生。要问清楚做手术的风险。 不要再让她参加节目。不要让她太累。 不要再信她说的不要紧了。 宁恪在滴水的屋檐下坐了很久。 天黑了,觅食的倦鸟归了巢。 路人收起雨伞,抖落掉伞面上的水珠,掏出钥匙开门,回家。 宁恪看见许多扇窗户里亮起了灯,一盏又一盏,温暖的,明亮的灯。 也该有一盏是等她的。 不要让她担心。 她怎么舍得一直让她担心。 ……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院子的花才谢了,叶子被吹了满地。 客厅里的吊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光芒闪烁摇动。 颜云致坐在沙发上,天已经黑了,宁恪还没回来。 她没法再等下去,拿上一把伞出去,为了不淋雨只好开车。 可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宁恪。 宁恪是用工作把自己填满的人,永远都在接连不停地工作,少见娱乐,对自己严格苛刻到了极点。 电话问过了,宁恪没回伯父家,没去公司,也没去林蕴那边。 她的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车停在雨夜的路边。 雨刷没动了,玻璃上一片雾气。 电话一次又一次的拨打。 就在这一瞬间,接通了。 “小宁,”颜云致怕自己的语气太着急,轻轻问,“你在哪?” 电话里安静一瞬。 她等着宁恪的回答。 宁恪抬起头看着滴水的屋檐:“家。” “我马上回来,你别乱跑。乖。” “知道。” 颜云致驱车回去,幸好开得不远,她很快到家,撑着伞走进院子,果然看见宁恪就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抱着膝盖,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猫。 颜云致扔掉雨伞,走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小宁。” 宁恪轻轻推开她,她衣服依旧湿漉漉的,发丝上也在滴着水,白着脸,下巴尖尖的:“别抱我。等会你会感冒的。” 还是没让她抱她,但语气分明柔和许多,并不见抗拒的姿态。 颜云致用手心捧住她凉凉的脸颊:“我们进去。” 宁恪被她拉着进去,被她拿一条厚厚的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 淋了雨那么冷,家里这么暖。 眼前的人这么好。 “小宁?” 颜云致捧着她的脸颊,看她凝滞的目光,关切又担心地叫她,“怎么了?” 宁恪抬起头,对上她温柔关切的目光,再忍不住,一把抱住她,一开口声音里就有了哭腔:“颜云致,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呢。” 她做不到再像十几岁那样故作潇洒了。 她想了颜云致十年,只是她欺骗自己忘了她了,她以为告诉自己忘了,就能真的忘了。 可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深深爱着她。 她好不容易,才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 亲了她抱了她跟她做了最亲密的事,她想起她就会忍不住笑,每天醒来都怕这是一场梦。 她怎么能舍得她。 “别哭了小宁,”颜云致亲了亲她湿漉漉的头发,素净如瓷的脸颊上也落了两行清泪,“对不起。对不起。” 本就不该招惹她的,只是她没忍住。 之前明明都想好了,结婚两年多了,家里长辈也不会有太大意见,她会让她走,给她分一大笔财产。 她会跟徐音楼说好,不再让人为难她。 可是,她的小宁总会偷偷看着她,一靠近她就脸红,撞见她洗澡时炸毛的样子那么可爱。 她感知到她在关心她,照顾她的身体,凶巴巴叫她病秧子却转头把所有的事都揽过不让她费心。 她根本克制不住心动。 在那期温泉节目,她得知了检查结果,既怕宁恪发现她的不适,也本能地想适当保持些距离,却…根本做不到。尤其是在听到宁恪说离婚时,理智近乎溃败。 她是她的妻子,她怎么可以随便松开她的手。 只是,如果不是那时她管不住自己的话,此刻她的小宁是不是也不会这么伤心。 颜云致看着怀中泣不成声的人,心陷下去。 她是理智的人,爱做计划,习惯一切在自己控制之中。 可此刻面对喜欢的女孩子的眼泪,她再不能温柔理智游刃有余,只能一声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宁。” 她后悔了。 她不该一等再等。 宁恪看着那双标致好看的眼眸落了眼泪,说不出来的清冷易碎,她更难过了,眼泪掉得更凶。 该说对不起的……明明是她啊。 颜云致亲了亲她眼睛:“别怕……我现在还不会死的。” 宁恪最听不得这个字,含着眼泪按住她的唇:“胡、胡说!” 颜云致没忍住,笑了。 终于又听到她这么娇嗔蛮横的语气,真是不讲理,刚才分明是她问她死了该怎么办的。 “好,我不说了。” 宁恪拧着眉看着她,眼泪还是一颗又一颗往下掉,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还笑,这种时候怎么可以笑。 “不哭了,”颜云致捧起宁恪的脸,爱怜地吻上她的唇,声音也消融在吻里,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再哭,我实在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 第70章 泄愤 水声哗哗。 宁恪洗过澡出来, 她换了睡衣,吹干头发,忍不住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有点着凉。 “是不是冷了,”颜云致穿长睡袍, 她先被宁恪赶进浴室冲了热水澡, 下楼煮了姜茶上来, “别着凉。” “你才别着凉,”宁恪非要她先喝姜茶, “等会别让我听见你咳嗽。” 明明说了不许冒着这么大雨去找她,还偏偏要去。 颜云致摸了摸她的脸:“好吧。” 宁恪哼了声, 挪开脸。 颜云致笑着把她拉到怀里:“好晚了, 睡觉了。” 宁恪的眼睛有点肿,眼圈还是红的, 还是有点气呼呼的,躺了下来,也不肯朝着她。 颜云致亲了亲她耳朵,把她转过来:“好了,不气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好不好?” 真是个爱哭的别扭鬼啊。 宁恪被她一句话说得眼睛发酸:“那你答应我要长命百岁。” 颜云致忍不住笑:“好, 我答应你。” 宁恪才由着她抱入怀里,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我说什么都答应?” 颜云致:“你说说看。” 宁恪想了想, 忽然坐起来,还没说话, 耳尖微微发红了。 颜云致也跟着坐起来:“怎么了?” “你、你躺下, ”宁恪按住她肩膀, 语气像命令, “不许动。” 颜云致:“嗯?” 宁恪不解释,她俯下身,去解颜云致的睡衣扣子。 第一颗第二颗……手有点发滑,竟然解不开! 啊!气死了! “我来吧,”颜云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看她有点气鼓鼓的样子,自己动手解开第一颗扣子,“然后呢?” “然后,”宁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莫名发虚,说出来的话却很粗野,“我要撕掉你的衣服。” “嗯?” “我要泄愤。” 颜云致有点好笑:“怎么泄?” 这是电视剧还是小说看多了,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这么奇怪的台词。 宁恪抿了下唇,耳朵红透了,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我,我要爆,爆炒你!” 颜云致简直哭笑不得。 她的小宁,怎么会用这么可爱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呢。 宁恪板着脸,凶巴巴地说:“笑什么笑!” “好吧,”颜云致看着她刚才哭肿的眼睛,“我答应你。” 宁恪却没再继续有动作了,整个人像只虚张声势的小猫,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记在账上了。下次,等你病好了再说。” “好好好,”颜云致拉过她躺下,“下次都听你的。” 不答应的话,好怕她会哭啊。 “这还差不多,”宁恪嘟囔了一句,又躺下,看到她还在笑,“笑什么笑,不许笑!” “好霸道啊我们小宁,”颜云致在她唇上啄吻了两下,“不许我笑的话,那就只好亲你了。” “不许亲……” 起初宁恪还试图抵抗一下美。色。诱惑,但不过两秒就投降了。 怎么办呢,实在是太喜欢她了。 那还是亲回去吧。 - 翌日。 雨过天晴。 卢姐早上回来了,在客厅里打扫卫生,忍不住问:“昨天是怎么了,窗户也不关,地板上湿漉漉的一滩水,我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 “不是,”颜云致给宁恪夹了煎蛋,随口说了句,“某位女士不肯关窗,还不肯拖地。” “哎!明明是你不关窗好吧!”宁恪不满地回了一句,一口咬下煎蛋。 卢姐看着她们说话的样子,笑弯了眼睛:“好好好,不关就不关,在家里又不是在外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真好啊,这小两口连吃个早饭都要牵着手一起下楼。 明明像斗嘴,眼睛里又是笑,哪像以前那礼貌又疏远的样子。 吃过早饭,她们开车出发。 宁恪微拧着眉,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 颜云致坐在车上,问:“昨天你去见过爷爷?” 宁恪嗯了声,想了想还是说:“他前两天摔了,怕你担心奔波,叫我先不要告诉你,还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说到这里她就来气。这颜家人真是一个两个都这个德行,有事喜欢自己担着,就怕别人担心。 颜云致看了下时间:“那我们晚点去看看他。” 宁恪哼了一声,没应。 “好啦,”等红绿灯的间隙,宁恪喝了口水,颜云致靠过来捏捏她脸颊,“我都答应给你泄愤了,你还记我的仇呢?” “咳咳……”宁恪忽然听到这句话差点呛到了,脸一下红了,明明害羞到不行,她还故作镇定地说,“那还没履行,不算。” 啊,真是的……明明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她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脸红呢。 就不能像闷骚腹黑的某人一样,每次都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某些话。 打了这么个岔,宁恪也忘了刚才的事。 颜云致看着她松开的眉头,轻轻松了口气。 车转过两个弯,到了。 谢医生等在路边。 他见到宁恪,挑了下眉:“好久不见,宁小姐。” 宁恪一见到医生,心情又沉重起来:“谢医生,我……” “好了,”颜云致揽过她肩膀,见她一副紧张到不行的样子,轻声宽慰,“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我们进去说。” 宁恪点头:“好,进去说。” 进去后,谢医生先倒了两杯茶:“上周的两项结果出来了,没问题。今天再做最后一个检查,其他情况都已经掌握了。如果考虑好了,这个月就安排手术。” 颜云致握住宁恪的手:“谢医生,麻烦你把情况跟小宁说一下。” 宁恪深吸一口气:“你先做检查,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小宁?” 宁恪仰起头,朝她笑了笑,又说了一句:“我先陪你一起过去。” 颜云致只好答应。 在走廊上,颜云致摸了摸宁恪的脸:“等我一会。” 宁恪看着她走进去,门关上,重新走回谢医生的办公室,坐下。 谢医生见她神色凝重,温言安慰了几句,才开始说颜云致的病情。 宁恪全神贯注地听着,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了起来。 心动过速、去掉心脏上多余的肌肉纤维……心率过快会引起心力衰竭,有猝死可能,手术可能引发并发症,位置不好有严重的房室传导阻滞…… 这些术语冷冰又陌生,宁恪听得一知半解,全部记录下来。 “不用记不用记,”谢医生忍不住说,“这些情况颜老先生和颜小姐都知道的,毕竟这么多年来……” 说到一半又忽然停下来。 他看见宁恪的眼圈红了。 也不知是担心还是自责。 “抱歉,”宁恪偏过头,她紧紧握着杯子,也不喝水,像是借着那热度汲取能量,她缓了片刻,才轻轻呼了一口气,“请您继续说。关于手术,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谢医生给她加了点热水:“刚才也说过了。颜小姐这个病拖到现在,以前也观察过她的心脏,多出来的肌肉纤维位置很敏感,得出的结论就是先不做手术,所以这么多年都在吃药治疗。” 宁恪轻声问:“现在呢。” “现在是必须要做手术了,上个月她的情况就不太好,做了两次检查,颜老先生也决定要做手术。但是她一直犹豫,说要再考虑。” “犹豫是因为,手术并发症有风险,万一,我是说万一,手术失败的话,可能会……” 谢医生没把话说完,但宁恪听明白了。她紧紧抿了下唇,才说:“我知道了。那您建议什么时候安排手术?” “下周吧。等今天最后一项检查的结果出来。而且说实话,对这次手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颜小姐在国外那几年也有请过专家治疗的,建议跟他们也多聊聊。” “我知道了。谢谢您。” 宁恪站起来,一动不动坐了许久,腿脚发麻,她慢慢走出去,看见阳光落到墙壁上的影子。 颜云致还没出来。 她在走廊长椅上坐着等待。 医生和护士商量病人病情的说话声,家属担忧的关切声,病房里仪器运转的滴答声,渐渐交织成一片。 消毒水的味道,药品的味道,久病病人床铺的味道,全都融在一起。很陌生,也让人很不舒服。 宁恪很少来医院。 上次来医院,也是因为颜云致。那时她们结婚一年多,颜云致在国外忙完几场巡演回来,落地后晕机到住院。 那时颜爷爷不在明川,卢姐慌了神给她打电话,她推了晚上的戏从榆林赶过来,到了病房外,她却不敢进去。 她要以什么样的立场进去,进去说什么? 那时她们疏远的连陌生人都不如。 后来她在病房外站了好久,听到病房里的人给自己打电话,温声说只是小事,太忙就不要过来。 她随口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听到颜云致在房间里不太舒适地咳嗽两声,跟卢姐说,头很晕,请医生来。 宁恪至今都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很难形容,就感觉是捧着一颗滚烫的心赶过来,被浇了一场寒冬的雪。 可现在想起来,她不再那么想了。 那时听起来是如陌生人的客气疏远,现在想想……颜云致只是心疼她太辛苦,不想她太累。 她忍不住想。 如果那时候她推开那扇门。 这时,对面的门开了。 医生先出来,颜云致跟着走出来。 宁恪一见她就站起来:“结束了吗?有没有哪里难受?” “没事,”颜云致牵过她手往外走,“检查而已,不会难受的。” 她们走出去,阳光那么好。 树影斑驳,绿意繁盛。 宁恪拉着她不肯走了:“我想走路。” 颜云致说好:“那就不开车。” 走在路边,阳光从树荫中落下来。 颜云致抬起手,接了一片阳光在掌心,她轻声说:“希望每天都能跟你一起走在阳光下。” “别说这种话,”宁恪不喜欢听这种话,说得好像有了今天就没了明天一样。 “好了,”颜云致按住她的肩,站定看着她,“别太紧张,小宁,没事的。” “谁紧张了,”说着说着宁恪眼圈又红了,她忍着泪,“你以为我是被村口王老五惦记的俏寡妇吗?” “我告诉你,我身边优质资源一大堆。” “你要是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我马上去换个新的,到时候气死你。” 颜云致快被她气笑了:“你是看了什么剧?” 什么乡土文学,还村口王老五惦记的俏寡妇? “你的关注点是怎么回事呀!”宁恪扬了下眉,有些不满地看着她。 颜云致忙说:“我知道我知道。” “这还差不多,”宁恪哼了声,环过她的腰,“所以你要好好的。不然你老婆马上带着你的财产改嫁。” “好的老婆,”颜云致看见她红红的眼睛,心里又酸又软,忍不住亲亲她的脸颊,“遵命老婆。” 宁恪一听见她叫老婆,脸又不争气地红了,紧紧抱住她。 每次听见颜云致叫她老婆,她怎么就会这么开心呢。 宁恪悄悄擦去眼角的泪。 她会一直陪着她吧。 一定会吧。 * 第71章 在乎 吱呀一声, 病房的门从外推开。 颜岐放下手中的报纸,他推一推眼镜,看见站在门口的颜云致, 语气是责怪,神色分明多了欣喜:“不是说别告诉你, 怎么还来了?” “真不来的话您怕是要气闷几天了, ”颜云致牵着宁恪的手进来, 语气淡淡的,“好像还没见过哪个老人家摔了, 家里人都不说的。” 颜岐打量着孙女的神色,有点好笑。 啧, 这还跟他生上气了。上次她生气是什么时候?好像还是十年前, 他非要不管不顾把她送出国的时候吧。 这次生气一小半是因为自己摔了的事没告诉她,另一大半应该是因为心疼她老婆吧。 难得被颜云致顶了一句, 颜岐也不生气,拿手指点了点宁恪:“你这丫头,嘴里真是藏不住话。” 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现在数落人的语气都比以前平和多了,又像个宠晚辈的长者了。 宁恪听出他不是真的生气,给颜云致拉过凳子让她坐下:“我知道爷爷您想阿致了。好了, 你们聊一聊。我出去转转。” “这孩子还挺懂事,”颜岐看着关上的门说了一句, 又看向还在生气的孙女,“好啦, 爷爷向你赔个不是, 不该不告诉你我在医院。” 颜云致抿了下唇, 翻看起放在床头的病历:“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这两天吧, 本来医生说可以了,我说不着急,”强势精干的老人轻轻叹了口气,终于现出疲态来,“家里也闹腾,我出来躲几天清净。” 颜云致点了点下头:“那就再住几天院,观察一下。” 她知道大伯和二伯争权争得不可开交,在公司在家都不得安稳。 “行了,爷爷这都是小事,说说你的事吧,”颜岐指了指门外,“今天你跟宁丫头一起去谢医生那边了?” 说起这个,颜云致神色又淡下去:“如您所愿。” 颜岐:“又跟爷爷生气呢。” 这孙女疼老婆疼得也是小气。上次说什么别让宁恪跟着担惊受怕,这次为这事还跟自己较上真了。 颜云致淡声反问:“我不该生气么?” 她早就打算好,等这两项检查结果出来,原本可以一点一点告诉宁恪,不必叫她太担心。 谁知道爷爷直接把宁恪叫来,还要说以前那些旧事,非要叫她那么伤心。 昨晚半睡半醒间她翻了个身而已,宁恪就忙抱过来,好像怕她就忽然消失一样。 早上起来看见她眼下乌青,大概率是一夜都没睡着。 颜岐见她紧抿着唇,忙说:“好了好了,爷爷知道了,以后不再这么自作主张了。” 以后是以后,但这次他不认为自己错了。他要承认,他是有意而为之。 那天他说完第一句话,就见到坐在病床前的女孩忽然惨白的神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紧紧咬着唇,忍着没说话。 他看着宁恪失魂落魄离开的样子,分明是在意极了。 他就知道,他可以放心了。 阿致喜欢宁家的姑娘,这他早就知道了。 可是宁恪对她呢?他年纪大了,照顾不了阿致多久了。阿致这么差的身体,如果不是全心全意爱她到极点的人,他怎么能放心呢? 再说了,他见不到阿致在这件事上优柔寡断的样子,她的身体拖不得了。 见颜云致不开口,颜岐又连声保证:“爷爷答应你,以后我不对宁丫头说一句重话,也不干预你们的任何决定。只要你好好的,想陪她去哪就去哪。不信的话爷爷给您发誓保证行吧!” 颜云致这才缓了神色:“您这个岁数的人了,说什么孩子话。” 颜岐哈哈两声:“好了好了,说说你的事吧。” “今天做了最后一个检查,”颜云致垂下眼眸,“小宁跟我一起去的,她跟谢医生聊了一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月安排手术。” “只是,手术引起并发症的风险不小。谢医生建议我们多跟几位专家聊聊。” “这个爷爷知道,已经联系好了,”颜岐拍了拍她的手,“我们阿致会没事的。爷爷陪着你,你的小宁也陪着你。” 听到最后半句话,颜云致露出点笑意:“嗯。我知道。” “出去看看她,这么久了别转丢了。” “我去找她,”颜云致拿起病历,“等下我去跟医生聊聊再回来。” 颜岐看着她的背影,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这孙女,平时一副温温柔柔好说话的样子,冷着脸的时候还怪唬人的。 不多久。 “爷爷,”宁恪回来,站在门口敲了下门,“您要休息吗?” “不休息,你进来陪我说会话吧。” 宁恪还不太适应他这么温和讲话,拖了凳子,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坐着:“她去找医生了。” “我知道,”颜岐看出来她在自己面前有些局促,“以前是爷爷讲过一些不好听的话,请你别放在心上。” 宁恪摇头说没事:“换了我是您,也是一样的。” 她自己都忍不住责怪自己,更何况是他呢。 “我们阿致,这么多年身体都不好,她性格安静,也不黏人,小时候一个人抱着本书在房间里看上半天。这么多年都孤单单的,你要一直好好陪着她,好吗?” 宁恪一怔。 颜爷爷话里描述的颜云致是她不曾见过的。十几岁认识颜云致的时候,她已是温温柔柔又笑起来好看的样子了。 宁恪心里涌上心疼,用力点了点头:“我会一直在她身边的。” 颜岐:“有你这句话,爷爷也就放心了。以前的事就不去想了,毕竟那时候过去你家的人太多了。” “是很多,”宁恪皱了下眉,她今天也在想那时的事情。但太久了,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记不清楚。 只记得那天很多很多人,伯父伯母迎来送往,他们非常高兴,似乎还谈成了好几个合作。 她也很高兴,戴着王冠帽,穿着公主裙,见到颜云致过来,她飞奔着跑过去,裙摆绣着的蝴蝶也在晚风中飞扬起来。 “这是我给阿致联系好的医生,”颜岐递了一份名册给宁恪,“你们回去后再跟医生确认一下,看看请哪位医生来跟谢医生合作。没事你们就先回吧。” 宁恪回过神,接过名单:“那爷爷,您好好休息。” 颜岐嗯了声,朝她摆摆手。 从病房出去,宁恪看见颜云致在走廊上,正跟医生说着话,看见她才过来。 “爷爷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没事,老人家摔了一跤,多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爷爷睡了?” “嗯,他叫我们先回家。” “那先回去吧。” 颜云致牵起宁恪的手,拉着她出去,见她走得慢,又一副出神的样子,忍不住问:“怎么了?” “在想一些事情,”宁恪答了一句,依旧发着呆似的,直到回到家,还是在想着心事。 “想什么,这么久?”颜云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宁恪一把抓住她的手,忽然说:“我想起来,那次我过生日,爷爷和你二伯母也来了,她还过来跟我说了一会话。我记得当时伯伯有拍几张合照,我打算回家翻下相册。” 颜云致挑了下眉,对她的话并不意外似的,轻轻点了下头:“其实我一直也有怀疑,爷爷可能也是。但他不愿意相信,人老多情,他还是希望一家人和和乐乐。” 宁恪:“那……算了?” 颜云致:“不用,你想看就看。我不愿意再让你受委屈。” 宁恪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谢谢宁太太。” 颜云致也亲亲她:“不客气,颜太太。” 她们抱在沙发上腻了一会,宁恪才催颜云致去洗澡,早点休息。 她则回房间简单冲了个澡就出来,对着颜云致的病历和医生的联系方式,跟谢医生打了个电话后,开始联系医生。 宁恪没留意时间,直到有敲门声响起,她听着电话,回过头,看见颜云致穿着丝绸睡衣走进来。 颜云致等她说完这个电话,开始催促她:“好了,不早了,该睡觉了。” “别催我,”宁恪开始播下一个电话,颜爷爷给她的名单特意备注了这位医生在国外,有时差,需要晚上打电话。 “季医生您好。” “之前我们联系过您的,我是,我是颜云致的太太。” “您最近有空吗?” 颜云致听着她打电话。 桌上放了电脑,浏览器打开着,页面上是她搜索的消息,是医生的简历。 电脑前放着笔记本,宁恪握了只笔,字迹不算工整,一眼看过来是微有些凌乱的字,手术、药物、心房、心脏、过速、猝死…… 最后那两个字被圈出来,又被无数个叉叉涂掉,定睛细看才能勉强辨认出来。 宁恪终于挂了电话。 颜云致从后趴在宁恪肩头,轻轻环抱住她,温声说:“没事的小宁,一个手术而已,别太担心,不要紧的。” 宁恪没说话,轻轻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颜云致将她的脸转过来,看着她发红的眼圈,笑着说,“怎么好好地哭了。” 她亲了宁恪一下:“就这么舍不得我啊。” “谁舍不得你?”宁恪哼了一声,偏过头,反手快速擦掉眼泪,“反正我也不稀罕你,你死了我就重新找一个。我不在乎。” 颜云致轻轻叹一口气。 还是吓到她了吧。 宁恪深呼吸,忍着眼眶的酸意,她站起来往床边走:“不说了。我去刷牙。” 颜云致看着她进浴室,水声开了很大,像是洗漱的动静。 过了会宁恪出来,见她还坐在自己床边:“不过去你那边睡?” 这段时间宁恪都去她房间睡的,考虑到她睡眠浅也认床,宁恪几乎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过去了。 “不去,”颜云致对她伸出手,“今晚就在你房间睡。” 宁恪站在床边,握住她的手:“为什么?” 颜云致不回答了,拉着她的手用力带向自己,宁恪被她拉着往下一坐,坐到了她腿上,立刻要站起来,反而被颜云致轻轻抱住:“别动。” “等会把你压累了。” “没事,”颜云致看着她的眼睛,指尖抚过她的眼睫,“抱你坐在我腿上的力气还是有的。” 宁恪抿了下唇。 烦死这个人了,总是一副对自己的身体不太在意的样子。 颜云致感觉到她有点小别扭,要去亲她的唇,宁恪偏过头,避开了。 “小宁,”颜云致温柔含情地叫她,“让我亲一下。” 宁恪抿了下唇,在她的目光中忍不住迎了上来,她搂着颜云致的颈,主动亲上去。 先是浅浅啄吻了两下,又抿了抿她的唇瓣,最后全心全意地把自己的唇舌都交付出去。 颜云致轻轻抚摸着她白皙纤细的颈,看着她眼睛莹润,睫毛湿湿,可怜兮兮的样子,慢慢加深这个吻。 分明是才偷偷哭过,在浴室里开那么大的水声,就以为她听不见了。 哎…怎么会有她的小宁这么可爱的人呢。 一边说着不在乎你,一边又偷偷地哭。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真的让人很想欺负她啊。 * 第72章 蛋糕 接下来的一周, 宁恪是在忙碌中度过的。 之前谈好的商务合作来不及改时间只能继续,最后一项检查结果出来后她去找了谢医生几次。 颜云致看到她忙得脸都瘦了一圈,心疼且无奈, 有几次劝她别太累,反被凶巴巴怼了回来。 要么是质问她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上心, 要么就干脆说别来烦她。 到了周五, 医院里传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颜爷爷临出院前又摔了一跤, 摔得不轻,昏迷不醒, 医生诊断中风瘫痪的可能性很大。 他这一摔直接激化了颜家内部的矛盾,两个儿子开始拉拢集团其他股东, 对董事长的位置虎视眈眈。 内忧也引发了外患——颜氏集团的股票下跌了几个点, 在谈的两个项目也暂时搁置了。 结束完一个拍摄,宁恪从公司出来, 在路边等车的时候看到手机浏览器推送的颜氏集团股票下跌的消息。 今天颜云致去医院看爷爷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车还没来,她看到了自己的前东家——蒋寰宇。 也是奇怪,寰宇娱乐的大楼在马路对面,他竟然会在这边。说起来,前段时间宁恪手撕了陈弦和唐希, 让寰宇娱乐消沉了一段时间,不过离搞垮寰宇,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宁恪正看着他,一辆玛莎拉蒂也停下。 下车的还是熟人, 陶梓穿一套干练的灰色西装, 她绕行过来, 开门。 一双银色高跟鞋踩到地面。 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米色衬衫, 黑色包臀裙的女人,她戴着墨镜,只露出白皙深邃的半张脸,红唇一弯:“蒋总,是什么风把您吹来这了?” 蒋寰宇冷冷地看着她:“徐音楼,你最近发什么疯?” “发疯?”徐音楼嗤笑一声,她摘了墨镜,随手递给了陶梓,“我怎么就发疯了,请蒋总不吝赐教。” “别装模作样,”蒋寰宇握紧拳头走近了,“我们寰宇娱乐最近在谈的IP和投资都被你截了胡,你他妈什么意思,要鱼死网破是吗?” 陶梓下意识往徐音楼身前站,被徐音楼轻轻搡到后面:“鱼死网破?怎么破啊,只怕是蒋总您这条丑鱼死了,我的网还完好如初呢。” 前年,寰宇娱乐为了上市签订了对赌协议,眼见着完不成业绩指标,很快就要以2倍价格回购战略投资者的初始投资额——这足以让蒋寰宇赔到倾家荡产。 他越是气急败坏,她越是谈笑风生。 谁叫她太了解这个前夫呢。 蒋寰宇神色阴鸷,话越说越难听:“音臣……谁都是你徐音楼裙下之臣是吧?那个章雨,他的剧都在捧你手底下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以前就觊觎你。还有霍总,你陪霍总睡了吧,不然谈好的投资怎么会给你?!” 徐音楼神色一冷,还没等她开口,陶梓忽然冲上前去:“你有病啊!当初出轨的人明明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 蒋寰宇皱起眉头:“哪来的丫头片子,你配跟我说话?” 陶梓瞪了他一眼:“不配的人是你。我还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侮辱自己的前妻。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人!” 蒋寰宇青筋一跳,卷起袖子,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徐音楼脸色一沉,叫了保安。 这毕竟是路边,人来人往,蒋寰宇顾忌着形象,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什么垃圾。” “呸!” 陶梓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气呼呼的。 徐音楼看着她,叫她:“小陶。” “怎么啦?”陶梓转过身,脸都气红了。 徐音楼弯了弯眼眸,忽然笑了:“我给你一个机会。” 陶梓从未见过她这么明媚风情的笑,差点看呆了:“什么机会?” 徐音楼转身:“追我的机会。” 陶梓:“!” 她看着徐音楼远去的背影,半天才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她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大声说了句:“好!” 这一声徐音楼听见了,她勾了下唇角,对着路边的宁恪点头:“在这多久了?” 宁恪忽然有种偷听老板私生活被抓包的尴尬,她露出一点笑:“刚到,刚到。” 徐音楼挑了下眉,经过她时说了句:“回去跟你太太说一声,狗急要跳墙了。” 宁恪:“嗯?” 徐音楼没再说什么,对她摆了摆手。 陶梓傻乎乎站在原地,这会儿反应过来,冲宁恪一笑:“拜拜!” 宁恪也忍不住笑了。 完了。她之前还跟林蕴打赌,说陶梓这辈子都追不到徐音楼。现在看来啊,她要输了。 - 颜云致听到开门声,才放下相册。 宁恪在玄关处脱掉外套回家:“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医生说不要打扰爷爷,我就回来了,”颜云致拉过她的手坐下,捏了捏她下巴,“今晚叫卢姐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多吃一点。瘦了。” 宁恪哼了声:“瘦了才好上镜呢。” 颜云致笑:“瘦了硌手。不想抱。” “你敢!”宁恪抬了抬下巴,在她唇上偷了个香,“我跟谢医生商量了,手术在下周,可以吗?” 颜云致说好:“听我们小宁的。” 宁恪却沉默下来。 颜云致看出她心情不好,揉了揉她耳朵:“颜太太,要不要一起看看以前的照片?” 宁恪:“有什么好看的。” 那是她让司机去宁宅取的旧相册,泛黄发旧的老照片,她许多年没看过了。 说是这么说,颜云致还是打开了相册。 宁恪不许她翻自己几岁时的照片,牢牢按住了:“只能从十几岁开始看。” 颜云致好脾气地答应:“好。” 她从后抱住宁恪,下巴搭在她肩头,从中间打开照片。 第一张,穿蓝色海军领短裙的女孩骑着单车冲下坡,逆着风抬起手,笑容明亮纯美。 往后,庭院绿叶拥着坐在秋千上的女孩,她穿蓝白校服,黑发披在肩头,眼神安静沉郁。 再往后,她的脸上绽开笑意,眼睛再次明亮起来,在青藤架上,笑盈盈捧着一盘草莓,看向给她拍照的人。 宁恪眼眶一酸。 忽然想起那些时光。 旧时光里,颜云致是她唯一的光。 可这束光也曾突然消失。 她忽然转过身,紧紧抱住颜云致。 像怕这束照亮她的烛火,就这么熄灭。 颜云致揉了揉她的头发,继续跟她看照片。 不过剩下的照片不多了,宁恪上大学后就不太爱拍照了,工作以后更不会拍照。 只看到一两张,是宁恪在大学里拍的。 那是大一那年宁大的校庆,摆脱了高中的课业压力和家教甚严的长辈,她在阳光下大笑,眼睛弯弯的,荡漾着夏日骄阳。 颜云致轻声说:“那时我们小宁这么好看,我却没看到。” 她的声音里有淡淡的怅然。 那些错落的时光。唯有那一次她回来,在宁大校门外看见她。 宁恪回眸看着她。 颜云致摸摸她头发,说了声没事,继续往后翻照片。 很快就到最后一张。 红底,白衬衫。 是她们的结婚登记照。 宁恪一怔:“你放进来的?” 颜云致嗯了声:“要不要补拍一下,当时就只有这一张照片。” 宁恪:“不去。” 很快就要做手术了,这种临时补照片的感觉让她感觉很不好。好像再不去……就来不及的感觉。 颜云致看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忙说:“好了我就这么一说。” 这几天宁恪情绪起伏很大,有时会为一句话而难受。 宁恪长舒一口气:“抱歉。还要你安慰我。” 颜云致亲亲她脸颊:“不要紧,我就喜欢哄我们小宁。” 被这么关心和在意的感觉,她很喜欢。 她们靠在沙发上把看过的照片又看了一遍。 直到宁恪看了看时间,她坐直了。 “你妈的飞机是不是要落地了?” “现在过去接机差不多。叫老唐去吧。” “我去吧。” “你才处理完工作回来,不累吗?” “不累。我开车去。” “那我跟你一起去,不许说不行。” 宁恪本想叫她好好休息,想了想还是说:“好吧。” 反正是她开车,也不是很远。 到了机场时间正好。 明殊拖着行李箱出来,她穿一身波西米亚风长裙,摘了墨镜朝她们挥手:“可可,阿致!” 她扔下行李,过去抱了下宁恪:“才两个月不见,想你们啦。” 颜云致摇了下头,过去帮母亲取行李。 宁恪不习惯被人抱,很快后退一步:“您怎么不抱她啊?” “就她那个冷冰冰的样子,”明殊趁着女儿还没走过来,“我怕她客客气气地对我说请您松手。” 宁恪忍不住笑了:“哪有。” “没有嘛?”明殊忽然打量起宁恪的神色,“现在你很有经验啊?” 宁恪:“……” 明殊看着她一下发红的耳尖,忍不住笑了,颜云致也走过来了,她收起打趣的笑:“我还没吃饭,我们去吃饭。” 她们到一家私房菜餐厅吃饭。 中途颜云致出去接了个电话,明殊才有机会继续说没说完的话。 明殊:“我那嫩模物色好了吗?” 宁恪:“啊?” 明殊:“没良心的东西,这都能给忘了!” 宁恪:“那我……那我下次尽量吧。” 明殊:“忘了问,你跟阿致,谁是上头的那个啊?” “咳……”宁恪正喝着水,差点呛了。早知道这长辈语出惊人,没想到这么惊人。 明殊一看她的神色就明白了,不由感慨一句:“我们家阿致身体还是不错的啊。” 宁恪低下头吃菜。 耳朵尖都红了。 明殊接着说:“所以啊,别看她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其实底子好着呢。手术也会没事的,啊,别怕。” 明殊在心底轻轻叹一口气。 喏。可怜见的。 听阿致说她最近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多说一句话就会红了眼眶,白天还要继续工作和联系医生,真是要强的孩子。 宁恪没想到她说这么多又绕回来安慰自己,有点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嗯。她一定会好好的。” 吃过饭,明殊没去颜家,直接入住酒店:“好了,你们回去吧。你爷爷那边我找人看着。” 颜云致难得温声说:“妈,您早点休息,别太累。” 回去路上,颜云致叫司机停了车,她下车买了一块蛋糕。到了家,她拉过宁恪,圈在怀里:“吃一口蛋糕。” “不吃,”宁恪偏过头。 “真不吃吗?” 颜云致摸了摸她的脸,被宁恪避开。 “那我吃了,”颜云致弯了弯眉眼,舀了大口草莓慕斯,洁白的奶油沾到她唇上,甜美的诱惑。 宁恪挪不开眼了,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贴上去,仰起头,眼睛黑漆漆,水润润地看着她:“又想吃了。” 长发披肩,容色清丽的女人就这么笑着看着她,温柔含情的目光像会勾人,她没有抬起手喂她,只是轻轻舔了下唇角。 不同于平日的温柔端庄,此刻的她,太诱人了。 宁恪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本能地贴过去,吻住颜云致的唇,去吃她唇上的奶油。 先是轻轻舔她的唇瓣,细细描摹她的唇线,再启开她的齿而入,唇舌交缠。 奶香醇甜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漫。 直到彼此的呼吸都乱得不像话,宁恪才挪开,趴在颜云致颈侧,呼吸之间都是那阵淡雅好闻的清香。 这是第一次,亲吻的主动权完完全全在她手上。 她眼眶蓦然有些发酸,哑着声音说:“你为什么不生我的气,不讨厌我,不怪我?” 要不是为了给她过生日,颜云致就不会吃那块蛋糕,也就不会过敏到没了半条命,更不会加剧其他身体问题。 颜云致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我也很无奈啊。” 宁恪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无奈什么?” 她身体很难受的时候,应该讨厌过自己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就忍不住难过。可这么想再正常不过了。毕竟她想到这件事也挺讨厌自己的。 “无奈我这么喜欢你,”颜云致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亲了亲她脸颊,“怎么生得了你的气呢。” 宁恪没说话。 含在眼中的泪转了转,不动了。 * 第73章 爱你 手术前三天要住院, 跟谢医生那边定下了时间,颜云致决定要跟爷爷说一声。 只是颜岐这两天身体状况很不好,今天一早,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家里人也都来了医院。 走廊上, 大伯颜明潮和二伯颜明海在说话, 兄弟二人似在争论什么, 脸色不善。 颜云致和宁恪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推开病房的门, 二伯母宋莹嗤笑一声:“吆,来了啊。” 颜云致叫了声二伯母, 在病床前坐下, 看着陷入昏迷中的老人轻声说:“爷爷,我下周就做手术了。您放心, 我会好好的。” “要做手术就别来了,”宋莹翻了个白眼,“早就说了你身上病气重,少接近老人小孩。你瞧瞧吧,你爷爷都这样了,你还不离他远点。” 她这番话可谓恶毒又刻薄, 平日颜岐在的时候她哪敢这么说话,现在琢磨着这老不死的也快归西了, 忍什么忍,不如说个痛快。 颜云致还没开口, 被宁恪按住了手。 宁恪神色冷淡:“二伯母, 我记得您今年还不到六十吧?” “是啊, 你想说什么?” “在医院里讲病气病气这种愚昧无知的话, 我记得您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年纪吧?” 宋莹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宁恪冷笑一声:“我说什么了啊?” 以前她顾忌着颜云致,也给这些人留了面子。可现在不必,她这人恩怨分明,睚眦必报。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你以为你还有几天好日子过?”宋莹终于忍不住似的,露出胜利者的笑,“现在老头子一倒,控股第一的是我和你二伯父。” 她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往外走。 正好跟蒋茹迎面撞上,宋莹冷笑一声,侧身出去。 蒋茹依旧好声好气说着话:“阿致,可可啊,你们也别跟二伯母较真了。她啊……这几天真春风得意着呢。你二伯父马上就是集团第一大股东了。” 颜云致:“比您的也多了?” 蒋茹忙说:“是,不如这样,你把你的股份折现给我,价格你放心,不会低,免得你二伯母欺负到我们……” “伯母,”颜云致轻声打断她,不急不缓地说,“这话是蒋寰宇叫您说的?” 前段时间徐音楼持续给蒋寰宇施压,估计蒋寰宇早就找了蒋茹,要她赶紧做了家里的掌权人,才能给寰宇娱乐一条生路。 蒋茹听她一提蒋寰宇,心里一沉。 既然她知道蒋寰宇和自己的关系……那她以前对宁恪做的那些事,是不是也都知道了? 颜云致注视着她,轻声说:“您在小宁给我的蛋糕放了我不能吃的东西,对吧?” 蒋茹脸色巨变,挤出一点笑:“什么蛋糕?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宁恪冷冷地看着她,把一张照片摔到她脸上。 那是宁晖请专人做的摄影,这张照片里的暗处,有人站在蛋糕旁,不知在看些什么,神色阴沉不定。 蒋茹原本绷着脸不承认,此刻被宁恪的动作激怒,她忽然笑了:“是我啊。” 病床里仪器还在滴滴哒哒作响。 蒋茹依旧温柔得体地笑着:“家里的东西,经我手的阿致是不会吃的,那一场热热闹闹的生日会,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见宁恪彻底冷沉的表情,她笑意更深:“好了,老头子撑不了几天了,早上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书,别在这吵他了。老头子的保险柜钥匙在我手上,明天很快就会有一份股份转让书。让那个宋莹那蠢货再得意一天吧。” 颜云致静静问:“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他的公章和私章都在保险柜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 对着宁恪冷冰的神色,蒋茹笑着揽了揽鬓发:“别这么看着我了,她不是还没死吗?这么多年的事了,你们也别计较了,谁能拿我怎么样呢?” 仪器滴答的声音忽然停了。 一道沉闷含怒的声音响起:“你真以为你自己无法无天了是吗?!” 蒋茹一惊。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回头,对上一双盛怒的眼睛。 病床上的老人一把扯了各种管子,下床走到她跟前,用力给了她一巴掌! “啊!” “爸……爸您没事啊?您听我说,这是个误会……” 这一声尖叫,把病房外的人吓到立刻要开门。 但这时,一群保镖涌上来,直接把人挡在门外,还把蒋茹也拉了出去。 “没事吧?”明殊姗姗来迟,她摘了墨镜,瞅了门外一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吆,还挺热闹。” 她捡起那张落在地上的照片,递回给宁恪。 ——前几天宁恪给明殊打了电话,提及这张照片,当时她们还没下定决心,明殊一听就忍不住了,哪个母亲也见不得自己女儿被这么欺负。 颜爷爷看到这张照片,沉默了许久,才答应了她们,要装病,装到病危试试看。 果不其然,只是诈她一下,她自己竟然认了。 颜岐闭上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像是受了打击似的,神色难掩沧桑:“好了,都出去吧。” 这么多年,他不是不知道家里不太平。但人老了,总想一家人和和美美,许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可如今,他没法再装聋作哑了。 “阿致,手术那天爷爷会过去的。” 等她们离开前,老人又叹了口气:“宁恪啊,爷爷向你说一声抱歉。对不住了。” 宁恪回过头。 阳光从窗户落进来,空气中有尘埃飞舞。 她没说话,牵着颜云致的手,走了出去。 - 三天后。 医院。 手术室大门关闭的那一霎那,宁恪往后退了两步,靠着墙,才站住了。 明殊想扶她一把,宁恪摇了下头,说不用。 这个手术并不漫长。 谢医生说,只要两个小时就可以。 本来以为两个小时很快,但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刻,每分每秒都这么漫长。 宁恪盯着雪白的墙壁发呆。 这几天她跟谢医生聊了很多次,在网上看了别人写的帖子。她知道,用电流消融多余的心脏纤维时会有很强的灼痛感,会很痛很痛。 她一想到这里就难受,只能控制着自己不再往下想。 时针似乎也融化在了表盘上。 手术时间渐渐超过了预期,宁恪站起来,紧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直到大门打开,她看着谢医生出来。 “刚才出血很多,差点引发了并发症,我们花了一些时间止血,”谢医生顿了下,他脸上全是汗,“应该没事了。现在让病人静卧六小时。” 等他说完,宁恪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出血很多……吗?静卧,静卧我可以进去吗?” “不用,马上回病房静卧,”谢医生对颜岐一点头,“不过建议家属在外等待,先别进去。” 宁恪看着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回到病房。 她听医生的话,不敢进去,就站在门口,看到病床上那个人,明明苍白着脸,还朝她笑了笑。 她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宁恪立刻转身,关上门。 这剩下的六个小时,也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 好不容易捱到时间,谢医生过来检查情况,情况不算太理想,安置好心脏监护器,还调适好了吸氧设备。 幸好术后第一天过去,也没有新的突发异常。 第二天一早,谢医生才说,家属可以进了。 但宁恪不太敢进去。 更不敢看她,怕一看她就想哭。 谢医生笑着说:“真没事了。今天一切正常的话,再过两周就可以出院了。不过回家了,也要好好休养几个月的。” 等医生走了,宁恪还站在门口。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心的冷汗。 颜岐笑她:“好了,你这孩子怕什么呢,心理素质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差,都说了之后可以出院了。” 明殊拉了宁恪一下:“还不进去,阿致肯定想看见你了。” 宁恪才慢慢走进去。 才走几步,她就看见颜云致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睛,朝她笑,声音是有点哑的:“小宁。” 宁恪再也忍不住,冲到病床前。 她握着她的手,低着头,不说话。 好疼吧。 她怎么就不能替她疼呢。 这才是第一项手术。 谢医生说了,她的心脏情况比较差,只能先一步步做,这才是第一项消融心脏纤维的。至于心房手术,最快也要到明年。但最起码这次手术后,她的情况会好很多。 颜云致摸了摸她的发梢:“没事的。” 宁恪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把眼泪忍住了,才抬起头朝她笑:“下周就回家了。” 颜云致弯了弯唇角:“好,我们回家。” …… 大半个月后。 出院手续办完,颜岐本想接颜云致回老宅休养,明殊先否决了他的提议:“还是叫她们回自己的小窝去吧。” 长辈放心不下,送她们回家。 直到专业陪护人员把颜云致扶坐在床头,又说了几句话,其他人才离开。 宁恪忙前忙后,一刻也停不下来。 怕她待久了无聊,给她挑了几本杂志。怕她等会渴了倒了两壶温水在床头。怕她想吃水果,但又怕术后不能吃。 这个季节天气不错,宁恪过去开了窗,阳光落进来让人心情好,但开窗有风容易着凉,她站在窗边反复为难。 “窗户就开一半好了。” “小宁,”颜云致叫她,“过来陪陪我。” 宁恪应了一声,才挪到床边坐下。 她低下头:“等会晚上想吃什么,听谢医生说术后需要好好补充营养的。” “吃点温软的东西就好了,”颜云致拉过她的手,“怎么不看我?” 宁恪终于抬起头看她,眼泪止不住往下掉:“看。” 这一个字带着浓浓的哭腔,一旦开了个头,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滴答滴答往下掉。 她深吸一口气,反手擦了下眼泪。 好烦啊。她不想哭的。 可是她做不到,根本忍不住。 这大半个月,无数失眠的夜。 这一颗心反反复复,七上八下,焦虑紧张,自责心疼。 颜云致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对不起小宁。以前不该让你一个人,现在不该叫你这么担心。” 宁恪摇头:“不,不要说对不起。” “好了,”颜云致擦去她的眼泪,“再哭我会伤心了。” 宁恪嗯了声,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颜云致拿她没办法了,乏力的手轻轻勾过她颈,在她眉心上亲了一下:“别哭。我爱你。” 宁恪的眼泪果然停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挂着最后一颗泪珠,随着她说话往下一坠 :“什么?” “我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间。我想给你一个健康的我,给你筹办一场聚会,或者带你去看日出,那时候再说……”颜云致用指尖接住那滴泪,慢慢笑起来,“但是我不想再让你哭了。” 她看着为她难过的女孩,吻去她的眼泪:“宁恪,我爱你。” * 第74章 如愿 宁恪一下没反应过来, 耳尖都红透了。 她摸了下耳朵,往旁边挪了挪,有点手足无措似的, 胡言乱语道:“风有点大,我把窗户关小点。” “不用关, ”颜云致拉住她的手, “你跑什么?” “我哪跑了, ”宁恪抿了下唇,终于荡开笑, 语气是有点骄傲的,“你真肉麻。” 颜云致有点好笑:“你不喜欢吗?” 这下宁恪说不出来违心的话了, 就拉着她的手摇了摇, 过了会才问:“你都不用问我爱不爱你吗?” 颜云致挑了下眉:“需要问吗?” 宁恪哼了声,嘴硬地说:“我才不爱你。” 颜云致笑:“哦。那你刚才哭得那么伤心做什么?” 宁恪:“……” 她怎么不知道大艺术家怎么现在这么口齿伶俐了! “我下去看看卢姐煮好粥没。” “别走, ”颜云致握住她手腕,“给我靠下,我有点头晕。” “怎么了,怎么就头晕了,”宁恪听她这么说就紧张起来,“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出院前谢医生跟她说过的, 术后前几天很容易头晕,太阳不能晒, 走路也不能太快。 她抱着颜云致,动作轻轻的, 连呼吸都放轻了, 像对待精美易碎的瓷器, 哪里还有先前得意的小嚣张。 “对不起, 是我不好。” “刚才不该哭的,不该叫你陪我说这么多话。” “要不要睡一会?” “不用了,”颜云致把下巴抵在她肩上,“等下就吃晚饭了,不想折腾了。让我抱一会。” 宁恪乖乖坐着没动,由她抱着,轻声跟她说着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小心。 颜云致紧紧揽着她。 她的颜太太啊,感情都写在脸上了,哪里还要问呢。 眼角眉梢,都是爱她。 - 术后迎来了漫长的静养期。 宁恪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这是她入行五六年来第一次休息这么久,本来以为公司不会同意,没想到徐音楼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徐简含糊其辞地说了句老板心情好,叫她专心休息。 休息的理由不好对外说。工作室也不发行程图,粉丝骂工作室都骂了两天。 卢姐每天变着法做好吃的,起初颜云致没什么胃口,后来渐渐多吃了一些,气色也比之前好了。 才出院回家的前几天,她头晕过两次,差点没把宁恪吓坏,时间久了好了些,宁恪才放下心来。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天深夜。 宁恪被颜云致翻身向内的动静吵醒,她这段时间原本就睡得浅,一丁点动静就能醒来,她立刻开了床头的灯。 “怎么了,”宁恪坐起来,弯腰去看她。 “不知道怎么回事,”颜云致拧着眉,捂着胸口,“好像有点不舒服。” “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宁恪想去握她的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她深呼吸几次,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紧,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先喝点水,吃一下药。” “嗯……好一点了,”颜云致吃了两粒药,还朝她笑了下,“别怕。以前也这样过,没事的。” 宁恪哽住了。 以前也这样,多少次呢。 “你等我一下下,我下去叫陪护上来,准备好车我们就出门。” 宁恪随手抓起件外套就往外走,冲下楼叫了陪护上去,司机还没接电话,她叫卢姐去催,一边给医生打电话一边去车库里开车。 车开出来,她把钥匙扔给司机,自己又冲上楼,专业陪护正在扶颜云致起床,她想上前又不敢伸手,心几乎揪成一团。 从家开往医院的路程并不远,时间流速却好像无限放慢了。 宁恪紧紧握着颜云致的手,看着她白皙脸颊上的汗珠,挖空心思地跟她说话,说起大学时演的话剧拿了奖她却把奖金丢了,说起才演戏时不认识人上去拍着导演的肩膀喊了声兄弟,说起捡过一只小猫后来被林蕴骗走…… 颜云致没力气跟她说话,只是轻轻回握住她的手。 她说,我听到了。 别怕。 到医院时正好凌晨两点半。 明殊也站在医院门口等,考虑到颜爷爷年纪大了还是没惊动他。 谢医生匆匆忙忙穿好白大褂出来,推着手术床的护士紧随其后,那道冷冰的大门关上,宁恪往后连退两步。 她腿一软,差点摔了。 “没事吧?”明殊给宁恪加了件外套,“夜里风凉,小心别冻着。” 她看了眼宁恪,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胡乱扎了个头发穿着睡裤拖鞋就出来了,形容潦草到狼狈。 宁恪在走廊的长凳上坐下。 这一刻宁恪她理解了颜爷爷以前对她说话时冷淡的态度。就这么一次,就让她感受到他曾无数次感受的担心忧惧,心被悬到了三万里的高空之上,久久着不了地。 也明白了。 颜云致为什么要说,别吓着她。 可是,那些年的时光。 她一个人承担过多少的苦呢。 等天边爬上一丝蟹壳青,医生才出来。 他抹了把疲惫的脸,低声说:“还好,做过全身检查了,问题不大。之前忽然消融了这些心脏纤维,少了一些支撑,有心脏空落的感觉也是正常的。” “是正常的吗,那您之前说的猝……”宁恪卡住了,好半天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个字,“死……呢?” “放心吧,手术前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现在恢复得很不错,过段时间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节奏了。后续都正常的话,明年继续做心房手术。” 宁恪愣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您。” “不谢。进去看看她吧。” 明殊扶了宁恪一把:“好了可可,我们进去吧。” 推开房间的门,病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睡着了。 明殊帮宁恪拿过包,掩门出去了。 宁恪怕吵着她,关了那一盏小灯。 直到晨光大亮。 宁恪被一阵鸟鸣声吵醒,她揉了下惺忪的眼,撞入那一双温柔的眼。 颜云致看着她憔悴的神色,清丽眼眸里漾着心疼:“抱歉小宁。又让你,担心了。” 如果她喜欢的是别人,会不会好一点。 比她年长十岁,又是这样病弱的身体。 以后还会有多少次。 还会有多少个夜,叫她这么担惊受怕。 “什么抱歉,”宁恪帮她把长发揽到耳后,尾音微微上扬,“哪有人天天对老婆说抱歉的啊。” “我想起来坐一下,你也坐过来。” “好,那就坐一会,”宁恪把她扶起来,也在床边坐下,“谢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恢复得很不错,明年就可以继续做下一步手术了。” 宁恪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又故意啊呀一声:“糟糕!我还没刷牙就亲你了,怎么办呢?” 颜云致忍不住笑了,也顺着她的话说:“那怎么办呢?” 夏日清晨的阳光落进来。 宁恪逆着光,牵住她的手,顺着清瘦修长的骨节慢慢推进去一个硬硬的圆圈。 她捧起颜云致的手:“那没办法啦,宁太太,你也只好再忍我几十年了。” 温暖的日光落在她们的脸上。 暖融融的,照亮了独自冷寂的夜。 那是一枚戒指。 枝叶拥着花蕊,清丽雅致,在晨光中漾着流光。 - 术后的修养期非常漫长。 这四五年来宁恪几乎没休息过,对她来说,这一段安安静静的休息时间难得而珍贵。 她一遍又一遍地读《雪花》剧本,对着镜子练原声台词,攒了几年想看却没空看的话剧和音乐剧,她们窝在沙发上,一边看一边聊,可以看上一天。 宁恪在网上买了很多花花草草的种子,在小院的葡萄架下搭起了秋千,新添置了一口青瓷水缸,养了睡莲和几尾鱼。 夏夜里,宁恪喜欢坐在葡萄架下背台词。 颜云致也喜欢陪着她,在院里放了冰块,拿着扇子给宁恪扇风,一边听她背台词,偶尔还以外行的角度提一点不轻不重的小建议。 有时宁恪会去琴房搬来小提琴,或是吉他和尤克里里,她唱歌不好听,就撒娇要颜云致唱歌给她听。她坐在秋千上晃着双腿,听着清润温柔的嗓音,感觉自己幸福的不得了。 到八月,那是宁恪从大众视线中消失的第五个月。 她陪着颜云致去医院复查,情况一切都好,终于暂时放下心来。 从医院回来的这天傍晚,徐简又打来电话:“可可,你什么时候能复工?” 宁恪说不急,她看了眼在那边给花草浇水的人说:“月底是她生日,陪她过完生日我再回去工作。” 徐简又唠唠叨叨说上好几句。 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话,无非就是靠流量起家的明星这么久销声匿迹就是自寻死路,哪怕她已经开始尝试转型。 宁恪宽慰了他几句,叫他别太担心,挂了电话才看见颜云致没再浇水,在日暮余晖中看着她:“去工作吧,不用总在家陪我。” “反正也休息了这么久,多几天也无所谓。” “嗯……那要不要出去玩一趟?” “去哪呢,你身体吃得消吗?” “谢医生都说我可以出门透透气了。地点你来选。” 宁恪朝她伸出手,得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想了想:“那就去藏北。” 等这一趟玩回来,她再继续工作吧。 宁恪起初怕颜云致会有高原反应,但幸好没有,如医生所说,她的身体恢复得很不错。 这个季节的风光最美。 湛蓝似琉璃的纯净天空,广袤山川似画卷般展开,层峦叠嶂,秀木成林,江流奔腾,路过的湖美如一滴深海的眼泪。 宁恪盘坐在笔直无人的公路上逆着光放肆地笑,踩着越野车尖叫着冲下坡,有时捧着束野花冲过去亲颜云致一口。 颜云致没这么闹腾,她带着相机给宁恪拍照,最喜欢拍她大笑的样子,那么旺盛又蓬勃的生命力。 她们牵着手走遍一座小城的大街小巷。 返程的前一天傍晚,等颜云致去买一盏纸灯的时间,宁恪在翻看着手机相册,是她今年最喜欢的四张照片。 前两张是颜云致为她拍的。 是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她双手合十,眉目纯粹安宁,面前是一盏长明灯。 是在阳光温暖的路边,她低垂着眉眼,虔诚地转着经筒。 后两张是她偷偷拍的。 是颜云致才洗过头发,披着长发,坐在阳台的紫藤花架下,随手拨弄着尤克里里,看着她笑。 是颜云致以为她睡着了,拿扇子给她扇着风,却不知道她悄悄用镜头记录下这一幕。 “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颜云致提着一盏纸雕灯回来,是路边小摊卖的灯,多是小孩喜欢,但宁恪看见就挪不开眼,她也去买了一盏。 “不告诉你,”宁恪欢欢喜喜从她手里接过灯,捧着灯看着的时候眼睛里也亮起了光,“这灯真好看。” “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吧。”颜云致笑着牵起她的手,穿过大街小巷,穿过人潮嚷嚷,穿过平凡的烟火气。 才买完纸灯,宁恪看见夜市的小吃又走不动了。 最后买了麦芽糖买了羊肉串,还买了路边的一束茉莉花。 宁恪把那素白馨香的白花簪在了颜云致的耳边,踮起脚亲了她一下。 往回走的路上,宁恪听到路边小酒馆里有歌手抱着一把吉他唱着歌,沙哑沧桑的嗓音。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注] 经过小酒馆经过,宁恪又回眸,听着那歌声渐渐低沉至无。 她又想起刚才听到路边有人说,城郊有个佛寺很灵验。 明天她想去看看。 从前我不信神佛,可为你我开始信了。 不求来生,只为佑你。 旧疾当愈,长安常安。 * 第75章 撒娇 旅游回来, 宁恪开始逐渐恢复工作。 开工的第一天,她发了一条微博:久盼。已归。 配图是她们去旅游时拍下的照片,她在宽阔无人的马路上, 仰起头,逆着光笑。 微博发布出去, 粉丝啊啊啊尖叫赶来: 「吓死我了老婆!你终于发微博说话了, 我还以为你被欺负了!」 「有重要的事就去忙, 我们等你回来。」 当晚,宁恪开了直播, 跟粉丝聊了一个小时的天,说了抱歉后也说了因为家人身体原因所以近期没有工作, 后来倒没有出现经纪人担心的大规模脱粉现象——她对粉丝的态度一向如此, 彼此尊重但并不谄媚。 先前谈好的商务不能毁约,部分合作也要继续, 生活渐渐回归正轨。 至于谢医生那边,她们再次做了检查。 谢医生问:“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详细说说情况。” “最初两个月心脏有空落落的感觉,也有点失眠。有天晒太阳久了,有点头晕。这段时间好多了,遵医嘱没有剧烈运动,也没再出现不适感。上周出门玩了几天, 也没有不舒服。” 谢医生点头:“听起来不错,刚才心电图结果也出来了, 恢复得很不错,可以重归正常的生活节奏了。” 宁恪忙问:“那以后是不是都没事了?” “我不能给你非常肯定的答复, ”谢医生很遗憾地笑了笑, “抱歉。我只能说, 最近这几年不会有大的问题。至于以后, 我的建议是每年定期复查。” 宁恪轻轻点了下头,眉眼里盛着的光黯淡了些。 她心情低沉下去,后半程去开药缴费,也是心神恍惚。 颜云致在楼下等她,见她走路也在出神,下楼时差点摔了一跤:“小宁,这边。” 宁恪抬眸看见她,努力挤出一点笑意:“好了,可以回家了。” 回去路上,宁恪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等红绿灯的间隙,颜云致握了握她的手:“怎么了?” 宁恪摇摇头:“没怎么。” 到了家,卢姐迎上来:“回来啦,中午有什么想吃的?” “没胃口,”宁恪扔下一句话,想上楼。 颜云致拉住她:“那陪我吃一点。” 宁恪没再说什么。 一顿午饭吃得也不知滋味,颜云致给她夹什么,她就吃点什么。 吃过午饭,颜云致拉着她窝在沙发上休息。 “都说了你回房间去睡午觉,”宁恪不太情愿地躺下,“等会别怪我吵到你。” 颜云致捧着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说:“嗯,抱一会你就好了,睡不着也没事。” 宁恪抿了下唇。 “还在想谢医生那几句话呢?”颜云致刮了下她鼻尖,“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说我今天死了你明天就改嫁吗?” 宁恪盯着她,眼圈慢慢红了:“是啊。你有什么事我马上改嫁。” “好了,”颜云致捏捏她的脸,“我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会一直一直陪着我们小宁的。” “那你以后不许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了,我不爱听,”宁恪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下次再这么说……” “再这么说,”颜云致点了点她鼻尖,“要对我泄愤?” 宁恪的脸一下子就烫了起来。 这小半年她记挂着医生说不能做剧烈运动,所以连颜云致亲她,她都非常严肃地拒绝了。 每天晚上就干躺在床上,连抱都不敢抱,因为怕自己想入非非。 “我,我晚上要出去,”宁恪努力找回理智,“我现在要去换衣服了。” “我陪你上去。” 今晚宁恪有个红毯要走,她试了两三件礼服长裙。 她感觉胸前紧绷绷的,对着镜子左看不合适右看不好看,嘟囔了一句:“好像真的胖了。” 她有点容易长肉,尤其是胸臀等处格外明显,此刻她系紧腰带,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在家的前两个月,因为夜里总是睡不好,她整个人忽然瘦了下来。后来去谢医生那里做过几次检查,说颜云致的情况好转了,可以逐渐恢复正常生活了,她才松了口气。 后面的两三个月,卢姐成天就在琢磨怎么做好吃的,颜云致总拉着她一起吃夜宵,硬生生把她养了回来。 宁恪问身后的人:“是不是真的胖了?” “还好,不明显。” 颜云致站在靠窗的地方,看着她的侧影。 饱满动人的曲线,极细极细的腰肢。细吊带裙拥着一大片雪白馥郁,露出后背羊脂玉般的肌肤。 纤秾合度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宁恪接受了自己可能长胖了些的事实,毕竟最近她一直待在家里,节奏慢到有些无聊。 跟卢姐学做饭,帮忙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还有卢姐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草莓苗,教她试着自己种一种。 大多时候,她都留在房间陪弱柳扶风的老婆,以前晚上是夜猫子,现在调整到十点钟一定睡觉——无数次被林蕴嘲笑她也开始了老年人作息。 宁恪提着裙摆转了两圈:“这裙子是不是太紧身了,不好看?” 斜倚着窗台的人眼眸微深,朝她招招手:“过来。” 宁恪走过去:“怎么了?” “很好看。”颜云致抚摸白皙肩头上的细吊带,指尖垂落,顺着羊脂玉般的白皙肌肤往下,丈量着堪称完美的曲线,最后搂住了宁恪的腰。 颜云致见她脸红,笑了:“什么时候要出门?” 宁恪:“……马上就要走了。” 颜云致嗯了声:“我等你回家。” 宁恪哦一声,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她笑:“知道了。” 颜云致陪着她出门,帮她牵了牵礼服的裙摆。 等车开走了,卢姐忍不住说:“她们做明星的,穿得真少啊。” 以她这么上了年纪的眼光来看,露出来的地方还挺多。 颜云致忍不住笑:“卢姐,她是要上镜的。” “你也不怕自己的老婆被别人惦记啊,”卢姐笑盈盈地打趣了一句。 “她喜欢就好了,”颜云致凝望着远去的车,“我不想干预她任何的喜好。” 宁恪借着后视镜,看到那人站在晚风中,迟迟未进去。 身体不好就不要吹风了,卢姐怎么也不劝劝她。 直到视线里再看不见那道身影,宁恪才转回身。 安鱼说:“姐,林导让我提醒你,记得转发一下微博。” 宁恪:“知道了。” 因为其他嘉宾档期很紧,在这一个多月里,完美搭档已经拍完了第五、六、七期,即将迎来第八期,也是第一季的倒数第二期节目了。 第五期宣布宁恪和颜云致不参加后,粉丝几乎把官博评论区给冲到沦陷了,宁丝质问节目组是不是给宁恪穿小鞋了,颜丝则担心颜云致是不是身体不好。 热搜挂了很久,但那两天宁恪在家跟卢姐学着栽种草莓苗,晚上忙着照顾老婆,根本没心情去回应网上的腥风血雨,最后引来林蕴的哀怨指责。 那期收视率达到开播以来史低,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所以现在,宁恪答应林蕴,要转发微博,解释一句。 她点开第八期节目的预告微博,按下转发键:【抱歉大家,近期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暂时无法参与录制。感谢《完美搭档》节目组,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下次有机会再见。】 宁恪翻了下评论,才退出来,她看见了颜云致转发了她的微博:【下次见。】 正在评论宁恪微博的CP粉一整个愣住了: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上期宁崽和颜老师都不参加,这次颜老师转发了宁崽的微博啊啊啊!」 「这个默契!这两人肯定在一起!在谈了是吧在谈了是吧!」 「求求了能不能官宣啊,官宣啊求求了!」 「官宣什么官宣,你姐的事业怎么办?」 「明川作为同性可婚的试点城市,官宣了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宁恪看着评论。 官宣吗……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暂时她不考虑这件事,颜云致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不让粉丝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工作室立刻发布了拍摄的造型照片,但狂澜难挽——走完红毯回家的路上,宁恪看到了热搜,但她无暇搭理了。 她心怦怦跳。 医生说颜云致恢复得很不错。而且,昨天她们还一起踩了半个小时椭圆机,状态也很好。 那做一些快乐的事情,应该可以吧? …… 院子外传来车停下的声音。 八月的夜晚空气中隐约有香气。院子里的紫藤花爬了满墙,鲜妍瑰丽。 颜云致在宁恪房间,坐在飘窗上,她洗过澡,换了白色绸光缎面睡衣,轻柔丝滑的面料,她低头在看乐谱。 她听见咚咚上楼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推开。 晚上风凉,宁恪在吊带裙外披了件围巾,一回到房间就看见颜云致坐在窗台上。 清淡温柔的白,长发披肩的模样,雪白清瘦的脚腕上系着一条红绳,晃动着脚尖。 像最纯白无暇的神女,却有一种勾人的诱。惑。 宁恪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目光。 “怎么在我这边,”她挽了下头发,“看你房间的灯还开着。” “想过来就来了,”颜云致放下曲谱,“去洗澡吧,给你放好水了。” 宁恪进了浴室洗澡。 她拿了那件半露背的祖母绿睡裙,在浴室里待了好久,直到脸都被蒸红了才出来。 她从浴室出来,看见颜云致已然坐在床头,在暖调灯光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感觉,有点把持不住了。 颜云致朝她勾勾手:“怎么不过来?” 宁恪挪到床边,被她拉住手。 “晚上好玩吗?” “不好玩,”宁恪说着话,踢掉鞋爬上床,右腿膝盖先挪过去,左腿还没放稳,一只纤细的手掌压了压她后腰——宁恪往前一跌,双手按上颜云致的肩,近乎把人压在身下。 “喏,”颜云致用指尖卷起她耳边的碎发,“我们小宁这么着急做什么呢。” 明明是她故意的,还来问她为什么着急。 可是太久没有过了……她确实有点急了。 宁恪被她撩得脸都红了,慢慢低下头,靠近她:“可以亲你吗?” 这段时间,她连亲她都不敢,小心翼翼到谨慎。 颜云致嗯一声,抚摸着她的耳朵,唇轻轻勾起:“不是说要泄愤么?” 宁恪心头一跳。 这人今晚真是又纯又欲,跟以前不太一样,快把她迷死了。 她抿了下唇,低头亲下去。 她轻轻舔了舔颜云致的唇瓣,不敢用力去抿,但颜云致轻轻按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那件纯白色的睡衣就这么褪了下去。 她是清瘦文弱的身量,肌肤白瓷般细腻,宁恪一寸一寸丈量下去,握住她的手,轻轻含住。 之前颜云致对她……的时候,她还觉得接受不了,有次亲了那里又来亲她,她还生气了。现在轮到自己了,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宁恪看着她一向温柔持重的脸上晕出瑰丽的红,盈盈秋水般的眼眸里漾着春光,素白的手掌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原来她也会失控。 宁恪忍不住,又跪起来去亲她。 指尖蜷缩又展开,她,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找不到。 怎么这么笨呢。 颜云致看她只知道一昧地亲自己,忍不住笑了,捧着她的脸说:“小宁,对我说一句好听的话。” 宁恪气呼呼地看着她,脸颊是红的,耳边的发是微湿的,生气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爱。 但颜云致这次不像平时那般宠着她由着她,哪怕自己的呼吸也急促到不行,依旧笑盈盈看着她。 “那……”宁恪还是低头了,她靠过去,在她颈侧软软地说话,像撒娇,“阿致姐姐。” 这小半年,她夜里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许多次夜半惊醒,她都要平复好久,听着身旁人平缓的呼吸声,轻轻环抱住她,才能睡着。 她需要一个确认。 确认她是她的,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她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阿致姐姐,”宁恪见她没动静,又在她耳边叫了一声,温润清甜的嗓音,可怜兮兮的央求。 颜云致吻了吻她眼睛,牵住她的手往下,她在教她:“会么?” “有什么不会的,”宁恪心跳得好快,“不就是把手指放……” “跟谁学的”,颜云致轻声细语数落她,“不许说不三不四的话。” “唔……”宁恪被她轻轻说了一句,也没再说了。 她找到了。 宁恪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动作温柔且小心,她紧张地看着颜云致问:“有没有不舒服?” 颜云致轻轻吸了一口气,秀致的眉微拧着,她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生涩得要死。 宁恪听着她因情动而急促的呼吸声,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不对,讨好似的亲遍她全身。 雪白脚尖半勾起,红绳晃啊晃。 最后那一刻。 宁恪拉过她脚踝,在她雪白脚背上轻轻亲了一下。 …… 宁恪昏昏沉沉睡着了。 她手腕有点酸,下意识揉了揉手腕,就这么醒了。 夜深人静。 墙上挂钟指向一点。 宁恪的房间很大,通往阳台有一条长长的走廊。 阳台的门半开着,晚风吹进来。 先前她胡乱换下的床单扔在了地上,此刻被人随手捡了起来。 阳台没开灯,但隐约有动静。 宁恪连鞋都忘了穿,轻手轻脚走过去,她看见颜云致站在阳台上,逆着晚风,轻轻咳了两声。 应该是怕吵醒她,所以才特意到阳台上来吧。 宁恪听着她的声音,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趁着颜云致转身之前,她先回了房间,掀开被子,又躺下。 宁恪把脸颊埋到掌心里。 她是人吗。颜云致这个身体。 她不是人。 可是。 明明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 不多久,有人放缓步子走回来。 颜云致看见宁恪醒了,抱着枕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怎么醒了?” 宁恪嗯了声,不太想说话。 她转过身,背对着她。 “怎么了小宁,”颜云致从后拍了拍她肩膀,“做噩梦了?” “没有,”宁恪把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以后我不做攻了。” 算了。 以后还是她来吧。 “为什么?”颜云致忍不住笑了下,抱住她。 宁恪一个转身也抱住她:“没意思,好无聊。” 颜云致笑:“无聊吗?” 可是宁恪不肯说了。 颜云致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伸手关了床头灯,目光落到阳台外。 嗯。走廊的灯没关。 她刚才没有开走廊的灯。 颜云致勾起唇角,看了看怀里正在自己跟自己生闷气的妻子。 算了。 不关了。 * 第76章 礼物 从复工开始, 宁恪连轴转了近一个月,才把之前推迟的商务合作、拍摄、采访等补完了。今年徐简已经减少给她接工作,还完了债, 她又轻松了。 距离九月进组还有一段时间,她又开启了宅家模式。 宁恪听卢姐说颜云致喜欢蓝花楹, 特意叫人买了两盆过来, 在家里松土浇水, 时间都耗在自家的小院子里了。 她不太会浇水施土,学也学得笨手笨脚, 这会扒拉着自己前段时间好不容易种下的月季,鼻尖和脸颊上都沾了土。 颜云致没提醒她, 给她拍了两张照片。 听见咔咔的声音, 宁恪回头睨她一眼,又继续扒拉自己的幼苗。 八月的天气中有平静的意味。 金灿灿的阳光, 绿油油的爬山虎,爬了满墙的蔷薇花。 颜云致看着她专心的样子,忍不住微笑。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再也没有心脏空落落的感觉,再也不会夜半心悸,不会走太快时想要捂住胸口。 这小院, 就足以将她的心填满了。 宁恪折腾好了站起来,颜云致过去帮她擦掉脸上的土, 轻声细语说着话:“要开机了,打算什么时候进组, 不准备提前过去吗?” “不着急, ”宁恪眨了眨眼睛, 由着她拂去眉上的土, “再陪陪你。” 她们说着话,小院的门打开了。 卢姐引着人过来:“阿致,太太,宁先生他们来了。” 宁晖和孟月皎有段时间没来了。之前想过来,宁恪说颜云致需要静养,家里不适合接待客人。 “伯伯,伯母,”宁恪握住颜云致的手,脸上笑意淡淡的,“怎么突然过来了?” “没事没事,就是听说阿致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过来看看,”孟月皎拉过宁恪的手,“瞧瞧你,脸上都是土,阿致就惯着你吧。” 宁恪嗯了声,依旧是笑着,轻轻把手抽出来:“去客厅说话吧。” 孟月皎的手落了空,脸上浮现些许愕然,宁晖揽了妻子的肩:“进去吧。” 到客厅坐下,宁晖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话锋一转:“阿致啊,伯伯呢想问你一下,城郊那个设计的项目,你爷爷有说打算给哪家公司吗?” 颜云致还没说话,宁恪先开口:“伯伯,那个项目不适合您这边做。” 宁晖脸色一沉:“怎么就不适合了?” 宁恪笑了笑:“您觉得适合的话,尽管跟其他公司一起竞争吧。” “你……” 宁晖卡住了。 要是能公平竞争到,他今天根本不会来跑这一趟! 宁恪依旧笑着,她看出他在生气,但并不为他的责怪暴怒而有情绪起伏,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孟月皎察觉到不对:“可可……” “抱歉伯父伯母,我累了,”颜云致轻声说,“大病初愈,我要休息了。” “您这边有什么问题,去找我爷爷吧,”颜云致站起来,以最温柔的语气下逐客令,她顿了一瞬才说,“不过,我爷爷脾气不太好,您跟他说话,还是说话客气些为好。” 她说话一向温柔得体,哪怕是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依旧让人有些难堪。 宁晖脸上挂不住了,他沉着脸站起来,孟月皎忙揽住他胳膊,给他顺了顺气。 宁恪:“我叫司机送伯伯伯母回家。” 出了院子,站在路边。 孟月皎神色怅然,她看着宁恪站在阳光下,跟颜云致说说笑笑的样子……这瞬间忽然意识到,她其实早就长大了。 不需要他们,宁恪也可以活得很好。 她是自己的屋檐,可以给自己遮雨了。 这么久以来,他们管束她,质问她,要求她。其实还是因为她心底把他们当最亲的家人。 可是一旦她对他们抽离出来……他们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宁晖平复下心情,毕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他很快调整好情绪,走之前语气客气地说:“可可,阿致,你们好好在家休息。” 宁恪淡淡说了声好:“您和伯母也多注意身体。” 她语气有分寸又得体,再也不是那个会抱着长辈的胳膊撒娇,有时会发脾气的姑娘了。 宁晖挂不住笑,跟妻子匆匆上了车。 宁恪目视着那辆车远去了。 哪怕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是留恋温情的人。这瞬间,她终于割舍下了这些不值得她留恋的。 “这里还有一点泥,”颜云致忽然靠近她,指尖在她鼻尖上一刮而过,“你竟然一直都没发现,笨蛋小宁。” “谁是笨蛋!”宁恪回过神来,罕见的疏离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像生气又像撒娇,“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呢?” 颜云致牵着气呼呼的人往里走,轻轻勾起唇角。 何必在意旁人。 她的小宁,有她疼就好了。 - 时间一晃就到了月底。 宁恪推了几项工作,却漏了一个拍摄,正好赶在颜云致生日那天。 她本来都不想去,想着赔违约金算了,颜云致说不用,只是在市内的拍摄,又不是晚上不回家了。 颜云致开车送宁恪过去:“好了,你先忙工作,我回家看看爷爷,晚点我来接你。” 她的车停在路边这么显眼,宁恪怕被人拍到,不好再耽误时间:“那好吧,你如果累了就不要来接我了。” “不累。结束后给我消息。” 颜云致朝她挥挥手,看着她走进公司大门,才驱车离开。 她有段时间没回家了,只听说大伯母蒋茹在家里闹了两天,精神都不太正常似的,后来进了医院。 回到家,颜岐正在院子里理着钓鱼线,见到她很高兴:“阿致,刚才你妈还说你好久没回家了。” “是有段时间了,”颜云致帮他装好鱼竿,“爷爷最近又喜欢钓鱼了吗?” 颜岐笑着叹了口气:“闲着没事,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 前段时间,他给家里的烂摊子收了尾。两个儿子的股份降到了5%,把他们发配到南非的公司去了。蒋茹像是精神不太好,他叫人把她送走了。宋莹天天对他赔着笑脸,他也不耐烦,直接分了家。 明殊没再出国,帮手打理起公司的事情。 不过这些,他没跟她说,不想耽误养病。 八月末的风中已隐约有秋意。 颜云致陪着长辈闲聊了一下午,请他们过去吃晚饭,自己则开车去接宁恪。 今天宁恪要拍一个商务宣传的短视频。 音臣娱乐跟品牌方谈好了一系列合作,宁恪主要代言中高端护肤线,男士线也由公司里新进的几个年轻人代言。 拍完视频,宁恪站在路边等着。今天一起拍摄的男孩子走出来,见她一人在路边,忍不住搭话:“宁恪姐,没开车吗?我助理马上就到,我送你吧。” “没,有车来接。”宁恪在夕阳霞光中朝他笑了下,笑容美到晃眼,心情好到连声音也比平常温柔,“谢谢你啊。” 高大阳光的男孩看着她的笑不由红了耳朵:“没有没有,该我说谢谢。谢谢你刚才拍摄时教我怎么增加镜头感。” 宁恪说不谢:“我也遇到过很多前辈,对我也很好。” “哦……那,那真好啊。” 年轻俊朗的男孩不知道再找什么话题聊下去,站在路边,没话找话般的说了两句。 宁恪看他一副面对前辈的紧张局促模样,在似熔金般的落日余晖中笑了笑。 直到一声喇叭声响起。 宁恪看见了等待的车,对同事点了个头,侧身而过。 还留在原地的人嘟囔一句:“这么高兴地跑过去……是有对象了吧……” “不是说才从家里出发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宁恪系着安全带,随口问道。 “路上不堵车,很快,”颜云致发动车子,她没升起车窗,经过公司门口时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撞见男孩探寻的目光,她轻轻一勾唇角,关上了窗。 回到家,明殊也开车刚到。 颜云致大病初愈,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顿晚饭。 “来来来,我们都满上。” “祝我们的大寿星阿致,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明殊活泼话多,跟宁恪说说笑笑。平常颜云致对她淡淡的,今晚也给了她面子,问了话都答了。 颜岐见她气色好了不少,眉眼复又温润灵动,端起酒杯跟宁恪碰了碰:“可可啊,以后你们都好好的,爷爷谢谢你。” 宁恪给他添了酒:“爷爷,您要谢谢我,那可不能只喝半杯啊。” 自从那次在医院里颜岐跟她道了歉后,宁恪对他只有敬没有惧。颜岐对她也更慈爱——毕竟他是真心疼爱颜云致,自然也会爱屋及乌。 吃过晚饭,送走长辈,宁恪要回房间处理工作。 颜云致拉住她:“什么工作这么重要?” “哦……就是徐总那边交代我要试的一个角色,我去背台词。” “我跟徐音楼说。” “别别别,”宁恪莫名有点心虚,拉住她,“我很快就来。” 颜云致看着她,半晌才说:“知道了。” 那语气是隐约可见失落的,宁恪只能装作没听出来。 “那我先上去了。” “十点。我去叫你好么?” 宁恪瞅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二十了。 那她还有四十分钟。 她扔下一个好,咚咚咚跑上楼, 颜云致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摇了下头。 真不知道是什么工作,要这么晚处理。 陆教授也给她打来电话,给她说了生日问候。挂了电话,颜云致一一回复手机上未读的祝福。 同行的师友、参加综艺认识的朋友,以及以前的同学比如陆燕时等等,不少人给她发来了生日祝福。 她总是这样,对每一条祝福都一一认真回复。 回完消息,正好九点四十。 想着不打扰宁恪工作,颜云致先回房间洗澡,等过了十点,宁恪还没过来。 手机里弹出一条新消息。 “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颜云致握着手机等了会,没等到下文,她起身,去敲宁恪房间的门。 没有声音。 她推开门进去,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 坐在床边的人听见声音没有回头,长发披着,低着头。 “小宁?”颜云致走进了,才看见她穿着白衬衫蓝色及膝短裙,白色丝袜,发丝上别着草莓发卡,“怎么……” 宁恪牵住她的手:“现在你看到了。” 是那张照片里的样子,是她才上大学时,穿着宁大的校服,初初长成,却又青涩稚嫩。 那些彼此错过的时光。 现在你看到了。 宁恪忍着羞耻,解开衬衫的扣子,趴在床边,脸都红了,轻声说:“是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她愁送什么礼物都好久了。 想来想去,干脆就自己吧。 颜云致爱怜地抚过她的脸颊。 这个礼物……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今晚比以前不太一样。 宁恪忍着羞意,乖乖被摆弄了一晚上。 最开始是在床上,后来又到梳妆台前,这个人……简直是对着镜子折磨她的羞耻心,一边叫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从后靠近她耳边问她,想改嫁给谁? 原本就是说的气话,宁恪也没想到颜云致会这么记仇,不逼她说出几句话来就不肯轻易绕过她。 她难免心虚,眼角都有些泪意了,不是疼而是羞赧……后来撒娇似的求了两句才好不容易再躺下。 颜云致却像是把那句话记在心里很久了。 还莫名其妙地问她,是喜欢年纪大些的照顾人体贴,还是喜欢年轻稚嫩的。 她握住宁恪纤细的小腿,人似紧绷的琴弦,拨弄碾磨,不是太有力,但节奏稳定,韵律感强。 原本宁恪是比颜云致身体更好,也更有力的。 可偏偏不敢动,唯独怕伤到了颜云致。 也……不是很想动。 可能是被她迷得五迷三道了。 后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第二天再醒来的时候,阳光从窗户落进来。 金灿灿,暖融融的。 宁恪翻了两下身,才拥着被子坐起来。正巧颜云致端着杯水进来,对上她幽怨的目光,温声说:“昨晚睡得还好吗?” 宁恪接过水,喝了大一口润了润干哑的嗓,才幽幽睨她一眼。 她都快不记得昨晚的情况了。 本来她嘴硬着不肯改口,后来被撞得神魂颠倒,好像说了几句软话。好像姐姐老婆都轮流叫了……还说再也不说那些话了。 现在想想都羞耻。 颜云致把她的头发拔到耳后,捧着她的脸颊看着她,眉眼温和又宠溺:“抱歉小宁。” 她说抱歉,却分明没有悔改的意思。 宁恪不说话,偏过头,把脸埋到她手心里。 好吧。其实她也……很喜欢。 * 第77章 公开 离《雪花》这部剧开拍只有一周了, 宁恪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接下来她有两部剧要拍。一部是高齐执导的《雪花》女一号余雪,另一部则是现代都市剧《深巷》,今天是第二部官宣的日子。 年初手撕了陈弦和唐希后, 宁恪的路人缘翻转,再加上音臣娱乐将寰宇娱乐打击到萎靡后资源越来越多, 不少节目对宁恪伸出了橄榄枝, 甚至还有一档恋爱综艺, 大着胆子问她上不上。 与此同时,《完美搭档》也即将开始第九期, 也就是第一季最后一期节目的录制,综艺团粉早就忍不住了, 在官博下嚷嚷了一个多月。 「吃到那个瓜没, 有一档恋综给宁崽发了邀请。」 「我去?恋爱综艺,跟谁谈???」 「还能是谁, 呜呜呜一定是我的颜老师!」 「哎,恋综就死心吧。我只要闭眼之前能看到她们再上一次完美搭档就可以了。小美你加油啊呜呜呜。」 就在这时,林蕴再次打来电话。 宁恪正捧着手机,找出自己的官宣海报,回应《深巷》官博的宣发微博。 “林蕴,什么事?” “可可啊, 你休息好了吧?有没有空来上节目啊?” “缺人?” “前两期收视率下降,金主爸爸把我电话都打爆了。第九期节目下周录制, 游山玩水模式,一点也不累。” 宁恪嗯了声:“知道了。” 林蕴:“那啥……你家颜云致能不能来?” 宁恪想了想:“我问下她。丑话说在前头, 她说不来就不来。来的话也顶多安排一天的行程。” 林蕴忙说:“行行行, 您是我祖宗, 您说什么都好。” 宁恪挂了电话, 挑了合适的图片,准备好了,发一条微博。 完成了任务,她放下手机。 琴房里曲声悠扬。 宁恪放轻脚步,在门口听着颜云致拉完小提琴,才敲了下门。 “怎么又练琴了,别太累了。” “闲着也没事。不累。” 颜云致放好小提琴,拉着她的手下楼:“哪天出发?” “还没想好,”宁恪欲言又止。她喜欢拍戏,但进组拍戏意味着要离开家很久。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呢。 “对了,林蕴说第九期节目要录制了,观众人数少了好多,我答应她去录最后一期。” “你自己去?” “她也问了你。但是我先说了,你要是身体有一丁点不舒服都不去。如果你想去,我们可以去最后一天,就算作飞行嘉宾。” 颜云致笑盈盈地看着她:“我们就去最后一天。” “你很想去吗?”宁恪拧着眉,看着她,“你如果又不舒服的话……” “不会的,“颜云致拍拍她头发,“别担心。” 宁恪还是不放心,她给谢医生打了电话,问了又问确认是没事。才挂电话,徐简的电话又打进来。 “简哥,什么事?” “可可,你切错号了,发错微博了。” 宁恪:“!” 她立刻登上微博,发现自己把那条官宣海报的微博发在了小号@今天宁吃草莓了吗。 最开始评论区都是一串的???。 之后忽然有人说,这该不会是发错号了吧! ——以前每次剧组官宣,宁恪都会在自己的微博号上发这么一条,只是这次发错了号。 很快,粉丝从震惊中意识到什么,开始一条一条微博扒过去,渐渐找到了蛛丝马迹。 五月的一条微博:【这两天在家无聊得快长蘑菇了。今年种下了草莓苗,明年会长出草莓吗?】 ——算了下时间,那时候正是宁恪销声匿迹的时间。 四月的一条微博:【求问,晕船有什么办法?吃药?休息?】 ——那正是《完美搭档》第五期出海节目的第一天。第二天节目组解释过颜云致晕船。而颜云致去年则有一条在海边的微博:【因为你说想看海】。 粉丝们惊了。 因为再往前翻,还是一条许久以前的仅粉丝可见微博:【你们知道亲女孩子的感觉吗?嘻嘻。我知道。】 如果这是宁恪小号的话……这简直就是出柜现场。 就在这时,论坛里有一个沉下去的帖子又被顶了上来。 那是上周有人深夜发的:【前不久去藏北自驾游。偶遇一对漂亮姐姐在路边拥抱,从侧影看好像宁恪和颜云致啊。】 因为主楼的照片非常非常糊,所以才发出来就被两家唯粉一顿好骂,后来徐简注意到这个帖子,就想办法处理了。 可现在,这个帖子压不住了。 很快,热搜爆了,#宁恪颜云致热恋#的词条上了热搜第一,#宁恪小号#挂在了第二。 两家唯粉傻眼了,简直不知道怎么控评了。CP粉在每条微博下努力刷着类似‘只是好姐妹不要想歪哦’、‘女孩子之间亲一下脸都很正常啦难道你没亲过你闺蜜吗’这种堵柜门的话,但收效甚微。 大量涌入的路人和节目粉占据了热评前排: 「我去!我就说看节目的时候她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好啊!美女给我谈恋爱!美女给我doi啊!」 「我之前就觉得宁恪姬气很重,果然哈哈哈,我的姬达好准啊。」 「不是吧不是吧,我觉得颜云致才是姬气很重啊,姬圈天菜好嘛,温柔知性大姐姐谁不喜欢,看她超话粉丝都没几个直的。嘻嘻,我猜是她主动出击,宁恪才答应做她女朋友的。」 「+1,感觉宁恪不像主动的人。不过她的小号反差萌死我了,镜头前一副又傲又拽的样子,其实是求姐姐亲亲贴贴的小猫咪!」 宁恪赶紧把自己小号的微博全都转了仅自己可见,可是没用,营销号已经截图搬运走了。 “怎么了,”颜云致看她气呼呼的样子,“不好的新闻?” 宁恪不想给她看,但知道是藏不住了,把手机给她:“我发错号了。” 颜云致说了声没事,往下滑动了下屏幕,指尖顿住。她勾起唇角,放下手机,看着宁恪笑 宁恪不解:“怎么了?” “小宁,”颜云致捧起她的脸,笑意愈深,“所以亲我是什么感觉?” 宁恪:“!” 啊啊啊啊她怎么忘了那条微博! 羞耻死了啊啊啊啊。 她一把抢过自己的手机,站起来,顾左右而言他:“我给简哥回个电话吧,澄清一下……” “你跑什么,”颜云致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抱回怀里,“澄清不如公开。” 宁恪窝在她怀里:“公开什么……你又没追我,我可没答应做你女朋友。” “小宁,”颜云致抚摸着她的耳垂,笑着问,“我没有追你吗?” 陪着她去乡村采风,登上雪山,一起看海。 宁恪哼了声,唇角却悄悄弯了弯:“那勉强算吧。” 颜云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好了,那现在跟徐简说吧。” 宁恪:“想想怎么说吧。徐总那边也要说一声。” “徐音楼不会反对的,”颜云致语气轻和笃定,“你放心,不会影响你的事业。” “影响也没关系,”宁恪凝视着她清丽的容颜,“混不下去了我就去卖煎饼果子养你。” “又是从哪学来的,”颜云致拿她没办法,笑着揉揉她头发,目光温和宠溺。 宁恪忍不住亲她,言语都含糊不清:“不告诉你……反正可以养你。” 颜云致扣住她的颈,加深这个吻。 手掌顺着曲线往下,才触到温润如瓷的腰,被接二连三的手机震动打断。 那是《完美搭档》节目嘉宾群,群名已经好多条消息了, 秦佩:你们公费谈恋爱这么久了,现在打算官宣? 顾瑶:我怎么都不知道!我好像是个傻子! 余游:+1,我也是 景落:咳咳……其实她们已经结婚了。这是可以说的吧?我忍得好辛苦啊! 顾瑶:???!!! 江临:???!!! 秦佩:@宁恪@颜云致,老实交代! 才刷到这条消息,秦佩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她是心直口快的人:“你们两不够意思了啊,出来吃饭!” 宁恪陪着笑:“好好好,我们马上过来。” 她们开车过去,一路上接了三四个电话轰炸,赶到上次那家火锅店时,已然是最后到的。 “好啊你们两个!”秦佩指了指她们牵在一起的手,“我不管,先自罚三杯!” 宁恪笑着,脸都红了:“我喝就好了,她身体不好,喝不了。” “还有落落,你真是不听话,连姐姐也瞒着,”秦佩说着说着拍了拍景落的脑袋,“你也喝一杯。” 景落乖乖点头:“我错了。” 说是要罚三杯,最后秦佩只给宁恪倒了一杯酸奶:“可算来了,好久没见到你们了。” 之前连着四期节目都没参加,她们只说了有事要忙,没具体说情况,还让其他人担心了一阵子。 颜云致跟宁恪对视一眼,才开口说:“我前段时间生病了,小宁在家照顾我。”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安静了,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开口问: “什么病?现在怎么样了?” “我认识不少医生,我来联系医生。” “我,我我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了,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宁恪眼眶一酸,她轻声说:“做过手术。暂时没事了。” 真好,这一年认识了这么多真诚的好朋友。 “做过手术了啊,”秦佩松了口气,“你们两口子也真是,有这种事也不早说,真不把我们当朋友。”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笑着给她们夹了菜,神色又轻松起来。 宁恪不太愿意接着聊这个话题,更不想被问什么叫暂时。 幸好这时锅滚了,肉片漂浮,香气四溢,让人食欲大动。 宁恪拿着公筷,先从番茄锅中给颜云致夹了她喜欢吃的菜,再从红油锅里给自己捞肉片。 “你们两什么打算啊,是不回应呢,还是官宣啊?” “公开吧。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公开。” 秦佩吃着高齐夹来的鱼片,眯了眯眼睛:“有档恋综给我们发过邀请做特约嘉宾的,我记得当时你好像说你也收到了,我们还笑了那个节目组?” 宁恪想起这回事:“哦,是有。” 秦佩打趣地笑:“他们学《完美搭档》的操作,也是直播真人秀哦。怎么样,要不要上这档节目?玩个大的?” 宁恪:“啊?” 她可真是没想到,秦佩这都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喜欢刺激? 如果真的上了,她可以想象那档节目开播的‘盛况’了。 “小宁,”颜云致牵住她的手,声音里都是笑意,“去吧。” “去吗?”宁恪愣了一下,不过两秒,她回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好,那我们去。” 众人调笑起来: “哎吆这个眼神腻歪的~” “你们这还是结了婚,是热恋吧!”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阿齐我们也去。” “哈哈哈姐,叫节目组给我们弄点VIP前排票,我们都去台下看哈哈。” 在这阵善意和温暖的调笑中,宁恪紧紧握住颜云致的手。 她是她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她不会松开她的手。 - 下午六点。 一档名为《最甜的你》恋爱综艺官博发布了第二条微博:“哈喽大家好,小甜来啦!今晚九点,我们将官宣第一期节目的重磅嘉宾,请大家拭目以待!” 原本是缺少热度的综艺,第一条微博下就只有寥寥无几的评论。 这条微博原本不会有人关注的。 但,七点,论坛里有人放出消息: “圈内的朋友说,某影帝影后夫妻要上这档节目哦。” “还有一对你们想不到的,提示词:热搜。” 这一句的指向实在是太明显了,很快这个帖子就被顶起高楼: 「热搜?热搜不就是宁恪和颜云致?OMG这要是真的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这么假的瓜也有人信?笑了。一档糊综,挂在热搜第一,就意味着你可以蹭热度了吗?」 粉丝看见这帖子就来火,从论坛骂到了微博: 「溜粉的节目组滚啊。」 「有这歪心思蹭热度不如想想怎么做好节目吧。笑死,节目名字这么土。」 「非官宣不约。别带我姐,你不配。」 只有几千人关注的节目官博很快就有了一条评论过五万的微博,正在这片腥风血雨中,九点到了。 @最甜的你:第一批嘉宾名单公布:欢迎@宁恪@颜云致@高齐@秦佩参加第一期节目! 正在给正主堵柜门的粉丝傻了: 「卧槽谁来掐掐我人中?」 「这是官宣吗?我是在做梦吗?」 「妈妈呀我这回真的磕到真的了。节目组我错了,小甜我错了,小甜你是我爹!」 「呜呜呜呜呜呜呜美女美女美女谈恋爱啦!放鞭炮!」 就这一条微博,直接登上热搜第一。 官博粉丝数猛涨,节目第一期预约人数当晚就破了五十万。 …… 就在粉丝如同做梦,节目组也怀疑自己是做梦的情况下,一周后,《最甜的你》第一期开拍。 这天一早,宁恪和颜云致就到了。 她们才下车,导演等人立刻迎了上来,态度热情到极点——以这两天官博猛涨的粉丝数量和热度来看,这两人一到简直不亚于天上下金子啊! 与此同时,守在路边的站姐和粉丝们隔着马路在挥舞手幅,大声叫她们的名字,激动地要命! 宁恪对着不远处的粉丝挥了下手,跟安鱼交代了一句:“天气太热了,给她们买几杯果茶,太阳这么大,别等了。” 安鱼很快买好饮料过去,话也说了,但没办法,人不仅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宁恪,颜老师,”秦佩挽着高齐的手进来,“你们来得还挺早。” “早呀,”宁恪眉眼间都是笑意,“景落她们呢?” “早就到了,在前排呢。” “那我们也进去吧。” 节目九点开始录制。 提前五分钟,她们才一进去,现场前排的粉丝一阵尖叫,守在直播前的粉丝也在屏幕上打了无数个感叹号! 宁恪笑着笑着有点脸红了,颜云致摸了下她的脸颊:“害羞了?” “才没有,”宁恪勾了勾她的手指,“就是感觉……嗯,说不上来。”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互动,台下又是尖叫声一片。 这一期节目请了五对情侣,其中两对特邀嘉宾比较独特,已婚。还有三对是热恋中的年轻人,一对爱豆情侣,一对网红情侣,还有一对是上过其他恋综的素人情侣。 九点整,第一期节目开始。 主持人先介绍了到场的嘉宾,嘉宾们分别做自我介绍。 宁恪接过话筒,未语先笑:“大家好,我是宁恪。” 她把话筒递过去,颜云致没接,只是靠近她低下头,这么亲近自然的姿态,她说:“大家好,我是颜云致。” 镜头前的CP粉简直哭了: 「我的克制CP!我死而无憾了呜呜呜呜!」 「我何德何能磕了这么一对真CP啊啊啊啊!」 「可以抱一下吗,亲亲我就不敢想了。」 「抱一个抱一个抱一个!」 与此同时,台下的粉丝也起哄:“抱一个抱一个抱一个!” 颜云致把话筒递还给工作人员,跟宁恪笑着对视一眼,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台下观众开心疯了: “啊啊啊啊啊!” “抱了抱了抱了!” 宁恪耳尖红透了,她满脸都是笑,往后退了半步。 颜云致揽着她腰,没再松开。 等所有嘉宾做完自我介绍,这期的活动时间开始了。 节目组设置了十只签,由五对情侣或夫妻自行抽签,选择亲密举动,比如公主抱、喂食、对视等等。 三对小情侣先抽签,抽到的签都中规中矩,牵手、对视,最亲密的一个任务也就是公主抱。 高齐和秦佩倒数第二个抽签,抽到了一张坦白签:你最近瞒着恋人的一件事是? 台下哎吆声一片,等着高齐老实交代。 “我……”俊朗挺拔的高影帝对着妻子嗔怪的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快到结婚二十周年了。我在准备礼物,自己设计的一个院子。她问我在忙什么,我骗她是忙工作。” “我早就知道了,”秦佩握着他的手,踮起脚大大方方地亲了丈夫一下,“谢谢老公。” 台下观众响起一阵掌声。 这两人年少结婚,从低谷到巅峰,一路相伴,不离不弃。 最后,镜头给到宁恪和颜云致。 宁恪问:“你抽签还是我抽签?” 颜云致笑了笑:“你来吧。” 宁恪上前抽签,掀开白板,笑意凝了一瞬。 “怎么了,什么签?” “这个……” 与此同时,节目组公布这只签的内容:“恭喜宁恪抽到:一分钟亲亲挑战!” 粉丝傻了,彻底傻了: 「卧槽一上来就开大!我以为抱抱就是极限了,这是非要把糖往我嘴里塞是吧?节目组你是我爹!」 「呜呜呜呜这不得亲亲亲亲亲吗?宁崽你不是小号说亲亲是什么滋味吗,亲上去啊!」 「妈呀,我觉得宁崽肯定把持不住,颜老师估计古井无波。」 「这是可以播的吗,播的话会不会影响宁崽事业啊?」 颜云致也愣了一下:“怎么挑战?” “规则就是,一方为攻方,一方为守方,攻方要想方设法要守方忍不住亲自己,亲了就算攻方赢。第二局攻方守方调换。” 宁恪揉了下耳朵。 哎……她怎么抽到这么一只签呢。 这时镜头切到了台下。 粉丝这才发现景落顾瑶她们都坐在第一排,也跟着台下的粉丝一起笑着起哄。 「妈呀,果然整个《完美搭档》节目组都在一起磕!」 「她们感情真的好好啊,呜呜呜呜,我是团粉,我永远喜欢每一个人。」 「全世界都在磕我的CP,这感觉太棒了!」 “现在,挑战开始!” “第一局,宁恪防守。” “一分钟倒计时,开始!” 宁恪挽了下头发,抿了又抿唇。 颜云致低下头,眉眼盈盈地看着她,在她慌张的目光中越靠越近。 她的气息她的心跳,她的长发落下来的香味,她盈盈含光的眉眼和唇线分明的红唇。 宁恪快没法呼吸了,整个人都不知道往哪里躲,脑子晕乎乎的,好想亲她好想亲她……可是这是镜头前,颜云致不是流量明星,还是不要了吧。 观众彻底急了: 「呜呜呜亲啊亲啊亲啊,急死我了!」 「我笑死我猜宁可可现在肯定腿都软了,仔细看一下颜老师是揽着她的腰的。」 「救命啊颜老师这样真的好欲,宁崽你怎么忍得住!」 “时间到!恭喜宁恪,守方成功!” “现在调换位置!” 宁恪深呼吸,平缓着自己的心跳,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 还好还好。 把持住了。 公开而已。 没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接吻。 “好了,现在一分钟倒计时,开始!” 宁恪还没缓过来,就听到开始的通知,她忍不住笑了下,握住颜云致的手,本来只是想靠过去装装样子。 没想到靠近了,她先脸红了。 好不容易慢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宁恪紧抿着唇,一副小心回避的姿态,眼睫像蝴蝶的翅羽般轻轻震颤。 她看了看颜云致的眼睛,又低下头去,目光落到好看的唇上,又忍不住,抬起头跟她对视。 颜云致忍不住笑,轻声叫她:“小宁。” 宁恪低低地嗯了声:“好了,快结束了……” 时间还剩十秒,粉丝们唉声叹气。 这分明是亲不成了。 颜云致看着大屏幕上数字跳动着。 三、二…… 就在跳动到‘一’的那一刻,她捏住宁恪的下巴,低头亲了上去! 现场的观众傻了。 镜头前的粉丝也傻了。 就连宁恪也陷在她的亲吻里,那一瞬间从脸颊红到了耳朵,甚至忘了这是镜头前,抱着她由着她亲吻。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 希望永远跟她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亲了亲了亲了亲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观众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地几乎要将天花板给掀了。 拥吻在一起的人才在这阵动静中短暂分开。 颜云致捧起宁恪的脸,鼻尖抵着她鼻尖,轻声问:“颜太太,这样的追求合格吗,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之前宁恪半开玩笑地说她没追过她,就在无数人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坐在第一排的景落等人送上两束嫣红的玫瑰花,拉起了礼炮,踩爆了无数粉色气球。 热烈又直白的告白。 台下原本尖叫沸腾的观众傻眼了,怎么又是太太,又是女朋友? 但不知为何,全场莫名安静了下来,都紧张地看向宁恪。 颜云致也看着宁恪。 清隽静美的眉眼,温柔暖融的笑。 宁恪招架不住了。 “好啊宁太太。”宁恪忍不住笑,脸那么红,目光就只有颜云致。 早就顾不得这是在镜头前,在台下再次忽然爆发的尖叫声中,宁恪勾着颜云致的颈再次吻上去,咬着她的唇说,“谁让我这么爱你呢。” * 第78章 爱情 这期节目的观看量破了千万。 最开始以为只是小情侣的官宣, 谁知道颜云致爆出了一句颜太太,这两人竟然已经结婚了! 这一期节目后,她们在节目里的那段对话成了CP超话的置顶帖: “颜太太, 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好啊宁太太。” 克制CP粉简直成了内娱第一高贵的CP粉,这一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同时发生了:同性CP, 美女贴贴, 上综艺接吻, 官宣即结婚。 至于宁恪唯粉担心的掉资源的事并没有发生。 明川市作为同性可婚试点城市已有三年,再加上南方的社会舆论环境相对开放包容, 行业主管部门找过音臣娱乐喝过一次茶,要求就是别太张扬, 网综可以, 尽量少上电视宣传。 这要求宽松得令人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 宁恪的代言不减反增,甚至还接了几个官方视频拍摄。 对家看着她暴涨的资源酸疯了,内涵她靠炒CP上位,后来唯粉怒了,人家是已婚妻妻,炒什么CP?真妻妻就是最甜的, 不服叫你家姐姐官宣啊! 这一周,争论都未平息。 ——结束这些争论的, 是宁恪在微博上发出的一张照片,是在去北疆的旅行途中, 照片里有她, 有颜云致, 还有顾瑶和余游搞怪的脸。 同时, 《完美搭档》官博发布第九期预告,这下粉丝也好,路人粉也好,没心情吵架了,纷纷期待起她们再次参与第九期的录制。 第九期节目定在北疆拍摄,一是这个时间天气不错,风景也美,二是高齐执导的《雪花》很快也要在拍摄,正好提前踩点。 这么一算时间,她们干脆约好了提前了一周多过去,自驾旅游。 在一起玩了两三天,她们跟大部队分开——秦佩他们先去拍摄《完美搭档》第九期的节目,宁恪不想把行程安排得太紧,她们到最后一天会短暂露个面。 第九期节目开始,观众兴致冲冲点进直播,直到看到嘉宾只有六个人,又哭着出来了。 直到第三天中午。 高齐正指挥着两个大男孩做饭,忙得不可开交。 站在院子里啃哈密瓜的顾瑶忽然捧着瓜跳了起来:“宁恪姐!颜老师!” 她这一嗓子吼得整个节目组的人都听见了,弹幕上飘过无数个感叹号。粉丝们几乎一瞬间又活了过来! 林蕴看着惨淡的观众人数差点没飙出热泪。 宁恪对着镜头打招呼:“大家好,没有官宣,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好久不见啦!” 画外音:“神秘惊喜!最后一期,最后一天,让我们欢迎宁恪和颜云致归队!!!” “呜呜呜呜呜好想你们,感觉你们不在的两期都少了什么,”顾瑶一向热情外向,“来来来,吃瓜!” 这回宁恪没拒绝,戳起两块,先递了一块给颜云致,自己再吃了一块,笑弯了眉眼:“好甜!” 弹幕也一片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本团粉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宁崽!麻麻好想你,你就知道跟老婆在一起,都不知道给麻麻露个面啊。」 「救命我现在看见宁崽就想到她的小号,亲女孩子是什么滋味呀,给麻麻亲亲好不好?」 「楼上妈粉冷静一下,我们宁崽只给颜老师亲亲的。」 「我的克制CP,这是爱情开始的地方,终于又回来了呜呜。」 她们来得正好,赶上一顿丰盛的午餐。吃过饭正好开始下午的最后一项活动,赛马。 之前已经分过组了,这次的组合是高齐秦佩、江临景落、余游顾瑶,再加上宁恪颜云致。 节目组宣布规则:“这是最后一期节目的最后一个活动了。四个小组都有奖品,其中,第一名奖品是少数民族音乐人的自制乐器。第二名奖品是一只烤全羊。第三名奖品是同心锁一对,据说很灵哦,第四名奖品,夜宵羊肉串一份!” 嘉宾们都会骑马,宁恪难免意动,但一考虑到颜云致的身体状况,她不想过去:“我们不参加吧?” “可我想看你骑马,”颜云致含笑看着她,“不是说第一名的奖励是乐器吗,我想要那个。” “那我参加。”宁恪一口答应,甚至迫不及待了。 节目组让嘉宾挑选马匹,换上马服,四个组分别派一个人出来,最后确定骑马的是高齐、景落,余游、宁恪。 宁恪有点压力,她深呼吸,换好白色马服红色马甲,选中一条枣红色的马。 颜云致帮她检查好护具:“一定要小心,别摔下来。” “放心,”宁恪忍不住去握她的手,眼眸里漾着光,“以前你教我的,我不会忘的。” 弹幕飘满了荡漾的波浪号: 「我简直全程姨妈笑了,这两人随随便便一个互动就好甜啊~」 「呜呜呜怎么还是我们颜老师教骑马呢~你们两不会认识好多年了吧?」 宁恪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英姿飒爽,她对颜云致说:“等我给你拿第一回来。” 节目组:“好了,各组预备!” 哨声一落:“出发!” 宁恪握着缰绳,夹紧马腹,第一个冲了出去。 她反应快,出发快,牢牢占据了第一个的位置。一路马蹄扬尘,她却满心都是第一的那条线,听到身后高齐追赶的声音,她再次加快速度。 亮眼的一抹红,逆着风狂奔,如同一团暖暖的火苗。 快到了! 耳边是风呼呼的声音,她满心满眼都是要给喜欢的人拿回礼物。 终于,她看到了终点线,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再次加快了速度,冒着可能被抛下马的风险,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过线后她立刻拉紧缰绳,也停得稳稳当当,一把摘下了红旗! 第一! 很快,其他几个人跟上来。 高齐第二,景落第三,余游则垫了底。 等四名嘉宾都休息片刻,回到起点后,节目组开始发奖品。 宁恪跳下马,拿到了最想要的乐器,她捧到颜云致面前:“喏!你要的乐器!” 颜云致接过,眉眼里流淌着涓涓的光:“谢谢我们小宁。” 弹幕简直磕疯了: 「呜呜呜我从宁崽的眼睛里看出来了好热烈的喜欢,好像在说,只要你喜欢,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 「那她最开始为什么说不骑呢?」 「是因为颜老师吧,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应该骑不了。一个人站着看她们这么开心也很孤单吧。」 「可是她知道宁崽喜欢骑马吧,所以说要奖品。呜呜呜这什么双向奔赴,磕死我了。」 其他三个组依次领奖品。 高齐获得烤全羊一只,很大方地请大家一起分享。顾瑶和余游两个吃货领了一盘羊肉串。至于景落和江临的同心锁,江临说了句由她处置,景落直接给了顾瑶。 秦佩叫住她:“哎!你这傻姑娘,留着啊,都说很灵的。求一段良缘啊。” 景落笑了笑:“我单身,用不上。” “那以后用啊,傻呀。” “以后也用不上的。” 观众品出来一点不对: 「我怎么莫名有点难过。」 「落落……不要,呜呜呜呜我要哭了。」 结束了最后一个活动,迎来晚上的轻松时刻。 晚上温度降下来,节目组请人静心烹制烤全羊,大家围着篝火聊着天,就等着烤全羊做好。 颜云致在摸索下午拿到的乐器,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宁恪托着下巴看着她,忽然说:“你指甲要修下了。” “小宁,”颜云致放下乐器,看了看不远处的镜头,“说话不要口无遮拦。” “我不就跟你口无遮拦嘛?”宁恪下意识回了一句,很快就反应过来,“我是说,怕你指甲长了被琴弦刮崩了。” 颜云致忍不住笑:“那好吧,我知道了。” 宁恪哼了声,抓住颜云致的手晃了晃。 镜头这时给了她们牵在一起的手一个大大的特写。 「那是什么,是婚戒吧?妈呀!」 「好甜好甜好甜,手指什么的可以展开说说嘛?」 直到几条弹幕打破磕糖的氛围: 「笑死,这种话也在镜头前说。宁恪这种只能脸没有演技没有作品的花瓶,以前靠炒CP火,现在靠炒姬是吧?」 粉丝恼火了,不管唯粉CP粉都开始怼了起来: 「楼上谁啊,酸味都溢出屏幕了。」 「嘻嘻被我发现了,皮没藏好,你前几天还赞了夏霖声的微博啊,还能磕得动夏某人跟颜老师?」 「前几天你姐被颜老师发律师函知不知道?因为虚假宣传被罚违约金,那张深夜在路边痛哭的照片要不要我发给你?」 这是不久前的事了。颜云致知道夏霖声曾有几次拿自己的名字做虚假宣传,但等陆燕时关注这件事,才发现情况远比她想象得更夸张,夏霖声借着她的名义宣传多年,甚至还煽动粉丝去辱骂宁恪。 等陆燕时收集好证据,颜云致毫不留情地要求他起诉。 后来,夏霖声正在策划的一场演出票卖不出去,被罚了巨额违约金,在路边抱头痛哭的照片还上了新闻。 “宁恪,颜老师,”秦佩招呼她们,“赶紧过来,羊烤好啦!” “来啦!” 腌制入味的羊肉经过炭火炙烤,刷上香香的酱料,咬一口下去,外酥里嫩,汁水溢出,让人食欲大动。 吃过烤全羊,高齐开始展示他苦练这么久才提高的琴艺,不似之前拷问灵魂的锯柴声,勉强能算好听。 其他嘉宾听着他的曲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起了节拍。 这一幕忽然有了临别的感伤。 再过几分钟就结束直播了。 这一段旅程也到了终点。 光线弱下去,节目组支起了露天投影幕布,放起了节目的无数个小片段。 是最初第一期节目嘉宾落到了冰块的瞬间,是余游和江临被猪赶上了树,是她们在做菜说笑。 是喝酒聊天的那个晚上,宁恪轻声说:“相信爱情。哪怕并不属于我。” 粉丝忍不住呜呜呜起来: 「呜呜呜放这个干什么啊,当时我就心疼死宁崽了,那时那个表情看着我好难过。」 「现在爱情属于你了啊。要开心点哦!」 宁恪看着那一幕,有点不好意思:“干什么啊……放这一幕。别看了。” 颜云致没说话,她仰着头,看着投影幕布,神色认真专注。 直到投影结束。 四周静了下来,音乐也停了。 节目组说起了告别的话:“第九期结束,《完美搭档》第一季收官!走过高山峡谷,路过江河湖海,从冬到夏到秋,谢谢我们可爱的观众朋友,谢谢我们每一位可爱又认真的嘉宾!” 八位嘉宾轮流做结束语。 “谢谢大家!” “我们新歌见。” “我们电影见哦。” 最后话筒给到宁恪。 她看一眼颜云致,颜云致点了下头,示意她说。 宁恪冲镜头一笑:“谢谢大家。山水有相逢,以后再见。” 说完她声音微微哽咽,却在灿烂笑着。 节目就在观众的不舍和伤感中结束了。 就如一场盛大的宴会散场。 嘉宾们各有工作,也要各奔东西。 她们坐不同的车离开,以后天南地北,工作忙碌,下次再重聚不知是何时了。 宁恪也难免感伤。 她们回到原先住的房间,准备好明早回家。 宁恪洗完澡出来,她看见电视开着。 一向不看电视的颜云致,打开了投影,还连了手机。 她擦着头发走过去,才看见幕布上是最后节目上放的那一段。 “啊啊啊啊你干嘛,”宁恪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把她压在身下,很凶地说,“别看了!” “那换一个,”颜云致倒是很好说话,切换了一个视频。 只是还没放三秒,宁恪发现这个是自己之前采访的视频。 主编问她为什么说相信爱情,哪怕并不属于我,还问她是不是个悲观的人。 她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只说,人会为美好的东西开心,我相信热烈真诚的爱,但并不一定要拥有。 这话放在现在来听,分明是有些悲观的。 画面到此为止。 宁恪怕压着她,半撑着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都叫你别看了。” “小宁,”颜云致抚摸着她的侧脸,“可是我想看。” 宁恪:“为什么?” 颜云致凝视着她,眉眼间荡开暖意和绵绵的心疼:“现在相信了吗?” 宁恪怔了下:“嗯?什么?” “相信爱情,”颜云致把她揽到怀里,亲了亲她眉心,“现在,我属于你了。” * 第79章 唯一 明川的秋天来得不晚, 当宁恪看到颜云致发来的院子里柿子树上结着黄灿灿的柿子时,她想家了。 现在是九月底,算了算, 她快一个月没回家了。 ——这个月月初,她正式进组, 在进行了前期的数场拍摄后, 等到了北疆的第一场雪。 宁恪回了一句‘想吃柿子’, 就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裹紧片子里主角穿的藏青色棉服, 迎着雪走了出去。 今天还有一幕雪地对峙的戏要拍。 迎面而来的寒风凛冽似刀,风雪吹得人睁不开眼, 宁恪扮演的角色余雪就站在及膝的雪里, 跟一群村干部争论起村集体资产的亏损。 高齐穿着军大衣,站在雪地里。他对拍戏的要求很高, 叫了无数次停: “宁恪,再嚣张一点,泼辣一点。” “不行,余雪是读过书的大学生,不能显得太跋扈了,这个度你要把握好。” “那边两个群演, 干什么呢!专心!” 一场戏卡了无数次,但高齐都不满意:“算了, 先拍下一场,这场之后重拍。” 宁恪擦去脸上的碎雪, 倒没什么怨言:“高老师, 我今晚回去再好好读下本子, 多琢磨一下, 明天一定不耽误拍摄进度。” 高齐说了声没事,看她脸冻红了,问:“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怎么就吃不消了,”宁恪笑,“以前躺雪地里演死人可比现在冷,现在还是女一号呢。” 高齐跟她说着话往外走,不由感慨:“这片子比我想象得难拍,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赶着回去过年。” 宁恪调侃他:“怎么了,想老婆啦?” “你不想?”高齐回问她,“也不知道是谁有点空就捧着手机傻笑。” 宁恪:“谁傻笑了啊……” 正说着话,前面有人说:“有家属来探班啦!找谁……啊,找高导啊!” 高齐一愣:“我的家属探班?” “怎么啦,不欢迎我啊,”秦佩穿着毛绒绒的白色大衣,站在雪地里朝高齐伸出手,“见到我失望啦?” 高齐这才笑着跑过去。 一向沉稳内敛、颇有威严的大导演,当着众人的面像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一把抱起妻子,在半空中连着转了几圈。 “啊呀!大家都看着呢,”秦佩娇嗔着锤了他一下,“放我下来!” 高齐这才回过神,放下妻子,脸上难免有些羞赧,对旁边偷笑的小年轻说:“笑什么笑!今天的工作做完了吗!” 宁恪这才走上前:“秦老师,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啦,”秦佩帮她拍掉肩上的雪,“还好吧,阿齐有没有骂你,骂你跟我说,我给你出气。” 宁恪一脸认真地告状:“有啊!今天才把我骂哭了!” “好啊你,”秦佩故作生气地轻轻拍了高齐一下,“小心颜老师找你麻烦。” 听到那三个字,宁恪的笑淡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你们夫妻小别胜新婚,我就不打扰啦。我先回去了。” 她跟他们挥挥手告别,说是要回去休息,却走出去剧组营地,顶着寒风,一个人散着步。 这边太冷了,来探班的家人朋友很少。 前段时间,颜云致说过要来看她,被她拒绝了。 这边这么冷,海拔高了又容易引起高反,颜云致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只要在这边待几个月而已。 可是,这几个月未免太漫长了。 宁恪轻轻呵了一口热气。 这时,手机在棉服口袋里震了震,她忙拿出手机,是颜云致回她刚才那条消息了:“家里有很多,等你回来摘。” “回来什么回来。”宁恪轻声嘟囔一句,等她回来,柿子早就晒成柿子干了。 她拍了一张雪景,发过去:“今天下了好大的雪。” 颜云致很快回她:“家里气温很舒服。在那边是不是冻成小冰人了?” 小冰人啊。 宁恪弯腰攥起一团雪,好像忽然也没觉得很冷了。 宁恪总是给她发好多好多消息。 有时像自说自话似的发过去七八条,也不知道是从何时重燃的分享欲,路边一只胖胖的白色小狗,冻得像冰块的草莓,夜宵忍不住吃了一碗好香的牛肉面…… 看电视的时候,希望她在。 散步的时候,希望她也在。 最开始怕颜云致会烦,但后来发现并不会,她总是第一时间回复,哪怕没有及时回复,也总是会说去忙什么了,比如去见了老师,又或者去买了新的盆栽。 她会一条一条把宁恪发的消息引用下来回复。 有次宁恪在电话里忍不住问:“你会不会觉得我烦?” 连她自己都不适应,现在废话好多。 “不会,”颜云致语气温然地说,“喜欢你的一切。而且,说废话的时候你很快乐。” 是啊。 她很快乐。 这份爱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很黏颜云致,她也能感知到,颜云致喜欢被她黏着,喜欢被人时时刻刻惦记着。 这么热烈真诚的喜欢。 攥在手心的雪没融化,硬得像冰块,宁恪扔了那团雪,快走回住处了。 路边大树的叶片枯落,光秃秃的树干挂不住雪,时不时落些雪花下来,她就仰起头伸手去接。 才接住掌心的雪,她目光收回时触到不远处站着的人,她呆住了,雪花从指缝间漏了下去。 那人穿孔雀蓝长大衣,白色羽绒服搭在臂弯。她系雪白色围巾,乌黑的发披在肩头,温雅清致的脸,眉眼盈盈含笑,肩上落了些雪花,似立在雪中的挺拔翠竹。 在宁恪渐渐起了雾气的眼眸里,女人往前走了一步,笑着叫她:“小宁。” 宁恪眨了眨眼睛。 这一瞬间,她思绪回到去年冬天,颜云致开车来接她的那个下雪天。 车里开着暖气,却开着窗,放着昆曲。 窗外慢悠悠落着大雪。 那人听见声音偏过头看她,朝她一笑,神色清丽似兰,沉静如水的眼眸弯起,吐字温和轻缓:“宁恪。回家了。” 那一刻她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 她知道。 她完了。 “嗯?傻站着做什么?”颜云致偏过头,看她呆愣的样子,开玩笑地说,“真冻成小冰人了?” 宁恪这才回过神,扑过去一把抱住她:“你怎么来了……” “不想我吗?”颜云致拂去她发丝上的雪花,动作温柔小心,羽绒服落地了也不管,“一点也不想我?” 宁恪眼圈都快红了,这回她没再口是心非,乖乖地说:“想你了。” “真乖,”颜云致亲亲她的唇,“想我了,所以我就来看你了。” “你手这么凉!”宁恪一把握住她的手,“是不是等很久了!怎么不进去等我?我们回房间。” “跟秦老师一起到的,本来说给你一个惊喜。她说你要回来了,我才站在楼下等了会。” “哦……我刚出去转了一圈。” 宁恪捡起她的羽绒服给她披上,打开门,推着她进去,打开暖气关了窗,脱掉手套去捂她的手:“你手好凉。” “等下就暖了,”颜云致捏了下她的脸,“刚才是不是一个人哭了?” 宁恪:“……才没有。” “真没有?”颜云致不太相信地低下头逗她,“秦老师说你刚才眼睛红红的,可怜死了。” “真的没有!” 这群大姐姐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烦,爱开玩笑,又爱逗人。 “对了,把外套脱掉换家居服,穿这件,很暖和。” “路上来有没有不舒服,晕机了吗,有没有高反?” “晚上有没有胃口,想吃什么?” 颜云致看着她围着自己忙碌,帮她挂好外套围巾,给她拿厚实的家居服,给她倒热水,还不许她站起来,非要她在床边好好坐着。 她一把搂住宁恪的腰,把她抱到腿上:“好了别忙了。给我抱会。” 宁恪在她的怀里,忍不住笑了下:“就这么喜欢抱我啊。” 颜云致吻她的唇:“是啊,就这么喜欢你。” 宁恪忍受着诱惑,努力挪开了脸:“先别,房间里还好冷。” 怕等会忘乎所以……脱掉衣服容易着凉的。 颜云致笑:“好吧,听你的。” 她们靠在床头说话。 “怎么就突然来了?” “很突然吗,你的生日要到了。我来接你回家。” “那我还没跟高老师请假呢。有点担心他不同意。” “我来说。他会答应的。晚上约他们出来吃饭。” “谢谢老婆,”宁恪忍不住又亲了她一下。 颜云致揉着她的发丝:“喏,从你口中听到一句老婆可真不容易啊。” “嗯哼,就那样吧。” 颜云致看着她那傲娇的小表情,捏了捏她的脸:“打开我的行李箱看看。” “做什么?”宁恪嘴上问着,还是走过去,把她的箱子打开了。 行李箱里有一个纸盒,再打开,是手工制作的落雪小屋。 暖橘色的小灯亮起,雪花纷纷落下,小屋里有个穿毛绒绒红色外套的姑娘,逗着一只小猫。 宁恪以前看见过这个,大多是热恋时期的小年轻互相送的,因为是手工制作,所以很费时间。 她有点难以想象,颜云致会坐在灯光下,一点一点为她做手工。 “怎么想起买这个了?” “那天随手刷到就买了。” 宁恪抿了下唇,笑:“你好爱我。” 颜云致嗯了声:“你才知道啊?” 宁恪忍不住了,扑过去亲她。 那接下来的两天,颜云致在剧组陪她,总是时不时会送她小礼物。有时是一对草莓耳钉,一盒CD,有时是她出去散步回来后随手买的一束花。 不多不少,宁恪数过,正好二十七件礼物。 ——今年是她二十七岁生日。 - 事实上,宁恪白担心请假的问题了。 后来吃饭的时候,她还没提请假的事,高齐自己先说了:“我打算给剧组的工作人员放两天假,我也回家一趟。” “我们结婚二十周年哦。”秦佩看着自己的工作狂老公,笑眯眯地补了一句,“我们也要回去。” “哈哈,那一起回吧。” 秦佩在这待了几天,她帮宁恪对戏,改进台词,原先卡了许久的情节终于顺利通过。 院子的门开着。 阳光落了满地,卢姐正把柿子晒在窗台上,见到她们高兴坏了:“可算回家了!” 宁恪看着这温馨熟悉的小院,窗台上金灿灿的柿子,台阶上晒的花茶,鱼缸里的小鱼游来游去。 她转身抱住颜云致。 她们的家。 她是她的此心安处。 就在这小院里,宁恪迎来了自己的二十七岁生日。 蛋糕是她和颜云致一起做的三层草莓蛋糕,请了好多好多朋友,林蕴、陶止、秦佩、景落、江临……甚至陶梓还把徐音楼请来了,宁恪吓一跳,差点以为老板是上门找她谈工作来了。 院子里红枫经霜,开得正好的三角梅爬了满墙,金灿灿的柿子压弯了枝头,映着秋日的光。 这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场景,宁恪感觉仿佛回到了十七岁。只是她今年二十七岁了。 十年。命运的循环。 一个圆满的闭环。 这一天明殊和颜爷爷从家里过来。明殊拿了一本厚厚的相册,非要给宁恪看颜云致以前的照片。 谁的孩童时期都有两张糗照,宁恪抱着相册边看边笑,搞得颜云致沉了脸,宁恪却高兴得不得了,笑弯了腰,趴在颜云致臂弯里半天不肯起来。 等到切蛋糕环节,宁恪要颜云致跟她一起切蛋糕,吹蜡烛。就连许愿也非要一起许。 在跳动的烛光中,她们闭着眼睛许下愿望。 秦佩叫着顾瑶一起起哄: “什么愿望呀!” “说出来听听!” “快来肉麻我们一下!” 宁恪和颜云致对视一眼,她先开口,大大方方说:“许愿颜云致身体健康。” 在众人玩笑般的打趣声中,颜云致牵住宁恪的手,低声说:“先不告诉你。” “颜老师大点声啊。” “哎吆,妻妻两个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说给我们听听呀。” “林蕴,秦老师,你们两能不能消停点,”宁恪晃了晃林蕴的肩膀,“再起哄就揍你。” 林蕴笑着抹着一团奶油到宁恪脸上,宁恪立刻回击,好好的蛋糕都被弄花了。 等吃完蛋糕,朋友们还要留下来玩,宁恪和颜云致准备先送长辈离开。 徐音楼大概是待久了,也露出了一点不耐的神色,宁恪本给她安排好了车,她说不用,等会坐陶梓的车。 宁恪和林蕴把陶梓拉到一旁,问起她怎么把这尊大佛给请来了,几个女孩说着悄悄话笑成一团。 陶止看着宁恪追着妹妹再三盘问,不由微笑。 等他看到颜云致过来,主动朝她走过去:“阿致姐。” “嗯?”颜云致稍稍偏过头,目光温煦,“小陶,有什么事吗?” “没事……”戴眼镜的年轻人看着不远处打闹的女孩们,低声说,“你走之后,宁可可很难过。她十八岁生日那晚冒着雨去你家楼下等了很久。” “她比你想象中的更爱你。” 颜云致沉默一瞬,她温声说:“谢谢你。” 陶止摇头:“不谢。” 站在这里能看着她笑,真好啊。 止步于此,就好。 徐音楼看着陶梓一时半会出不来,摇了摇头,走到门外躲个清净。 正巧,明殊才扶着颜爷爷上车,笑着打趣她:“徐总,老树开花啊?” 她们是旧相识了,徐音楼不客气地回了一句:“那还是比不上明总,听说你的几个小情人为你大打出手,都闹到公司去了?” 明殊咳了一声,指了指车里,淡淡道:“哪有的事。” 徐音楼顺着她的话说:“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院子里,宁恪从陶梓那问了什么,拉着颜云致的手,说她也要这样。 颜云致不知说了句什么,把宁恪气到转过身不理她,她又绕过去牵住她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把人哄好了。 徐音楼笑了下:“你这女儿,对谁都一副温柔稳重大方得体模样,根本摸不透她在想什么。怎么一到了宁恪面前,怎么就不太像她呢。” 明殊淡淡扫她一眼:“这你就错了。你见她对谁有过恶趣味了?” 徐音楼点点头:“也是,以前是有点假了,现在才有了点人味。” 明殊笑:“你不懂了。这孩子自小就这样,对不想要的漫不关心,对想要的才会在意。就连对她自己啊,都不是那么关心。” 徐音楼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也是。” 想起那时候,颜云致跟她说要参加那档直播综艺时,她还颇为意外,觉得颜云致是闲到无聊了。 现在想想啊,这人对自己也是狠心,拖着一副病体陪宁恪四处辗转,拿自己做赌注,不然怎么能抓住心上人的心呢。 “徐、徐总!我来了我来了!”陶梓终于挣脱了宁恪和林蕴的魔爪,逃了出来,她风风火火冲出来,一个没站稳,额头在徐音楼下巴上磕了一下,一头撞到徐音楼怀里。 徐音楼穿紧身旗袍,踩着九厘米的高跟鞋,她一向是最有风度,仪态落落大方的人,此刻被怀里的冒失鬼撞得快站不稳,盘好的头发也松下来。 她冷着脸数落她:“走路这么急做什么,摔了怎么办?” 陶梓才站稳了,忙扶住她,揉着额头:“对不起,我错了。” 徐音楼拍了拍她额头,语气还是冷冷的:“笨死了。” “哇偶~徐总~” “徐总~封口费~” 徐音楼扫了一眼小院里起哄的年轻人,没好气地说:“陶梓,给她们每个人送一件旗袍。走了。” “啊?哦好!” 送走了长辈和上司,院子里剩下的都是朋友了。 江临和余游各拿了把吉他开始唱歌,宁恪想了一下,开了直播,差点把粉丝给高兴坏了。 弹幕疯狂地刷了起来: 「呜呜呜宁崽好宠粉,之前我们说要生日直播就真的直播了。」 「唱歌的是江临余游哎!秦老师她们在那边!真好!本团粉流泪了!」 「啊啊啊啊颜老师在干嘛呢,是不是在逗宁可可啊?」 宁恪还在追问颜云致,她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但颜云致不肯说,喂她吃草莓蛋糕:“吃完就告诉你。” 等她吃完了,颜云致又说:“晚点再说。” 宁恪生气了,脸颊鼓起来:“喂!” 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宁恪转过身不想跟她说话了。颜云致拿她没办法,只好揽住她腰:“好了我说。我许愿,宁恪心想事成。” 宁恪一瞬间就忘了自己刚还在生气:“我许愿你身体健康……那说来说去,还是你赚了哦。” “是,我赚了。” “那说好了,你要让我心想事成。” 颜云致点头:“好。” 我会早睡早起,好好吃饭,定期去医院做检查。 我会努力陪你久一点。 “不然啊,”颜云致轻轻叹了口气,“不然你会改嫁的。” “去你的,”宁恪睨了她一眼,她偏过头,飞快地揉了下眼角。 颜云致笑着抱紧她。 就知道说起这个话题她会难过,本来都不想现在提的。 粉丝磕完了一整个互动,评论刷了起来: 「呜呜呜看似是宁可可对颜老师颐指气使,其实分明是她被吃得服服帖帖,一句话就能被惹毛,再来一句话又被安抚。」 「颜老师呢,只要一看着宁可可,目光就没挪开过,嘴角弯着就没下来过」 「她两啊,真是绝配。」 「哈哈哈哈哈天生一对!」 在旁边玩闹的朋友们看见她们抱在一起,又开起她们的玩笑来: “你们两啊,这么会还要抱抱呢。” “算了算了,人家感情好。别调侃喽,尽管抱吧。” “哈哈哈哈哈。” “真好啊。” * 第80章 晚安 明川的第一场大雪落下时, 宁恪结束了拍摄,从剧组回了家。 年底她推掉了其他工作,也没有应任何春晚的邀约, 安心宅在家里,准备过一个不同以往的新年。 美中不足的是, 颜云致这几天有时不能在家陪她。 恩师陆教授的巡演最后一场回了明川, 她在家养了大半年身体好了不少, 答应去助阵弹奏两首曲子。 今天,正好是音乐会的日子。 宁恪在门外, 跟卢姐商量好了要挂的红灯笼款式,对联来不及贴了, 快到出发的时间了。 她把没贴完的福字交给卢姐, 走进客厅,看见颜云致还在画画。 闲的时候, 颜云致偶尔会画画。 今天的画,雪地,木屋,篝火,围着篝火说笑的家人。恬淡安静的氛围,温暖干净的笔触。 最右题了一行字:一身无事, 四季良辰。 宁恪看她依旧专心,就看了看手机。 先看了天气预报, 又切到了微博。 ——自从小号掉马后,她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 生活日常照样发, 只是比之前要克制些。 粉丝也爱@她的小号, CP粉在超话里画的图写的段子都会@她。她有时会看, 还会点赞,不过相反的事,没什么粉丝@颜云致,有次直播她还问过一句,粉丝的答复是不敢。 宁恪点进微博,挨个戳掉小红点,最后看到一条微博。 是粉丝截出了这次巡演海报中颜云致的照片,文案是:【就冲这个手,谁1不解释了吧。宁崽一看就是在床上小猫喵喵哭的那种。】 宁恪拧了下眉。 她发现,颜云致竟然给这条微博点赞了! “看什么呢,”颜云致放下画笔,转身看到她紧盯着手机屏幕,“准备出发了。” 宁恪把手机塞给她:“还点赞,不要脸,明明是我让着你。” 颜云致一把揽住她腰,亲了这告状的恶人一口:“是吗?” 宁恪理不直气不壮地说:“不是吗?” 好吧。 也不完全是。 是她被颜云致迷得晕头转向了。 “好了,我们出发了。” 今天演出的地方在宁大。 为了给陆大昭教授的退休生涯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校方十分重视,安排了最好的演奏厅做演出场地,还请了不少知名校友来听。 宁恪坐在第三排,正中间的位置。 秦佩和高齐听说颜云致要上台演奏,也找她拿了票,一起坐在第三排。 等待的间隙,秦佩和宁恪聊起颜云致的演出。 颜云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人,但这几年音乐会和演出很少,能买到票的也就三四场,场场爆满,每奏完一曲,台下掌声雷动,观众都要问能不能再加一首曲子。 颜云致也好说话,有一次一连加了三首,直到太累无法继续,才站起来给大家鞠躬谢幕。 宁恪听着这话,唇角微微牵起。 她似乎能想起那场面,想到那人的认真。 可是想着想着,笑意又淡了。 有这么多这么多年。 她错过了她这么多场演出。 宁恪出了神,直到一阵雷鸣似的掌声响起。 颜云致上台了。 颜云致穿着白色礼服,长发挽起,不同于她平时里常穿的温软柔和面料,今天这礼服衬得她人清瘦窈窕,温淡疏离,皎皎似天上月,离人世红尘有千丈远。 直到她的目光从台下掠过,跟宁恪凝视她的目光遇上,那双好看的眼眸微弯了弯,瞬间流淌出暖融的光,与那种清冷高洁的气质杂糅在一起,美到了极点。 宁恪忍住此刻想上台抱她的冲动,对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安心在台下做观众。 是这么多年来,迟到的观众。 这次演奏,颜云致只弹奏两首曲子。 一首是陆教授的经典曲目,高山峡谷,圆月高悬,万里长空,意境高远。一首是她今年春天在家创作的曲目,春日庭院,草木繁深,花叶烂漫,曲调温柔而轻快,跟她以前的风格很不一样。 宁恪看着台上的她。 她拉奏小提琴时专注的神情,平稳的动作,挺直的背脊。 她跟着观众一起鼓掌。 在一阵又一阵绵绵不息的掌声中,她仿佛看到这十余年的时光也匆匆如水般流淌过去。 十四岁的夏天,遇见她。 十七岁的生日,忍不住偷偷去亲她。 二十七岁,终于可以拉着她的手,走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街头。 曲声终了,掌声也停下。 宁恪抬起头。 撞入颜云致的眼波里。 那些年少时骄傲的,隐晦的,深埋心底的情意。那些温润的怀念,在十年的光阴里闪闪发光。 时间给予她甜蜜的馈赠。 只需要耐心的等待。 宁恪一刻也等不下去,连说了好几声‘借过’走出去,她到后台,紧紧抱住才下台的人:“你的演出很棒。” 颜云致看着身后笑着的老师和同门,也大大方方回抱住她:“谢谢我们小宁,来听我的演出。” 过去的十余年,她每次演出完,往台下看很久。 从来看不见自己想见的人。 宁恪抱了又抱她,松开手才看见长辈们正笑着看她们,有点不好意思了。 结束完演出,陆教授要安排合照,晚点还有师门聚餐。 原本宁恪打算一起过去的,此刻她忽然变了主意:“我不去了,回家等你。” 颜云致拉着她手:“怎么了,等久了无聊吗?” “不无聊,就是你们等会又要聊一些专业性的话题,我又听不懂。好啦,我先回家。” 颜云致见她不想过去,点点头:“那我也早点回家。” 宁恪知道她有事要忙,没耽误她时间,开车离开。 等到了颜家老宅,明殊正在修剪插花:“可可,怎么现在过来了?” “今天在听她演出,”宁恪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以前都没听过,听说她参加比赛的照片和奖杯大多在家,我想看看。” 明殊陪她上去:“大多在她房间里,喏,那里还有个小隔间,放着她的东西。我就看过一眼,她不爱我们进来。” 宁恪:“那我可以进吗?” “你这孩子又说傻话,”明殊忍不住拍拍她肩膀,“你老婆的房间,你想怎么进就怎么进。阿致听到你这么客气地说话,才会不高兴呢。” 宁恪点头笑:“我知道,就这么随口一说呢。” 宁恪对颜云致房间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但神奇的是,这里还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明殊下楼了,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一会,看了看桌上的书和相框。 隔间的门半掩着,她以前也进过,轻轻推一下门,走进去。 这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小提琴,名贵的平价的都有。有一些很新,有一些已经旧了,大概是被用得太久了。 一旁的双开门展示柜里放着各种奖杯和证书,比宁恪想象中的还要多。许许多多的谱子,有创作的人随手勾勒的字迹。还有从小到大的毕业证书、毕业合照。 她弯腰看了一会,几乎一眼就能找到颜云致——没办法,她太出挑显眼了。 转过这面墙往里,风格陡然一变。 整排柜子上放着很多年轻姑娘会喜欢的东西。最底层是成排的高跟鞋,亮晶晶的,看起来已经是**年前的款式,有些发旧。但不得不说挑选的人很有品味,现在看也依旧好看。 不多不少,正好十八双。 再往上是飘落雪花的水晶球,亲手做的植物书签,彩色杯壁的香薰蜡烛,毛绒绒的小熊背包,可可爱爱的小猫抱枕。 宁恪屏住呼吸。 她想起十七岁生日的夜晚,她说她十八岁要许好多个愿望,第一个愿望是她要十八双高跟鞋,第二个愿望是她要她陪她看海。 那个人在夜色中笑盈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答应她可以许十八个愿望,叫她慢慢想。 再往上她看到一只还在摆动的招财猫。 那里夹着一张小小的卡片。 她拿下卡片。 泛黄的边角,写着两行字: 十八岁生日快乐。 晚安小宁,^_^。 那还是宁恪教她的颜表情,之前半开玩笑地嫌她发消息太正经,每次一句话终了都有个句号,正经的像写作文。 她真的学了颜表情。 可惜礼物再没送出去。 再往里走。 她看见了十九岁、二十岁……到二十四岁的生日礼物。 再往后是婚后那两年。 倒是比之前简洁。 第一年的礼物是一对戒指。 第二年的礼物是一对镯子,刻着她们的名字。 宁恪握着那张写着晚安的卡片,忽然哭了。 那些无家可归的时候,无人相信的时刻。 原来有人一直爱着她。 …… “嘟……” 回家路上,颜云致给宁恪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 电话自动挂断了。 屏幕黑下去,很快又亮起。 她按下接通:“妈,什么事?” 明殊:“可可下午过来了下又走了,我看她走时不像很高兴的样子,你房间里是不是藏了以前给女同学的情书啊?” “您开什么玩笑,”颜云致摇了下头,“先不说了,我在开车回家。” 到家时正好九点,颜云致上楼,放轻脚步声进房间,果然看见宁恪在沙发上窝着一团,怀里还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猫抱枕。 颜云致很快就认出这是哪只抱枕。 宁恪睡得很香,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一下,又一下。 颜云致没去叫她,在灯光下看她的睡颜,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她本可以陪着她度过这么多年,陪着她的女孩长大。等宁恪十八岁,她可以看她踏入大学校门,周末载她出去兜风,去山顶看星空去海边捡贝壳。 她们应该一起度过春夏秋冬,一起过很多很多个春节,她要给她的小宁发厚厚的大红包,看着她玩仙女棒。 她会让她一直开心,保持着她的傲娇她的小脾气,而不是受人欺负,受尽冷落。 怎么会像再相见时那样。 用这么坚硬的壳,包裹起那么柔软的心。 但是没关系。 往后余生,她会好好爱她。 “颜云致……”宁恪找回了一点意识,往她怀里钻,“你怎么才回来啊。” “怎么在这睡着了?”颜云致按住她,“别把你睡衣弄脏了。我先去洗澡。” 宁恪勾着她的脖子不肯让她走:“你回来多久了?” 颜云致亲了亲她脸,用她爱说的语气说:“不告诉你。” “嗯唔你说不说啊?”宁恪埋在她颈侧撒娇,“不说就不许你走了。哪都不许去,乖乖在我身边。” “好,哪都不去。”颜云致听着她渐渐恢复节奏的呼吸声,良久,才轻声说,“别怕。你不会再弄丢我了。” 怀里的人又睡着了。 颜云悄悄松开她的手,进浴室洗漱。 很快,她从浴室出来,把沙发上的人抱到床上。 那只小猫抱枕被主人留在了沙发上。 宁恪手里还攥了张发黄的卡片,随着动作掉落到床边。 颜云致捡起,借着台灯的光看清楚卡片上的字。 在原先的那两行字下。 多了新的一行字:晚安,阿致老婆,^_^ 颜云致把卡片放到一旁。 她关了灯,在宁恪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晚安小宁。” — 正文完 — * 第81章 番外:宝贝 《雪花》这部剧经历了两年的打磨, 终于在这一年的十月播出,上星正剧,又是名导作品, 重要角色全是老戏骨,播放之初就拉满了观众的期待。 ——唯一被嘲讽的是饰演主角的演员, 是处于转型期的宁恪。跟一众老戏骨对比起来, 实事求是地说她的演技、台词水平还有差距。 等播完了较为平缓的三集, 故事进入到主人公余雪在雪地跟抛弃自己的未婚夫决裂,那一幕戏的爆发力和狠劲让观众眼前一亮。 余雪跟一群大老爷们吵架, 学着犁地时跌到泥坑里,冒着暴风雪出去救人, 泥石流中牢牢拉住了小孩的手。一集一集看下来, 观众忘了扮演者是谁,被剧情牢牢抓住眼球。 等整部剧播完, 播放率和口碑具佳,评分上了8.9分。 这一年,《雪花》毫无疑问揽获了诸多奖项,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摄像, 最佳主题曲……当然还有最佳女主角。 宁恪靠着这一部剧,拿下了金玉兰奖影后。 就此, 舆论高涨。或是认为她实至名归,毕竟这三年来她已转向了正剧和电影;或是认为她名不副实, 背后有资本开路, 拿奖更是水分满满。 这一阵舆论很不消停。 宁恪把第一个奖杯锁进书房柜子里, 一点开手机, 浏览器推送的消息又是一条:【浅扒宁恪背后的资本】。 资本个鬼。 宁恪面无表情地把这条消息划过去,下楼到客厅里打开电视,一边吃着草莓,一边刷起了微博。 这段时间她的微博关注数又涨了几百万,就是隔三差五挂热搜上,粉黑大战。 本来这两年她已经不在意网友的评论,最近情绪却控制得不好,每次看到这些评论就生气。 客厅的墙上挂着某位女士手写的《莫生气》,宁恪默念了几句,念到气坏身体无人替那句后她忽然将抱枕一摔。 气死了!啊! 什么资本什么陪大佬睡,她除了陪自己老婆睡,这辈子就没跟别人睡过。 “怎么了?”颜云致才从外面回来,在玄关处脱下大衣,看她气呼呼的样子,洗过手用暖风机烘暖了,才过来握她的手:“怎么又生气了?” “又骂我,”宁恪鼓着脸颊,“骂也骂点现实的啊,骂我演技差就好了,非要造谣我陪大佬睡了。” 颜云致忍不住笑,捏捏她的脸颊:“好了好了,别生气,对身体不好,对宝宝不好。” ——这是她们结婚的第四个年头,算整年是三整年。也是宁恪孕期的第四个月,不过她尚且身量纤纤,只有小腹微微隆起,穿冬天的大衣就看不出来。 “颜云致,你变了,张口闭口就是宝宝,”宁恪幽幽地看着她,“我现在母凭子贵了是吧?” “什么母凭子贵?”颜云致愣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无奈地说,“我没有皇位需要继承。” “你还不承认,”宁恪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怀孕了,是你的。你要对我负责,知道吗?” 颜云致刮了她鼻尖:“怎么负责?悉听尊便。” “你要活久一点,”宁恪抓住她的手,“不然我给ta找个后妈,天天在背后骂你。” “好,我知道。我们小宁说什么就是什么。” 宁恪哼了声,心情明媚起来:“那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就结束了刚才那段奇奇怪怪的对话。 最近宁恪情绪起伏大,有时看着剧本就会来一段台词,颜云致起初还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现在时间久了好多了。 “最近是不是宫斗剧看多了?”颜云致捧起她的脸,亲亲她,低语喃喃,“最近真的很难跟上你的节奏了,总是换剧本。” “颜老师,你要紧跟时代知道吗?”宁恪笑,勾着她的颈主动把唇舌递过去,“不会的话哄哄我教你。” 颜云致怕压着她,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左手轻轻摩挲着她雪白纤细的颈,温柔地,深深地吻她。 怀孕的前三个月,宁恪胃口很不好,瘦了不少,腰细到单手都能环过来,看着就让人心疼。 宁恪这两天有点乏力,软软地靠在颜云致怀里,亲着亲着,她的手就从毛衣下摆游进去,触到一片温暖平滑似羊脂玉般的肌肤。 “小宁……”颜云致轻轻含了她唇瓣,又放开,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别闹。等下要出门了,下午的采访节目。” “我知道,”宁恪有点不太情愿地停下来,“不想去。” 两年前正式官宣以后,宁恪不想媒体打扰到颜云致在家休息,平时综艺、节目上一般都不会提她。 只是约她们的采访和综艺不断,都被宁恪拒绝了。 去年年底,颜云致做了一次心房手术,手术还算成功。这一整年在家休养,前段时间复查过,说是这两年内应该都不会有问题了。 有时宁恪进组了,颜云致就到剧组附近的酒店陪她。 这次赶上宁恪拿大奖,公司要求她抓住风口宣传。再加上之前接的一个顶奢代言品牌想给她升title到全球代言人,不过提了要求,其中一条是,她和颜云致一起上一档节目。 宁恪不同意,直接跟徐简说了不行,没想到徐音楼给颜云致打了电话,还把她说动了。 后来宁恪要求节目主持人必须是熟人且不会详细回答太过私人的问题,否则免谈,最后品牌方也让步了,并且安排了合作过的主编于立。 节目定在了下午两点,吃过饭,她们提前从家里出发。 外面下着雪,天气怪冷的。 颜云致拿了条白色羊绒围巾给宁恪围上,又低下头给她戴手套,神情认真专注。 等到了拍摄地点,节目组已经准备就位。 “宁恪,颜老师,”于立站起来,对她们打了个招呼,“今天下雪了,怎么过来这么早。” “于主编,”宁恪笑着叹了口气,“你的节目,我哪能迟到呢。” 颜云致朝她一点头。 她也看过于立采访宁恪的那期节目。 两点,节目准时开始。 这是一档还算有名的夫妻采访节目,有相对正经的采访环节,也有比较轻松欢快的娱乐环节。 台下有几百名观众,一见到宁恪和颜云致进来,激动地叫起了她们的名字! 设备就位,灯光就位。 于主编负责前半部分的采访环节,主要聊了聊两人的事业,包括观众最关心的宁恪对未来的规划,也包括颜云致近期有没有什么演出安排。 ——颜云致一向不接受媒体采访,多少媒体登门无果,谁想到这次宁恪主动找上门来,简直是来送热度的,她接到电话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结束事业问题,来到这次品牌方要求的娱乐环节。 后半部分则由一位姓徐的年轻主持人来cue流程。 “两位老师好,”小徐指了指屏幕上的问题,“现在进入轻松环节。请两位选择屏幕上的序号,随机抽取问题哦。一定选三个问题,请报出序号。” 宁恪随口说:“那1吧。” “请说说两位的爱情故事吗。” 宁恪:“啊?” 还有什么爱情故事啊。 “就是简单说说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这样啊……” 颜云致揽过她的肩:“你说还是我说?” 她对她们之间的事,总是这么落落大方。 “我说吧,”面对镜头,宁恪一向坦率真诚:“认识她很多年了。后来家里安排,结了婚。” 只不过,这个家里安排,跟她想的并不相同。 台下观众大为震惊。 这两人竟然认识很多年了,那怎么最初在《完美搭档》上还装着一副不熟的样子?! 主持人问出了观众的心声:“那你们是在节目上,还是之前就喜欢彼此了?” “是。” “是。很久了。” 这么直白的问题,没想到这两人都坦然回答了,说完宁恪偏过头看了颜云致一眼,看见她正盈盈地笑。 很久是多久啊? 颜云致心情不错:“下一个问题,按顺序来吧,选2。” 大屏幕出现一行字:“第一次亲对方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台下观众沸腾了。 宁恪顿了下,还是坦白回答了这个问题:“很多年前。” 很多年前,那个轻轻落在脸颊上的吻。 颜云致回答得比她慢半拍:“有天晚上小宁睡着了,钻到了我怀里。” 第二天醒来的早上,被亲的人对此浑然无知,只知道自己越界抱了她,心虚又可爱的装睡,还被她当面拆穿了。 宁恪:“!” 她怎么都不知道! 颜云致看她一副要质问的样子,指了指镜头:“在采访呢。” 宁恪想不起那是什么时候了,颜云致牵住她的手,眉眼温润,对她轻轻眨了下眼睛。 对面提问的姑娘露出笑:“可以具体说说吗?” 这次颜云致没说了,她笑着说:“下个问题吧。3。” “开启这段婚姻生活,有什么后悔的吗?” 宁恪先说:“没有。” 颜云致想了想:“有。” 台下又是一阵起哄声,纷纷喊着颜云致的名字,叫她回家记得跪搓衣板。 宁恪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 颜云致抓住她的手,以眼神安抚她:“好了,问题结束了。” 主持人还是第一次遇到回答这么简单随意的嘉宾,笑着叹了口气:“那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啦。谢谢两位。” “不客气。也谢谢你们。” 回到家,正好五点。 卢姐这几天变着花样煲汤,今天做了乌鸡炖板栗汤,宁恪食欲不错,喝了一大碗汤,还吃了半碗米饭。 只是回到房间洗过澡,她又有点不太舒服,有点想吐,捂着胸口缓了又缓,才没那么难受了。 颜云致抱着她,看着她雪白下巴尖尖的,一副惹人爱怜的模样,温声问:“还好吗?” 宁恪嗯了声:“都怪你。” 其实也只是这么一说,是她自己喜欢小朋友。 颜云致低下头,亲亲她头发:“对不起,是我不好。” 宁恪提起下午的事:“你知道你不好啊,什么时候偷亲我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颜云致亲了亲她脸,用她爱说的语气说:“不告诉你。” “你敢,”宁恪戳了戳她的手,指责她,“还有啊,你后悔什么?” “后悔啊……”颜云致抓住她的手指,良久,才轻声说,“后悔,没有早点把你留在我身边。” 宁恪笑:“知道就好。” 她整个人窝在了颜云致怀里,闻着她发丝的清香,整个人忽然有点……难受。 她眨了眨眼睛,就这么看着颜云致。 也不知是怎么又亲到了一起,不比白天在客厅沙发上,现在是在房间,在温软的大床上,睡衣很快被揉成一团。 “不能哦,”颜云致呼吸微有些急促,脸颊边的碎发被汗濡湿了,她靠近宁恪耳边,温声细语地安抚她,“小宁乖,我们再忍一段时间,好不好?” 鼻尖都是她的香气,她的呼吸都落在自己耳廓上。 宁恪听着她这么说话,更难受了,眼睛湿漉漉地看着颜云致,声音也软了:“可是……我忍不住了。” “再过几天……” “不要。” 轻声的哄着,抵不过温软的撒娇。 一室春暖。 窗外又开始落雪了。 房间里温暖干燥,从棉被下露出素白的手腕,很快又被牵回去。 雪越下越大,寒风呼啸,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玻璃窗。 被子掀开,宁恪从床边抽了一张纸巾,轻轻擦拭颜云致的唇。 薄而好看的唇,唇线分明。 此刻,水光潋滟。 宁恪借着台灯的光,打量着她如画般温柔清隽的五官:“你怎么这么好看啊颜女士。” “那你不好看吗?”颜云致拉她躺回自己怀里,“你这么好看。” “那是,我当然好看,”宁恪趴在她怀里,像餮足后的小狐狸,她忽然叹了口气,“你说生宝宝会不会很疼啊?” “听说会很疼,”颜云致亲亲她头发,“抱歉小宁。” “不用说抱歉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就是有点怕疼,”宁恪想象着几个月后在医院的场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我到时肯定会骂你。” “骂我什么?” “骂你王八蛋。” “好吧。我是王八蛋,”颜云致捧起她的脸,“谁叫你喜欢王八蛋。” 宁恪抬了抬下巴:“谁喜欢你了。” “哦。你不喜欢我么?” 颜云致就这么看着她,意有所指地在自己唇上轻轻指了一下。 就是片刻前。 唇下传出过动人的低吟。 宁恪脸红了。 她趴在她怀里,不吱声了。 颜云致看着她微红的耳尖,单手搂住她的腰,将她睡衣的衣摆拉下来。 只是难免碰到温热的所在,她动作一顿,想起刚才那盈白温软握不住,稍一用力就从指缝溢出来的画面。 不能再往下想了。 “老婆。” 宁恪抱着颜云致,忽然叫了她一声。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 喜欢她这个人,她的怀抱,她的声音。 彻彻底底的安全感。 “宝贝,”颜云致拨弄了下她耳垂,“怎么了?” “不许叫我宝贝,”宁恪耳朵一瞬间红透了,“肉麻死了。” 颜云致笑起来。 那笑声低低的,很愉悦,莫名有些撩人。 “不许笑。” “嗯?”颜云致还在笑,看着她。 “再笑就不许抱我了。” 宁恪作势要翻身,不想被她看着笑了。 颜云致揽住她不让她动,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温声问她:“叫你宝贝怎么了?” “怎么总是脸红呢。” 宁恪抱着她,笑了。 行吧。 谁叫她是颜云致的宝贝呢。 * 第82章 番外:崽崽 春光潋滟, 梧桐飘絮。 一辆银灰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关着,穿着白色牛仔外套的人靠着窗, 眯着眼睡着了。 梦里有下课铃叮叮的声音。 穿着蓝白校服裙的少女捧着书,迎着阳光跑在校园的林荫道下, 走出校门时她看见了等待自己的人, 那一刻忍不住跳起来, 扎高的马尾在阳光下晃啊晃。 不过一瞬,那阳光碎成了裂片。 梦醒了。 宁恪有一瞬怔愣。 如果, 以前…… 她坐直了,看了眼时间。 幼儿园快放学了。 “姐, 醒了啊, ”安鱼在前座给她递了瓶牛奶,“拍摄完就过来, 饭也没吃一口,饿了吧。” “还好,”宁恪喝着牛奶,正在想打个电话,车门从外拉开了。 “妈妈!” 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雪团子爬上了车,哇的一声扑到了她怀里, 奶声奶气地亲了她一口:“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粉雕玉琢的小宝贝嘴甜得很,还对前座的安鱼打了个招呼:“鱼姐姐好!你又变漂亮啦!” 安鱼早就接受了‘鱼姐姐’这个称呼, 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再漂亮也没我们阿久漂亮呀。” 宁恪抱过女儿,揉了揉她粉嫩的小脸, 也拖长了声调:“嗯, 那我就不要我们阿久了, 阿久打算怎么办呢?” “那我不理你了。”雪团子似的小人一边往她怀里钻, 一边说着生气的话,那副傲娇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她。 宁恪没再去逗她,对明殊点了下头:“辛苦了妈。” “没事,”明殊也坐上车,关了门,“辛苦也不辛苦,就是有点耽误我找小情人了。前几天我带着宝贝出去玩,遇上今年处的大学生,红着眼问我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什么是小情人呀?”雪团子忽然从妈妈怀里钻出来,毛绒绒的小脑袋晃荡着,“像妈妈和妈咪那样的吗?” 饶是明殊这么随性肆意的人,此刻也尬住了,露出一点无可奈何的笑:“以后你就知道啦。” “什么嘛……大人就会哄人。” 小姑娘不满了,埋在妈妈怀里,不多久睡着了。 宁恪跟明殊对视一眼,笑了。 “不是说最近在拍剧吗,怎么又赶回来了。” “进组一个多月了,有两天假。” “就两天,路上都要耽误一天了,你也别太累。” “没事,不累。” “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还说不累”,明殊打量着宁恪。 不过,不得不说,宁恪这几年也没怎么变,依旧是深邃明艳的五官,不过神情柔和了不少,轻轻拍着睡梦中的女儿,哄着孩子好睡。 明殊莫名感慨了句:“时间过得真快,阿久都这么大了。” 雪团子似的小人今年四岁,大名宁雪微,小名宁阿久 ——天长地久的久,长长久久的久。 说起女儿,宁恪低下头,拿指尖轻轻戳了戳女儿的小脸,看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才笑着收手。 明殊笑盈盈地看着她们,等车停在颜家老宅:“好了,我今天就不过去那边了,阿致不知道到家了没。” ——这段时间宁恪出差,颜云致受邀去给永州大学的学生上课,两人都不在家,明殊过来照看了几天。 “她说还要一会,”宁恪笑着挥挥了手,跟明殊说了回见。 这一路车行驶得稳稳当当。 直到车停下,睡着的小雪团子醒了,下了车她就闹着要下来,迈着小短腿跑进院子:“呜呼!妈妈回家喽!” 宁恪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忍不住笑。 一个多月没回家,阿久黏妈妈黏得厉害,吃过了饭,要她陪着自己玩积木,拼乐高,荡秋千。 宁恪昨晚没睡到三个小时,忍着睡意陪女儿玩了一会,后来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妈妈……”雪团子正要展示自己拼完的这一块拼图,一转眼看见宁恪睡着了,竖起手指对自己比了个嘘,小手扯过沙发上的羊绒毯子,也开开心心地靠过去,一起盖上小毯子。 最喜欢妈妈!最喜欢香香软软的怀抱了! 那就一起睡觉觉吧。 卢姐才从院子里进来,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睡着了,关了顶灯,悄悄走了出去。 天色渐浓时,两束车灯的光熄灭。 小院里开着一盏橙色的暖灯,晚风悠悠地吹过,挂在窗台上晒着的花束摇摇晃晃。 卢姐在院子里择豆角,指了指客厅:“都睡着了。” 颜云致点头,笑。 都回来了。 她轻声开门,把行李都放在了玄关处,换了软底的鞋,走进几步,静静看着沙发上睡着的人。 想了想,她走过去,掀开羊绒毯子,先把小雪团子抱了起来,忍不住抚摸了下妻子的脸颊,才抱着女儿上楼。 小阿久趴在她肩头,乖乖睡着,直到她推开小房间的门,把女儿放在了小床上,小雪团子揉了揉眼睛,醒了,软糯糯地叫她:“妈咪。” “嗯,”颜云致应了一声,扯过小被子给女儿盖好,这时候不能说话,再说几句孩子就要彻底醒了,她拍了拍女儿的头发,“睡吧。” 果然,阿久抱住她的手,打了个哈欠,又要睡着了。 只是睡着前,还轻声嘟囔了一句:“妈妈在外面有,有小情人了……你知道吗?” 小情人? 颜云致闻言失笑。 真不知道小朋友从哪学来的。 她关门,下楼。 客厅里,宁恪才醒。 刚才睡得迷迷糊糊中女儿爬过来,她是有意识地把孩子抱着一起睡,可是现在人呢? “抱阿久回房间了,”颜云致下楼梯,见她一副摇着头想清醒的样子,忍不住笑。 宁恪见到她,眼睛一亮,但还是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直到颜云致朝她伸出手,她才慢慢递出手,被一把拉起,揽入怀里。 “几点到家的?” “两点多飞机落地,去接阿久放学。” “现在我回来都不主动抱我了。” 宁恪勾着她的颈,往后半仰着笑:“老妻老妻了,抱什么抱。” “是么,”颜云致揽紧她的腰,“先上楼洗澡。” 宁恪没把这两句小小的对话当回事。 后来……被抱在浴缸里泡着澡,被弄得忽上忽下欲罢不能的时候,只能软声说……她错了。 浴室里水声哗哗。 她轻轻捂着自己的颈:“别……明晚还要回剧组呢。” 从后抱着她的女人亲去她颈侧的水珠,修长手指温柔揉按着,声调微哑:“嗯。” 可她嗯是嗯了,却分明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 后来颜云致又莫名其妙地问宁恪,是不是在外面有个小情人。 宁恪一听就知道是鬼灵精怪的女儿捣鬼了。 玩笑话而已,怎么就当真呢。 某些人看似温柔端庄,真是爱吃醋又记仇得很。 …… 翌日一早。 宁雪微小朋友醒得早,但她没去敲隔壁的门,自己下了楼,看见落地窗前坐着人,正在喝花茶。 颜云致看见女儿穿着睡衣下楼,放下茶杯过去抱她,给她穿好了小裙子和小鞋子。 最后,她给阿久扎好头发,看着女儿这张肖似自己的脸:“好了,吃过早饭就去幼儿园了。” “妈妈呢?” 被抱到餐桌前,阿久还是不死心地看了眼楼上。 颜云致给女儿倒了牛奶,放了小米粥,端上紫薯泥、牛肉碎:“妈妈要多睡一会。” “我就知道,”阿久扁了扁嘴,“每次妈妈出差回来,第二天都会起很晚。比阿久还爱睡懒觉。” 罪魁祸首的某人抿了下唇,有些无奈:“妈妈很辛苦,不许上去吵她。” 阿久哼哼了声:“知道了。” 一大一小两人吃饭时很安静,都不说话。 宁雪微小朋友五官长相像极了颜云致,性格倒是更像宁恪,还比宁恪小时候更活泼爱闹些,又会嘴甜讨长辈喜欢,谁都被她哄得眉开眼笑。 但,在颜云致面前除外。 也不记得是哪次,雪团子爬上了餐桌闹腾,还一脚把宁恪的碗踢掉了,颜云致把她抱走,跟她谈了整个下午的‘心’,从那之后她就乖了。 跟宁恪一起吃饭时,小姑娘还会说话,撒娇挑食说不吃这个不吃那个。跟颜云致一起吃饭,她就安安静静的,连话也不说。 两张神似的脸,如出一辙的清淡平和神情,就连吃饭的动作也一模一样,不急不缓,优雅从容。 明殊进来时,正好看见这么一幕。 “宝贝,起来啦?”明殊叫了一声,看见小雪团子朝自己扑过来,“怎么了,都不笑了?” 阿久摇摇头,埋在长辈肩头告状:“妈咪凶凶。” 明殊笑着数落女儿:“瞧瞧你,这么拘着阿久的性子做什么?” 明殊一把抱过小孩,一看着这张肖似女儿的小脸就忍不住亲亲她的小脸蛋:“阿久可比你讨人喜欢多了。” “你们只管宠着她,我再不管,她尾巴要翘上天了,”颜云致也吃完了早饭,拿起女儿的小书包,“我送她上学,明天您不用专程从家里过来了。” “知道,我去公司呢,顺路过来看看我的小宝贝。” “也好,顺路一起过去。” 中途到了公司,明殊下车。 宁雪微小朋友没了温暖的怀抱,端端正正坐在后座,瞄了瞄正在看手机的女人。 下午有个讲座,颜云致穿着正式。 裁剪得宜的湖蓝色衬衫,笔直挺括的白色长裤,一丝褶皱也无。 她化淡妆,涂了薄薄的一层唇膏,戴着银质流苏耳环,长发低低束在脑后,清冷又简约的装扮。 她专心看着手机,没注意到女儿探寻的目光。 小朋友扁了扁嘴。 妈妈就不会这样,不会这么冷冷淡淡的。 坐车的时候才不会不来抱她。 正生着气,一双修长素白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把她抱了起来:“宁雪微小朋友,上周跟同学打架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 ——上周,女儿跟同学打架了,还把人家小孩的手划破了。前几天接到电话听说这件事,颜云致没跟宁恪说,怕她闹心。昨天家长去医院做了检查,今天把伤情鉴定发过来,要求赔偿。 雪团子嘟了嘟嘴:“可是,是他先抢我的杯子。” 颜云致看着她的眼睛问:“然后呢?” “然后,我不想给他杯子,”小姑娘说话清楚,逻辑远比同龄小孩清晰,“他非要抢,后来被杯盖割到手了。” “我知道了,”颜云致点了下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她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平和笃定。 仿佛什么事到她这里,都算不上问题。 雪团子忍不住在她脸颊上吧唧一口,展颜而笑:“谢谢妈咪。” 颜云致刮了下她的鼻尖:“好了,下车了。” 颜云致拿着女儿的小书包,牵过她的手,送她到幼儿园门口,碰见了园长,停下来说话。 经过的同学笑嘻嘻地打招呼:“宁雪微,你妈妈好漂亮啊!” 雪团子挺胸抬头,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上次她说自己妈妈是艺术家,她们还不信呢! “好了,进去吧。” 颜云致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看着她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走远了,笑意转淡。 颜云致看着园长,温声说:“我们接受一切合理的赔偿,但拒绝任何不合理的要求。请您这边帮忙提供监控视频。” 园长叹了口气:“这我之前也跟您说了,监控系统前段时间有点故障,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可能要过几天。” 颜云致勾了下唇角:“没关系。如果有问题,我会请我的律师来处理。” 园长立刻说:“我们会尽快解决的。” 也是奇怪了,明明另一方家长哭闹不停,她都不太着急,怎么换了这边讲道理的,却这么有压迫感呢。 颜云致偏过头,朝她一笑:“谢谢您。下次见。” - 宁恪醒得晚,下楼时家里安安静静的,一问卢姐才知道,颜云致还没回来。 她晨跑后简单吃了点早餐,到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剧本。 阳光晴暖,落下来正舒服。 直到身后多了道阴影,她还装不知道似的,由着那人的手轻轻环抱住自己。 一道清醇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剧本呢?” “对呀,起床都不见你们了。” “给你买蛋糕了。” “又不是生日,买什么蛋糕。” 说是这么说,宁恪还是高高兴兴地接过了草莓慕斯蛋糕,舀了一勺先喂她。 颜云致只尝了一口,剩下就不吃了。 剩下大半个蛋糕都被宁恪解决了。 难得她们都在家,中午卢姐做了午饭。 吃多了蛋糕,宁恪也没什么胃口,中午没什么她爱吃的菜。她一直都有点挑食,十几岁的时候很明显,前些年好多了,这几年不知为什么,又开始挑食了。 前段时间体检,医生说她缺维A和维D,卢姐买了食谱,每天照着做饭。 “不想吃胡萝卜。” “芹菜也不吃。” “还有洋葱和香菜……” 宁恪拧了下眉,拿筷子戳了戳米饭:“都是我不喜欢吃的菜。我不想吃了。” “青菜都要吃一点,”颜云致给她夹菜,看她不情不愿地盯着碗里堆起来的小山,温声说,“晚上做你喜欢的咖喱牛腩和南乳鸡翅。” 宁恪这才展颜笑:“那好吧。” 就像年少时那样,一句话就会生气,三两句话就能被哄好。 卢姐端了最后一盆汤出来,打趣似的说:“你就惯着她吧。” 宁恪笑着说一句哪有,又问颜云致:“有吗?” “没有。” 颜云致弯了弯唇角。 结婚后那两年的疏离冷淡总算没了踪迹,好不容易才养回了她这些小脾气,宠着些也不要紧。 多哄哄就好了。 * 第83章 番外:回家 上个月拍摄中途回家两天, 宁恪花了一天半时间在路上,匆匆回了趟家,又匆匆走了。 等到六月, 这部剧终于杀青了,比预料中的时间还要早两天, 她可以回家了。 提前回去的消息, 宁恪谁也没说, 一落地就开车回家,没想到扑了个空, 颜云致不在家。 卢姐这几天也休假了,宁恪没打电话问, 猜她大概是回去看爷爷了, 直接开车过去,没想到颜云致也不在这边。 颜岐在跟老朋友下棋, 握着棋子愣住:“这个点回来了?怎么不带上小阿久呢?” “阿致不在家,我以为她过来了。” “怎么着,你们吵架啦?” “没呢,”宁恪忙说,“我才出差回来,想给她一个惊喜。” 颜岐哈哈笑:“那行, 爷爷帮你问问。” 他立刻打电话问,原来今天是师母生日, 颜云致去陆教授家里了。 宁恪拿着车钥匙就走。 出门了,宁恪碰上二伯母宋莹, 这么多年不见了, 她也老了, 早就没了以前的嚣张跋扈, 腆着脸对宁恪笑了笑。 宁恪看见她,也朝她笑了笑。 那笑容淡淡的,礼貌客气,没有半分情绪。 宁恪绕过她,驱车离开。 到了师母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宁恪原本想在路边等的,没想到有位师兄出来取蛋糕,见她就笑:“吆,这不是阿致的小太太吗,来了怎么不进来啊?” 宁恪笑,有点不好意思。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颜云致这边的师长一见她就叫她阿致家的小太太,还总爱调侃些有的没的。 “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赶紧进来啊!” “阿致!” 宁恪还没走到门口,颜云致先出来了:“结束工作了?” “嗯,刚回来。” “师母今天生日,我们来给她祝寿,”颜云致牵着她的手往里走,“不吃饭了,有你不喜欢的人在,我们进去说句话就走。” 等进去了,宁恪才知道她说的是谁。 角落里坐着个形容憔悴的女人,是好久不见的夏霖声。 听说她这两年过得很不顺,被起诉过后粉丝锐减,签约的公司跑路,创作的曲子还被扒出来抄袭……到了现在,几乎接不到主流媒体的演出了。 陆教授一向最重学生品行,听闻了她的事大发雷霆,叫她滚出师门。 今天是师母生日,长辈心软,还是把她叫来了。 宁恪笑盈盈地给师母祝了寿,又跟颜云致的同门一一打过招呼,最后对夏霖声笑着点了下头,不像以前那样有情绪波动。 夏霖声坐在角落里,人却比以前拘谨得多,眼睛里也没了光,挤出一点笑。 切过蛋糕,唱了生日快乐歌,她们才离开。 宁恪专心开着车,随口说着话。 颜云致偏过头,看着她笑。 “看什么?” “看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生气什么?” “以前不是很讨厌夏霖声吗?” 宁恪摇头:“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年岁渐长,她的性情也比以前柔和舒缓。 “那以后我可以见她啦?” “你敢!” 颜云致笑。 片刻前还温和大气的说别人无关紧要,现在又霸道地说不许了。 宁恪睨了她一眼,弯着唇角,继续开车。 才到家,正好有个快递送货上门,写了宁恪的名字。 “我最近没买东西啊,”宁恪拆开箱子,怔了一下,藏在发丝里的耳朵红了。 “是什么?” “别,别看了,没什么。” 宁恪立刻把箱子盖上,最上面是情趣内衣……下面装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不用问,肯定是林蕴那个缺德鬼寄来的。 没几天就到五月二十号了,这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家伙,前两天听她说要回家了,还问她是不是火急火燎要赶回来过520。 其实哪有这么多讲究,这种小日子,她们一般是不过的。 “安鱼寄给我的,我之前落剧组的生活用品。我拿上去!” 颜云致看着她抱着箱子上楼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 宁恪回到房间,把箱子推到了床底下,打开微信:“你又作妖?” 林蕴很快回复:“怎么能叫作妖呢!我这是给你们增加妻妻情趣,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这么正经?” 宁恪:“谁正经了?” 林蕴:“那你说说谁不正经了?” 宁恪:“……” 实在是懒得搭理她了,就知道她这阵子动了春心谈了个女大学生,不仅要自己享受,还要给她也安排上。 其实说起来……她跟颜云致之间,也不是很需要这些东西。 确认箱子藏好了,宁恪才下楼。 两个人的午饭很简单,吃过饭宁恪困了,洗了澡吹干头发,枕在颜云致的腿上,吹着空调凉风,舒服极了。 闲着没事,她继续看上周林蕴推荐的小说,别的不说,尺度还挺大的。 “喜欢什么款式?” “嗯?” 颜云致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你看看。” “看什么啊,”宁恪接过手机,一看到图片话都说不出来,“这不是,不是那个什么……” “情趣内衣啊,”颜云致亲了亲她红红的耳朵,“小宁,其实你喜欢的话可以直说,不用瞒着我买一箱情趣用品放床底下。” 宁恪:“不是我买的!” 什么叫她喜欢的话可以直说?! “不是吗?”颜云致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目光中满是笑意,故意逗她,“没关系的小宁。” “真的不是!!我,我不需要!” 宁恪要被她调侃的语气给气死了。 过分!本来就不是,怎么可以说是,还要说没关系! “不是吗,”颜云致指了指她还在亮着的手机屏幕,那上面是她还在看的小说,“不是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似虎吗?” 宁恪:“……” 啊啊啊这都是些虎狼之词! 她不想说话了,掀过枕头把自己蒙了起来。 “小宁…”颜云致再也忍不住笑。 结婚这么久了,她的小宁还这么纯情,以至于她总是忍不住想去逗她。 太可爱了。 见她不肯说话,颜云致掀开了枕头,在她耳边哄着她:“我又没有非要叫你穿。我穿行了吧?” “那也不行,”本来她说什么宁恪都不答应,听到这句宁恪立刻抬起头看她,“绝对不行。” 要是颜云致穿了…… 她肯定会把持不住的。 “可能确实也不太需要。是吗?” “嗯?” 这光天化日的,宁恪本来还有点顾忌。 颜云致看她强自忍耐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指尖拨弄着她的肩带,长长的发丝落下来,落到宁恪的锁骨上,一阵一阵的痒。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红唇,宁恪忍不住了,主动勾住她的颈亲了上去。 好久没有见到她,好久没有亲她抱她了。 也好久没有……做快乐的事情了。 夏日已至,光穿过梧桐树叶,窗台上光影斑驳,随风而晃。 房间里,空调的风叶悠悠地转着。 阳光落到木质地板上,大大小小的光圈。 柔软的衣物落在光圈里,抱枕也静静躺在地板上。 颜云致抱着宁恪,从后吮吻奶油般白皙柔软的颈。 一只手环过她,另一只手握在一起,十指紧扣。 宁恪轻轻咬着下唇,呼吸很快,时不时呜咽两声。 喜欢她从背后抱着她。 喜欢这种…被深深占据的感觉。 …… 这一闹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 等闹钟响起,宁恪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要去接女儿回家了,她好久都没去过了。 颜云致看她一副累了的样子:“我去就好了,你在家休息。” “不要,”宁恪开始换衣服,“我们一起去。” 她随手拿了件裙子,颜云致叫住她:“换件衬衫吧。” 宁恪怔了下,才留意到颈侧的吻痕。 她下意识捂了下,颜云致亲亲她的脸:“抱歉……” 宁恪嗔了她一眼。 每次都这样。 好不容易换好衣服,出门时已经晚了。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了放学之前。 “妈妈!妈咪!” 宁雪微小朋友背着书包出来,看见站在路边的她们,迈着小短腿笑着跑过来。 颜云致拿过她的书包,小雪团子一把抱住宁恪的裤脚:“可算来接阿久了。” 宁恪把她抱起来:“好好好,是我不好,对不起阿久。” “嘻嘻,那我原谅你啦,”宁阿久亲了她一口,又亲了颜云致一口。 经过的小朋友跟她打招呼,还忍不住多看几眼。 小孩捂着脸,一直在笑。 “笑什么呢?” “不告诉你们。” 雪团子趴在妈妈肩头,笑到停不下来。 前几天还有人问她,为什么没有爸爸只有妈妈,现在她们该知道了吧,她的妈妈和妈咪最最温柔好看了。 回去路上,阿久趴在宁恪怀里不肯下来,把她的头发解开了绕在手指上玩得不亦乐乎,只是忽然问了一句:“妈妈你是被蚊子咬了吗?” 宁恪:“……” “是被咬了。” 颜云致把女儿接了过来,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句。 宁恪偏过头,忍着笑。 好吧,看她糊弄小孩还能糊弄到什么时候。 这一晚,小雪团子非要挤在她们中间睡,不过白天也闹过了,宁恪困了,正好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小孩的笑声吵醒的。 “阿久,笑什么呢?”宁恪半睡半醒中抱了下女儿。 “看妈妈呀,”小孩奶声奶气地亲她一口,“你好久都没在家陪我了。” 宁恪被她一句话说得心软到不行:“好,那我这个月都在家陪你。” “哇呼!好哦!” 颜云致不在家,她出门了。 这两年她很少开巡演,也不再参加节目,倒是有不少学校请她去讲课,或是比赛请她去做评委——陆教授退休之后,最得他真传的,也就是她了。 今天周六,宁阿久不用去幼儿园。 她在家里玩得不亦乐乎。宁恪陪着她剪剪纸,做手工,捡了树叶做书签,下午又照着网上视频做小饼干……不幸地是,失败了。 雪团子很捧场地吃了一块糊糊的小饼干,委婉着说:“下次我们还是出去买吧。” 宁恪揉了揉小孩头发:“那你努力吧,以后做给我吃。” “啊?” “好难哦。” 宁恪收拾着厨房,看着女儿把她的话当了真,捧着脸满脸愁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两天天气热,晚上她们也没去散步。 阿久精力满满,在家里上蹿下跳,宁恪懒得管她,自己看着剧本,直到隔壁房间里传来砰的一声。 “怎么了?摔了吗?”宁恪冲过去,才看见女儿没事,就是地上有个水晶奖杯碎了。 她认出来,那是颜云致十六岁第一次得奖的奖杯。 “不知道怎么,它自己就掉了?” “它自己掉了?” “妈妈……” “……” 宁恪过去检查下女儿有没有被砸伤,幸好穿着鞋,奖杯摔掉了底座,没有零碎的水晶。 宁恪一言不发,把女儿抱回她自己的房间。 宁阿久一脸可怜地看着她:“妈咪这么多奖杯,摔坏一个也不要紧吧?” 宁恪没说什么,捡起摔坏的奖杯,出去前深深看她一眼:“不要紧?” 她没再说什么。 但分明是生气了。 …… 八点,颜云致回到家。 才进客厅,一只雪团子就扑了过来,哭得满脸都是泪:“妈咪,妈咪。” “怎么了,”颜云致擦去女儿的眼泪,“一个人在家?” “妈,妈妈在房间,”阿久哭得泣不成声,“她不理我了。她生气气了。” “慢慢说,不哭了。” 颜云致轻轻擦去小孩的眼泪,不过也有些惊诧。宁恪疼女儿疼得厉害,这几年根本没说过孩子一句重话。所以她骤然生气,才把孩子吓到了。 “那,我们,我们上楼。” “好,上楼。” 颜云致抱着女儿进了自己的房间,看见放奖杯的橱柜里少了一只,大概也明白了。 宁雪微小朋友抽泣着,把事情说了。 也亏是她早慧,小小年纪,哪怕是哭着,也把话讲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这样,”颜云致轻声哄着女儿,“不要紧,妈咪有这一墙的奖杯,你慢慢砸。” “啊?”小雪团子哭红了鼻尖,“真的吗?” 颜云致笑:“当然是真的。” “不然妈咪再去参加几个比赛,随便拿几个奖,给你慢慢砸好不好?” “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阿久亲了亲她的脸颊,眼睫上还挂着泪,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生气,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我们现在过去那边。” 门推开,宁恪背对着门,坐在桌前。 桌上是摔坏的奖杯和她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各种胶水。她正在上网看帖子,想找人修复奖杯。 “妈妈……” 小雪团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扯了扯她的衣摆。 宁恪回眸,跟颜云致对视一眼,还是把女儿抱了起来:“怎么哭了?”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宁恪摸了摸她的小脸:“好了,我也错了,我不该不理你。” 其实她很少生孩子的气。有时也有着急的时候,但只要看着女儿肖似颜云致的脸,尤其是那双温隽清和的眉眼,她就生不起气来。 这还是头一遭生气。 “一个奖杯而已,不用管了。” 还没等宁恪反对,颜云致直接把这些零碎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说要拿几个奖杯给女儿砸,第二天,颜云致还真拿了一个回家——她正在做一场比赛的评委,有多出来的奖杯,就找主办方拿了一个。 宁雪微小朋友抱着‘这个专门给她砸着玩’的奖杯,趴在颜云致肩头问:“妈咪,你今年生日会开音乐会吗?” “应该会。” “那能不能给我两张门票啊?” “怎么了?” “跟我一起玩的小朋友呀,她妈妈生病了,我想请她们来听好听的音乐。” “可以。”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阿久抱着奖杯玩了玩,不多久就靠着她肩膀睡着了。 只是,这一场音乐会推迟了。 从初秋推迟到了深冬。 又一年冬。 宁恪在医院的走廊上等着。 秋天才到,颜云致有点不太舒服。 原本已经好久没有心悸了,有几天晚上也不知怎么又失眠了。 宁恪立刻推了手上所有的工作,陪她看医生,做检查,后来做了一个小小的手术,休养了几个月,渐渐又好转起来。 今天是手术后的定期复查。 原本宁恪不打算带阿久过来的,但小朋友不肯,非要闹着跟她们一起,还是带她来了医院。 “妈妈,妈咪会没事的吧?” “嗯。”宁恪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没有说话。 等了许久,才拿到了这次的复查结果。 还好,情况没有恶化。 宁恪从颜云致手上拿过病历本,不太放心地一看再看。 “好了,不要紧,”颜云致弯腰抱起女儿,“我们先回家。” 宁恪把病历本放进包里:“回家吧。” 回去路上,小雪团子乖乖趴在颜云致怀里,与平常不太一样,既不说话也不闹。 颜云致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偏过头,朝宁恪笑了下:“新年要不要出去玩?” “你想去哪,”宁恪兴致缺缺,但又不想让她扫兴,“晚点回去看看。” 回到家,颜云致看女儿一副困得要睡着的样子:“我抱她回房间。” 宁恪嗯了声,瞧着她的背影一会,转身跟卢姐交代要熬的药。 过了好一会,颜云致才下楼。 她穿浅咖色大衣,肩上湿漉漉的很明显。 宁恪问:“这是怎么了?” 颜云致拉过她的手:“这是你女儿遗传你的,爱哭。” ——片刻前,她才把小雪团子放到床上,阿久就醒了,哭着要抱抱,还问会不会不要自己和妈咪了。 因为颜云致管孩子管得最严,平时女儿不会太主动亲近她,没想到这回吓到了,黏她黏得厉害,哄了好久才肯睡觉。 “谁爱哭了,”宁恪睨她一眼,“我可不爱哭。” 她知道生活不可能平波无浪,只是她想……这浪越晚越好。 颜云致没跟她争论这个问题,抱着她说了好一会的话,选定了春节后旅游的地点,又开始说起音乐会的事情。 复查暂时没发现问题,音乐会也照常进行。 距离颜云致上次演出,也有七八年了。她的乐迷等到望穿秋水才等到演出通知,演出的门票全部秒空。 宁恪很怕她太劳累,但又不能拦着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推掉了工作每天陪着她,从舞台设计到服装和灯光,都一一过问。 明天就要开始正式演出,颜云致彩排了两次,暂时忙完了其他的事情。 昨晚宁恪又检查了舞台,提了几处要改的地方,忙到后半夜,此刻就睡在休息室里。 颜云致进去看她睡得正香,也没叫她,轻轻关了门出去,正好接到谢医生的电话。 “谢医生,我这几天一切正常,没有不适。” “我知道了,我会按时吃药的。” 电话那端,谢医生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手术后就没事了,结果前段时间你的情况又有反复,虽然目前看来问题不大,就怕以后是个隐患。等我再跟其他专家交流一下,晚点我再给你电话。” “我知道了,麻烦你了,”颜云致神色平静,如往常般平和从容不太在意的语气。 只是,时不时这么反复一下。 就仿佛……这美好只是水月镜花。 听她这不太在意的语气,谢医生忍不住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说句不该说的,你这种说话的语气,可别被你老婆听见啊。” 从以前到现在,她从未声嘶力竭,也没有歇斯底里。 她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语气淡淡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又或者说,她留恋在意的东西,很少。 颜云致抿了下唇,没说话。 这一刻有光落下来。 她展开手掌,这束光落在洁白的掌心,微微晃动。 “我知道,”她轻声说,“她会很伤心。” “我不想让她难过。” 每一年,宁恪的生日愿望和新年愿望都是让她健康。 如果可以的话,让她多陪陪她吧。 如果她……离开得太早了。 叫她的小宁怎么办呢。 挂了电话,她站在窗边,迟迟未动。 直到身后传来软软的一声:“妈咪~” 颜云致回过头,见到宁恪站在不远处,牵着女儿的手。 也不知她醒来多久,又听了多少。 “妈咪~” 阿久勾了勾她的手,站在两个人中间,仰着头看着她们笑:“赶紧回家啦!阿久要回家!阿久先跑喽!” 宁恪问:“忙完了吗?” 颜云致牵过她的手,看着前方跑得正欢的女儿,又偏过头看她,这一刻她眼底暖融融的,温声说:“嗯。我们回家吧。” 哪怕一瞬。 也是,地久天长。 * 第84章 番外:微光 《完美搭档》第四季很快正式开拍了。 在第一季开头创下直播观众人数记录, 后期又因为嘉宾缺席而被嘲高开低走。第二季继续发力,观众人数飙升,第三季也打造了口碑佳话。 但林蕴不想再自我重复, 打算录制一期新年特别节目,请回往季嘉宾参加, 作为整个节目的告别。 这期新年节目也不折腾, 就在明川的郊区拍摄。秦佩在群里张罗了下, 大家决定先吃个饭。 路上早就有了新年的气息。 火锅店外也挂满了红灯笼。 “可算到了,这边这边, ”顾瑶先过来迎她们,“小阿久, 好久不见啦!” 宁雪微小朋友不怕人, 见到她就甜甜地伸出手要抱抱,还香了她一口:“瑶瑶姨姨, 想你啦!” “怎么这么乖啊!” 小雪团子甜糯糯的声音响起,包厢里的其他人也都听到了,轮流把小孩抱了抱,包红包的包红包,送礼物的送礼物。 这两年宁恪和颜云致也时不时出来跟他们吃饭聊天,只是各自工作忙, 人都凑不齐。 高齐执导的片子屡屡斩获国际大奖,秦佩把兴趣转向了公益活动。顾瑶和余游谈起了恋爱, 江临还在为自己的咸鱼事业努力着,景落更是忙到不见人影。 像今天这样凑齐了八个人, 还挺难得。 “一晃都好几年了, 小阿久都这么大了, ”秦佩把小雪团子抱在怀里, 喂她吃虾滑,还感慨一句,“真乖,比你妈咪好养活,这也过敏那也不能吃。” ——秦佩和高齐选择了丁克,她是把阿久当半个女儿疼了。 颜云致笑:“她跟小宁一样,身体好。” 宁恪闻言凶了她一眼:“你怎么了,你也不差。” 颜云致知道她不爱听这种话:“好了,不说了。” “可算买到了,”包厢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景落摘了围巾走进来,肩上还落了雪,“买到了玫瑰果酒。”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何必专程跑一趟,”秦佩给她拉开凳子,关切地问,“冻坏了吧?” “嗯,还好,”景落不敢去看她的笑颜,握了握她怀里小雪团子的手,“好久不见呀,小阿久。” “落落姨姨好,”小阿久甜甜地叫了她一声,忽然说,“姨姨抱抱。” “我抱吗?好啊。” “这孩子,怎么回事,就喜欢年轻漂亮的是吧。” 秦佩说笑着,把小阿久抱到了景落腿上。 景落接过小孩,低头逗了两句,专心给孩子喂食。 众人聊起天来,聊起接下来要拍的节目,也聊起这两年的安排,还约好了等开了春一起到秦佩捐赠的山村小学去看看。 大家都说着话,唯有景落,抱着小阿久吃饭,很少说话。 秦佩给她夹菜,埋怨似的说:“落落这孩子,大家都好好说说她,非要跑到非洲采风,还被野生动物咬了。好不容易回国就钻到深山老林里说什么酝酿新歌,危不危险啊!” “没事的姐姐,”景落笑,“我都三十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啦。” “还笑!非要嘴硬说没事,要不要瑶瑶给我看你伤口的照片,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呢,”说到这里秦佩眼圈红了,“前两年《雪花》主题曲得奖你没来领奖。今年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找了你几次,你出来过吗?” 高齐见到妻子哭了,忙递上纸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吃饭呢。” 秦佩吸了口气,擦掉眼泪:“我知道。” 其实以她的情绪控制能力本不该这样。只是太久不见景落,不知为何总觉得落落又像以前那样,一副郁郁寡欢模样,她又心疼又着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景落见她哭了也着急了,“我以后不这样了。” 颜云致从她怀里把阿久接过来:“落落,秦老师这两年很担心你。” 景落抿住唇,犹豫着,轻轻拍了拍秦佩的手:“我知道错了。” “真知道吗?成年累月不见人影,连个消息都没有,”秦佩说着说着更心焦,“这两年就跟躲着我似的。” 她随口的一句数落,让景落瞬间苍白了脸,她咬住唇又松开,低着头说:“我错了……对不起。” “知道错就好,”秦佩一把抓住她的手,“听姐姐的,不许再去非洲了。” 景落僵着没动:“我听姐姐的。” “一个月要来找我吃一次饭。” “……好。” 秦佩松了口气,放开她的手:“你这孩子,三十岁了,还一个人在外面漂着,叫我怎么放心呢。最好还是在明川,多到姐姐家吃饭,工作的事找你齐哥搞定。有不开心的事情,好朋友之间说说。” 景落深吸一口气,笑:“知道了。我听你的。” “好了好了,开心的日子,怎么哭起来了,”宁恪站起来,给每个人倒了小半杯玫瑰果酒,“提前预祝大家,新年快乐。” “干杯!”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颜云致也喂小馋猫女儿喝了一点点果汁,骗她说那是玫瑰酒,看她红着小脸的样子,实在可爱:“下次还敢说喝酒吗?” “喝呀,”小雪团子软绵绵地趴在她肩头上,整个人晕乎乎的。 “困了就睡会,”宁恪抱过女儿,“就你妈咪坏,明明喝的果汁,还骗我们小阿久。” 这一阵困意迟迟没退,小雪团子后半程就乖乖窝在宁恪怀里。 结束了先前略有些伤感的话题,大家聊起了其他开心的事情。就连景落,不知是调整好了情绪还是怕秦佩伤心,也笑着说了好多旅途中遇见的小事,逗得大家大笑。 吃过饭,大家没立刻开车回家。 外头下着雪,北风呼啸,又是工作日,路上人和车都少,正适合散步。 走着路聊了一会,高齐接到家里亲人的视频邀请,秦佩也停下来,示意她们先往前走。 小雪团子吹了点冷风,睡意过了,也不知为什么,又闹着要景落抱。 景落笑着伸手接过小孩:“来,姨姨抱抱。” 宁雪微小朋友到了她怀里,趴在她颈侧,小小声说:“落落姨姨,你是不是很想哭呀?” 景落一怔,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这么问……” 小雪团子抱着她,乌黑纯净的眼眸,看着她的眼睛说:“阿久感觉你很难过。阿久抱抱你,别哭好不好啊?” 景落想朝她笑,笑了两秒眼眶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在呼啸的北风中泪流满面。 宁恪正好回过头看女儿,见景落哭了,她跟颜云致对视一眼,她们往回走。 颜云致抱过女儿,走到了前面。 宁恪轻轻环过景落的肩,温声问:“怎么了?” 景落看着她的眼睛,从这了然的目光中知道她已猜出来,也不必再强行撑着了。 她哭着说:“宁恪姐……我好累。” “我只是想离她远点。” “我没办法。” “只要一看见她,我……” 她觉得自己其心可诛。 把自己放逐到天涯海角,是不是就可以,不再有不该有的念头。 宁恪轻轻叹了口气。 她轻轻抱了下景落:“不要紧,不要怪自己,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很辛苦,很辛苦才能不去爱一个人。” 听到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景落忍不住痛哭出声:“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 小心翼翼的喜欢,交织着负罪感,时刻害怕担心流露出不该有的感情。 “好了,我不该哭的……她听到会担心的。” “有、有纸巾吗?” 景落深吸一口气,反手去擦眼泪。 这两年她瘦了好多,此刻眼眶通红,很是狼狈。 宁恪在包里翻找,还没能找出来,就听见一声关切的问:“落落,怎么哭了?” 她这一阵大哭的动静,最终还是惊动了不远处的秦佩。 高齐还在接家里的电话,秦佩对他比了个手势,匆匆跑过来,关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景落一向克制内敛,秦佩第一次见她哭成这个样子,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一把揽过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这么伤心。姐姐的小可怜落落。” 久违的温暖怀抱几乎让景落差点失去理智。 她的手僵在半空,片刻,片刻后才轻轻落下去。 算了。 就这一刻。 最后一刻的纵容自己。 “对不起姐姐,让你担心了。” “说什么对不起,”秦佩松开抱着她的手,捧着她的脸颊说,“哭什么哭,别哭了,你一哭姐姐就更想哭了。” “是不是家里又找你要钱了?” “你那个家也没什么好回的,没事,过年到姐姐家里过。” “等开了春,姐姐给你介绍对象,好看的男孩子女孩子随你挑。答应姐姐,可不能单着一辈子啊。” 景落含着热泪点头:“不会的姐姐。” 她看着秦佩,语气轻而坚定,笑:“我会谈恋爱的。我会结婚的。” “你放心。” “就知道你听话,”秦佩见她笑了,也松了口气,“好好的哭了,把我吓一跳。好了好了,有心事啊哭一场也好。你跟宁恪差不多大,也聊得来,有事多聊聊。” 宁恪嗯了声:“放心吧秦老师,我帮你多管管她,别总是教你不放心。” 景落擦干眼泪:“不是很快就要上节目了吗,我还有一个惊喜哦。” 秦佩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惊喜?” 景落却神秘兮兮地一眨眼:“不告诉你!” “好啊!敢瞒着我!” “过段时间就知道啦。” 风一吹,雪又落下了。 来时路上的脚印渐渐消失了,就如同这许多年,从未启口的感情。 …… 等到《完美搭档》第四季开播那天,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惊喜是什么。 景落为这档节目写了一首歌,叫做《最好的时光》。 MV开始,她在镜头前笑着说:“这就是我们,最好的时光。” 歌词记录了第一期节目的每个小细节,曲调温暖轻快,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让人想要流泪。 节目开播那天,这首歌冲上了热搜。 按照三季节目嘉宾的顺序,她们在第一期出场。录制的前一天晚上,嘉宾都已到齐,先拍摄先导片。 伴随着温暖的曲调,第一季的嘉宾出现在了镜头之中。 宁恪挽着颜云致的手,笑眯眯对镜头打了个招呼。 江临和余游又故意做出搞怪的动作,秦佩一手揽着景落,一手揽着顾瑶,玩笑似的对高齐说,要把老公丢了。 弹幕瞬间刷爆了: 「我哭了,爷青回爷青回呜呜呜。」 「呜呜呜宁崽颜老师。我已经有三四年没见她们同框了。」 「所有人都在!真好!」 这一晚只是先导片。 这两年远离了真人秀镜头,嘉宾们并不太把摄像老师当回事,吃饭聊天,结束后玩了一期剧本杀,江临还提起了那一年颜云致记仇地引导大家票死他的事。 一阵哄笑中,忽然响起一声奶里奶气的稚气嗓音:“妈妈,妈咪,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睡觉觉?” 这一瞬镜头切过去。 客厅的门被半推开,露出小半张粉雕玉琢般的白嫩小脸。小雪团子穿着浅蓝色公主裙,歪着脑袋,黑亮亮的眼睛看着说笑的大人们。 颜云致起身,抱起女儿:“睡醒了?” ——这次她们都要出门,想着也不远,不如把女儿也带上。 “睡醒了,好无聊,”阿久亲了自家妈咪一口,又扭到宁恪怀里,亲亲抱抱后又去挨个亲亲景落和秦佩。 镜头前的观众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竟然是宁恪和颜云致的女儿! 弹幕瞬间刷爆: 「救命啊啊啊啊一只好可爱的小雪团子,好想揉揉她的小脸!」 「隔着屏幕我都闻到奶香了,小宝贝快到我怀里!姨姨亲亲。」 「好漂亮好漂亮,以后一定是大美人。」 「我一时间不知是该羡慕被小雪团子亲的大家,还是羡慕小雪团子!」 宁雪微小朋友一到场,很快就成了全场的焦点。逗她的逗她,抱她的抱她,画风一变。 这一幕温馨而热闹,小雪团子最会撒娇,还捉弄起了江临和余游。 不知何时,景落拿起了吉他,指尖轻轻拨动,嗓音微哑温柔,她在唱《这世界那么多人》。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人群里敞着一扇门/我迷朦的眼睛里长存/初见你蓝色清晨” “……” “晚风中闪过/几帧从前啊/飞驰中旋转/已不见了吗/远光中走来/你一身晴朗” 也不知为什么,随着她微哑的嗓音,许多人的眼泪落了下来: 「还记不记得,那年景落做了一个Vlog,配的Bgm也是这首歌啊。现在想想,一晃好几年了,好伤感。」 「你不提还好,提了我总感觉……她在那段回忆里走不出来了。」 「救命呜呜呜。这么一说我要哭了。本来我听着那首《最好的时光》就一直在哭,我好怕景落落这辈子就靠着这么一点温暖过了。」 景落轻轻唱出最后几句: “笑声中浮过/几张旧模样/留在梦田里/永远不散场/暖光中醒来/好多话要讲/世界那么多人/可是它……不声不响” 曲音渐低渐无。 那曾是她,此生最好的时光。 曾经她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孤单单的一个过客,孤零零在这世间待一遭,也孤零零地走。 可现在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关心她在意她,温暖过她。 那是她心里永远的光。 她走出了昔日困扰自己的烦扰,却又陷入另一种愧疚不安的痛苦。 可是不要紧。 只要知道她好就可以了。 她会努力成为更好的人。 不辜负她对她的好,不辜负她对她的期待。 这世界那么多人。 可我偏偏遇到你了。 * 第85章 番外:前尘 这一年, 明川第一场雪落得很早。 颜岐在客厅里看报纸,听见脚步声抬头问:“阿致,外头下着雪, 现在要去哪?” 被叫住的人轻轻勾了下唇角:“今天周五,小宁会提前放学。” 她穿松叶绿长大衣, 白色高领毛衣, 清淡温柔的颜色, 眉眼里漾着笑,右手拿着绿色围巾, 左手提着袋子,那里面装着草莓。 颜岐忍不住摇头:“我就有点纳闷了, 那丫头是挺招长辈喜欢, 但你也不用对她这么好吧?” 每过几天就去接宁恪放学,陪她做作业, 送手工做的杯子给她,教她骑马射箭潜水。 甚至就因为她一句话,还叫人在农场里种满了草莓。 颜云致开玩笑似的问:“怎么了,爷爷吃醋啦?” “我一个老头子,跟小姑娘吃什么醋,”颜岐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去去去,赶紧出门, 挡着我的光了。” 说是这么说,他看着孙女出门的背影, 还是笑了笑。 算了, 阿致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这么多年, 好像也没见她喜欢过什么人, 喜欢做什么事情。 人啊,还是要有点喜欢的人和事才好。 外头雪越下越大。 颜云致开车开得不快,车里放着昆曲,曲调柔婉动听。到明川一中时还早,她降下车窗,静静看着天空落下的雪。 手机滴滴响了响。 她看了看,是一个师姐打来的电话,问她有没有空到老师家里吃晚饭。 “不去了,”颜云致扫了眼时间,温声说,“我有事。” “什么事啊?是不是谈恋爱啦?” “不是。” 颜云致抿了下唇,笑:“来接我的小朋友放学。” 挂了电话,离放学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手机里弹出一条新的消息:“等会儿一下课我就冲出来^_^。” 颜云致给她回消息:“下雪了,路上滑,不要跑。” 回过这一条,她又回:“上课不许玩手机。” 明川一中管得严,是不让学生带手机过去的。 但宁恪不听话,仗着学习成绩好又得老师偏爱,总是偷偷带手机过去,每次颜云致来接她,她都要发消息给她,一放学就飞奔出来,被说了好多次也不改。 有次她还问颜云致,有没有看过《小王子》,问她有没有听过那句话:如果你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注] 宁恪说,每次五点钟放学,她从两点就开始等了。 颜云致想起那次宁恪眼睛亮亮的,仰着头跟她这句话的神情,忍不住微笑。 是她从未见过的炽热纯粹。 秒针转过一圈又一圈。 下课铃声响了。 颜云致下了车,站在路边等待。 背着大大书包,穿蓝白校服的高中生从学校的大门走出来,说说笑笑,迎来了短暂放松的周末。 二十分钟过去,学生渐渐少了,宁恪还没出来。 雪花轻飘飘的,落在她肩上。 她也不拂去,神色温和平淡,静静凝望着远方。 直到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唇角绽开笑,一连往前走了两步,等宁恪飞奔到大门前,还不忘说:“慢点小宁,地上滑。” 穿着宽松校服的少女喘着气,脸颊绯红,眼睛明亮,站定了半天才说出话:“呼……累死我了。好烦老师拖堂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不要紧,”颜云致接过她的书包,“我在家也没事。” 宁恪看见她肩上落了雪,鼓起脸颊用力地吹了吹:“冷不冷啊?” “不冷,”颜云致见她这样,也忍不住笑,打开车门,“好了上车。我带你去吃饭。” 宁恪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看见她微微发红的指尖,又问一句:“你手都冻红了,真的不冷吗?” 颜云致抬起手:“不冷,你摸下。” 宁恪盯着她白皙修长的手指,片刻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感受到了一阵热度后心虚地松开手,低头嘟囔了一句:“真不冷啊。” “嗯,好了,我们出发了,晚上想吃什么?”颜云致没留意到她发红的耳尖,发动车子。 “吃什么都可以,跟你一起吃就好啦。” 宁恪偏过头看窗外,借着车窗玻璃看自己,忍不住扬唇笑。她刚刚……握她的手了! 她笑着笑着又感觉自己好像变态,用力抿了下唇,又坐正了。 颜云致见她看着窗外傻笑,问:“怎么了,学校里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啊,没有啊。”宁恪被她一问,才想起这周末的一堆作业,但她心情好,好到可以忽略书包里的一沓试卷。 颜云致想起刚才的短信,又说:“对了,以后安心听课,上课时不要玩手机。” 宁恪理不直气却壮:“可是我想着你在外面等我,我就没法安心。” 颜云致偏过头:“那我以后不来了?” 宁恪卡住了,过了几秒才挤出一句:“不来就不来了,谁稀罕。” 她侧过身,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俨然是生气了,不想再说话。 颜云致失笑。 又这样了,每次说到不开心的话,就硬邦邦回一句,然后开始生闷气,把生气就挂在脸上了。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下周还来接你。对了,给你带了草莓,在后座。” “草莓?”宁恪瞬间展颜,“我就知道有!阿致姐姐对我最好了。” “有喜欢吃的东西才会嘴甜,”颜云致轻声细语地数落她一句,“平时都不叫我姐姐。” ——平时宁恪是不太会叫她阿致姐姐的,总是你啊我啊的叫,还被宁伯父说过两次,但她不在意,后来长辈们也不说了。 “哪有,”宁恪伸手勾来后座上的草莓,洗干净的,又大又红,她拿起一个递到颜云致唇边,“你吃一个。” 颜云致不太爱吃草莓,但还是启唇咬了一口,甜中微微带着一点酸,还很凉:“有点凉,我不吃了。” “那好吧,”宁恪收回手,很自然地把她咬过的草莓递到唇边,一口咬了下去,“明明很好吃呀。” 颜云致偏过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少女莹润饱满的唇瓣沾了点浅粉的草莓汁,抽了纸巾给她:“别弄脏衣服了。” “喔……知道了…” 宁恪咬着草莓,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接过纸巾擦了擦,心还砰砰跳着,却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没有发现。 没发现她……吃了她咬过的草莓。 吃过晚饭,颜云致送她回去,站在路边说:“回家吧。晚上早点休息,免得又做作业到半夜。” “可是我想散会步,”宁恪看着越来越大的雪花,“下雪了,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太晚了,改天。今晚不要了。” “……喔。” 宁恪低下头,一副沮丧的样子。 “以后有的是时间,”颜云致把书包给她,“别着急小宁,你现在高一,等上大学有时间了,我带你去北方看雪。” “真的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宁恪抱着自己的书包,眉眼一弯,全是笑意:“那我记下啦。等我生日,我要许生日愿望。” 颜云致笑:“好了,我不会忘了。生日愿望可以许别的,我记得答应过你,许什么愿望都可以,不用隔三差五提醒我了。” 宁恪被她看穿了小心思,一下脸红了:“谁说我是提醒你……” “进去吧,”颜云致看见她头发上落了雪,轻轻拍了拍她发丝,动作轻而温柔,“早点睡。乖。” 宁恪瞬间不动了,不自觉低下头,由着她拍着自己的发顶,低声说:“我知道啦。你也早点睡哦。” 颜云致嗯了声,看着她进去。 没走几步,宁恪又回过头:“过年我想放很多烟花,可以吗?” “当然可以。” 宁恪笑眯了眼,朝她挥手:“开始期待着过年了!阿致姐姐晚安!” “晚安小宁。” 颜云致看着她背着书包,心情很好似的,像小孩般跳了几个格子,背影渐渐消失不见。 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指尖融化。 她忽然间发现,自己也开始期待新年了。 本来这么多年过去,她对新年没有期待,不过又是寻常的一天而已。 不过现在,似乎不太一样了。 就像今天下午,或者说今天一整天,她都记着要去接宁恪的事情,心情不似往常平和无澜,想着下午甚至会忍不住微笑。 因为她知道,有人正满心欢喜地等着自己。 真好啊。 …… 又是一年落雪时。 颜云致停了画笔,看着窗外纷纷落下的雪,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她神色淡淡,浓密纤长的眼睫低垂着,伸手接了一片落雪,看着雪花在她指尖融化。 “阿致啊,不是说要接宁小姐吗,怎么还不出发?”卢姐给她端了药过来,“雪天路滑,等会路上要小心。” “她让我等她消息再过去,”颜云致接过药,说了声谢谢,继续画着没画完的画。 卢姐等她喝药,没立刻走开,她看着她画画,忍不住说:“这画回头要挂吗?” 画里也是冬天,落着雪。 冷冷清清的小木屋,火盆里是烧完的炭,只有一人在家,正对着那烧空的火盆。 卢姐是不懂画,但总觉得这画看起来空落落的……让人心里怪难受的。总之不适合过年挂在家里。 “不挂。” “哦……那就好。” 颜云致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停了笔,只题了四个字:一身无事。 “帮我收起来吧,我准备出发了。” 宁恪到现在也没发消息,提前一点过去吧,到那边等她就是了。 结婚两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去接宁恪。 她们的微信对话框聊天还停在今年夏天——她问宁恪,给宁家的长辈准备了礼物,如果方便的话,她想接她一起过去。 宁恪说不用。 后来她们各自去了宁家,在门口碰了个面,进去后装成一起从家里过来的,宁恪还挽住了她的手。 在这之前,她问过宁恪要不要去接她,好像也被拒绝过几次。 路上堵车。 颜云致降下车窗,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以前,以前宁恪会怎么样呢。 以前啊…… 以前宁恪会一下课就飞奔出来,遇到老师拖堂就会很着急,被她说要安心听课,还要嘴硬说就是做不到。 甚至在某一瞬。 她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秋天,穿着公主裙的女孩低下头,落在她脸颊上的,轻轻的吻。 轻轻的,风一吹就散了。 似雪前尘,纷纷洒落。 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看见宁恪发来的消息,言简意赅,一张图片,一个定位。 她回复了一句,但网络不好,消息发了很久都在打转,一直没发出去。 离那边很近了,先不管了。 远远地看见音臣娱乐的大楼,颜云致降低车速。 路边站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宁恪仰着头,似乎在接落下的雪花,连车停下都浑然未知。 颜云致没按喇叭,也没下车。 她想起陆燕时昨晚发来的消息说,协议初稿拟好了。 她没回复他。 车窗半降下来,暖气却开着,暖融融的。 车里慢悠悠放着昆曲。 是优美婉转,柔漫悠远的水磨腔调。 车门在这时被拉动。 颜云致偏过头,孔雀蓝流苏耳环随之轻轻晃动,她目光一如既往清淡温和,看向站在车边没动的人。 就这么一瞬。 颜云致看见宁恪怔愣的神情,看见她目光中来不及掩藏的……思念和久违的眷恋。 似踏尽千山万水,载着风雪归家的人。 颜云致看着她,眼眸里荡起微融的暖意,朝她一笑,温声说:“宁恪。回家了。” — 全文完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